《反派要从善》：001 你我相逢便有缘

001 你我相逢便有缘

2018年3月15日，春。

流觞会所。

H市治安大队开展了一次突击扫黄行动，成功填满了拘留所能容纳上百人的空位。

花了一夜功夫，他们才将这些战利品成功消灭，但剩到最后一个人时，大家却同时犯了难。

谁也没想到，他们竟把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当成嫖娼人士抓了回来。

更棘手的是，这家伙的脑子在这个节骨眼竟然……坏掉了。

从始至终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顾白。

……

……

而他这一住就是三天。

对自己失忆这事，顾白自己其实并不在意。

和电视剧中主角发现自己失忆之后那种惊慌失措不同，顾白相当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现状。

但这情况，可把治安大队愁坏了。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走什么渠道，今天必须把他给我送走。在警局连住三天，这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知法犯法搞非法拘禁呢。”

警局周例会上，治安队长瞪着眼睛下了死命令。

但对这命令，大家明显情绪不高。

“老大，怎么送啊？警局档案找不到他的任何信息，附近方圆十里也找不到任何认识他的人，脑外科扫描结果说他脑部完好无损。算作失踪人口，民政部门也说他拥有基本劳动能力，不予接收。咱们总不能给他直接扔大街上吧，这实在是不符咱们单位的定位和理念啊。”

“再说，就算咱们想送，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走，在咱们这人吃好喝好的，还有地方睡觉，去了外面，可说不准是什么样了。所以，现在这是一口铁锅，硬生生砸咱们脑袋上了。”

“难道，咱们堂堂国家公安警察，对这样一个白人就毫无办法？难道还要养他一辈子不成？”

看着自己这群目光躲闪的手下，治安队长满脸失望，同时看向一旁坐在侯问室的顾白，脸上堆笑道：

“要不……你自己也想象主意？老在这住着，也不舒服不是？”

只是对他的商量，顾白态度坚决的晃了晃脑袋，

“不要想骗我，我在这很舒服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安全的时候，我是弱势群体，需要得到保护，在你们找到能够解决我吃住问题的办法后，我不走。”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墙壁上为人民服务的经典题字。

弄得治安队长表情那个……憋屈啊！

不过这一幕，让另一个人来了精神。

那是个长得很有艺术感的长辫男人，也是顾白的室友，昨晚进的这里。

看着一直对着墙壁发呆的顾白，莫长安主动搭讪道：

“哎，原来是猛人啊，在这种破地方你竟然能住三天？”

“还成。”

“不不不，相对我来说，你很厉害，这样的环境，我可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莫长安没说瞎话，他是以嫖娼未遂的身份进来的。

但对这个身份，莫长安一直觉得很不恰当，也很不艺术。

遂……决定抗拒从严，拒认自己招妓事实。

只是他不知道治安大队的威严不容侵犯，于是他的抗议换来的是——整整十八个小时，被遗忘般的丢在了侯问室里，连口水都没喝到。

一直到现在。

他是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

“那啥……虽然咱们萍水相逢，但相见便是有缘，能给口水喝不？”

他声音中都透露着虚弱和干渴。

如果是其他人，瞧见他这真诚的请求，也就出手帮忙了。

但顾白并没有将地上的水递给他，而是正色的看着他，用一副为你好的表情认真的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坚持下去。”

“……难道你也认为我得抗议是有价值的？”

莫长安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获得认同的亮光。

“不。”

“？”

“我是想说，有些事只有坚持下去你才会知道，坚持其实……没什么用。”

“……”

只有坚持下去，你才知道坚持没什么用？

什么鬼？！

莫长安瞪着眼睛看向顾白。

他终于知道治安大队队长先前的感受了。

然后，莫长安直接招了。

“警察叔叔，我坦白从宽，坦白从宽啊！”

看着趴在桌上老老实实写认罪状的莫长安，老警察感慨道：

“你这已经很可以了，坚持了十八个小时，要知道这几天就属你坚持的时间最长了。”

“什么意思？难道他还能让人自动认罪？”

“这倒不是，只是……那个失忆的小子很奇怪，人都是有气场的，或是活泼或是开朗，可这小子浑身上下全是负面情绪，也不知道这失忆之前是个什么人。和他待在一起，就算再开朗活泼的人，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撑不住多久，他们抱着远离他的心思就都认罪了。”

“毕竟蹲个看守所，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儿，可抑郁这玩意，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啊。”

莫长安对此感同身受，深以为意。

不过真没想到那个和自己在一个空间带了十八个小时也没说上一句话的家伙还有这样的本事，他还以为自己是受了针对呢。

但他没有望而生畏，眼睛反而随即亮了起来。

“警察叔叔，听你们说，不知道把他送哪去，要不我出个主意，让他上我那去？”

“你那？”

莫长安掏出张名片递了过去，上面写着名头——

情绪酒吧总经理，莫长安。

“呦，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酒吧老板？都是酒吧老板了，还招妓？玩的够开的啊？怎么着，还兼职做点的人体器官的生意不成？跑这来找货源来了？”

“警察叔叔，别开我玩笑了。”

莫长安连忙摆手，赧然道：

“违法犯罪的事儿我可不能干，再有我这酒吧主要卖的也不是酒，而是情绪，比如喜、怒、惊、恐、爱等，听您说那家伙有随便就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本事，所以我想着他来我这酒吧，正是合适。”

“再说，我这也算是替警察叔叔你们排忧解难，也算报效祖国嘛。”

老警察瞧着嬉皮笑脸的莫长安，接过他的认罪状，摆手道：

“别跟我扯没用的，反正你我是记下了，但是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走，你得自己去问。”

然后，没到二十分钟，莫长安带着顾白走出了治安大队。

而说服顾白跟着自己，莫长安只用了两分钟。

“包吃包住顺便还能看漂亮姑娘的活，你干不干？”

“吃的有酒有肉么？”

“管够。”

“住的冬暖夏凉么？”

“有暖气空调。”

“姑娘有多漂亮？”

“肤白貌美，有屁股有沟。”

于是，顾白成了情绪酒吧的一名情绪管理师。

代号：丧。

002 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

到了情绪酒吧，顾白就知道莫长安没骗自己。

这是个酒吧兼音乐Live场，不光有酒有肉有美女，还有歌有诗有艺术。

但这里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名字的情绪二字。

因为这里拥有——情绪管理师。

一种能够调控客人情绪的职业。

而顾白的情绪定位是——丧。

说实话，他不太明白丧是什么意思。

于是某一天，他找到莫长安，开门见山：

“我觉得你找错人了，我可能没有成为情绪管理师的潜质。”

“哦？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懂我的代号，为什么是‘丧’？”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眼光很准的，你不用着急，对情绪把握不好是情绪管理师常有的事情，为此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丧界四大天王，微信发你了。”

“第二，我不会调酒，也不会向酒中添加情绪。”

情绪酒吧的每位情绪管理师都拥有自己独门的酒类。

所有的酒都以不同情绪命名，且名副其实，真的会给人带来不同情绪的不同体验。

如果你喝下热恋，那么你就会拥有如同热恋时那种温暖和躁动。

如果你喝下酸楚，那么你就是拥有如同吃了酸梅，整颗心都揪在一起想要流泪的冲动。

就像莫长安在治安大队说的——他的酒吧，兜售情绪。

“这个……我可以教你。”

作为情绪酒水创始人的莫长安微笑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亲自招揽进来的年轻人，示意他放心：

“作为老板，我会改变你的，你不会的，我都可以教你……”

“可是……我不想学。”

然而没等莫长安夸赞自己真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顾白无精打采的声音直接打破了他的心理建设。

如同被猫挠了一般，他惊叫道：

“为什么？！这个东西不难的，你绝对可以学会的！”

“……我觉得你是骗人的。”

“？？”

“因为我喝过你的‘喜悦’，可我还是很沮丧啊。”

顾白说的是真话。

就像警局老警察说的，他现在也感觉自己好像带了很多负面情绪，很难高兴起来。

甚至还有一种毁灭的欲望。

这让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

寻思喝点酒拯救下自己，谁想到‘喜悦’竟然没用。

连带着他把整个酒吧都贴上了骗子的标签。

于是，从这天起，他开始了游手好闲。

并且……是那种领工资比谁都积极，平日一点事儿都不干的那种游手好闲。

弄的别说是酒吧其他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就是莫长安都觉得，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请了这位爷回来？

不过好在，时间很快来到了三个月后。

按照酒吧规矩，每一位情绪管理师在进酒吧的三个月内，都必须上市一款新酒，如果没有，便会直接辞退。

林莫也不例外。

这让在这三个月最后一天的时候，大家看向林莫的眼神都带着点幸灾乐祸。

这段时间，顾白干了什么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他要是能调酒？

他们直接直播吃翔。

反倒是莫长安，这天一早找到顾白，询问他新酒情况。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照顾了。

可顾白躺在床上只比了个OK的手势，就沉沉睡去，弄的莫长安长叹一声，只好离开。

一直到下午六点，顾白才浑浑起床。

至于新酒，他当然完全不会。

“毕竟，这两个月，我可是连调酒杯都没碰过一下，咋会那种东西呢？”

但他对今天卖酒这事儿胸有成竹。

自信爆棚。

谁让此时他已是个熟识丧界四大天王——悲伤蛙，马男波杰克，鲍比希尔和长腿咸鱼的男人。

而且在这无所事事的三个月里，他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反派是没有好下场的。

各种电影电视小说漫画，无不在陈述着相同的道理。

看着摆在面前的七龙珠，火影忍者，还有柯南，顾白一连被吓坏的表情。

特别是柯南，九百多集竟然只说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切作恶者最后全都无所遁形啊！

也正是它让顾白果断变换立场，且斗志昂扬。

“我不当反派了，我要从良。”

而他从良的第一步就是，他要当个快乐的人。

毕竟有首歌唱得好嘛——

忘记了姓名的请跟我来。

现在让我们向快乐崇拜！

于是带着强烈的求生欲，顾白在自己独有暗色气场的笼罩下，直接去到酒吧的吧台，也不管酒吧同事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直接开始了自己第一波兜售。

对着此时坐在吧台的一位年轻男士，顾白露出个自认亲切的笑容，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您好，我可以向您介绍一款酒么？是我们酒吧新出的一款酒，我觉得很对您的气质。不知道能否给它一个机会？”

“哦？有新酒？有名字？”

“有的，叫做——小确丧。”

没错，虽然酒八字没一撇，但顾白真的为他的酒想了个名字。

意思是微小而确实的颓丧，一种稍瞬即逝的掏空身体的感觉。

于是男人点了顾白的第一单。

但他的神色很快变得精彩起来。

那是在他连喝两口才最终放下酒杯后，男人双眸不可思议的看向顾白，质疑道：

“这……这应该是白开水吧？”

他如何想到？

顾白竟然会递给他一杯……白开水？！

但更让他错愕的是，他听到了顾白的解释：

“没错，这就是一杯白开水，但你知道为什么我管它叫小确丧么？”

“为什么？”

“因为，你单身啊，就算你喝再多酒，也不会有女生来接你回家啊。”

然后男人就有一种被一拳怼在胸口的感觉。

有些气短。

有些扎心。

就像这小确丧，的确有一种转瞬即逝的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别说年轻男人被这突然一拳打的措手不及。

就是一直等着看他出丑的酒吧同事，都被顾白这波操作闪瞎了眼。

“我去！什么情况？”

“他不怕客人揍他？”

但意外的是，被这番话暴击的男人竟然直接起身结账，然后离开了？

“他……真把白水当成酒……卖出去了？！”

所有人，包括莫长安，谁能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此时全被这一幕弄得直瞪眼睛。

而顾白呢，在他们瞪眼傻愣的时候，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波操作。

这次，他选中的是一位长腿女生。

同样的推销路数——

小确丧很适合您的气质。

同样的配方。

一杯温度在十一度的白开水，拿走不谢。

然后在女生愣神时，他道：

“你应该是离家很远出来打拼吧，可真好，一定要趁着年轻多出来走走，毕竟不走的远点，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呆在家里是有多的爽。”

于是，女生也理所当然的懵逼了。

与此同时，顾白功成身退，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再看女生回过神后，也不找顾白麻烦，竟然和之前的男人一样，直接付款离开。

看的所有人，傻愣愣的。

但顾白的表演没有结束，在随后一个小时内，前三个月几乎没怎么干活的顾白像是良心发现，开启了他开挂般的推销生涯，这么一杯只有个名字是原创的小确丧，被他整整卖出了十三杯。

“只有努力过后才知道，智商上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喜欢一个姑娘，你就该大胆表白啊，不然……连备胎都成不了怎么办？”

“穷，不是你的暂时状态，而是你的长久常态。”

这些满满全是毒鸡汤的话语，随着这一杯杯白水，一句句的从他轻飘飘的口中，扎进买家心里。

再配合上他那副嘴角下垂的生无可恋表情……老让人沮丧了。

特别是他最后一波把热恋硬生生卖成了小确丧的操作。

简直丧心病狂。

那是就在那个有些忧郁的中年男人正沉浸在自己美好而懵懂的热恋之中时，顾白的冷水直接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你可别美了，有过热恋还能咋的？美好的初恋，要不嫁做人妇，要不已成孩妈。说好听点你是怀旧，说不好听点，你这是惦记人家媳妇，而且还是没半点道德操守的那种。咋的？你还想掺和别人人生啊？要是不想，你就在人家的人生电影里，好好当你的插播广告，省的下回人家一碰见你，没半点回忆，只剩下快进。”

然后中年男人的心就被这盆冷水拍在了地上。

刚要弹起来，又被人踩了一脚。

最后趴在地上，弄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