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妖神传》——丁家二胖

楔子

地上到处都是干涸斑驳的血迹，天空中乌云密布，不时有庞然巨物露出身体的某处躯干，伴随着雷电轰鸣，这些庞然巨物又钻进云海。

路是幽径，不过这样的幽径不知有多少。路两旁繁花枯荣，恍若一生走过，容颜不复往昔。再远的地方看不清楚，这里的黑夜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到何时为止。

这是倒映在女孩眼瞳里的景象。

女孩对这里不算熟悉，但也绝不算陌生。她敛去身上的高贵紫意，一步一步的向看不到尽头的尽头走去。这样漫长枯燥的路不知走了多久，她停立在一座拱桥之前。

桥的前面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石下面开着一朵奇异的花。花开三瓣，颜色不一。石上纹路满满，经漫长岁月，早已看不清楚上面刻下什么，也许是名字，也许是故事，谁知道呢？

三生石下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

就在女孩走到桥头的时候，桥头已有位老婆婆等她多时。那婆婆佝偻着背，脸上的皱纹是时光这把无情刀刻画出来的。只是不知用了多久，才把她刻画成这幅模样。

年少不识生死难料，奈何桥头终归了了。

那婆婆自然是这幽冥界的孟婆，接引每个从人世间死去的魂魄。孟婆手中端着一碗汤，颤颤巍巍的递过来，道一声：“姑娘，喝了它吧。”

女孩茫然的接过，这汤里倒映女孩绝美容颜。然后这汤里像是轮回一样，不断有画面上演。这女孩一袭红衣，凌驾万人之上，挥手间屠戮英豪，进退间血光绽放。画面突变，这女子一袭绿衣晶莹，手执长剑看遍人间风景。之后这画面再变，女子变女孩，一身紫衣，紫发如瀑，她周围有几个并肩作战的伙伴，皆在华光中无法看清。他们的前面有一株青莲，青莲巨大的几乎要占满整个穹顶。青莲的花瓣一片一片的舒展开来，每舒展一叶花瓣，天地间就变色几分。青莲前面有七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如同最锋利的神兵，向他们斩来。

紫色身躯香消玉殒，散发淡淡朦胧色泽，女孩自己把躯体以大毅力大神通凝炼成剑，长剑一如生前紫意莹莹。华光散去，男子抱剑而泣，持剑而立，剑指青莲九瓣，剑意斩天灭地！

……

女子不知，这忘情的汤，是她生前的泪。她也不知，她刚才走过的路，叫做黄泉。她依旧不知，那三生石上刻下的纹路，是她前世今生来世。

奈何桥下忘川河，河水平静，暗流涌动。女孩望着赤红的奈何桥，鼓起勇气问道：“能不能不喝？我不想忘了他……”

孟婆轻轻摇头。

女孩不甘心：“我前两次也来过这里，也没喝这忘忧散……”

孟婆轻声开口：“这次不同。”

女孩颤抖着接过孟婆汤，两行清泪滚落在地。

她的身体里，一抹碧绿光芒一闪而逝。孟婆张大眼睛，喃喃自语：“青帝……”

女孩的丹田，飞出一个轮，轮上光华晶莹碧绿，在这黑暗的幽冥里格外明亮。女孩看到这伴帝轮，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下。这是他送她的唯一礼物，却是用他的心换来的。这中间的故事荡气回肠，叫我如何敢忘？

如此，便更不能喝了。

女孩坚定想法以后，手中握紧这伴帝轮，强大的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孟婆站在奈何桥头，却是一动也不动。

孟婆抬起苍老的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任女孩百般本事，也一把被孟婆抓在手中。孟婆依旧淡淡开口：“幽冥界，可不是能撒野的地方。”

女孩在人世间也算是顶端的存在，在幽冥界里却被轻易镇压。而且对方只是一个婆婆，还不知这里是否有别的存在。女孩苦苦哀求：“婆婆……有没有别的办法，不和孟婆汤，也能轮回的……”

孟婆看了她一眼，轻轻道：“有。”

孟婆放开女孩，眼神深邃不知去处：“不喝孟婆汤轮回的方法，就是跳进着忘川河中，每日受铜狗银蛇噬咬，受忘川河水侵蚀，承受千年不灭，便可轮回。这千年里，你的一生每日每夜的出现在你面前，除了你能看到的，还有你以前不曾看到的。这一千年里，若是你心爱的人从桥上走过，你也可以看到，他却无法看到你。或许这千年里，你会一遍又一遍的看他走过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你盼他不要喝，却又怕他不能承受忘川河里的苦楚。你确定要这样吗？”

女孩心酸，却毫不犹豫。

“我愿！”

噗通一声，女孩跃进忘川河里。忘川河水里有巨大的力量，一瞬间就冲击的她浑身剧痛。水中游来无数铜狗银蛇，噬咬着她，每一口都咬的鲜血淋漓，可女孩性子倔强，便是剧痛如此，也一声不吭。

在忘川河里，女孩子才看见三生石上鲜红如血的字，三生石上写着：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

下面是四个更大的字，摄人心魄。

“早登彼岸！”

女孩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不知心中疼痛还是身上剧痛，她还是哭喊起来。

……

女孩手中仍紧紧抓着伴帝轮，脸上泪痕未干，身上的血已染红忘川河水。她看着伴帝轮，轻轻自语。

“伴君奈何走一遭，忘川河畔浪滔滔！

不愿饮进忘情水，黄泉路上不曾悔！

言说不忘此生情，三生石上留我名！

此生玲珑不好命，愿负苍天不负卿！”

孟婆看着忘川河中的少女，摇了摇头，道一声：“何必呢？”

孟婆忽然想起了什么，默然不语。她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轻叹一声：“世间生死千万人，我只待你魂。”

……

每个人都有荡气回肠的好故事，尽管许多都不为人知。你以为你的才独一无二，却不知这些别人都经历千遍百遍，个中滋味，其中人才可知。女孩听见孟婆的低语，心中凄凉。这世上太多有情人，都要承受这般绝情苦楚。

女孩生前场景在眼前一一流淌，如忘川河水。逐渐的，她看见一个男子，抱着一个青色衣裙的女子，在一条大河旁边，轻轻的吻了下去。

女孩无比绝望。

第一章 醒来

　　琴声铮铮。

天穹被伟力撕裂，破碎的阳光散落下来。

抚琴女子坐在金色阳光里面，绝美容颜，长发垂落。她的青葱玉指温柔的按住琴弦，却发出了铁血的声响。她的眸子幽远深邃，道一句：“只盼你记来时路……！”

……

韩游醒来。

韩游，西域韩家第九代长子，自幼聪颖，可能因为生在世家的原因，一身傲骨铮铮。西域韩家，在百断山脉脚下，代代单传，已繁衍一千年。无法想象韩家老祖有多强大，但能千年不倒的家族，家族的创始人必定有通天的本事。

韩游一边穿衣一边回味刚才梦境，少年十六岁，梦到绝美女子总是容易想入非非。梦中琴声如在耳畔，挥散不去。细细回味，那琴音熟悉无比，却无法说清几时听闻。韩游只是深刻的记得，那琴音刚起，梦已落幕。

有点小遗憾。

不过是梦而已，今日的成人礼还是要进行的。韩游又整理了下身上华贵的衣裳，直到上面没有一丝褶皱。他想了想，又回身取出一块蓝色佩玉，别在腰际，玉佩上华光妖艳，勾勒出字，若隐若现。

韩。

这玉据说由南天神国的碧树枝干所做，由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以大法力刻下字迹，韩游只是佩戴，便觉神清气爽。只是这玉佩的能量，却不是他所知道的。

这玉佩在西域，甚至整个人间，都是身份的象征。凭玉一句，可号令韩家众部。

韩家多强？这样说吧，如今天下，除了各大宗门派系，只有三个家族可以一句话就能引发一场地震。他们分别是西域韩家，据说韩家老祖是个圣人，蔽福后辈，千年不倒。中州木家，据说老祖也是一圣，与韩家老祖是过命兄弟。南漠江家，这个家族有些神秘，但露出的一点底蕴足以震惊世人。

韩游心中并没有想这些，他佩上玉佩，走到门前，双手微微用力，房门猛然打开。

阳光洒落进来。

映入眼帘的是依山而建的长廊，旁有瀑布飞流直下。长廊曲曲折折，通向幽处。长廊旁本就是瀑布绝壁，所以几乎悬空，每隔二十步下有坚硬的石柱支撑。无论廊上廊下，石柱都被染成朱红颜色，上或雕刻图腾鸟兽，或镌刻文章诗篇。一片贵气。这长廊，或许称为廊桥更为合适。廊上檐角飞扬，同样一片赤瓦，瀑布落下时水花却不曾溅上半点，想必是有非常厉害阵法。韩游走出，早有侍女立在一侧，轻声开口：“公子，家主在栩羽堂。”

韩游径直走过，走到廊桥上。这百断山脉已然生长了油油绿草，树木丰茂，看上去心旷神怡。不过听说一千年前可不是这样，百断山脉在一千年前寸草不生，是因为韩家人的到来，才使得这山上长河如瀑，芳草萋萋。

韩家强大，可见一斑。

韩游可没心思想这个，今日可是他的成人之礼。韩游的父亲韩知北曾说，在他成人时会找来修真门派中的强者，带他入了修真门派，苦修几载。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韩家的势力，比起江湖中的修真门派只强不弱。何况韩游是韩家家独子，自然有人愿意教他很多东西，韩家收录的武学经书也让韩游从小耳濡目染的学会了很多。除了那五个号称这个时代的王朝能入他法眼，别的门派对韩家来说还真不值一提。只是不知道韩知北请来的强者是哪一家。白云裳想来是不可能，那里尽收女子，从无男修。说到女弟子，还有一家叫做倾衣辞，传闻倾衣辞千年前出现一位剑仙，是仙之一说的创始。五朝之中最为有名的是天道门，这个宗门流传两千年，底蕴简直无法想象。除了天道门，梦摘花也有可能，但是不大，因为梦摘花里面修的多是隐杀，有点像刺客。最后圣堂肯定是不可能了，圣堂里尽是文修，以文入道以成圣，他韩游虽然阅书不少，但也不多，以文入道想来是不可能了。记得有人曾为五朝写文一首，怎么说来着。

一剑倾衣去，远望白云裳。

文人骚客圣堂在，天道何处是故乡。

又梦摘花郎。

韩游刚把首文默默念完，一抬头已然走到了栩羽堂前。今天是他的成人礼，想来来宾一定不会少，以韩家的势力人脉……

想了想，韩游还是推开堂门。一开门，脚下已是红毯铺就，一直蔓延到百步外，百步外有座金玉座，一位中年人坐在上面，衣着高贵，坐落大方。左右坐着许多人，在主人身侧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坐在金玉座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家家主，韩游之父韩知北。左右韩游能认出来的，有中州木家的长老木方，木方旁边有位老汉，正与木方低声说些什么。老汉背后是一位美妇，朱唇玉齿，巧笑嫣然。美妇所笑的是她对面另一位女人的话，那女人并不很美，在美妇面前稍逊一筹。不过她谈吐优雅，举止大方，也引得目光无数。身为大家族的独子，看到这些只是一眼而过的事。韩游一眼看过，便恭敬的低下头：“见过父亲。”

韩游推门而入，便集目光与一身，他也毫不在意，仍是正常的脚步走向韩知北。方才与木方言谈的老汉见此不由眉头一皱，这孩子不知品性，只是傲的很。入门只问候父亲，在座各位长辈他却提也不提。或许是他不识，却也不是理由。众目睽睽之下仍能步履如常，一半是他阅历所致，另一半，依旧是他的傲。想到这，老汉微微摇了摇头。

韩知北大笑一声：“来来来，游儿，我给你介绍，这位，”韩知北指着那位老汉，“这位是天道门长老何叔成，”他又指着那位美妇，“这位是白云裳夜雨烦，”韩知北又指向美妇对面的女人，“倾衣辞周然，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你木叔叔。”其余的人同样不提，想来韩家势力，能邀请来的都绝非一般，却并不入韩知北眼。韩游一一点头问好，何叔成看在眼里，只觉他更加倨傲。

周围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韩家独子，真是英雄少年！”

“韩家得此一子，夫复何求！”

“这孩子仪表堂堂，定非池中物！”

……

韩游听着，也不说话。他有些享受这种感觉。韩知北举手示意，众人方才闭嘴。韩知北高声道：“今日，是我韩家独子，韩游成人之礼！谢过各位捧场，犬子年幼，还望日后诸位帮扶一二，韩家感激不尽！”

“韩家主这是哪里话！”

“韩家主客气了！”

……

木方在嘈杂中站起身来：“诸位！今日韩游成人之礼，我代表木家及圣堂前来贺礼，圣堂人虽没来，但有诗一首，让我送与韩游！”

木方虚空一划，一个小巧阵法生出，木方从阵法中抓出一张金色纸张，徐徐念道：

“七弦起韩脉，武炼落名扬。

生儿当如此，激游万古长！”

一片叫好声。

这首诗想来不只送给韩游，同样送给韩家。这表面上是诗，实质上是圣堂与韩家交好的证明。木方代表圣堂，同样说明许多。传闻木家老祖是文修大能，当初圣堂创建时曾邀其为堂主，木家老祖虽没有加入，但也为圣堂做出了很大贡献。所以说，圣堂和木家几乎是连为一体，这也是为什么木方能代表圣堂，而众人却习以为常的原因。

韩游听罢，道一声谢木叔叔。木方手腕微抖，金色纸张飘扬，然后落入韩游手中。韩游手指抚过，坚韧柔软，想必绝非一般。此时何叔成也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颗明珠，道：“清炎珠，海底水润百年，又经烈火灼烧百年，冬可暖人，夏可避暑。中有我门强者烙刻传送阵法，可用三次，千里之内，无所不及。为贺礼。”

众人动容。抛开清炎珠本身价值不谈，一颗明珠内刻印阵法，是极难的。可贵的是这阵法还能用三次，还是千里之内的传送阵法。造此物之用心，之强大，都给了韩家极大的面子。

夜雨烦起身：“玲珑剑，百剑之魄为材，由天火烧成，锋利无比，可百步取人首级。为贺礼。”

韩游刚接过清炎珠，又来接玲珑剑。玲珑剑如其名，食指大小，玲珑剔透。韩游爱不释手的抚摸，又听闻。

“忘忧丹，凡人吃下可解百毒，去百病。修行者服可培元固本，提升修为。为贺礼。”周然中食二指捏着一颗散发着香味的丹药，轻轻一抛，丹药稳稳的落入韩游手中。

韩知北笑看着收获满满的韩游，开口道：“今天犬子成人之礼还有一事，想入一王朝修行几载，各位长老，你们觉得犬子如何？”

韩游听闻，收起收下的礼物。此时送出贺礼的几人也都看着韩游。

少年十六岁，眉眼初开，唇薄齿白，清秀的很。长发梳理整洁，衣着光鲜亮丽，称得上美男子也不为过。众人一边要观察韩游品性资质，一边又要顾及到韩家脸面，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似乎有些难以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