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创世纪》: 飞来横祸
第一章 飞来横祸
大地收拢了最后一丝光亮,夜幕降临了。半边银碗似的月亮从东天升起,乌云在天边聚集,围拢着这盘难圆之月。
段昌黎预感到今晚要下雨,把打的柴都放进了柴房里,然后进了上房。日子过得紧,不舍得点灯,他借着淡淡的月光走进卧房。娘子已把被褥铺好,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咣咣咣”木板门被重重地敲击着,夫妻二人雷击似的从床铺上坐起来。
“哪位啊?有什么事?”
“段大哥,我是侯家大院的侯永,大少奶奶让我买几捆柴。”
夫妻二人听说是侯家的人,有些惊恐。侯家是大少奶奶当家,这是他们知道的。他们所顾忌的是三少爷。他们和三少爷的恩怨至今未解。
段昌黎的娘子叫殷娇娇,出生于本村小富之家。娇娇幼时就娇美可人,被赞为美人坯子。长到十三四岁,已出落得如花似玉,顾盼流离之间,使浮云为之变色,月影为之躲藏。殷家也特别注重女儿的教养,教她读书写字、妆容礼仪、女红刺绣。殷家女儿貌美贤淑,知书达理,在这一带成为美谈。来求亲的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外地富贵之家子弟;而本村贫家之子,只能望颜兴叹。按当地习俗,女儿的出嫁年龄是十五、十七、十九、二十一。穷人家的女儿出嫁得早,而有钱人家的女儿大都是十七、十九岁结婚。
娇娇十七岁这年冬天,年关将近,家里的活太多,原有的长工忙不过来,又雇佣两个短工。段昌黎就是其中之一。他以打柴为生,偶尔也去有钱人家做短工。
殷老爷子想转年给女儿定下婚事。他相中了本村的侯家。侯家家境富足,三少爷和女儿年貌相当,,女儿嫁过去不至于受苦。而且夫人舍不得女儿,想让女儿嫁的近一些。侯家多次派人来求亲,殷老爷爷在口头答应了,转年再订立婚约,正式许下这门亲事。
段昌黎在院里做些杂务,主要听从娇娇的吩咐。殷家夫妻很宠爱女儿,院落布置,物品摆放,都按她的意愿。段昌黎英俊而健壮,青春勃发,引娇娇产生青春涌动的遐想。娇娇每次看到他,心中不免有些荡漾。而段昌黎,不敢正眼看娇娇,却常常借着物品的遮挡偷偷看着她。
多少次暗送秋波,心潮澎湃之后,娇娇向昌黎表白了。段昌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恍如在梦中,他掐了一下自己——不是梦。他也向娇娇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即使将来发达了,也会对她不离不弃。娇娇沉浸在爱的幸福里,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要遵守。昌黎父母已然去世,和哥哥嫂子一起生活。长兄如父,哥哥亲自上门提亲。
殷老爷子一下子蒙了,这种人家怎么也敢来提亲。他的心在颤抖,莫名的恐惧和羞愧涌上心头,是不是段昌黎在做工期间和娇娇有了什么?他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辞退了殷昌黎,把女儿关在闺房里,不许她出门。他派人和侯家商量,年前就把亲事定下来,过年就出嫁,也不必等到十九岁。十八岁出嫁也是有的,须找先生仔细推选良辰吉日,严格遵守各种禁忌。
侯家自然高兴。三少爷深得祖母宠爱,只要他高兴做的事,家里人一般都会依他。他在两年前,偶然间看到了殷娇娇,就喜欢上了她,从此认定娇娇是他媳妇。他跟奶奶说,奶奶自然要依他,况且殷家女儿貌美如花、知书达理是出了名的。
侯家多次派人上门提亲,但到殷家提亲的太多,殷老爷子总是游移不定。今天殷家主动提出年前订婚,侯家自然不会推迟。订婚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六。
殷娇娇得知父亲要让她和侯家三少爷订婚,茶不思饭不想,多次跟母亲说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要嫁给昌黎哥哥。
母亲劝解她,两个嫂子也轮番来劝,说在侯家的生活和段家的生活如天地之差。嫁到段家就是受苦受罪。娇娇说:“我过腻了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粗茶淡饭亦养人。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别人伺候?”母亲无奈,跟老爷子说,昌黎无父无母,可以招他入赘,她的两个嫂子现在都未生下男孩,也许娇娇会传下后人。派人跟昌黎的哥哥商量,哥哥说,段家的男人不入赘,穷也要穷得志气。
老爷子更加愤怒,不管女儿的想法如何,和侯家的亲事就定下了。腊月二十六,必写婚约。
腊月二十五,娇娇已经饿得没有了力气,躺在床上。母亲哭了,照这样下去,女儿非死不可。又求老爷子,说:“女儿这样下去,非死不可。她若死了,跟侯家更没法交代。不如就成全她吧。女儿从小心灵手巧,到段家洗衣做饭、缝补衣服,都不成问题。”
老爷子也怕真出事,最终答应了夫人,成全了女儿,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但侯家三少爷并不善罢甘休,他派人打了段昌黎,让他放弃殷娇娇。段昌黎说:“我不会放弃娇娇的,除非我死。”
三少爷无奈,棒打不散鸳鸯,只能把恨意藏在心里。他没有再打段昌黎,但从此两人结了仇怨。
段昌黎如愿以偿娶了殷娇娇,他哥哥把父母的老宅让给了他,自己重新建了房。娇娇从此过上了幸福的婚姻生活。
然而和侯家的三少爷的仇怨还没有解除。昌黎和三少爷在路上相遇,三少爷都会登上他几眼。有几次昌黎想上前主动搭个话,缓和一下关系。三少爷也不理他。
今天侯家派人来买柴,正好是缓和关系的好机会。段昌黎下了地,安抚好娘子,娘子已经怀孕,怕娘子担心,说:“我把几捆柴送去就回,你先睡吧。”
段昌黎挑着两捆柴,跟着侯永走。到了侯家大门,侯永说:“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通报声。
他就在外面等着。此时,月亮已完全被乌云遮住,凉风骤起,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侯家的几点灯光在闪烁。他焦急地等待着,感觉哪里不对。他攀上院墙,探出头来往院里看。尚未看清院里有什么,却听一声惨叫,接着就有人喊:“杀人了,快追。”
段昌黎吓得从墙上跳下来,愣了一会儿。突然大汗淋漓,似有大祸临头。心想:“坏了,我中计了。”
第二章暗夜黑心
侯家大院乱作一团。
家丁徐五被杀死在院墙下,凶手跑了,侯永说凶手就是段昌黎。有几个人出去追,因夜太黑,风雨又起,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只得折返。
有人横死家中,本就不吉利。又值夜晚,狂风暴雨,不能及时报官。如何处理尸体,侯老爷很是为难。他只得吩咐手下人先把尸体盖上,在尸体周围堆些杂物,以免血水漫流。他心里骂着段昌黎:这个蠢货!夺我儿所爱,我家还未对你怎样,你却来杀我仆人,搅得我家鸡犬不宁,满院晦气。”
徐五为人木讷,颇有力气,只知道干活。不但被主人呼来喝去,仆人也欺负他,有时主人吩咐的活,自己不愿做,就让他做了。现在他死了,人们反而都害怕他了,躲得远远的,前院基本上空的,都躲到后院去了。侯家大院秩序乱了,连太夫人都被惊到了。
大少奶奶也在哭,对大少爷说:“我只是想缓和下两家的关系,买他几捆柴,谁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你让他来的?老三知道这事吗?”大少爷警觉起来。
“嗯。今天晚饭后,我发现柴草不太足了。就吩咐侯三去买柴。往常都是去李家买。今天我忽然想,到谁家买都是买,不如就买段昌黎的吧。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顾及一下殷家吧。恰巧老三在旁边,他说,‘让侯永去吧,然后我给结账。’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两个见个面,缓和一下关系更好,就把钱给了他。怎料想会这样……唔唔唔……“
“这事不要跟别人说,就说他自己来的。千万不要提买柴草的事。”
“嗯。可是为什么呢?”大少奶奶满脸疑惑。
“你不用问了。你就记住,谁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
大少爷走出自己的房间去见他爹。
“蠢货。”侯老爷一边踱着步,一边骂着。忽然门开了,大少爷走了进来。
“明天一早一面去报官,一面去殷家要钱。”见儿子进来,侯老爷急不可耐地告诉他明天的安排。
“要什么钱啊?”
“徐五死在院里,怎么的也得给家属个交代啊。段家穷成那样,怎么能赔偿的起?就找殷家去要。”
“爹说得是。可是,爹,您真认为是段昌黎杀的吗?”
“难道还有谁?”
大少爷在老爷的耳边说了一阵。
“你是说老三陷害他?”侯老爷惊出一身冷汗。
“小点声,爹。”
“人命关天啊——这个孽障。你去把他叫来,我问问清楚。”
“是他无疑。现在就是如何封住侯永的嘴。把段昌黎杀人的事坐实了。”
“多给他点钱。”
“给钱更容易坏事。况且,如果官府找到线索,抓他,他必和盘托出。为钱杀人的人,不会因气节守口如瓶。”
“难道把他也杀了?又多一条人命,岂不更麻烦?”
“可以让他生病啊。病得不能说话,如同死人。您以前跟我说过咱家有什么丹?可以拿出来用一用。”
“烈魂丹。人吃进去,浑身发热,高烧不退。轻者烧成哑巴和聋子,重者昏迷不醒。大夫看了,也只能诊断出热症,不知中了毒。你爷爷和别人斗狠的时候用过,但我从来没用过。不知是否失效。”
“先给侯永吃下去,不行在另想办法。”
“还是得把老三找来,问问清楚。”
“好,我去叫他。”
三少爷被大少爷带了进来,一进门就被他爹打一巴掌。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急忙跪下。侯老爷一看,还真是他,气得紧咬牙根,又不敢大声怒骂,只能小声教训,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气不过,恨那个段昌黎。没有他,我和殷娇娇早已成亲了。大嫂说要去段家买柴,我就趁机让侯永去骗段昌黎来,然后让他在墙外等着。我就让徐五去院门口墙下,等着吩咐。侯永一刀杀死了徐五,说是段昌黎杀的。大家都出去追,段昌黎就在前边跑,跑着跑着,他就没影了,雨也下得太大,大家就回来了。”
“你这个孽障,惹了这么大的祸!那个侯永在哪呢?”
“他淋了雨,把我的一套旧衣服给了他。他也很害怕,我就让他在我旁边那个房间住着。”
“你把他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侯永进来了,诚惶诚恐。
侯老爷十分严肃,问道:“你带人去追段昌黎,怎么没追到啊?”
侯永吓得急忙跪下,说:“老爷莫怪。段昌黎也不是往他家的方向跑的,实在是天黑雨急。我们追着追着,他就没影了。我们就回来了,都淋了雨。”
侯老爷的表情由严肃变成和蔼,微笑着说:“我不责怪你,你已经尽力。我明天派人去报官,让官府去抓他。你淋了雨,怕得风寒。先喝杯热水吧。”说着把准备好的一杯递给他。
侯永感到一阵阵暖意,十分感激侯老爷,端起杯,喝了下去。然后千恩万谢,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房间里只有侯家父子。三少爷依旧惊恐,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爹和大哥。侯老爷怒视着自己的小儿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少爷说:“事已至此,责怪他也没什么用了。按计行事,明天早点去报官,再观察侯永的情况,然后派人去殷家要钱。还要多准备些银子,县令和捕快都要打点——老三,你先回去吧。”
“跟殷家要什么钱?”三少爷不解地问。
“这你就不用管了。记住,你少说话就是帮忙做事了。”
三少爷不明就里,悻悻地离开了。老爷和大少爷还在商量如何实施周密计划。忽然家人来报:“太夫人请老爷过去。”他急忙赶过去,安慰母亲。
太夫人还在骂:“杀了人了,有晦气,这怎么可好。一定要把姓段的这个小子千刀万剐——怎么没抓到他啊?”
“太黑了,还下着大雨。为了抓他,侯永淋着雨,得了风寒。倘若家丁都得病了了,谁来干活?明天报官,让官府去抓。雨这么大,也跑不了多远。”
一番安慰之后,太夫人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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