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神传说》：0.序幕

0.序幕

“佩奇先生，你好好休息吧……”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小护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屋内再次剩下他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了……呀！不好意思！”

心不在焉地呢喃着，小护士在转弯时碰上了一道人影，她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却发现对方正背着光，面容难以看清。

人影摇摇头，似乎对她笑了笑，接着便消失在了她来时的拐角处。

“你在发什么呆？”

护士长熟悉的声线将小护士从愣神状态中唤醒，她顺着小护士刚才目光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嗯，啊？对不起，刚才那个人……”

“哈？哪来的人，我只看到你从那边走过来。先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又买花给那个佩奇了？”

护士长疑惑地再看了看走廊，然后用“该不是刚才打瞌睡还没醒吧”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嘛，就算他是你第一个看护的病人，这种人渣也不配你这样对他，哪怕他就快……”

说到这，护士长突然停住嘴，叹口气后拍拍小护士的肩膀，接着便转身离开。

小护士安静地低着头，仅余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子。

……

推开房门，男子的目光落在了病床旁的小盆波斯菊上。

“善良有很多种，至少这种不带多余的赘叶。”

他赤着脚走在刚被擦拭过的地板上，却惊奇地没有留下任何污渍。

男子就着床边的椅子坐下，顺手把小行囊放好。

“让父母彻底对自己死心，让朋友厌恶自己，还亲手把那位天真善良的小女友推给别人。”

听着如平述般而说出的这段话后，佩奇一直合着的眼皮轻微地抖了抖。

“但是你对身边的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也相应地为这个社会做了多少不符合你风格的贡献，当然你隐藏得很好，至少目前为止还没人发现。”

“你不是人吗……”

微弱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其中却蕴含着异常复杂的感情。佩奇睁开那双充斥着疲惫之色的眼睛，有些无奈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马蛋，真是气死我了，现在才突然蹦出一个家伙跟我说他看破了一切，我跟你直说了要钱没有要命……”

说到这，佩奇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努力撑起身子，背靠在枕头上。

“命也快没了，器官也有一堆人预约，很遗憾地跟你讲我现在就一穷光蛋，哪种意义上都是。”

看着佩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男子把浮上嘴角的笑意忍了下去，他起身帮佩奇把病床的高度调节了一下，语气也从方才的古井无波变得轻松了些。

“你倒是挺洒脱，就没有怨恨过？”

“恨！谁TM跟我说我没恨过我就宰了他！你试试让一个人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会在二十七岁死去，看看有谁不恨！”

佩奇似乎找到了感情的宣泄口，尽着最后几丝力气吼了出声。

待到他确认自己刚才的失态并没有引起护士的注意后，语气才稍稍平和些，却不自禁带上了埋怨。

“这死老天真是坑爹，你说它要是直接让人暴毙该多好？知道自己的死期还要亲自感觉生命在一天天削弱，这可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可怕。”

“你似乎对我为什么知道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男子重新坐回位置，从身旁的小行囊中掏出一个类似苹果的鲜红果子，开始削皮。

佩奇一顿，眼神有些狐疑，但很快就消失。

“管不了那么多，世上能人还真不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调查我的事情，但至少看你的眼神觉得你还算是个好人。”

“还算是个好人……”

男子喃喃自语，将手中削好的果子切开，下意识地递给佩奇。

佩奇眼角的余光瞄到了男子的异样，接过果子后也找了个时机打断他。

“父母有弟弟作为寄托，我那几个猪朋狗友也踢开了，就连她也能找到个好归宿。这个贼老天想要玩死我，给了我二十七年的寿命，却又带来如此多本该被我好好珍惜的人！幸亏我机智……”

“你不该擅自改变他们的命运。”

“……”

房内的空气仿佛实质般凝固下来，长久中沉默已经笼罩了四周，唯有啃食声时不时响起。

直到佩奇转头看着窗外的夕阳，悠悠的嗓音才重新出现。

“人们总说将死之人老是会看到些不该看到的，想不到如今我也能体验一番。”

又一阵沉默。

“我累了，能让我继续休息吗？”

片刻后，房内再次只剩下一道寂寞的身影。

随着那一阵阵疲倦感不断侵袭脑海中的清明，佩奇渐渐合上了双眼。

“这场旅途虽然短了些，但也不乏趣味呀……”

喃喃自语，随风而逝。

……

房门外，男子无视了后头响起的尖锐警报声和迎面跑来的人群，径直地迈步离开。

“你低估了她。”

“她用这一生的爱情换取你的一次幸福，这本来是场不该发生的交易。”

“但现在我同意了。”

出于好奇？出于同情？男子有些弄不清楚，或许是自己心头的孤独和他产生了共鸣也说不定。

天边最后一点余光消散，留下漫漫长夜。

1.小猪佩奇

“老婆子你赶紧过来瞧瞧！”

“喊什么，我耳朵没聋……哇！哪来的小崽子？！”

迷糊之间，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传入佩奇的耳中，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卧槽

只来得及暗骂一声，佩奇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意识再次被打散。

这一觉对于一直生活在崩溃边缘的他来讲实在是舒服至极，至少那股逐渐削弱生命的感觉没再出现。

当佩奇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可是映入双目的景象却不太容易被他接受。

入目之处虽有洁净的干草平铺，但这并不妨碍其底下不断涌出的强烈异味，哪怕是房子通风，这股怪味仍久久停留。

等等，前面那几头猪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猪圈里？

刚欲惊呼出声，佩奇却发现从自己嘴中发出的声音有些奇怪，不信邪地抬了抬右手，原本该是手掌的位置却出现了一只小蹄子，还在一动一动的，看起来挺活泼。

卧槽，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先是一愣，接着巨大的恐慌蔓延至心头，一时之间猪圈里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

我透！老子变成一只猪了！尼玛的就算是被地府判刑也好歹给个缓刑吧！我上辈子没做什么坏事啊！不就是……

尖叫声戛然而止，一双巨大的猪蹄从佩奇的身后伸出，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上一下地夹住了他的小嘴。

很快，一阵柔软的触感开始从背部传来。佩奇眼角跳了跳，扭转头勉强看清了身后的情形。

只见一头肥大的花皮猪正拟人似地靠在墙壁上，紧紧怀抱住一头灰色的小猪，生怕它下一刻就消失了一般。

花皮猪睡眼惺忪，口里下意识地咀嚼着某种大概是作为饲料的植物根茎，嘴角还不时垂下一串晶莹的哈喇子。

哎哟我去，你悠着点，就要滴到我头上了！

或许是感应到怀中小猪的不满，花皮猪呲溜一下便收拾好嘴角的某物。

尝试好几次仍无法挣脱这个怀抱后，佩奇只能无语地环顾四周。

除了背后那头样貌丑陋的花皮猪外，猪圈里还有另外三头母猪和七八头小猪。

不分开大小猪吗？虽说看起来刚断奶不久……

就在佩奇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怒喝令他吓了一跳。

“你这头死猪！配种的时候连公猪都看不上你，养你这么些年蛋都没一个，你连那群母鸡都比不上！抱着这只猪崽干什么？！你有奶水吗？！”

话音刚落，鞭子的呼啸和尖叫声便在猪圈中响起。

佩奇只觉得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无比沉重的压力。

我艹

花皮猪不知道犯了什么浑，背部被打得几乎皮开肉裂也没有放开佩奇，可是她接下来的“死亡翻滚”却是让怀里的小猪差点连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

老姐你知道自己有多重吗？先放开我啊！

佩奇的垃圾话化作小猪的尖叫瞬间加入猪圈内的嘈杂中，这一幕只看得栏杆外的老头目眦欲裂。

这头小猪原本是他昨天捡回来的，但毕竟是养了这么久猪的农户，他一眼便能看出这只猪崽和一般的家猪有所不同，虽然看上去也有些家猪的特征，万一说它是森林里什么猪类魔兽的幼崽呢？那样的话不就赚大发了吗？

“挨得打多了学会躲了是不？你放不放开？！不放的话今天我就打得你动都动不了！”

怒骂一声，老头跨入猪圈扬起鞭子又是一阵痛打。

“丑八怪，每年其他母猪下猪崽就要去抢，老子打不死你！等这次为村里的魔法苗子送行就把你宰了！”

嗷嗷嗷

佩奇虽然好几次差点被压得断气，但多少都有把老头话里的信息收集到，只是还要时不时挨上两鞭子让他很是难受。

不久之后，花皮猪终于被打得背过气，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从她腋下钻出来的佩奇也顾不上四周的怪味，狠狠吸了几口较为新鲜的空气。

他瞄到还在不时用脚踢花皮猪的光头老头，心里不禁打起嘀咕。

就在佩奇为自己以后做着打算时，不远处的一个盘发老太婆用她身后小车里的植物根茎砸向老头。

看着在那哎哟哎哟捂着腰痛呼的老伴，老太婆无视他开始把饲料倒在猪圈内的沟槽里。

“科里斯，你到时候要宰了它我倒是没意见，可是该把你那臭脾气收敛一下！”

“哎哟真疼……维丽，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好好谈谈。”

科里斯收起鞭子，讪讪地跨出猪圈后便也上前帮忙。他瞥了一眼虽然昏厥但仍有呼吸的花皮猪，有些不以为然，大概是这种情景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维丽，维丽。我们的宝贝孙女桂珥就要当上魔法师了，你应该多笑一点，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太啰嗦了，过去把水槽里的水换一下。”

维丽皱着眉头把靠近的老头推开，转身开始清理衣服上的泥土污渍。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头有些肥头肥脑的小灰猪身上，叹了口气。

“到时候的宴会把这头灰猪也算上吧，作为村里资质领头的魔法苗子家庭我们得再加上一头。”

“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从那几头家猪里面选吗？这头灰猪崽看起来很不错的！说不定等它长大后还能拿去配种！”

科里斯一听，急得加快手里的速度，扔下水桶后赶紧跟上开始离开的维丽。

维丽也有些不舍，她转头看了猪圈一眼，心中也有些郁闷。

“你知道的，那群小猪是我们的宝贝孙女照看着长大的，她的态度很坚决。”

“哦，这真是令人头疼……所以捡来的就没关系？这猪可是百分百确定是外来的，说不定还是魔兽……”

略过一副肉痛模样的科里斯，维丽嗤笑地快步离去。

“别做梦了科里斯，虽然不知道它怎么在森林里活下来的，但这最多就是一只普通的家野杂交猪！”

“……”

……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佩奇从头到脚地打了个冷颤。

虽然很想吐槽自己为什么能听懂这些人的语言，但自己所处的境况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宴会？什么宴会？还要多久才举行？

魔兽？魔法苗子？魔法是什么鬼？？

一头黑人问号的佩奇愣在原地，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能正常思考的瞬间，这头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沐浴在冷汗中的小猪痛苦地闭上眼。

我凉了啊。

自己变成一头猪不说，还要是一头被人在脖子上套着套索的将死之猪！

如果能逃出去又会怎样呢？听他们说这附近是一片森林？一点野外知识也不懂的自己怕不是踏进去的瞬间就成了待宰的猎物。

想着想着，佩奇前世的遭遇又浮现在眼前。

哈卖批，死老天是铁了心要把我往死里整对吧？！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更何况是猪！

你不想让我活，我这次偏要活下去！

噗噗！

扬天长啸一声，佩奇拼命往食槽的群猪里钻。

想要实施计划就必需要有充足的体力，自己现在还是太弱小了……哎哟卧槽！

一头母猪一屁股将佩奇顶飞，然后护住自己的八头仔猪继续大快朵颐。

老子跟你拼了！

跟你拼了！

拼了！

了…

被大屁股弹飞数次的佩奇痛苦地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悲伤地闭上眼睛。

凉了呀……

在他快要流下属于弱者的泪水时，几块较小的植物根茎落在了他面前。

只见那头刚才昏死过去的花皮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起来，不仅口里塞食物塞得鼓胀，甚至还帮佩奇带回来了一部分。

猪妈！

看着这头浑身是伤却明显流露出喜悦的花皮猪，佩奇感动地哼唧了两声。

但当他开始咀嚼眼前的食物时，眼里又不觉涌现出雾气。

我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要和一群猪抢吃的，最惨的是我还抢不过它们。

而且这猪潲……

吧唧吧唧

妈耶，还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