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欢迎来到末日》——陆离尘

第1章 苏醒

“你终于醒了，欢迎来到末日。”

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向我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起身之后的我立即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几乎又要倒在地上。还好士兵扶住了我。

过了几秒我的视线才逐渐恢复过来：双臂上沾满泥灰，身上的深蓝色衬衫皱巴巴、脏兮兮的，裤子也破了好几个洞，皮制的高帮鞋除了脏倒还算结实。身上感觉汗涔涔的非常粘腻——我应该许久都没有洗过澡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士兵刚才对我说的是什么？欢迎来到末日？末日？这是什么意思？刚一思考，耳鸣再次如雷霆般咆哮而来，剧烈的疼痛就像是头被重重地摔打在了墙上一般。

我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等等，刚才那两个问题我可以不知道，但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更诡异的问题：我到底是谁？

“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吧？没关系，你可以取一个新的。”士兵一下子就切中了要害。说出如此古怪言语的他居然还一脸坦然、见惯不怪的样子。恐惧和不安让我开始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我真的可以信任他吗？

“狼牙狼牙，我是芒刺。找到一名幸存者，找到一名幸存者，到达中继站后和全体一起前往救助站……”士兵无暇理会茫然失措的我，用对讲机向某人报告着目前的情况。

我打探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房间的灯光有些昏暗，还有很重的尘土的味道，一侧放着两个铁皮储物柜，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值得关注的地方。

“我该怎么称呼你，你想好了吗？”士兵在试着打开铁皮柜，都懒得回头看我一眼。柜子锁住了，他没能用手拉开。

在这种时刻这个问题好像不是最重要的吧？我茫然地摇摇头。

见我没有回答，士兵回过头来。大概是我的表情过于空洞，他叹了一口气，仿佛这样的对白他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了：“好吧，我叫芒刺，是国家警卫队的士兵。你所在的地区爆发了丧尸危机，我接到上级的指示到这片区域搜寻幸存者。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先去中继站和其他幸存者汇合，再和他们一起去救助站。到达救助站以后会有人安排你们到安全区，然后你们就安全了。”

芒刺给我的信息量有点过大，我短时间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丧尸爆发？丧尸危机？中继站？救助站？安全区？这几个词汇听起来好像比什么都没告诉我还要可怕，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落到这样一个地步的？

“你最好想一个名字……”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记得自己是谁的？”我打断了他。明明在此之前我一句话都还没有对他说过，而他居然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这一点相当古怪。

芒刺撇了撇嘴：“也不怕告诉你，反正你到了中继站也会见到其他幸存者。“他顿了顿，”事实上，在丧尸危机刚刚爆发的时候政府发动了袭击，想要把危险控制在本区以内……”

“什么，你们想把我们一起杀死？”我几乎攥住了他的领口。

芒刺向后闪过半步，耸了耸肩：“你可不要怪我，命令不是我下的。政府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又改变主意了，于是派我们来救你们。”

愤怒之后我感到更多的是无可奈何，“那我失忆的原因是什么？”

”也许是政府发动的空袭造成了脑震荡，但是也不排除震荡波、辐射、药物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造成了所有幸存者失忆。“

“所有幸存者？”如果政府一开始想通过袭击来控制疫情，企图把幸存者也一并消灭，那么仅仅是用技术手段让我们失忆来掩盖真相已经是很仁慈的手段了。

“所以我才说你到了中继站就会知道，我也没必要瞒你。所有幸存者都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我是在危机爆发后从外地的军区过来的，政府之前对这里的行动我其实知道得不多。”

大概吧，军人只需要服从，根本就不会去问原因。不过，什么样的技术可以造成这么多人失忆？真的有这种技术吗？慢慢从身体的不适和信息爆炸中恢复过来的我，终于可以好好地思考一下现在的处境了。我在一间狭小的储物室里醒来，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一个士兵告诉我城市爆发了丧尸危机，他说要带我去和其他幸存者汇合。出了这个房间我就要面对对我来说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危险，而我目前的身体机能也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芒刺拿出军刀撬开了铁皮柜，第一个是空的，第二个里面有两瓶果汁。他兴高采烈地把其中一瓶收入怀中，然后把另一片丢给了我。我伸出双手，竟然没有接住。塑料饮料瓶从我的手边滑过摔在了地上，还好没有摔破，只在瓶身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凹痕。

“先休息一下，等你状态好了，我们就出发。”芒刺不理会我的尴尬，又递给我一包饼干，然后就地坐下靠着墙开始打盹。

我开始打量眼前的这个士兵。芒刺脸上不知道是颜料还是污渍，钢盔的帽檐也压得低低的，让我无法看清楚他原本的样貌。不过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他的年纪应该不大。深绿色的夹克式上衣和带袢扣的裤子似乎也有点破旧了，但穿在他身上仍然显得干练而精神。刚才他是用军刀把铁皮柜撬开的，也就是说他至少有一把刀。不过他腋下的枪套鼓鼓的，肯定还有枪作为武器。

他很快就睡熟了过去，看样子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虽然还有无数的问题需要他解答，诸多的不合理也仍然困扰着我，但此刻实在不忍心把他叫醒。毕竟，我现在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士兵。

我打开芒刺给我的饼干咬了一口。居然是葱油味！一股脑地把口中的饼干吐出来，喝了一口果汁压压惊。虽然没有了记忆，但对口味的喜好身体还记得。这一点让我稍微感到一丝欣慰。

我要叫什么名字？“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吧？没关系，你可以取一个新的。”脑海中闪出一个字母“M”。既然如此，那好吧，我已经想好了我的称呼。

第2章 遇袭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芒刺一醒来，立即就说出了这句话。

说实话，我还没有准备好。距离我苏醒过来接收到他给我的海量信息，加上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到被告知现在要跨出这个铁门去面对我完全不知道的危险，这段时间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甚至可能更短。门外等着我的是什么？“丧尸危机”，芒刺给我的关键信息就只有这四个字，但是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门外迎接我的又是什么，我其实根本我从知晓。

“有武器吗？”我比了一个“枪”的姿势。

他用手拍了拍胸口旁边的枪套，“你会用吗？”

这个……我好像确实不会用，确切地说，因为失去了记忆，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会不会使用枪支。

“现在给你武器反而更危险，你跟在我身后就行，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稍微心安了一些。现在他抬起了头，房间昏暗的灯光晕在他的脸上，面容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坚定的眼神让人有一种信任感。

“麦冬，你准备好了吗？”

第一次听到他叫出我几分钟前才想好的名字时，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名字，当我开始思考命名问题的时候，这名字就自动出现在我眼前。确切的说，是先出现了一个“M”，然后“麦冬”这两个字紧接着就出现了。“为什么不呢？”我当时这样想，然后就在心里点击了确认键。

“麦冬，你准备好了吗？”见我没有反应，他又问了一遍。

“准备好了。”我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我把他之前给我的饼干和小瓶果汁放进了裤兜里，再次回头看了看我“出生”的这件储物间。一个完全没有记忆的人，不就和新生儿一样吗？

“这个房间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品了，”芒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跟在我身后。记住，千万别被咬。”说完，右手从腰上掏出了刀，左手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我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储物间，外面是一条堆满杂物的走廊，尽头的出口透来刺眼的白光。芒刺把我推到他身后，让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左右观察过后带我向出口走去。“小心脚下，千万别发出声响。”此刻他的声音极为低沉，飘似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屏息跟在他的身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在出发前再搜集更多的信息，比如丧尸的特性、应对的方法、前进的路线、路程的时间等等。我只知道他告诉我别被咬、别发出声音……然后呢？

芒刺全神贯注地慢慢向前，根本无暇关注此刻内心波澜的我。无法向他询问更多的细节，我只有亦步亦趋地模仿他蹑手蹑脚的动作。就在此时，出口的白光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芒刺立刻停下了脚下的动作，伸出一只食指示意我蹲下保持安静。那个黑影我看不真切，似乎是一个人的轮廓，他佝偻着腰摇摆着脑袋像是在探听什么。

此刻他也几乎静止不动了。出口的白光就像是被什么生生地撕掉了一块，只留下了中间一团人形的黑影。我们和黑影就在这沉寂中对峙着、等待着，空气凝结，时间仿佛也静止了。我尽量克制住我的呼吸声，但心脏跳动的声音从体内直接传入我的脑壳，像是被放大了一般砰砰作响。

过了好久，黑影才彳亍着蹒跚地离开了。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口中发干，嗓子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给堵住，难受得要命。又过了一阵芒刺才缓缓起身保持着蹲伏的姿势。他示意我照他的姿势一同前行，紧紧握在右手上的刀发出阵阵的寒光。

就这样，我们用一种对我来说极其困难的姿势向前走着，而走廊上破破烂烂的杂物东倒西歪的样子也似乎完全没有要让我们轻松通过的意思，稍有不慎就很容易碰到一个纸箱或撞倒一把椅子。我们小心翼翼地从中寻找出可以落脚的空隙，好不容易快走到出口时，我反而迈不动步子了：万一黑影并没有走远怎么办？虽然我们等黑影离开了好一阵才继续行动，接近出口也花了一番时间，但我根本不知道黑影行走的速度。果然还是应该多搜集一点信息啊。

不知道芒刺是因为有和我相似的顾虑，还是军人天生的谨慎使然，他在走到出口边缘的地方立即停下了脚步，悄悄地探出头去向黑影离去的方向打探。还好，从他的表情看，应该并没有什么异样。在他的指挥下，我赶紧跟上，向黑影离开的相反一侧跑去。

就在我刚刚跨出脚步并庆幸躲过一劫的时候，背后突然涌出了一阵低沉的嘶吼声，那声音就像在嗓子的最底部摩擦着石块发出的一样——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我完全不敢回头，只想起芒刺提醒过我的话“千万别发出声响”，也许只要我不动，他就不会发现我。

然而我的计划落空了，因为一阵琐碎的脚步声伴着恐怖的嘶吼已经来到了我的耳边，一只手也搭上了我的左肩！我开始后悔我没有拔腿就跑而是选择原地不动了。然而，就算是跑，我也真的跑的掉吗？

心惊胆战时，双腿已无力支撑，膝盖几乎就要跪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我本能地将身体前倾，开始猛烈地晃动起肩膀来，可怕的嘶吼声也在我的左右耳间来回切换。“千万别被咬”，芒刺之前对我说过的话成了此刻唯一的信念。可是身后袭击的力量怎么从原本的拉扯变成了一股向下的重量？他竟然整个挂在了我的身上！我再也无法和这样的负荷抗衡，腿下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所幸右膝盖先打了一个弯，袭击者抱着我被仰面重重摔倒在了水泥地上。这一击居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继续向我发难，但作用力方向的突然转变刚好到给了我挣脱的机会。我向前一挺，几乎就要挣脱他的控制，但他的手却还是死死地扣住我，让我无法脱身。

这样一段时间足够芒刺进攻了。在我尽力挣脱，脑子里不断闪现出“要死了，要死了”的念头时，只听见“噗呲”一声，袭击的力量终于逐渐减弱了下来。我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又很快摔倒在地上——仿佛刚才的奋力挣扎已经用光了我身上全部的力量。精疲力尽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回头一看，芒刺正在从袭击者的头上拔出他的刀，一股黑色的脓水汩汩地沁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胃里的恶心感，我开始干呕起来。

面前的这具丧尸，虽然依旧还有人类的模样，但牙齿外露、面目狰狞，更像是一块丑陋的人形烂肉。恶心感与恐惧感涌来，我再不敢多看一眼，紧紧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