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的尤塞斯卡》——曜珩

第一章 求学

“老何，恭喜你啊，让那么多教授都眼馋的一颗顶好的苗子指名要上你那里去，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哈哈，你们还是接着羡慕吧，良建那孩子真不愧是让你们这些怪物都眼冒青光的人才，不，应该是天才，当之无愧的天才啊！”

“你说我们是怪物，我看你才是怪物吧，才几年就把那个研究攻破了，要知道那个研究在国家投入巨量资源的情况下持续了五十多年，竟然一筹莫展，怎么到了你这就很轻轻松松的给攻克了，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现在都无地自容，唉，羞愧啊！”

“我还不是踩着巨人的肩膀上，要不是老前辈们艰苦的钻研得出的成果作铺垫，我能攻克得那么快吗？”

“你们中国人就是会来这一套，少跟我谦虚，你这份伟大的成就有目共睹。改天我要去你家跟你好好讨教几番，先在你这预定了。”

“好好好，到时候我一定恭侯大驾，再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咱哥俩也叙叙旧。”

“有你这句话，我就没交错朋友。我突然想到中国有个习俗，朋友或亲人有了孩子，满月的时候一定要去喝满月酒，我们就约定到你孩子满月的那天相叙，你看如何？”*

“这样很好，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就去接着搞我的课题研究了，那可真是个深渊噩梦啊，马上就到截止日期了，要是完成不了，我这碗饭可就保不住了。”

“好，你去忙吧，我也有一些后续的工作要继续完善。”

“满月酒席上再见吧。”

“嗯。”

跟眼前好友的投影挥手告别后，何康平便关闭了通话程序。

“小燕，自从安上了这个小东西，我感觉到了世界越来越多的不思议，就刚才我和Steve老弟的通话中，感觉上我们已经没有距离了，就像面对面似的。”何康平指着右臂上嵌入皮下的5mm见方的黑色小块，满脸不感相信地跟妻子说道。

“那有什么不思议的，咱们的孩子才是真的奇迹，说是神迹也不为过，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成功进化的人类，就是我的儿子。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是神子的母亲，我是玛利亚，你说是不是？”这位母亲始终在用如月华般慈祥的目光，不敢眨眼似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温暖怀抱里的儿子。“他真好看，眼睛跟眉毛像你，不过其他的都像我。”

端详着现在的妻子，何康平从未想到过，一个曾经多么强势的女人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可以变得如一汪泉水，一缕溪流般温柔，她现在的样子是个十足的母亲，开始时他还对妻子能否胜任母亲的身份而感到怀疑，现在看来倒是过虑了，他低估了妻子母性的力量。

“我的玛利亚，神子的母亲，你的圣光普照大地，你将神子孕育，为人类带来盛世的福音。”何康平一脸认真地用拙劣的唱功吟唱着称赞妻子的圣歌，这无疑是在无意中制造了令人捧腹的笑料，庄重严肃的圣歌，从他五音不全的喉咙里发出，造成了巨大的反差。此刻他在妻子的心中像个念经的和尚，满嘴絮叨，不知所云，

“别再唱了，别再唱了，我快受不了了。”妻子在强忍着不笑，因为刚生完孩子的身体十分虚弱，不允许她的情绪过于激动。“哈哈，我快要笑过去了，眼泪都出来了。”

“我唱歌的样子很好笑吗？”何康平板起严肃的脸质问着眼前止不住发笑的妻子“我是在为你唱歌，不准笑！”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行了吧，大教授！”面对丈夫没好气的质问，妻子却始终心平气和，因为在她看来，那是丈夫对她浓浓的爱意，所以她才会用近于玩笑的口气回应丈夫气得胀红的脸色。

“这才像话。来，把孩子递给我，让我也抱一抱，这可是我最优秀的研究成果，我要体会一下和他的零距离接触。”

妻子答应了丈夫的要求，轻柔地抱起身旁的孩子递给他，丈夫抱过来的手也不甚轻柔，男人宽大的手掌和强健的双臂更能平稳的托起襁褓，让睡在里面的孩子不至于受到颠簸而醒来。

“真是小巧可爱。”何康平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感叹道，那是来自内心深处对造物者的崇敬而作出的本能反应。

“先生，您的来电请求，来自于备注：学生良建，是否接受。”来自脑海深处清爽的女声给出的提示，一瞬间把何康平从父亲的角色中抽离。

“允许接入。”得知是自己的新一届的博士生的来电，何康平毫不犹豫地接听了。

“何老师您好，非常抱歉打搅您的休息时间，我是公输良建。”眼前影像里的人穿着整齐的白大褂，梳着油亮的短背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对黑色半框的近视镜，眼神柔和，五官标致，气质出众。他现在正很礼貌地作出抱歉的姿势，然后问道：“我想了解一下，您对于我在面试中的表现是怎么看的，您是否愿意接受我成为您的学生？”

“毫无疑问，孩子，你杰出的表现令我无法挑剔，你简直无懈可击。如果你不介意我学术的浅薄和疏漏，那么我很荣幸能够成为你的导师，未来我将会把我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何康平是个爱才如命的人，能够教导一个天才级的学生，可以说他是非常乐意为之的。

“感谢您的赏识和认同，您是在基因学研究上为世界作出巨大贡献的人，能拜您这样的导师为师是我的梦想，您给了我实现梦想的机会，真的非常感谢！”

“为世界作贡献，为世界培养人才，都是我作为研究者所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您的觉悟让我敬佩。那么，什么时候能和您见个面，我有些不明白的问题想当面请教于您，您看有时间吗？”

“明天上午10点左右，地点你定。”

“我知道这里有一家很有名的中式餐厅，您和我都是中国人，所以我想地点就定在那里可以吗？”

“我也时常思念家乡的口味，出国十年了，每天都在想家啊。”何康平的确已经长达十年没有回家，为了进化人的研究计划，他投入了所有的心血。

“那么您同意了？”

“嗯，就那家餐厅了。”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的休息了，祝福您和师母相处融洽，永远幸福。”说到此刻，公输良建始终平展的唇线终于上翘了细微的弧度，对何康平会心地微笑着。

“谢谢你的祝福，明天见。”

通话结束。

“你新招的学生？”妻子好奇的问道。

“是的，他就是良建，我一直跟你说的天才。”何康平回答道，带着些得意的口气。

“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冷静得出奇的人，而且是个做事有着明确目的的人。”妻子说着，语气里夹杂一些忧虑和不安。“他镇静得可怕。”

“是你太敏感了，刚生完孩子的女性保护欲都特别强。”何康平安慰道。

“希望你是对的。我有点倦了，我要躺一会了。孩子你抱一会吧，别忘了给他喂奶。”妻子不放心地嘱咐道。

“放心地休息吧，我可不只是会做研究，照顾人我也十分拿手。”何康平再次安慰道。“祝好梦。”

看着妻子睡得沉了，何康平才放心的离开床铺，走出卧室，仔细地从上到下检查起孩子来。

“外表上来看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基因确实是得到了进化。至于进化之后的人类是个什么样子还得继续观察下去。”

何康平想着，对着窗外的天空高高地举起了孩子，疑惑地向眼前不可能回答他的小生命问道：“你知道吗，孩子，从你成为受精卵的那一刻起，你的一生就注定不会风平浪静，你承载了太多人的期望，你身系着全人类的未来。”

说着他收回了高举孩子的胳膊，本能地收紧了拥抱孩子的双臂，眼中满含泪光地仿佛忏悔道：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你身后保护你，在我的有生之年。”

第二章 讨论

上午九点，何康平应邀出了门。

这座足有二百三十层的居民楼，是市区里所有居民楼中最高的一栋。当然政府大楼有二百五十一层，比它更高，听说看起来多出来的那一层是一个通晓中国文化的议员建议增建的，因为他说二百五在中国是个很不好的数字。

何康平家住一百一十四层，算是不上不下，处于中间位置。

他走近，房门自动地打开了。何康平一走出来便觉一道刺眼的阳光洒在脸上，伸手遮挡才勉强可以睁开眼，从指缝中望向这座繁华的城市——波士顿（Boston）。

眼前林立的高楼大厦雄奇壮丽，高不见头低不见尾，像是一根根挺立的撑开天地的柱子，密集地排列着把视野遮挡得死死的，隐天蔽日，让人抬头看不见青天。还有那些开满马力到处猛飞疾驶的飞艇（在这些用于高空移动的飞艇中，官方全部使用安全的AI控制，而那些为了生活赚钱的民间黑车则多是人工驾驶，危险系数高得很，因为他们为了挣到更多的钱总是以极快的速度行驶，太高的速度加上人工的操作极容易发生车祸导致惨重的伤亡），给空间本就狭小的城市织就了一张天网，千万要小心这些东西，万一被撞到，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如果不是每栋楼都修建了防撞玻璃，恐怕没人愿意住在这么高的地方。为了方便居住在高层的人们的出行，在这里高于五十层的楼层都会在楼道的长廊里每隔五个房间的距离修建一个用于停靠和乘坐飞艇的平台。如果你问：“有人从这里不慎掉落会怎样？”朋友不要怕，会有英勇的机器人来救你的，保证你安然无恙。

何康平打开了呼叫出租用飞艇的程序，选中了一位空闲且就近的AI司机呼叫。不一会儿，司机驾驶着飞艇缓缓靠来，向他招手示意，何康平便走了过去，进到里面，系好安全带后说：“我要去‘留仙阁’餐厅。”得到指令的司机开动了引擎驾着飞艇离开了平台，稍微调整了方向之后，一个加速便只留残影地飞向了目的地。

此时位于繁华地段黄金一层的中华餐厅里，公输良建早已来到，坐在预定好的位置上，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欢迎光临！谢谢惠顾！“伫立在餐厅门口的女形机器人不停地对往来的顾客打着招呼，事先设定好的声音就算重复千万遍也不会有任何音色上的变化，这确实能够保证来这里就餐的每个人都能听到一声上乘的问候，但这也让一直期待生活能有所变化的人们感到乏味无趣。

窗外的景色在不停地变化，光线由最初的昏暗逐渐变得明亮，人影也慢慢地越来越密集，变成乌压压一片片，人们都在忙碌着，为了生活，为了更好地生活，为了不在这个遍布机器人的世界所淘汰。

公输良建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面无表情，像是在观察一群劳碌的蚂蚁，不觉中手中的茶已经凉透了。

“先生，你的茶水已经凉透了，需要换一杯热的吗？”有眼色的服务员立马凑过来，殷切地问道，他的话语中流露着人类独有的情感，让人倍感亲切。

“好的，谢谢。”公输良建把杯子递给了服务员，并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感谢。

不一会一杯热茶便被端到了公输良建的面前。他端起那杯新茶，又扭头看向了窗外。

“欢迎光临！”又是一声机械的问候，又迎来了新的客人。这位顾客的确是新来的，他第一次来这家店。店里的布置是按照中国的传统风格装修的，整体以木制材料为主，包括地板、门窗、房梁和餐桌等，用的是清一色古朴典雅的红木，加上精致的雕花和配饰，让这位新顾客忍不住驻足，只为多欣赏会儿眼前这些久违的景物。

“很美，让人怀念。”新来的顾客深沉地赞叹道。片刻之后他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便四处看去，最终锁定在了那个靠窗的年轻人身上，随即走了过去。

“这里的确是个很有中国味道的餐厅，你很有眼光。”何康平坐在了公输良建的对面，一边欣赏着这里的一切，一边不忘称赞这位颇有品味的推荐者。他拍了拍跟前的桌子道：“瞧瞧这古香古色的八仙桌！”又踩了踩脚下的地板说：“还有这天然花纹的木地板。”接着指向了大堂里的那块八面的刺绣屏风，惊奇道：“那扇屏风也是雍容华美，细密的丝线织就的屏面上斑斓的龙与凤飞舞穿梭于百花丛中，真称得上是精妙绝伦！”

“您说的正是学生认为的，我也觉得这里是能让人产生美的体验的。”公输良建说着向何康平投以肯定的目光，看来他也是真的很喜欢这家店。

“这里的布置让我想起了我老家开的一家餐厅，他们的装修几乎和这里一样。”

“其实这里本来就是您老家的那所餐厅在这里开的分店，布置上一样也很正常。“

“你知道？我老家的那个餐厅？“何康平有些惊讶于他学生的细心，那人居然了解自己鲜为人知的喜好，这已经接近于人身调查的领域，不像是一个学生对老师了解的内容。

“您是我将来的导师，熟知您的生平好恶是学生应该做到的，况且您的个人简介在网络词典上有着详细的记录，想要知道您喜欢哪家店、什么风格是很简单的事情。“公输良建镇定且坦然地解释道，他似乎坚信自己做的事都很应该。

“你说的没错，在这个被信息洪流持续冲击的时代，想要独善其身，使自己的隐私都不被他人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何康平皱了皱眉，有些抱怨道。

“这不算是隐私吧？”公输良建反问道。

“就我而言，不算。”何康平爽朗地笑着说着。”这只是我的习惯层面，就算你不事先调查也迟早会知道的。”

“那就好，如果我的做法会对您造成妨害的话，您大可提出来，学生当立马改正并向您作出补偿。”他字字铿锵地说着，仿佛在发誓一样。

觉察到话题有些尴尬的何康平，马上想着转移掉这个话题，于是他便捂起肚子来，表示自己感到饥饿难耐，急需进食，示意他的学生应该点菜了。公输良建见状，立马理解了老师想要传达的意思，便招手示意服务员点菜。

“您要吃点什么？”服务员礼貌地问道，然后充满自信地夸道“咱们店里鲁菜、川菜、粤菜、淮扬菜各大菜系应有尽有，但是没有招牌菜，因为道道是招牌！”

宫保鸡丁，东坡肉，红烧鲤鱼。。。。。。公输良建不停地点了十二道菜，对于两个人而言是非常多的，但是这些菜都是何康平的最爱，无论在家里或是在食堂他都要至少点其中的一两道，要不然会吃不下饭。何康平心想，那小子在他身上是做足了功课的，真是既抓心又抓胃，在他面前，此刻的自己像是被扒个精光地坐在这里，一切都被人看透了似的。而在公输良建为点菜而与服务员交流的间隙，何康平已经数次瞟视过他的眼睛，他以为会从中看到什么阴郁狡黠的杂物，但事实却完全相反，从公输良建眼中流露出的是只有拥有清澈透亮的心的人才会有的纯洁无暇不染污物的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是人类用来表达情感和无声交流的重要工具，一个人的品质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到七分，心理学家们可以从眼神的变化看出一个人是否在撒谎。既然他拥有一颗透亮的心，那么他肯定是个善良的人，起码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野兽的痕迹，他是没有恶意的。何康平不断地自我暗示着。

科技时代，效率与质量至上，虽然做菜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但是上来的菜不论色、香、味，都是绝对上乘的。不过纵然勾人食欲如此，这桌佳肴仍然不是此次会餐的重点，公输良建活跃而清醒理智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他还有个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想要找寻答案，就从面前的这人身上。他坚定地认为，如果眼前这位世界首个进化人的缔造者兼父亲都无法回答，那么他的疑惑将会是无解的终极问题。

“老师，昨天我对您说过，我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于您的。”公输良建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身体向何康平那里微微地前倾，然后用他因疑惑未解而忧愁和对问题解决而期待的双眼望向何康平。何康平的眼睛被这目光紧紧地抓住了，看着这双渴求答案的双眼，他无法拒绝它主人的请求，而且常年的导师生涯使他养成了为人答疑解惑的习惯。

“那么，是什么问题呢？”何康平好奇到，他对于能困扰住天才的那个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急切地想要了解真相。

“首先请您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从温热的口唇中飘出的话语，冷峻机械的语气颇有命令的意味。

“问吧。”

“您觉得人性的本质是什么？”公输良建的嗓音开始低沉起来。

“人性的本质吗？就当今社会而言，我所认识到的人类的本质是，既然人类只有在满足自身的生存需要的前提下才会将自己创造的多余的价值用于对他人生存的援助，因此人的本质是利己的。但是利己不代表就会损人，两者不是绝对对立的，就像我做研究一样，我是为了养家糊口，但是研究的成果可以造福很多人。”

“好的，下一个问题。您觉得人类兽性的根源是什么？”

“人公认的是由远古猿人进化而来的，是从野兽一步步地不断优化而来的，因此不论人类如何进化至今也仍未脱离出“动物”这个层面，渴求生存的原始基因并没有因为文明的出现在进化中被剔除，而是逐渐地被埋藏在人心底部至深的阴暗面，死死地刻印在DNA中。”

“真是精彩的回答。第三个问题，您认为人类是否会在以后的进化中脱离兽性，即彻底地摒弃掉原始的欲望而成为拥有绝对高尚纯粹思想的种群?”公输良建问着，推了推稍微滑落的眼镜，神色变得异常认真起来。

“理论上，进化之后的新生儿会拥有较高的智力水平，早早的就有了认识世界的能力，我们可以通过尽早的思想引导使他们牢固地树立起美好的事物是真理的信念。如此便能。。。。。。虽然不是完全意义上，但也很接近了。。。。。。做到你所说的那种程度。”何康平倒是以前有过这方面的思考，所以能对这个问题作出极速的反应。

“成功进化的人出生就具有较高智的智力水平？”得到老师答案的公输良建瞬间睁大了眼，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身体也前倾得更靠近何康平了。“是不是这样，请您告诉我！”

“啊。。。。。。理论上应该是吧。。。。。。毕竟是进化了，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的生理年龄太小了，现在还无法判断智力水平的高低，尚待观察。”没有确切证据的何康平在面对学生那热切的目光时顿时没了底气，话音变得小了很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人类才能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文明。摒弃了兽性的圣洁高尚的生物，那可真是个美妙的世界，您觉得呢？”公输良建大睁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何康平，看得出来他在渴望着对方肯定的回答。

“这就是人们所描述的天堂吧，的确很美。”何康平表示赞同，接着又话锋一转道“但是这样的世界会让我觉得虚伪，就像每个人都带戴着张道德的面具而活着，尽管他们是真的很高尚，但是那样的人会让我感到疏远，因为他们太过。。。。。。神圣，神圣得有些不近人情。”

“那样的世界不是比现在肮脏的要好几百倍吗，不是吗？”公输良建像是被触动了逆鳞一般，语气很重地反问道，很明显他想要对方的观点和他完全一致，至少在这方面，似乎这个观点对他来说就是底线，就是准则、真理。

“你冷静些，好好考虑，让人性变得绝对纯粹对人类真的有利吗？”面对学生的激动，何康平努力保持着理智，冷静地思考和分析之后，他猜想到了塑造了他如此思想的原因，于是十分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有段不美好的经历所以你才会对现在的社会厌恶，而对那样的世界充满渴望？”

“我只是希望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充满爱，没有罪恶与泪的世界，仅此而已。”片刻休整后公输良建又回归了原来的镇静，气息平稳淡然地说道，然后他站了起来，对着何康平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示他的歉意。“对不起老师，我刚才失礼了，请您原谅学生过激而幼稚的行为。”

“没有关系的，坐下，咱们吃菜吧，你看着一桌子的菜，不吃都快凉了。”看着自己的学生，何康平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快平复学生的情绪，并且快速结束这场不愉快的对话，然后回家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么一个天才却极端的人，他是否还有勇气留他做学生？

“嗯。”得到老师谅解后，公输良建才收回大礼，坐回座位上。

然而就在公输良建抬起头的那一刻，何康平看到了，看到了他苍白的脸上，挂上了两条不甚明显闪烁着银华的带子，就从那个名为泪腺的器官处为初始流淌下来，绵延直到下巴。

那分明是两道泪痕，不过又是为谁而流的呢？

何康平这样问到，向自己的内心问道。很快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难道他是在悲叹？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为人类的愚昧而悲？为人类的野蛮而悲？为人类的荒诞而悲？为这世界的罪恶而悲？然而从他流泪的那张脸上竟然看不出丝毫的哀伤，那照旧是一张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平静而冷酷的皮。一个人究竟是有多深的痛苦才能面无表情地流泪，甚至于都不自知。这一瞬的光景让何康平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