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术争吟录》——北风言狐
引子
他在书中写道:
“眼看他高楼起……“
李侯斥资数万,请工匠三千,以水载木,用时一月,起了一栋百尺高楼为世人称赞。
“眼看他楼塌了……“
国破家亡,敌军破门而入,李侯悔不当初,在高楼中掩面自焚,高楼轰然倒塌,让世人唏嘘不已。
他不知道,他所写的东西,俱能变为现实……
他带着脚镣,忍着饥肠辘辘,在书中写到“书中自有黄金屋……“
邱先生是个穷酸的教书匠,学问不深,只能蒙学教人以度日,数个春秋,也算教人无数,微薄薪金仅供糊口。一觉醒来,草屋中事物尽数变为黄金,就连那补屋糊顶的草灰干柴,也变成沉甸甸的金色……
他在狱中,牢笼把他与外界隔绝,他自然也不知道,邱先生被当地官宦以蛊惑人心的罪名处死,黄金屋自然被当地豪强收入囊中……
他在书中写道:“世上总有人,与众不同……“
有个强盗,某天发现不用再拿着刀破门,因为所有墙壁门窗对他而言,视若无物。有个贼偷,某天发现自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潜入人家,因为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都会昏昏欲睡……
他在书中写到:“世间万物,皆可成人……”
花草在田野里蠢蠢欲动,虫鱼在不可名状的姿态中成长,野兽慢慢站起,于黑夜中霸了山林……
他要死了,他躺在茅草上,感受着寒冷的侵袭,感受着病痛的折磨,他再也提不了笔,再也写不了字,许是回光返照,在他逝去的前一刻,他霍然起身,对着苍穹,殚精竭力的嘶喊:“终有一天,有人会降临,并且终结这个悲惨的世界……”
他死了,牢头把他的尸体扔进乱葬岗,把那本书丢进垃圾堆。
清风拂书页,书上渐渐显现出一行字。
“有星天外来,坠入极南之地,状若襁褓……”
序:身在局中
順元三十二年,西历八百四十一年,星射迷斗,极光乱絮,日破永夜,勘星台称:“有星天外来,状如襁褓,陨入极南百丈冰地……”
一时,天下震动。
数日后,西,联盟国,国王宫廷舞会,大厅内,灯火通明独于夜,音乐悠扬不失雅,谈笑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空暇间,亲随闯入,与总理大臣耳语一番,蹙眉,待与国王交谈片刻,总理大臣不顾众人急步离开。
次日,凌晨,夜色未明。三艘宝船,在夜幕的掩护下向南行去。
两日后,消息传入东都禁城,帝大怒,杖死乌衣卫两名。
却不知,无垠海某座岛上有人默默出发,早已登上百丈冰地……
数日后,海上,一艘舢板仿佛凭空出现,漂泊在大海中央。
舢板在海中飘荡,乍看去是无根浮萍,东摇西晃,海中零星浪头都能将它吞噬。
实际上,无垠海对这小船束手无策,几番浪头打来,小船只是打个转儿,转个弯又回到它开始的地方。
即便是曾吞噬大船的百丈高浪,舢板依旧乘浪而行,它总能随着浪头的的涌动,回到它偏离的航道。
无垠海觉得无趣,放弃对小船的戏耍,逐渐风平浪静。
船上的老人很享受这种与大自然抗衡的感觉。
老人与无垠海打过很久的交道。
第一次出海,老人对无垠海就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海是他失散许久的亲友……
许久是多久呢?
十几年,几十年,几百年……
老人也说不清楚。
现在的无垠海就像老人自家的小院儿。驾着小船的老人,就像照看院中花草的老汉,在自家小院中闲庭信步。
他经常沉浸在无垠海的荡漾中……
当然,不是在旁人喋喋不休的情况下。
“能不能再快些,这个速度要何年何月才能回到陆上去!”
“被宝船追上了,有你好看!!”
“老郑头那边可是一整船麻烦的家伙,他出发的可不像咱们这么轻装上阵!!”
中年人坐在船尾,一刻不停的抱怨着,似乎对老人在瀚海上行驶的速度有着天大的怨气。
老人没有理他,心里却想着:“何止是麻烦,仅存的宝船可是大宝贝,能呆在上面的都是怪物”
“如果把我解开,我可以即刻把咱们三个送到陆地上去。“
船上还有第三个人。那是个年轻人,缚着双手,铁索缠绕在身上,把他锁在小船中央。
铁索每一道都有胳膊粗细,似有千斤重。
单单这铁索的重量,都能把舢板压翻,小船还能平稳的在海上航行,这显然超乎常理。
舢板之上,处处透露出古怪,就连年轻人那天方夜谭般的言论,也没有被反驳,就像他当真能做到一般。
即便如此。
两人依旧置年轻人于不顾。
他们自说自话,丝毫没有想搭理他的样子。
“船速那么慢,来不及回到陆地,补给怎么办?你想过没有?!“中年人还在不停抱怨
老人被中年人吵得心烦,伸手一指,奇异的一幕出现。
海中忽有几尾海鱼,好像得到指令一般,从海中鱼跃出来,活蹦乱跳的翻到船上。
不知是否故意,其中一条鱼摔在中年人脸上,鱼尾甩的中年人脸颊啪啪作响。
中年人被鱼“打脸”,怨气更甚,把鱼甩到船上,不管不顾的吵嚷起来,颇有泼妇骂街的味道。
“就吃这个?瀚海有三万里!!三万里!!我们三万里就吃这个???!!食物有了,淡水呢?淡水呢!”
老人被烦的,忍无可忍道,吹胡子瞪眼道:“你也知道这是瀚海!又不是你家菜园子!还要吃要喝的!”
“快,快,快,我能有多快!“
“要不是你的几个学生捅出那么大篓子,老子现在还在宝船上晒太阳呢!!“
“还算无遗策,我呸!连自己学生都能算漏过去!!“
“你个老东西,倒打一耙是吧!”
“当初出海的时候,我就说过此行凶险无非,非大智大勇者不可去,是你自己说你识‘六方水路,知四海春秋,海中自无所惧’”
“现在摊上点儿小事儿,你将将起作用,就倚老卖老打算撂挑子不干?”
“再者说来,他们四个从未入我门下,哪里是我的学生,我本就不想带着,还不是你,觉得要有人端茶倒水当苦力……”
两人都是底气十足,不知道哪方占着理……
犹如市井小民般的争吵,让这梦幻般的出行,显的更得不真实……
这里可是大海……
年轻人看着争吵中的两人,默然无语。
大名鼎鼎的拓海者,声名远播、臭名昭著的骗子。
前有汪洋无垠,后有凶兵追缉。
这两人完全找不到一丝的紧张感。
而这番争吵中,居然还看出一种不和时宜的感觉。
悠闲。
对,就是悠闲……
像是一种累劳案牍之后的清静,像一种虚与应付之后,又要赶去应承之前的小歇。更多的,却是那种苦解难题,艰寻谜底,而后豁然明朗的解脱……
冰地之行,骗子与拓海者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让年轻人感到不安。
“有星天外来,状如襁褓,陨入极南百丈冰地……”
““天选之人”我明明送出去了……”
被铁索镇住的年轻人,不知明白了什么,苦笑起来。
“冰地之行,其实是个骗局,对吗?”
年轻人费力的从铁锁中抬起头,看向那个臭名昭著的骗子。
惊动天下,欺瞒世人,甚至把他们兄弟几个都拖入局中的,大手笔的运作,还为出纰漏,想来只有眼前这位……
“看来不太蠢!还算有救,孺子可教……”
“与其说是骗局,不如说,这是一次试探……”
拓海老者捻着胡须,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笑吟吟的看着年轻人。
中年骗子似乎不满老人卖弄真相的样子,抄起鱼尾,对着老人一阵猛抽。
“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
拓海老者与骗子似乎涉及到一个更深层次的东西,其重要性还在“天选之人”之上,这在年轻人理解范围之外,以至于,他根本不明白这个骗局背后的真正的含义。他想了想,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天选之人‘是假的,对吗?“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无声的回答,似乎让他领会到了真相。
为了夺走天选之人,自己被擒,老大饮海食鸩,老四断枪,老三失了双脚,这般惨痛的代价,最后竟……
他们都被耍了!
这一刻,他的嘴里充满苦涩。
而骗子接下来的回答,把年轻人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也不是!“
这答案出乎年轻人的预料,让他很是费解。
“若天选之人是真的,那婴儿被夺,你们怎么显得那么不在乎?“
老人抽个冷子插了一句。
“正因为那是天选啊……”
因为老人多言,骗子再次变得面色不善起来,老人连忙闭嘴,装作执桨转过身去。
骗子不悦的横了老人一眼,没有接着话说下去的意思,看来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年轻人也是聪明人,瞬间明白期中含义。
何为天选?
所谓天选,不论身在何地,身处何方,东都也好,西联也罢,即便是深山老林,穷乡僻壤,哪怕历经艰险坎坷,承受无尽磨难,最终都会挟天地之势,拥万民之威,裹风雷之怒,以无上之姿,出现在世人面前前。
这才是天选。
所以,天选之人被东都西联带走,或被送回岛上,又或被他们兄弟几个掳去,其最终的结果都一样。
若那被掳走的不是天选之人,那被谁带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乎与不在乎,这就是差距。
年轻人深深的看了船上另外两人一眼,单论眼光,便是远超他们兄弟的存在
他终于意识到船上其他两人何等的分量。
冰地之行,成功掳走天选之人,看似他们赢了,实际上,他们却输了,不禁输的彻底,还为他人做嫁衣。
年轻人高傲的头低了下去。
达者为先,先者为师。
骗子看着年轻人此刻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
一丝笑容在老者脸上绽开,随后消逝在海风里。
良久之后。
年轻人再次抬起头时,眼睛比从前更加明亮。
“两位老师,请问,这次设局,是为了试探什么呢?”
诚恳的语气,就像往常请教自己的师长一样。
船上两人知道,年轻人明白了。
锋芒入鞘,稍加打磨,日后大有可为。
不过,现在还早了些……
“试探什么?”骗子眉毛一挑“谁知道呢!”
骗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背过身去,抬头望向天空。
天之碧,海之蓝,一朵游云悬在空中。骗子眯着眼睛,似在神游,其实却死死盯住天空中的那朵静静的云彩。
“看来我猜的没错……”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你终是动了一动……”
轻声低喃,似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年轻人,微微抬头,看向天空。
除了那朵白云,天空中什么都没有……
年轻人低下头,若有所思……
虞国,西北道森林深处。
三名青年围篝火而聚。
虞国北靠大漠,离海甚远,不知为何,林风从三名年轻人身旁吹过,竟带出淡淡咸腥味,风中那味道弥散,这林风的味道闻起来就如海风一般。
三人相对无言许久,除却篝火噼啪作响,林间再无他声。
日头行至中天,而后渐渐西去,把林间树木的影子拉的好长,三人还是那般样子。
他们似乎在等人。
看样子像是等了许久……
三人头顶树冠上忽的传来婴儿啼哭,若传染一般,惹得树冠另一枝桠的婴儿也跟着咿呀咿呀哭起来。
婴儿的哭声打破了三人的沉默。
“我们还等么?”提枪而立的年轻人有些犹豫,终还是问了出来。
“我们……不等了吧!”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回答的有些艰难。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不再等待,就等于承认那个人已遭遇不测。
“已经三天了……”他低吟着。
“是啊!已经三天了……”提枪的年轻人叹息着“以他的能力,如果能脱身的话,早就来了……”
“估计凶多吉少……”
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摇摇头,顺着林间渐暗的日光,看向自己双脚。
脚踝那处一片空白,双腿自脚踝处,有道光滑的切面,非常平整,透过切面能看到跳动的血管,齐平的腿骨,以及筋腱与肌肉,即便这样,却不见有血流出来,好似他的脚掌被移到别处去一样。
“看样子,老二能送走五个,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那扇门关上的刹那。
那个臭名昭著的骗子拖住了老二,其后宝船上数十精锐闻声赶来。
门虚晃着,开始有些颤抖。
老二维持不住了。
他不愿意走,老二却使劲把他推进门里,而他自己却与那个骗子推搡着掉进海里。
他的身体,在门里像面条一样被拉长,他的思维也渐渐迟缓。以至于,他忘记把脚迈进门内。
门关上了,他的脚被关在门外……
宝船上那些实力可怕的精锐,知道抓他无望,便如疯虎一般,觅着老二在海中的痕迹,跳了下去……
那是他所看到的最后一眼。
“……不等他的话,你的脚怎么办!“抱头蹲在地上一直沉默的胖子,此时开了口。
“我们出发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背靠树干,努力使自己坐起来。
“这样的结果,不算是最坏的了……”
至少他们三个还活着。
提枪年轻人再次沉默了。
他想起了那日的刀光剑影,想起了那个负剑而立的年少英杰,他讶于那一剑的风采。
而后,枪断了。
良久,叹息道“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胖子自责的开口道
“那日,还是我拖累了你们……”
“若是我能再多喝一些……”
“宝船便追不上来了……“
失去双脚的年轻人摇摇头,止住胖子的自责,轻声安慰。
“这事错不在你……“
他们四人中年龄最长之人,便是这名胖子,面对其他三人的优秀,他有些自卑。
他总觉得自己是最弱的,生怕拖累大家,其实他才是付出最多的。
胖子的法门,在乎于吞吐之间。
胖子说再多喝些,喝的是什么?是水,冰湖水,未曾消融的冰湖水,其中,夹杂大量的碎石浮冰。
为了阻止宝船追缉,胖子长鲸吸水,把冰湖水喝去一大半,宝船从而搁浅。
有吞就有吐,为了不让宝船前进,胖子硬生生忍着,那冰湖水中大量的碎石尖冰,在胖子体内旋转翻腾,腹中割裂不知多少口子。
待到安全时,胖子大口一喷,从口中奔涌而出的冰湖水竟全被染成红色。
那喷出来的血色,可是整整一湖水……
胖子说,他腹内自有乾坤,不要为他担心。
每当深夜,短暂且急促的呻吟,便能落入耳中,似是怕惊扰到他们,从而压抑着。被腹中痛楚折磨的身体痉挛,以及压抑的呻吟,都能让其余两人明白,不要担心的背后,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换是自己,怕是早已疯了。
如此地步,还能处处为他人着想,只有这个大善至痴的胖子。
提枪年轻人轻拍胖子肩膀以示安慰。
胖子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话来。
他们不能沉溺于悲伤,他们还有前进的路。
提枪青年拎着半截断枪,问向他们的智囊——那名失去双脚的年轻人。
“我们接下来该去往何处?”
失去双脚的年轻人未加思索张口答道。
“东都所辖以东,西联所纳以西。”
这是早已计划好的。
提枪年轻人英眉一挑,似乎觉得是个不错的去处。
“东西未触之地?”
失去双脚的年轻人点点头。
“是的!“
提枪年轻人抬头看向树冠,枝繁叶茂下依稀能看见襁褓的影子。。
“那他们呢?”
顺他所指,三人一起抬头看向树冠上的两名婴儿——那是一切的源头。
失去双脚的年轻人沉默一会,回答道。
“我们且养着,以待天变“
胖子不解的问
“那这两婴儿哪个才是天选之人呢?“
“等我们安顿下来,自然能验证。“
“用什么验证?“
“时间!“
太阳即将落山,他们熄灭篝火,把不能行动的背在身上,余下一人抱着婴儿,循着虞国内最近的官道,一路向南行去夕阳把他们三人的背影拉的好长……
三人未察觉的是,当他们开始交谈时,一名婴儿已停止哭闹,静静聆听他们谈话内容,好似能听懂一般。
眼睛缓缓睁开,迷茫中带着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东都禁城,西百里外,桃溪山,白灵观。
一名道人,眉须皆白,仙风道骨,盘坐于蒲团之上。
“道祖爷爷,皇帝在外睡了两日,看您不愿见他,现在准备下山了!“
道童一路颠着两条小腿跑进山门,忽见老道在打坐,生怕自己动静太大,转而小声回禀。
老道未睁眼,轻轻点头,示意道童可以下去了。
道童挠挠头,似有话要问,杵在原处不动。
道人白须轻动,有所察觉,“不去嬉闹玩耍,还站在这里做甚?”语气甚是平和。
道童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道人轻笑“想问什么,直问便是,便是错了,也不会罚你!”
道童闻言喜笑颜开,这才好奇问道“道祖爷爷,世上真没有‘天选之人‘吗?”
道人仍未睁眼,只笑斥道“你这顽童,皇帝几颗酱梅,便把你收买了去,让你来问这些混账问题“
道童小小心思被道人一语道破,站在原地嘿嘿直笑。
老道对这道童向来宽宏,甚至有些宠溺,平日山上只有他们两人,也算相依为命。于是思量一番,说到“皇帝在观里呆了两日,这次过来,还算有诚意。局势已定,现在说了也无妨。你去告诉他,也好了他的心事。”
“冰地之行,有人作局,有人入瓮,仅此而已,哪里来的天选之人!“
道童得了答案,欢欢喜喜的向老道行了一礼貌,随后蹦蹦跳跳跑出洞,找皇帝讨要酱梅去了。
感觉道童出了洞,老道自嘲轻笑“道祖爷爷还敌不住两颗酱梅……”
骤然间,天地玄数有细微变动,多了一个小小异数,老道蹙眉,打算动用天地威能强行抚平,心中默念,却无意间发现,天地玄数与从前相比反而更加契合,竟是无从改起。
老道诧异非常,似有所觉,睁开双眼向洞外望去。
那目光放的极远,好似洞彻天地。
西北,那是虞国的方向。
这时,恰是那名婴儿缓缓睁眼的时候。
半饷之后。
道人无奈低声叹道:“你这骗子,如此作局,竟连老道也骗了去……”
不知此番言语,又是说于谁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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