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末年》——空青卷丹

第一章 任务

今天的风很大，很喧嚣。

蓝色的天空上只有着星星点点的云彩，太阳也就毫无掩饰的展露它的炽热。

罗亚很烦躁，他已经走了将近一天的路了。克罗的气候就是这样不可相信，清晨的时候，罗亚还在薄雾中狠狠的打颤，即使是略显厚重的风衣都不能让他感到一些温暖。于是他听信了旅店老板不负责任的胡话：今天是个清爽的秋日。为了省下那几十个子儿的马车钱，他毅然决定徒步完成旅程的最后一段。

哪知仅仅过了半个上午，强劲的大风就把清晨的凉爽气息吹的干干净净。

在炎热下赶路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主意。可是马车早已经过去，如果罗亚不能再傍晚赶到镇中，他相信，那个混蛋绝对会不顾同行道义，一个人把这次任务的订金全都握在手里。

罗亚是一个赏金猎人。顾名思义，以给雇主干一些他们不愿意干的私活来维持生活。只是罗亚这样的赏金猎人与其他那些不太一样，他的雇主名义上来说只有教会一个，干的事情则和雇佣兵一样的同行们相差太多。

罗亚需要驱魔抓鬼。

或者说，他负责把那些黑暗中的生物们全都再次送进黑暗，从而张扬主的权威，然后能从受害者雇主和教会那里拿两份钱。听起来是个挺不错的工作，只要忽略掉黑暗中的那些诡异怪物即可。

这次前往的这个小镇，名叫亚普据说还有着什么古老的含义，而罗亚前往的原因，便是因为有人开出了一个令人心动的价格向教会寻求帮助，恰巧罗亚在本省的大教堂中发现了这个请求，于是他欣然前往。

与他同时接下任务的同行还有一个叫做马克尔的，马克尔里索，听名字便知他是本地人。按照规矩，同一个任务被多人接受的时候需要他们亲自协商，于是看在那两人平分都不显寒酸的酬金下，他们俩愉快的决定结伴。

只是马克尔比罗亚有钱，至少，罗亚在为了那马车钱操心的时候，马克尔已经定下了马车最好的那一个位置。甚至罗亚终于抵达小镇时，他已经找好了旅馆，并且帮罗亚垫付了一天的房钱。

“你终于来了，我等的你花都谢了”

罗亚把手撑在城墙上，本以为苦难已经结束的时候，身边就传出了带着笑意的声音。

“马克尔，如果你是带着水与食物，或者你是一个明媚的少女，那么这些话会让我很开心。”

“很可惜，都是不存在的”马克尔靠着城墙扣了扣手指甲“而且恰恰相反，我帮你垫付了今晚的房钱，你反而得把钱还给我”

“就不能说一些让我开心的话，免得我死在大街上吗！？”

“哦，我巴不得你卧病在床，这样这个活我就能一个人干了”

“你和苦主见面了？”苦主就是向教会求助的人，由于向教会求助的原因大多都是那些鬼鬼祟祟的黑暗生物，所以这些可怜人不仅仅受到了惊吓，并且还需要花大笔的钱来摆平这种灾祸，被罗亚这一行戏称为苦主。

“嗯，见面了”马克尔引着罗亚去落脚点“他说像你这样比别人慢一步的家伙都不能信任，只有我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帅哥才是能够解决危机的人，你还是收拾一下滚蛋吧。”

“苦主是个女人？”

“嗯？你怎么知道的？我特地用的‘他’”

“猜的，还因为你的这些废话里头除了自夸自己的容貌之外，没一句其他的。”罗亚摇摇头“或者他是个有着特殊癖好的男人”

嘴上没有占的便宜的马克尔巴了巴嘴，决定还是专心赶路。

马克尔找的旅馆并不在小镇的入口，而是拐进了小镇内。只有当地人才会来的地方居然会有一间旅馆，罗亚不清楚里头有什么缘由。

“苦主就在里头”眼看旅馆就在眼前，马克尔向罗亚介绍苦主“你可以叫她多利亚夫人，是本地某个老男爵的遗孀。她听说有位专家晚上才能到达，特意在我们的旅馆内为你接风洗尘”

“旅馆内？看来这位男爵夫人也并不是很有钱啊”

“主要是名声，我打听了一下，我们要处理的事情就在男爵府内，你懂的。”

罗亚了然。

旅馆内人不多，现在不是商人经过本地的时候。所以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在一楼喝酒聊天。，多利亚夫人就在角落里，还有一位老仆人站在一旁。马克尔带着罗亚走向前。

“夫人，这是我的同伴，他已经赶到了。”

“日安”罗亚弯腰示意“原谅我的迟到，夫人”

“日安，先生。今日的太阳很好，晚来一些情有可原”很显然男爵夫人已经留意到了罗亚的狼狈模样。

寒暄之后，罗亚四人一同落座，那位仆人也坐了下来。毕竟有一位侍从站在一旁服侍太显得引人注目，不符合男爵夫人的意愿。

“先生们，这次委托您们前来是有十分危机的事情拜托你们解决。”

男爵夫人揉了揉眉头，显出疲惫与劳累。罗亚与马克尔则是面面相觑，不知男爵夫人卖的是什么药，或许是担心他们两人拿钱不办事磨洋工，一开始就打悲情牌。只是这个事情这么急吗？

“夫人放心，我们两人都是入行多年的人，一定会为您分忧解难的”马克尔赶紧发声表明心意。

“感谢你们的帮助”夫人笑了笑。“只是两位初来乍到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让我为你们阐述一下吧”

原来，在多利亚男爵还健壮的时候，他们本来是住在乡下领地内的庄园里，依靠着从祖上的遗产和土地过活。只是这些年世界变化的太快，男爵逐渐不再满足与乡下的无聊生活，于是他变卖了一些祖上的遗产，要在镇里安置一处房产。而本地贵族不少，与他包着同样的心思的人有许多，他手中的钱只够他买下镇中心最为便宜的房产：一处相传闹鬼的府邸。不知道其中变故如何，男爵最后还是买下了房产。但是没过几年，男爵便得了急病死了，当时便到处相传男爵被鬼怪杀害。而现在，男爵的唯一子嗣，也得了几乎相同的症状，大惊失色的男爵夫人只好不顾家族声誉，向教会寻求帮助。

“多利亚家族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男人，如果小儿也和他父亲一样去了天堂，家族该如何维持？”男爵夫人悲切的讲述着故事，向罗亚二人阐述来龙去脉。“如今，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平安的活下去”

“找过医生了吗？”罗亚没有被这个悲伤故事感染。

“嗯，当地的最好的医生都找过了，各有各的推测和判断。但是吃了将近一个月的药水，孩子没有一丝好转……这些庸医”

“和…男爵大人的症状一样吗？”

“一模一样，先是发热高烧，紧接着就虚弱不堪，眼睛红的可怕。每天都在昏睡，只有在黑夜和月初月末才会清醒”

罗亚和马克尔互相看了一眼。

“夫人，这种症状我也是闻所未闻，只是我们初步怀疑真的和……那些鬼魂有关。”马克尔说

“不论如何，只希望你们能够解决此事。”夫人黯然，“没想到闹鬼的传闻是真的，那么，我能把孩子从那个地方搬出去住吗？”

“最好不要，毕竟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不幸”罗亚摇头阻止了夫人的想法。

男爵夫人并没有在这里与他们共进晚餐，在晚饭准备好之前她就回到了府邸中，只留下罗亚两人和一桌子饭菜。毕竟正值风口浪尖的男爵夫人还是不要随便给人留下什么口舌比较好。

“马克尔，你确定和鬼魂有关吗？”罗亚撕开面包放进浓汤中“会不会仅仅是他们有什么遗传病？”

“没有鬼魂也要有鬼魂”马克尔同样在大吃大喝“要不然，要我说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要我们从哪来回哪去吗！？”

“呃……”罗亚没想到这个同伴居然是个江湖骗子“你确定？要是我们没有治好小男爵的病，别说拿钱了，能不能有层好皮也不一定。”

暴怒的母亲比任何人都可怕。但是很显然马克尔没有想到这一点，看起来他只想着暂时稳住男爵夫人。

“那个……罗亚”马克尔放下刀叉，认真思索了一下“闹鬼的传言就表示他一定会有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在其中，时间久了，没有鬼也会有外来的幽灵跑进来。不论和这个小男爵的病有无关系，都得把它绳之以法”

罗亚看着马克尔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什么含义。

“罗亚……到时你不能拆穿我”

“……”

罗亚有些后悔跑来接这个任务。还没有开始就想着做假的贼船，他是一点都不想上。

第二章 不寻常的男爵府

罗亚起了一个大早，清晨的小镇完全没有白日与傍晚的燥热，薄雾弥漫，小鸟在鸣唱。深深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残留的困意便完全消失不见。

打开窗户，罗亚迎着晨光翻开了笔记。这本笔记的封面是由皮革制成，因为年份与常年的摩挲而变得油光发亮，泛着淡黄的纸张柔韧而平滑，对于学者来说，这是一本上好的笔记本，值得珍惜。

罗亚的确很珍惜它，他面容严肃，像是面对什么大事一般翻开笔记，然后提起羽毛笔在墨水瓶中沾了一沾。

“早上好”

罗亚在本子上这么写道，就像是在和某人打招呼，而他的确在和某人打招呼，或者说，并不能称作“某人”。

“哦，日安，罗亚”在罗亚停笔的下一刻，笔记本上立即在下一行浮现出一段古克罗花体字。“只不过需要矫正你一个看法，我这里的时间与你哪里并不相符，毕竟你得理解一天有五十八个小时是一件多么幸福的烦恼，所以按照我这里的时间，我需要对你说：早上好”

恶劣而又废话连篇，罗亚一时不知道写什么比较好，只不过还未等他下笔，纸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让我猜猜你找我有什么事情？难道说，你要把你的灵魂送给我吗？亲爱的，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有五十六天就要过三千五百六十七岁生日的？”

“其实我打算在教堂钟声响起的时候用这个笔记本献祭一只羔羊，然后双手合十在心底大喊哈利路亚。”

“你总得学习当一名绅士，罗亚。绅士可不会像你那么野蛮无理恶毒。”

罗亚不愿意继续浪费笔墨，他打算直接切入正题。可是笔记上的字又在他之前浮现。

“药剂出了问题？”

“问题？简直就是毫无效果。我花了三十枚金币，浪费了三个月的时间去熬制你那所谓的黑熊药剂，可是呢？除了让试验品提前两个月发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现在我已经连马车都坐不起了！”

“马车什么的无所谓啦，罗亚，你还有腿，而且……”

“啪嗒”罗亚快速的把笔记合上，有人敲门。

是马克尔，当罗亚开门的时候，马克尔已经起床，准备叫罗亚吃早饭。这间旅馆的早饭与别处不同，一口大锅从厨房摆到柜台来，里面翻滚着浓汤，昨日旅馆中剩下的各种食材全都被扔到了里面，洋葱胡萝卜莴苣，甚至还有几块煮的稀烂的牛肉。不论是谁，只要几个小钱就能够舀一碗，然后再拿一块坚硬的黑面包掰碎了放进去，绝对能够支持早上的劳动。

如此物美价廉的早餐当然在当地广为人知，当罗亚两人来到旅馆大厅的时候，周围已经坐满了即将劳动的各色人们。

“等会去男爵府，我来和夫人打交道，你专心勘察一下，到时候我们交流一下双方的情报”

当马克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罗亚正在对付坚硬的黑面包。听到这些他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有了昨天晚餐的一幕，他越来越觉得马克尔是个江湖骗子。

“那么，酬金怎么算？”

“不是说好了一人一半吗！？”马克尔瞪大双眼，显得特别无辜。

“那么我们换一下吧，你来侦查一下周围的环境，我去找男爵府里的人聊聊天。”笑话，侦测魔法环境难道不需要使用各种材料吗？这些可都是钱啊。

“好吧，你要用什么材料我们核算一下，用市价从酬金里扣”看来这马克尔还是有些基本知识的。

罗亚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虽然说他更愿意去找男爵府上的人聊聊天，而不是用蜥蜴尾巴猫耳朵去测量周围的魔法之风。但是罗亚这活一板一眼绝对客观，只要勘测的没有大毛病，出了问题那也是轮不到罗亚背锅。

随后两人便对罗亚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材料还有所谓的市价开展了更为激烈的探讨，等到他们讨论完毕的时候，原本与他们一同进餐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干活去了。罗亚两人并不急，很显然他们都了解一点贵族的生活，早起的贵族与识字的穷人一样罕见。待到旅馆重归冷清，伙计把大锅搬回厨房后，罗亚与马克尔才施施迈步到男爵府的后门。

“马克尔，我们为什么要走后门？”

“男爵夫人不想让全镇的人都知道小男爵害了邪症”马克尔站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物，小声的对罗亚讲。“我知道有些不尊重人，但是看在金币的份上，忍忍吧”

罗亚点点头，看着马克尔前去敲门。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多利亚夫人，即使是优渥的生活都不能掩盖这位贵妇人脸上的憔悴。看到了罗亚二人，她也仅仅是勉强笑笑。

“早上好，二位先生，希望你们的到来能给我带来希望你。”

“贵安，夫人。我们理解您的心情，所以希望能够尽快展开我们的行动。”马克尔走向前来行礼，然后指了指身后的罗亚“希望你能准许我们在府中四处转转，毕竟我们并不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问题。尤其我的同伴需要确定究竟是什么样的邪祟敢侵扰此地。”

“只要你们能够解决问题，我就全力配合。”多利亚夫人轻轻颔首，随后转头吩咐仆人“埃尔切，你跟着他们，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尽可回答。”

“还有一件事情”马克尔抢在仆人之前发声“这件事情我的同伴会负责，现在我需要去了解一下少爷的病情，还有……男爵的一些事情。”

虽然马克尔的话触及了夫人的一些痛处，但是良好的教育让她仅仅是皱了皱眉“好吧，埃尔切，你跟着……”

“罗亚，罗亚·埃斯波西托”罗亚自报家门。

“你就跟着埃斯波西托先生吧，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说罢多利亚夫人就带着马克尔进了屋中，整个庭院内就只剩下一个仆人还有罗亚。没有了女主人在场，罗亚放松下来，这时候，他才有时间仔细观察男爵府的情况。

庭院占地很广，从门口抵达正厅至少要走半分钟，几颗梧桐有规律的分布着，花坛间的小道由打磨过的石板铺成，但是不知是财务原因还是因为气候，整个庭院都散发着萧条的景象。

“花园没有人打理吗？”罗亚没有着急找个地方去勘测，反而询问起了跟着他的那个仆人，毕竟，即使和马克尔分工合作，也不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罗亚还是觉得马克尔像个江湖骗子。

“园丁生病了，他的儿子还在乡下，所以暂时没有人打理花园”

“你们呢？难道就没有仆人把落叶扫一下吗？”罗亚看着脚底的腐败叶子，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先生”

罗亚不得不暗中观察了一下跟着他的这位仆人。由于整日低声下气，导致他不论和谁说话都是细声细气，他并不年轻，低下的眉头并不能掩盖他的风霜。身上的衣服说不上干净，甚至可以说是肮脏，可是手上的各种伤口却表明他时常劳作。

不对，罗亚顿时警觉起来。他有些想当然了，一个贵族家的仆人为什么手上会有伤痕？如果一两道就算了，可是罗亚看的清楚，这个仆人的手上的大小疤痕将近十道，有一道蔓延到袖口里的伤口明显是最近才造成的。

他有些后悔没有携带武器。因为怕贵族的规矩太多，马克尔和罗亚特意把武器留在了旅馆，在他们看来男爵府这么多活人，即使有恶灵盘踞在此，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现在怎么办呢？罗亚背后有些发冷。

仆人看着罗亚久久不语，居然没有半点疑虑，仍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那啥，我要找一个背风的地方，你带一下路吧”

罗亚心里擦了一把汗，希望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