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然惜梦》——木陌心

第一章 生活仍要继续

SX省，一个叫小寒村的地方，这里四面环山，但是风景不错，春天时周围山上开满各种野花，花香能弥漫整个山村，夏天时会有很多野果成熟，村里的孩子，都喜欢跑到山上摘着吃，条件不足的情况下，野果子可以说是他们最喜欢的零食了。

这里的人们淳朴善良，山区的原因，农田里水井有限，大多人都是靠天吃饭，盼着下雨，虽然艰苦了点，但却很幸福。

这一年的秋天，树叶开始泛黄，阳光照射下，犹如散发着金光，风景如画。

村民们都在田里干活，收割粮食，主要有玉米，大豆，还有红薯，每人脸上都挂着丰收的喜悦。

此时的街道上来了一辆白色的丰田霸道越野汽车，一时很多人像发现新奇事物一般，一个个的放下手里的活儿，举目望去，大部分人还真没见过汽车。村里有辆拖拉机就够他们稀罕的了，能帮村里拉粮食，省了不少力气，比以前用肩膀扛强多了。

一些孩童更是追着汽车跑，一边跑一边笑，热闹非凡。

一些大人都在议论车的主人是来找谁，毕竟他们村老一辈的人，都没见过汽车，年轻的都去打工了，留下的也大多是些老人和孩子，个别的老人看到汽车，猜测会不会是自家孩子在外打工挣到钱，出息了，衣锦还乡了……

这时，汽车在路边一位老人面前停下，老人见停到自己跟前，内心一阵激动：“难道是自家娃儿回来了？”

玻璃降了下来，一位二十多岁左右的美女微笑着向老人问道：“大伯，你好！请问李天家怎么走？”

“嗯？你是谁啊？”老人有些警惕，反问了一句，毕竟村里很少来外人。

“我是李天同学，这次找他有点事儿。”

“哦，同学啊，一看你就是县城里来吧，难得呀来我们这穷山沟，有心了，同学之间就应该向你这样的作风学习。”

美女微微一笑，没有插话，这时老人才反应过来，一拍额头，说道：“你看我脑袋，一叨叨，把姑娘的问题给忘了，小天家在前面，你顺着这条路直走，到头儿左拐第三家，门朝北的就是了。”说着伸手指着东边那天路，尽可能的讲的仔细点。

“谢谢大伯，我们赶时间，就先过去了，拜拜！”说完，旁边的司机启动车子，向李天家驶去。

“好俊俏的女娃儿呀，可惜不是我家的娃儿回来了”

老人望着远处的车子。这样想着，摇头一叹，转身离开。

车子在一栋很旧的老瓦房门前停下，两块木板合成的一块大门，刷的黑色的油漆，常年累月，已经泛白，木门也是快腐朽了。

美女下车，对开车的男子说道：“你就在车上吧，我自己进去。”

“男子面带不耐看了下女子，冷声说道：快去快回。”

美女无奈一笑，点了点头，她知道男子心情不好，这次肯带她来这里，还是她求了半天，最后威胁他，男子才同意的，不然根本不会来这里，浪费时间……

美女推门进去后，正准备喊话，一年轻男子端着一盆水从房间来到院子，看到来人，顿时呆住了，双手一松，盆子掉了下来，男子没有管，就那样目不转视的望着大门口的美女，

良久才开口：“文…静……！”

“李天，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见我，这次我来是向你道别的。”叫文静的美女全名叫王文静，曾是李天女朋友。

李天闻言，苦涩一笑：“有必要吗？你走吧，说好的相忘，还请遵守……！”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打我我一顿，哪怕骂我一句也好啊，至少我心里好受一点，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句怪我的话都没有，你这样让我更愧疚，更难过你知道吗？你好残忍啊”王文静带着哭腔，嘶吼着，全然没有了刚刚美丽大方的形象。

李天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盆，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瞬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听着外面的女人哭喊声，他的心更痛，他多么想冲出去，抱着她，说一句“别哭……”但他不能，只能默默忍受这撕心裂肺的痛苦。

过了片刻，在院子里王文静哭累了，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封，和一张卡片，抬头看了眼紧紧关闭屋门，喊道：“这是刘子健托关系给你找的学校的邀请函，我放这了，希望你能去，另外谢谢你以前对我的照顾，谢谢，再见……。”

李天闭着眼睛，靠在门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默默的说了句“不是再见，应该是再也不见。”

王文静和李天曾是令人羡慕的情侣，李天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留给王文静，王文静要什么他总是想办法给她弄到，没钱了，即便是卖血也从不怨言。就这样本来商量好的，等高中毕业时报考同一所大学。

可是后来李天老爸突然得了脑出血，李天只能辍学，回家照顾父亲，而王文静家里条件也不好，爸爸好赌被抓了，妈妈又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挣得钱还不够她自己挥霍，就这样李天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打零工和拾荒赚钱供王文静上大学，一直持续了四年。

直到两个月前，李天去大学看望王文静，碰巧遇见了王文静的妈妈张琴。

“琴姨，您也来了。”

张琴鄙夷的看了一眼李天，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天啊，今后就不用来看静静了，太麻烦了，以后有我呢，你就专心在家照顾你的父亲就好了。”

“没事儿，琴姨，不麻烦，父亲有我姑姑临时照看着，我就过来看看文静，就回去。”李天根本没听出来刚那句今后二字，回复道。

张琴瞧见李天还没明白字面意思，只能给他讲清楚了。

张琴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子说道：“小天，你看阿姨这镯子好看吗？”

李天一愣，看了眼，挠了挠头，说道：“挺好看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啥意思……

“这可是静静的未婚夫刘子健买来送给我这个丈母娘的见面礼，听说价格可是几十万呢。”张琴一脸得意说道。

“哦，静静的未婚夫送的……”李天一时没多想，喃喃自语了句。

“静静的未婚夫？刘子健是谁？”李天猛然惊醒，睁大眼睛，急忙问道。

张琴知道必须给他说清楚了，为了女儿未来的幸福，只能狠心棒打鸳鸯了。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香港来的商人，刘子健看上我家女儿了，已经答应和静静订婚，等静静毕业就结婚。”

“你们不合适，我知道你家情况，你根本给不了我女儿幸福，你还是放过我女儿吧。”

后面的话李天已经听不到了，他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劲的摇头嘴里念叨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文静不会同意的，不会的，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说着，就要迈步去找王文静，被张琴一把抓住，“不准见，你现在就离开，我知道静静上学所用的费用一直是你承担，没事儿，花的钱我如数还你，不，双倍还给你。”

李天闻言，感到遭到了极大的侮辱，扭头望着张琴，此刻李天双眼通红，嘶吼道：“松手！”

张琴被李天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你要是不和静静分手，我就自杀给你们看。看静静是选你，还是不顾我的死活，她要是不同意和刘子健订婚，我就跳楼自杀，我要让你一辈子难安，看我家静静会不会恨你。”

愤怒中的李天被这句自杀，瞬间惊醒，冷静下来。

他真的能不顾张琴的威胁，执意的要和王文静走下去吗？即便张琴这只是一句威胁，但是他敢赌吗？他能让王文静背上一个为了爱情，逼死自己亲生母亲名声吗？

若是张琴真的因为这件事自杀，王文静内心真的会不怪他吗？

即便是张琴对她并不是很好，但毕竟是亲生母亲，血浓于水，李天他不敢赌，也赌不起，因为这个件事，没有输赢，只有阴影……

之后王文静给李天打过一次电话，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她无法因为爱情放弃母亲，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后来李天打过几次，电话号码再也没通过，再后来就成空号。

没多久王文静拿着刘子健给的十万块钱去给李天卡里转钱，被银行告知银行卡已经被销户。

第二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咳嗽声传来，李天才顿时从悲伤中清醒过来，赶紧起身双手擦了下双眼的泪珠，走进里屋。

李天的父亲，李景辉，此时斜靠在床前，默默抽着烟，目中还有些湿润，显然已经醒了很久，听到一些话，深深自责，一口一口的抽烟，呛得一阵阵咳嗽不已。

李天看到父亲咳嗽的喘不过气来，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香烟，熄灭后，拿起旁边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拿出止咳药，摆好，递了过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准备出去饭菜，刚转身，李景辉说道：“小天啊，爸爸对不起你……”

李天身子一顿，内心微颤，眼神一暗，平复了下心情，平静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我妈妈。”说完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直接走了出去，准备饭菜。

李天很孝顺，这点没错，村里都知道，他放弃了上学，在镇里打零工，拾荒挣钱，把父亲照顾的无微不至，可谓是孝子。

可是村里人也知道虽然他孝顺，但同时李天也恨他父亲，所以对父亲态度比较冷，村里人，包括李天的姑姑李沁芝也劝过李天，开导过他，只是李天虽然明白，但就是内心无法真正原谅父亲。

这件事说起来村里人也是唏嘘不已，十七年前的夏天，当时只有六岁的李天，那时身体不好，连续生了几次病，天气太闷热，医生说建议李天居住环境空气好些，通风一些，因此家里唯一台电扇李天的妈妈，‘王亚茹’自然是想让李天用。

可是李天的爷爷不愿意，让她用扇子，她自然不乐意，因为她还要做家务，不可能一直在身边扇扇子吧，因此吵了几句，被李景辉知道，打了李天母亲一巴掌，说她不懂尊老，不孝顺。

事后李天母亲闷闷不乐了好多天，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自尽，当时李景辉在邻居家打牌，其它邻居来叫他，说她老婆服药自杀了，李景辉还不相信，以为他开玩笑，自顾自的继续玩牌，邻居见他居然不信，发了一顿火，直接离开，自己找车准备拉人去县城抢救。

李景辉见邻居发火，心中一紧，赶紧扔下手中牌，夺门而出。

可是经这么一耽搁，到县城医院时，医生抢救一番，被告知送来的晚了，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他们已经尽力了，没能救活过来，最终年纪轻轻的王亚茹扔下六岁的儿子和丈夫，撒手而去。

因此李天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十七年，再也没有和父亲说什么话，每次都是直接做，包括父亲这次生病住院加出院这三年多的照顾，也都是洗脚，洗澡，做饭，所有事情等等都是直接做，能不用交谈就能做的事，他从不和父亲说，久而久之，二人颇有默契，往往一个眼神，李景辉就能知道李天要做什么，算算时间，李天已经十七年不曾喊过一句‘爸爸’二字了。

李天做好饭，盛了一碗米饭，端着一盘炒白菜，端到父亲床前的桌子上，放好筷子，又倒了一杯开水，一切照旧，然后离开了。李天没有吃饭，而是坐在院子里，拿着王文静送来的邀请函和一张卡，静静的发着呆，片刻后，拆开看了起来。

李天看了邀请函，里面附带着一封信，“亲爱的天，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踏上去香港的路上了，说好的以后不再见面，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先违反了约定，呵呵，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本来是想通过邮寄的方式给你邮过去这些，若不是你将经常给我汇款的银行卡销户，我没办法给你钱，只能默默说服自己让自己亲自给你送过来。

顺便看看你，就像你当初对我一样，哪怕再累，再苦，也想看见我一次，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呵呵，说是顺便，其实是真的想看看你，来之前幻想过很多和你见面的画面，但是没有一个我敢肯定的，我知道，你一定恨我妈妈，也怪我向妈妈妥协是吗？你对我的好，今生难忘，但是妈妈对我来说更难取舍，因为这已经不是取舍的问题了，而是来至灵魂深处温暖的怀抱，就像，你对你的妈妈的爱一样，你可以因为妈妈的自杀恨你父亲一辈子，而我不能啊，我不想将来因为妈妈真的因为我们而死，而我却在怪你。恨你，这是万万不想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不想恨你，因为我爱你啊……不管你是认为我是因为母亲也好，爱慕虚荣，贪恋富贵也罢，总之是我配不上你，忘了我吧，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女人等着你爱和爱你，祝你幸福永远……”

李天看完不自觉的双眼已经模糊，泪水嘀嗒嘀嗒落在了信纸上，擦了擦，将信叠好收了起来。

看了眼邀请函上写的SH某成人教育学院，随手扔了出去，刘子健托人搞得，他不稀罕，即便是他需要，他也不会要这个人的东西，这是尊严的问题，先不说他家在哪，家里还有父亲离不开人照顾，单单学校的地址他就去不了。

SH的学校，他现在能去吗？王文静还是太单纯了，光看地址就知道刘子健根本就没想让他去，弄一个他去不了的城市，让他知难而退。可惜欣喜中的王文静，忽略了这个细节，还以为帮了他多大忙呢。

李天起身进屋收拾碗筷，看到饭菜并没有动，看着父亲问道：“为什么不吃？”

李景辉起身，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到柜子前，中间几次险些摔倒，李天想去上前搀扶，内心挣扎一番，身影还是没有动。

这时候李景辉腋下夹着一个木盒，由于本就是一只手和一条腿能动，腋下夹着木盒，多有不便，所以返回床上时，身子一歪，就要倒地瞬间，李天快速搀住父亲，扶着他坐到床上后，才起身准备把饭菜热一下在端来。

全程没有问一句，为什么不吃饭，反而去拿木盒，那个木盒李天见过，但是见有把小锁，猜到应该是父亲的，他见过父亲一直随身携带着一串钥匙，上面有一把很小的钥匙，虽好奇，但他从没有过问过。

李景辉打开木盒，拿出一枚玉佩，目露温柔，抚摸着，喃喃道：“这是你妈妈的嫁妆，你妈妈生前说过将来要把它传给自己的儿媳，你拿着吧。”

走到门口的李天，脚步一顿，将饭菜放到桌上，接过玉佩看了起来，双眼顿时红润，此时拿在手里，逐渐的想起儿时确实见过母亲脖子上戴着这样一块玉佩，但是时间太久，加上当时太小，久而久之，将这事儿给忘了，现在再次看到玉佩，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在哄他睡觉给他扇扇子，唱儿歌的画面，顿时一股暖流从心中游过。

玉佩为白色，呈现出长方形，长三厘米，宽三厘米，看着很普通，但是中间却有一丝红色，犹如血丝一般，不是涂染，而是玉的一部分，这很难得，人们说这种玉，人们戴了会有好运，当然这是人们传说而已。

李天将玉佩戴在自己脖子上，摸着胸前的玉佩，他仿佛感受到母亲就在身边。

李天看了眼父亲，望见父亲那沧桑的面孔，四十来岁的年纪，已经差不多满头白发，和六十岁的人差不多，这时李天鼻子一酸，才想起，这么多年他好像从不曾向这样认真的看过自己父亲，哪怕一次都没。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母亲的死也不能全怪父亲，况且父亲已经自责了大半辈子，他，已经老了……！

“谢谢爸！”李天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出去了。

屋内良久传来阵阵的喜悦的笑声，伴随着言语“哈，哈哈哈……儿子喊我爸爸了！哈哈哈，儿子终于喊我爸爸了……哈哈哈……”李景辉这十七年来从没有今天这么开心过，他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中，整整十七年。这次他带着开心的泪水将饭菜全部吃光，也不管已经凉了，一会哭，一会儿笑，可他吃的却很香，几乎是他吃的最好吃的饭菜，那种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天听到屋内的笑声，望着天空：“妈妈，我原谅他了，你也一定是希望我这样做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