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魂城》——逐日空城

第1章 表白剧情

扯犊子时是个话痨，表白时却成了弱鸡……

林翰非常不满意自己今天的表现，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觉得自己这个脸，今晚丢大发了。

整个晚上，要么自己不说话，一说话竟然还结巴了起来。

那些精心准备的情歌歌词，那些挑着背的唐诗宋词呢？

暗恋了三年多的时间，准备了三年多的时间，就为了今天这一刻。

然而，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所有的准备化为乌有，脑子一片空白。

他甚至觉得，今天晚上约林可儿的，很有可能是个假林翰。

真的林翰在全校好几千人的大会上，念念发言稿，即兴再卖弄个段子，一片欢乐声中走下讲台，那也是为之四顾，一副踌躇满志。

此刻他才知道，这三年多时间里的那些YY，是真的不靠谱。

只是想得美，真刀实枪时……（呸呸呸，想得美，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完全是另一回事。

值得庆幸的是，林可儿答应了。

然后，竟然还是林可儿主动牵了他的手。

男子汉大丈夫，此刻窝囊的一匹。

走入这条黑夜中的林间小路前，林翰一直在甜蜜和难堪之间不停地切换着。

一会儿难为情，恨不能抽自己个嘴巴子；

一会儿又浑身发烧，兴奋不已。

脑子里全是他和林可儿两个人，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林可儿的一颦一笑，林可儿经意不经意地，和他身体的接触……

这一切，让他如醉如痴，回味无穷。

这条林中的羊肠小路，林翰从小学五年级一直走到了高中二年级。至今已经整整走了六年。

除了黑夜里行走时，他需要找到一根打狗棍，拎着它壮胆以外，这条小路带给他的，都是满满的欢乐。

比如和对门的晓娟，在这里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比如在七八个同学面前，跳入小河中的深水区，把力竭的赵勇捞了上来。

再比如，背单词、背课文时，来来回回在那片稠李树下的漫步……

期间除了那条林中的小河涨水，那条由一根倒木搭成的独木桥被河水冲走，浑浊的河水漫过两岸、林中漫无边际都是浑浊的水流时，他才不得已走上那条公路。

那需要多走很多路。

他掐过时间，不仅需要整整浪费十七分钟，还要承受公路上难以躲避的灰尘。

他不仅仅是珍惜时间，讨厌灰尘。

他太喜欢林中那条小路了，很喜欢走在林中那条羊肠小道的感觉。

鼻孔嘴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眼睛，欣赏着各种野花。

心里，想着菇凉。

想着林可儿，或者晓娟……

小路上有高大的乔木，从大树下走过，有漫步森林的感觉。

小路上更多的是杂花生树的灌木丛，林深浓密，有探险的情境。

他曾经和小娟来这里探过险，那是二人的第一次。

那时他刚上高一，对门的晓娟念初二。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岁。

小娟对他这个学霸兼校草的学长，爱慕有加。

她时常凑到他的身边，问长问短，调皮捣蛋。

然而此时，林可儿在林翰的心里，装的满满的。

其他女生则如黄鸟于飞，燕儿过林梢，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直到有一天林翰从窗下走过，无意中见到晓娟在换衣服。

见到她鼓鼓胀胀的上身，丰-满-圆-润，白-皙健硕的大腿时，他忽然就有了某种冲-动。

此时他才明白，除了爱情，他身体内还有另一种强烈的欲求。

当晓娟再次约他去林中采蕨菜时，看着她晶晶亮的眼神，他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晓娟高兴得跳了起来。

一路打闹着，追逐着。

到了林中深处，晓娟突然袭击，掐了他一下。

他丢下装野菜的篮子，奋起直追。

晓娟绕着树木，玩起了猫捉老鼠。

不经意间，林翰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

傻了吧唧的他，竟然还一把抓了过去。

口中大喊“抓到你了……”

他刚觉得有些不对……

就听晓娟一声嘤咛，无力地呻吟了起来，全身软绵绵地，靠着他的身体，蹲了下来……

听到那声呻吟，他也全身颤抖了起来……

……

小路曲曲弯弯，就像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千回百转的心境。

小路花香鸟语，就像少男少女们的企盼，揣着的永远是明媚的春天。

冬天他要在这里伐木，捡烧材，夏天在这里采野菜野果，在小河里游泳，洗澡，抓鱼。

此后，他和晓娟又来过几次这片小树林……

虽然那是一种神仙一样的感觉，他却时常会有些害怕。

他是个好孩子，家务和学业。从不让父母和老师操心。

他不止一次问小娟，那个来没来……

大山里的孩子，淳朴得像天边的云，不染一丝尘埃；清澈得如小河里的水，一眼望穿到河底的卵石。

他不懂，以为晓娟更加不懂。

然而小娟却从不正面回答他，他的心里越发慌乱如麻。

直到有一天，晓娟看着一只飞驰而过的小鸟，悠悠地说，我就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无数过客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我不会奢望什么，我的生命中曾经拥有过你，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从未想过，十四岁的晓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一直以为，他和小娟一样，都是树丛里的野草，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自由而野蛮地生长着的。

他读过很多父亲看的书，自以为比同龄人懂地多，比小娟懂得更多。然而……

他把晓娟轻轻拥在了怀里。

……

他也经常带着同学们来这里游泳，洗澡。

小学六年级时，同班同学赵勇，虽然只会几下狗刨，却偏要逆流而上。

然而，眼看就要到深水区、那根横着的倒木前时，他的力气耗尽了。虽然还在继续刨着，身体却原地不动，且随着水流在缓慢地后退着……

赵勇是个倔强爱面子的家伙，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声不吭，还在努力地刨着……

林翰凭经验知道他已力竭，随时都有呛水沉没的可能。就立刻跳进水里，刷刷刷飞快地游了过去，把赵勇带到了岸上。

赵勇躺在沙滩上时，就只有大口喘气的份了。

林翰知道这条小河哪片水域最适合游泳，并且最安全。

就是那种平缓够深度的水域，可以畅游，可以潜水，可以站在岸上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到水里，脑袋不会触碰到河底，下游不远处就是浅滩的那种。因为即使遇到危险，也很快就会被水流冲到浅滩处，而化险为夷。

躺在沙滩上，嗮着太阳最惬意的时候；

遇见绿草如茵，花香四溢的地方；

他想得最多的，还是林可儿。

她一定也很喜欢这样的地方，他想。

他幻想着两个人，一起在这里时，可能发生的事情，可能的各种场景……

这样的幻想，从初中二年级两个人第一次相遇，一直到升入高中二年级，持续了三年多的时间。

今天放学时，他终于跟着她，一直走到了她家的小区附近。

她绕着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停了下来。

她一直没有回头，却知道他一直在后面。

他还是没有讲话，伸出手，手上是一张电影票。

他邀请她一起看晚场的电影。

那一刻，他看见她的眼睛里，忽然亮晶晶地闪出光来。

他在影院门口终于等到了她。

他不记得电影中的任何情节，甚至都忘了电影的名字。

偶尔肩膀的碰触，手臂的碰触，如同电击，令他沉醉，令他幸福快乐的不能自已。

他想握她的手，甚至能有更多的身体接触，更多的亲密无缝……

就像那些被广为吐槽的忘我画面那样。

整场电影时间里，他却忐忑着一直没敢。

他总是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他。

这种感觉，令他汗毛直立。

电影散场的路上，他最大的愿望，是想拥抱她一下。他yy着那种拥抱的感觉，幻想着他和她可能做的动作……

还是没敢。

并肩走着的感觉也很不错，他想。

肩膀的碰触，手臂的碰触仍然令他心神俱醉。

直到送她到她家的门洞口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她说，我到家了……

他低着头，沉默。

心里却在打着冷颤。

他感觉，黑暗中的那双眼睛，仿佛就在他的左上方，一直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

“你的病好了？”

他惊愕地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啥病？

我，没病啊！”

“一直是话痨来着。没病，那今天从头到尾，怎么就没有声音了？要我看，病的还不轻呢！？”

她狡黠地着他……

然后她看着他那双惊愕的眼神，轻轻拉起他的手，又轻轻地握住了：

“我等你约我，等今天的这一刻，等了三年多……谢谢你……话痨，胆小鬼！”

他终于抬起了头，忘记了黑暗中那双恐怖的眼睛，忘记了所有恐惧。

他直视着她。

眼里千言万语，心里一万个MMP……

……

第2章 乐极生悲

眼里千言万语，心里一万个MMP……

他空想了三年，或悲或喜了三年……原来，他竟然空空浪费了三年好时光。

三年时间里，能看多少场电影，能牵手多少次，能拥抱多少次？

三年时间里，能干多少……咳咳……好事啊……

他看着林可儿走进门洞的背影，呆愣愣地站了好久。

他已经不记得是怎样穿过整个街区，再走上这条小路的。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仅有的、隔着单薄一层衬衫的身体接触。

回放着她的手，那种柔软细腻的感觉，体验着心里那种沉醉的滋味，整个人是晕晕的，麻木的，机械着……

街区明亮的灯火，已远远甩在了后面。

他终于走进了这片林中小路。

原本仲春温润的天气，进入林中后，就忽然凉了下来。

浑身的燥热和迷醉，此刻也有了三分清醒。

他甩甩头，把自己拉回现实，凝聚心神，开始正八经儿地看着路，走着路。

今晚天太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即使再熟悉这条小路，偶尔新出现的一根枝条，一根倒木，都有可能造成意外。

何况，怎么忽然，又有些害怕了起来？

他感觉那双黑暗中的眼睛，又出现了。

他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那一双眼睛，还在盯着他。

白天夜里走过千万次的小路，此刻忽然有些陌生了。

今天的这里，仿佛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一片漆黑阴森的世界。

以前，为什么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从进入小树林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了异样。

他停下脚步仔细听一听，没有声音。

壮起胆子，回头看一眼。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不看还好，看了这一眼，满目黑黝黝的暗夜，无穷无尽，又增加了他的几分恐惧。

林翰尽量加快着步伐，恨不能立刻冲出这片树林，这片曾经带给他很多喜悦，很多幻想的树林。

借着微弱的星光，他分辨着黑黝黝的树影，小跑了起来。

遇到小路上裸露出来的树根、横卧着的倒木的黑影，他索性就跳了过去……

他跑得越快，越觉得身后的东西，也在很快地紧紧跟着他，离他越来越近。

他不敢回头了，又忍不住想回头看看。

恐惧的压迫下，还是没敢回头。

他快，它也快……

林翰头皮发麻，浑身酸软无力，感觉心脏要跳到嗓子眼了。

他在一颗大树下停了下来，把身子隐在树后，壮着胆子往后看去……

仍然什么都没有。

往前看，还能看到一些树影。

往后看，却什么都见不到，甚至连一个树影都看不到了。

一片漆黑，没有边际，没有厚度。

没有星星点点的通透，整个空间都是混混沌沌的墨黑……

刷的一下，那一片酥麻麻的感觉，瞬间再次爬过他的整个头皮。他浑身一个冷战，感觉大脑翁的一声，整个人几乎要失去控制了。

他缩成了一团，蹲在了树下。

眼睛再也不敢看向四周。

他努力地看着地面，希望能看到一些花草，甚至能看到一些枯枝烂叶也好。

他感觉，如果能看到一些花草，一些枯枝烂叶，那似乎就能证明，树林还是那个树林，小路还是那个小路。

然而，眼睛几乎贴到了地面，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他想挣扎，想呐喊，想冲破这莫名其妙的黑暗。

他想重新打开这个世界，想看到那些树木，那些花草——就是只有些婆娑的树影也好啊。

然而，他睁大双眼，用尽心力，仍然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世界，仿佛陷入了黑暗的虚无。

他，仿佛正经历着一场恐怖异常的噩梦。

他暗自给自己打气，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走夜路正常的恐惧吧，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吧？

他转过头，再次看看前面……

原来星光下影影绰绰的树影，此时也丝毫不见了踪迹。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他想，这，可能真的是在做噩梦吧？

想了林可儿三年多，怎么今天，说牵手就牵手了呢？

竟然，她也等了我三年多……

世间，真有这么幸福，或者不幸的事吗？

真有可能是日有所思，然后也会有所梦吧？

今晚的牵手肩并肩，此刻这四周压迫感极强，极其恐怖的漆黑，可能都是梦境吧？

他掐了一下大腿，很痛！

然而，黑幕强大的压迫感，恐惧感，此刻并没有消失。

那种压迫与恐惧，已经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知道，这不是梦了。

强烈的恐惧，逃生无门的绝望，他已经濒临崩溃了。

死亡的前奏，都需要垂死挣扎一下吧。

他恐怖压抑得太久了。

他想冲破这层无声的黑暗，冲破这无声无息的黑暗禁锢。

他仰起头，不顾一切地狂喊了一声

“啊……”

然而，他汇聚所有能量的嘶吼，并没有得到回音，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宣泄。

他听不到一点声音，仿佛这几近贴身的黑幕，把这声嘶吼，全部吸纳，融化，化为了虚无。

他想站起来奔跑，然而刚刚努力地站起身来，就感觉四周的黑暗，极速地涌来，紧紧地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他被紧紧地束缚，越来越紧。

他感觉咽喉的缝隙越来越窄，越来越憋闷，他喘不过气了……

在模糊意识中，他在心里哀叹一声，完了。

他懊恼地想起一句话：

天黑，别出门……

……

别说还有晚自习，天黑不出门，晚自习咋办？又怎么去约会？

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是那种喜欢随处撒狗粮，无情虐狗的人。

谁又敢保证，自己就没个空巢期吗？

如果天黑就不出门，在发骚的季节里，不去和女孩子约会，那和一条作死的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他已经做了三年多的咸鱼……咳咳，那个晓娟，纯属意外……

今晚才刚刚拉拉手，充其量也就是栽楞栽楞身子……

距离翻身，距离扬鞭跃马，至少还差三四个步骤吧……？

然而，吃奶的勇气都使出来了，这刚刚一栽楞身子，眼瞅着就要特么嗝屁了……

林翰庆幸自己在嗝屁之前，终于和林可儿牵了手。

然而遗憾的，也是和林可儿牵了手。

还仅仅是牵手……

此刻他意识到，他十七岁的时光里，至少荒废了五六年的美好时光。

从十一岁的那天早上，他的被窝出现那片冰冰凉、黏糊糊的东西开始，这五六年间，可以有多少好事发生啊……

然而至今，仅仅是牵个手。

幸好，还有晓娟……否则到了那个世界，一朵含苞没放的花骨朵，就要奉献给恶鬼，想想都恶心，想想都恐怖。

林翰只是个凡俗的少年，嗝屁之前能回顾的也仅仅是一些凡俗的欲求，凡俗的悲欢喜乐。

只是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一片嗡鸣，就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旋转，在黑暗中飞扬。

在黑暗中仿佛飞跃了千山万水，在黑暗中仿佛掠过了千载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