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唐》:第一部 一
第一部 一
春水涣涣,又满了已枯了一冬的寒江,江上的航运又开始繁忙起来。可这初涨的江水,隐没了各个突兀嶙峋的礁石,反使得这阔大的平畅如烟似缎地在春风舒展蜿蜒的江面,更暗藏了无数的凶险与危难。
春水初涨,江上还少有船家撑船。江面上多是竹筏,顺着奔涌而下的江水,迎着料峭的江风,载着不多的商货急速地在江面上飞驰着,江边倒泊着不少船在网鱼或炊饭,江坳里也有不少撒网收网的渔家。在这刚刚经历过兵乱的南国,现在这情景,倒算是呈现出难得的太平与祥和了。
当然,地还是荒着,到处的地都闲在那儿。野外空荡荡地,野草疯长着。可与水面上的渐渐空阔与平畅比较,还是有不少人选择在陆上行走,到底是初涨的江水和那还是很凌厉的江风,令人极不舒服,而暗礁挂坏的那些急急忙忙下水行走运货的船和顺水放下的竹筏子也常常是有的,什么时候都还是陆上更安生平顺些。就算是要渡河,那秋冬里枯水时搭架起来的浮筏子桥还在水中漂着呢。可这建溪口的那人来人往了一冬的浮筏子桥上,今天却空无一人!桥两头的岸上却都围着一群人,看上去显得热闹非凡。
一素衣老汉带着四个劲壮的汉子正要到河的对岸去。见人堵着过河的道路,忙先侧着身子,费力地挤了进去,要看个究竟。只见路当中有十几个汉子提着刀,坐在横在路中的几条板凳上,人一靠近,便拎起刀乱抡。一个心急着要过河的挑货的货郎,才抢身走近几步就遇到乱抡的刀,忙慌叫着了几声,向后急退了几步,放下担子,口中叫嚷到:“这位爷,你这是课税,还是打劫,也得说个明白啊,怎么就只占着道,不让大伙儿走呢?”那抡刀的汉子也不理会,见他跳远了,便抬头向天,举着刀懒懒地修着面皮上短短的胡子茬儿。
围观的众人纷纷附和着,想过河的见那几个汉子都不理睬,个个懒洋洋地,不是抬头向天,便是低头看地,还有小声地搭着话,好像完全没见到周围的人似的。他们的身下摆着几根足足有四五丈长的竹竿,竿顶上用竹蔑红绸扎着小小的楼宇的模样的东西。围观的人见那几个拦路的人久坐不动,便有几个人悄然地举步上前,想穿行而过,不想刚靠近便又是遭到一阵乱抡。
众人又气又恼,有些个真要过河的急得卷着袖子,要拎起扁担,操起木棒硬冲卡。这时,大约是见人聚得差不多了,而且又有些群情激昂的样子。那几个坐着的汉子中,便站出了一个青衫大汉,身子修长,他反握刀柄,垂下刀头,把它靠在手臂上,然后走向前,昂首向着众人抱拳,大声地喊道:“各位乡亲今儿要得罪了,得罪了。都让一让,让一让。”正叫嚷着,另外几个汉子便也立起身来,提着刀将渐渐围上来的众人赶开了去,要在那滩涂口上清出了一个大圈来。那青衫大汉见围着的人们怎么也驱不开,便张口嚷到:“今日又至年二十四,这幡舞在我们建州也停了些年日。今日反正无事,我们青蛟帮便在这里舞个幡来,与大家同乐同乐!”
说话间,一名汉子已立在那横在地上的竹竿的尾端,他双手拿定那竿尾,“嘿”地大喝一声,将一根竹竿“哗”地一下便竖举了起来。那竿顶上缠着的红绸,被那江风的扯,立刻飘洒飞扬了起来,那竿顶上扎的三层大红色的小宫室,随风“嘀留留”地转了起来。那小宫室的檐角下缀着指头大小的铜铃,亦是随风响动,轻脆悦耳。
四下里被驱着也不散开的人群中,突地有一人叫到:“挑幡啦,又要挑幡啦!”四下的围着不动的人儿,见这阵势,“哗”地一声喊,顿时向四处散了开来,顿时让开了一块方圆五六丈大小的空地来。四下里反而安静了许多。围看的人却又都不走远,也不背身,而是纷纷仰头,双眼盯看着不动。好似怕错过什么似的。
那汉子一脚跪地,将竿尾架在大腿上,然后又是“嘿”地一声喝叫,只见他双手拿着竿尾,奋力向上一抛,他自己亦向上一挺,立起身来,那竹幡便飞上半空中,离地足有一丈有余,而后又笔直地落下。那汉子上前跨了一步,扎好马步,耸肩一迎,那竹幡正好稳稳地落在他的肩上。那围看的人们见了,突然一人大叫了声“好”,四下里便纷纷响起了掌声与叫好声来了。
那汉子将肩一耸,那竹幡便跳到他的另一肩上;再一耸,那竹幡便又掉下了他的身子,他双手一操,将那竹幡幡尾稳稳地兜手中,而后他马上翻腕旋动着竹幡,让它在自己身前身后不停地绕动。直转得众人眼花缭乱,那竿顶的小宫屋与红绸便转得更欢了。众人见了不由又纷纷叫起好来,一时间欢声雷动,好不热闹。
那青杉汉子见众人看得入迷,便又向前一立,朗声说到:“这几年战火不断,大伙没见着这挑幡也有几个年头了。今日我青蛟帮再转彩幡,一为谢练老太君活命之恩,二便为我芝城百姓迎新除旧,求得个好风水彩头。”而后双后一抱拳,向众人连连揖手。正在此时,那挑幡的汉子,将那彩幡向上一抛,用额头稳稳地接着那幡尾,众人见了又是大叫一声好!
待众人平息了些,那青衫汉子又说到:“我们青蛟帮是从来没有对不住大家的,从来没有!今天拦桥,也是逼不得已的,大伙看这江水已涨,可这浮筏子桥还横在江上,大伙看,你看那桥都被水冲成弓形了,摇摇晃晃地了,人要是走上去,可是飘呼呼的,极不稳当了。大伙若是上去,江浪一荡,落下冰寒的水里去,可是要丢了性命的。我们拦在这儿,阻着大家过河,可也是为大伙的安危着想。大伙在此稍安一会儿,待我们与行云会的那帮小子交涉好,让他们拆了这劳什子的要人命的竹筏子桥,自然会放出渡船让大伙过河的……”
“伍六漆,你这没落世,少在这儿胡说八道!”那青衫汉子的后面突然远远地传出一声大喊。听到喊声的众人不由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忙转头向那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那一群人后,又有一竿幡头露出,那幡头越升越高。突地有一人大叫到:“斗幡啦,哈,哈,要斗幡啦,快让开,快让开,行云会要与青蛟帮斗幡啦!”
那围看的人,一听不由骚动了起来,个个都引颈向江边眺望。那背对着江边围看的人,听得这叫喊,便立马分出一条路来,众人便见着,从江边急急地跑来了十几个人来,当头一人双手抱着一挺五六丈长,斜喇喇的竹幡跑得飞快,在他身边有一人则边跑边指着汉子大声喝斥着。
青衫汉子双手一叉腰,回身对着那一行人喝叫道:“嘿嘿,我如何就胡说八道了,你们行云会搭个浮筏,不花一分力气,已经发了一秋冬的财了。现在已是春日,你们也该消停,消停了。”
那几个汉子也跑近了,那挺幡而来的汉子,支着幡跑了这么许远,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他快到人群时,突地将那幡高高地一抛,他整个人亦飞身向上跃了起来。围看的众人,以为是他失手抛了幡旗,吓得不由大叫起来,慌忙向四下里跑散了开去。可那汉子,在空中一个翻腾,落在了地上,随后又在地上打了数个滚,正追到那竿子落下之处。那汉子不伸手去接,却突地双手向后一仰,弯身向后拗去,一脚支地,另一脚向天上甩去。众人见得紧张,竟一时全场鸦雀无声,寂然不动。
不想那汉子的脚底正支在那直刺而下的竿头上,稳稳地将那竿子接了住。那幡一顿,笔直地立在那汉子的脚底上一动也不动。众人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不知哪个先醒过神来,大叫了一声“好!”顿时全场欢声雷动,掌声如潮。那汉子听得掌声,更是全身是劲,他脚一抽,整个人一翻,立起身来,用嘴急急迎了上去,竟将那幡尾一口咬住,众人见不了由又大声喝起彩来。那青蛟帮的汉子见了,不由也使出浑身的解数,卖劲地舞弄起来。场上幡转如虹,人舞如龙,围看的众人更是欢天喜地,乐不开支了。一时间,这滩涂口上黄尘四起,热闹非凡。
那追来的汉子见得差不多了,便将手一挥,那随在他身后的一群汉子便围了上来。他们尽数站在两杆幡之间,将两个舞幡的汉子分在两旁。行云会当头的是一位劲装大汉,身材魁梧,一脸虬髯,衣襟以下水渍斑斑,他身后的汉子们,也是水渍满身,那虬髯大汉立在场子中央,双手一抱拳叫道:“各位乡亲父老,大伙莫听青蛟帮的泥虫在此处胡说八道。我行云会一冬以来全为大伙行路方便,何曾如这伍六漆所说的那样……”
那青衫汉子亦带着一群人围了上去,张口说到:“李顺水,你们行云会这些旱鸭子,这水大了在浮桥上都立不稳了,还不快快上岸来保命。”说着将刀向前一伸,对着虬髯汉叫道,“你看这水都涨过岸了,难不成你们这些走旱路的,还要再赚这一春么?”
“放屁,放屁!众位乡亲,我们大伙的命都是练老菩萨给的,我们行云会会这般黑心么?这浮筏子桥哪年我们不是二月二时望月潭中冒水时才拆的,我们搭桥,也是方便大伙的。今才刚入春,这些撑船放筏子的却就来这儿搅闹。陆上叫几头狗来拦,水里还说要放竹排子来冲撞。真是好本事,哼!”
“你说什么。”青衫汉子不禁大怒,挺刀就向前戳去。
“说的就是你这孙子。今日我便要你散了去,免得碍着大伙行路。我且让你三招,再问你让还是不让。”虬髯汉子腰身一转,让过那一刀,顺手在腰间一摸,扯出一条有婴孩手臂般粗细的铁链子,操在手里。并不攻打过去。
“谁要你让,一旱鸭子却叫什么顺水,我早便看你不顺眼了,今日我便让你顺了我青蛟帮才是!莫要躲闪,有本事便在此与我分个高下!”青衫汉子横切了一刀,口中嚷到。
“好,我便与你打斗一番,如我胜了当如何!”那李顺水脸有怒色,手一紧那链子说到。
青衫汉子又是紧了一刀:“胜我,我便叫你一声儿!我胜了,你便要叫我一声爹!”
围看的人听了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顺水大怒一挥手,那链子便向青衫汉子卷去。铁链子挥起来有丈把长,一舞起来,便呼呼作响,气势十足。两人翻滚着腾挪厮杀,一时泥尘纷起。围看的人儿不禁四散站开远远的围住。却也有不少人嬉笑地指指点点着,还不时大声地叫着好来。
那要过桥的素衣老汉看了看那两人厮斗,也不由有些哑然失笑,两人的功力看去还只是初达风境,招式上也只比街头打斗多些章法罢了。这两个帮会看来大约也就是街头的小混混们闲来组织霸占一个行当的吧。
素衣老汉再看周围围着的人们,大多是空手闲着,兜着手儿,裹着个肥袄,在那儿张嘴叫好,齐声起哄的。大多也就是来无事取乐,消磨时光的。看到这些他更是满心疑惑,很有些不明所以,忙向着身边的人们打听道:“各位,各位我们几个是外地来的,正有急事要过这河,可这打着的又是怎么个一回事呢?”
周围的人们都在那儿喊叫着,没空理会他。一个刚挤了过来的禇衣汉子却很是热心,他看了看老汉,说:“老丈,听你这口音,是个北方来的吧。”老汉见有人理会忙点了点头称是。
二
“老丈这开春就来南方是做什么买卖么?”
“不是,不是,这趟来建州,是投医来了,老夫身后四个侄孙,各个患有隐疾,正急着为他们过河找三圣山去寻医问药呢。”
禇衣汉子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素衣老汉,那老汉精神矍铄,头发乌黑,包着一块素色暗花方巾,面色红润,留着三绺修髯,身着素色绵衣,看去蒙上了些土,质地却是极好,袍边都精致地绣上紫边,袍上似乎还有福寿的暗纹。
禇衣汉子又向他身后的四个高大的汉子看去,这四人都是默然不动,目视前方。他们在老汉身后一字排开,个个高大挺拔,面貌不凡。其中一个已是中年,国字脸,面色腊黄,全身削瘦,面带病容,下巴上竟没有须髯,显得有些怪异。他张着双眼,微微抬起头,一手搭在身边的一个圆脸青年的肩上,另一手持着一瘤头拐棍。而那青年面色枣红,浓眉大眼,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不过可怪的是,他的双眼却好似直盯着人的嘴看。在他们身边的另两位都更年青了些,长得却是一黑一白,黑的那个长得浓眉小眼,却高大威猛,虎背熊腰;白的那位最是年轻,身体修长匀称,手持一把折扇,看上去清秀斯文,白皙文弱。四人的神情上也都有些木然,并不理会禇衣汉子的端详。
老汉见汉子不断打量着,便随口说道:“北方也不太平,一路上见南方倒比北方好了许多,可一到建州好像与北方也差不了多少了。可这日子,再苦也得要风雨刈食粮的。”
一听这话,禇衣汉子似乎愣了一下,“哦”的应了一声,可看上去却又有些心不在焉地,转过头来,眼神飘散开了来。他仿佛被场子里的打斗吸引去了。怔怔地看了看场子里打斗得正欢的两人,又好像在思量着什么似的。
“现在哪有太平的地呢,趁风雨没到,就得星月筑篱塘了,不然篱塘坏损了,便不会过了。可日子终是要过的,万事终会好的。你说是吧!你看。”禇衣汉子说着,指了指场中打斗的两人,“在我们建州这儿,原本这两帮人每年开春都要这样闹腾的,都快成年节了。可这几年,南唐和吴越趁闽国三王内斗,趁火打劫地来吞了闽国王氏的地,这旱、陆两帮人打斗,争行路的乐子也已经没了两年了。你们来自江北,难怪你不懂这些混混们取乐的事,看着奇怪吧。”
老汉点了点头问:“可这已是开春,大伙不要筹备着整地下苗吗?”
禇衣汉子叹了口气,说着又指指那些胡乱叫唤、兴高采烈的人们说:“这兵乱连年,种了也没得收,收了也未必能吃得上。今儿你是活的,明天可能也就死了。大伙由此也想不了那么久远了,有得高兴就行,那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你看我们这儿大多也不是要过河的,多是闲着来看热闹的。”
说着他又看了老汉一眼,见他满脸不屑,又似乎是满脸痛心。就又说道:“你还别瞧不起这把式,那两年,闽地还在白马三郎治下时,在这道上打斗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看着可真是过瘾。可惜那些个人,现在大多被那富沙王王延政重金收走,也多在征战中死了,现在只余下这些个小子了。”说着也是一脸惋惜的样子。“不过还好,有总比没的好。管他谁当家主政的,有得乐,能太平,大伙高兴就行,你说是不是?”
“那他们这是争什么呢?”
禇衣汉子越过众人,指着他们的身后说:“老丈你看他们身后的那河啊,这秋冬时,河就枯了啊,舟啊,筏啊的不好行走了。便由那行云会的人,呶,就是那满脸胡子的那汉子在的会,那汉子他叫李顺水,在那行云会也算是个小头目,功夫很是了得,我看那青衫伍六漆多是不支的。只要再二十招,二十招李顺水就能胜了。”
禇衣汉子突然兴奋起来。眼冒金光:“你们是来找三圣神医的啊,那感情好。这四位看上去英姿勃勃,竟有隐疾,可惜了,可惜了。既然是这么个急事,那可不要被耽搁了才好。我这就去看看。你过河的事有着落了,你等着啊,一会儿我再同你讲,等着啊,我一会儿就来。”
那禇衣汉子告了一声辞,便急急跑向一边去了。只一瞬,那汉子便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伙计模样的人儿。他边跑边拱手说:“不知老丈人贵姓?”
老汉忙躬身拱手回礼到:“老夫姓马。排行老三,人称马三。”
“马三爷,久仰久仰,那儿几位你看看,有没有相熟的。”说着手向人群的一处一指,又说到,“看来你也得留下来与这些人一起热闹热闹了,不然三圣神医那儿人一多,去了恐怕也排不上号了。”
马老汉一听吃了一惊,忙歪头一看,只见前方几个彪形大汉,个个浓髯遮面,面色黝黑,健步昂首,穿着轻简。在这料峭的春寒之中,他们身上虽只挂着薄薄的单衣,却毫无畏寒之意,只是他们身上那衣物都显得很不合体,都窄窄地箍在身上,显出健硕的身子板来。马老汉把眉头一皱,向四周扫视了一下。见围观的人群当中还有不少他们的同伙,正向那些围观的人打听着什么。还有几个就在老汉的附近,一阵风吹来,老汉嗅了嗅鼻子,空气中竟有了一丝膻味,心头不由一紧,皱起了眉头。
禇衣汉子见他也已察觉,便接着说:“马三爷,求药治病的事,莫让人给搅了。瞧他们一时间也找不着路,还请老丈一行五人莫要全都过了河,留下来几个,一起留住那些也要去找三圣山的相好的,那在三圣山寻人调药的事也便会从容顺畅些了。”
这时有两个浓髯的彪形汉子已挤身到了他们邻近,正拿着一纸片在询问着什么,马老汉不由歪头定眼一看,那纸上写着“三胜三逐氓躲垒,襟应缠斤向潮还。”马老汉眉头一皱,不由得心中一紧,思虑着些什么起来了。
那些好事的闲人,见有人拿着字据询问,也便就热心地接过来,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然后解着:“这个好解,这个好解,就是说胜了三次,赶了三次,百姓们都躲了壁垒里了,胸脯里要绑着斧子防身才好乘船回家。这讲的是世道不太平,大家都避难去了,要回家一趟不容易啊。”
“不对,不对,这两句应当是说,黄帝与蚩尤打仗胜了三次,将蚩尤赶走了三次,蚩尤便用息壤来堵住黄帝的追兵。而黄帝就从怀里拿出神斧……”
“什么黄帝吃油的,这明明讲的是博彩的事啊,这一句应读为三胜三、逐氓、躲垒……”
“非也,非也,你们这般胡说,不怕被练老神仙听到么……”
老汉不由轻声发笑,可他却无心再听取笑话,转过了身来。他心中也有些纳闷,可眼前他却有更要紧的事,他静下心来留心细看了一番,却见这些汉子的衣服不合身体,可衣料却是极好的苏锦,袖口与领口处缝边的布的颜色也不同,眼前的两个汉子分别是黑红二色。马老汉心里顿时豁然,沉默不语。
而此时,空气中的膻味也更重了些,马老汉身后的四条汉子除了那红脸的外,其他人亦都是眉头直皱,脸色一变。禇衣汉子与他的伙计们不由得也皱起了鼻子。歪头看向那两个拿着纸条的汉子。那两个汉子见无人能解,便拿着纸条又到别处去了。
马老汉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那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说:“二郎,你从这建溪上方打船下去,看看溪上的情况,一天后与我们在那晦月洲上的小店里见面。”那面庞黝黑的汉子也不答话,一个抱拳躬身,转身便走了。
这时只听见禇衣汉子侧着身子,对周围的人叫道:“什么,喔,喔。无妨无妨,我来调停,我来调停。”说着,禇衣汉子回头看了一下马老汉,便踏步上前,一边直直地向前伸出手,不停地下压着,一边对来来去去厮打的两个汉子叫道。“两位停,停。”
那两汉子打得正欢,哪里肯收手,禇衣汉子一看急了,闭上眼睛,一低头竟让过那链子与扑刀。抬步摇摇摆摆地向那链影刀光处急急走去。众人看了,不禁屏息尖叫起来。
那汉子边走叫嚷:“伍六漆,李顺水,你们要是打到我,你们赊欠的酒债、赌债可就都要翻个倍儿了。”
那俩汉子一愣,齐齐向他打量,伍六漆叫道:“老奸庄,你不去开庄,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那李顺水正占得先手,哪里肯住手,只是伍六漆的身形尽数被那汉子遮了去,他便也只好收了链子,叫到:“老奸庄,你如何又来坏我好事!”
“我呸,什么老奸庄,我圣手庄,今天也来凑凑你们的热闹。你们俩花拳绣腿的打个老半天,太阳都快走正了,照你们这么假意地舞闹下去,一天也没个胜负。来,来,来。”说着他转个身向围观的众人叫道,“大伙都聚过来听我说,都聚过来听我说,今儿这么热闹,我在这设个庄。练老神仙在上,万事大吉大利。”说着向城内拱了拱手,然后又回头对已经歇手的两个人说,“你们俩对赌一个事,我们大伙各押一方,我庄定一方,怎么样。”
众人哄声叫好,便要伍六漆、李顺水对赌一事,老汉见这初春却仍有这么些闲人无所事事,不住地摇头。
伍六漆、李顺水垂下手,一时半会也不知要赌些什么,禇衣汉子又站在场中:“那好吧,我定个赌头,我看李顺水五十招内必胜伍六漆。”
李顺水听了不由得意地摇起头来,口中叫到:“你适才不挡,我便已经取了他的人头了。”
“什么!”伍六漆手上扑刀一紧,嚯地立起刀头,大喝道。
“急什么,急什么,”那禇衣汉子对着伍六漆向下压压手心说,“不就个赌头吗,超过五十招,你功夫上争气,不就发财了。”
“哼!”伍六漆一听也在理,便转头瞪目怒视李顺水。李顺水满脸笑意,更是得意得双手抱拳向四方揖手。然后他手中的链子又使劲地攥了攥,那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动。他得意地仰头笑到,“什么五十招,就他那三脚猫功夫,一整冬又都泡在窑子里,我只须二十招,便会将他链在我这的索江金链下了。”
“什么!放你娘的狗屁!”伍六漆一听,双眉一竖,挺刀便要抢攻上去。李顺水见了,便又挥出链子,向伍六漆卷去。
禇衣汉子,忙一把拉住两人说:“现在打可不成,现在打可不成。大伙还没下注,打了白打!”两人听了均一愣,齐齐住了手,却仍然挺着兵刃,直对着对方。那褚衣汉子也不理会,冲着围看的众人叫到:“大家下注啊,我们还要加个彩头。如果伍六漆五十招输了,就得让要过河的过河。”
“那不成,那不成,那不成。”伍六漆一听立即回刀收手,忙转过身子对着禇衣汉子叫道。
“怎么怂了?”
“我会怕他。”伍六漆脸一横,然后转身对禇衣汉子说,“我们两帮人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啊。”
“伍六漆你怕过江龙顺哥了吧。”
“逛了一冬窑子,腿软了吧。”
“没本事,就别在这儿显摆,还舞枪弄棍地,丢人。”
“李顺水,你也加个彩头吧。省得八九十觉得亏。你那会里的事,你总说得算了。哪似那八九十装横厉害,一遇硬茬就软蛋。”
众人见伍六漆怂了,怕赌局开不成,便都起哄揶揄来那伍六漆了起来,总想哄着两人对赌。
李顺水又得意得大笑起来,他举起一只手停在半空,说到:“那我也加个彩头,省得说我占他便宜,我要是五十招内胜不了他,就从此金盆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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