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陆小辑》：1.鸽群——万物起源

1.鸽群——万物起源

如今我时常想

鸽子为什么一只接一只坠落

童年时，他们曾离我很远

比流淌进夕阳的渠水远

比戏台上唢呐的悲鸣声远

比孩子的眼泪里的迷惘远

比父亲膝盖下陷进去的怀念还要远

长大了，我走到鸽群前

他们灰白色的胸脯便刮起西风

我攥住手让他们停止

他们便抖落全身的羽毛

赤裸着，赤裸着从指缝间滑落

滑落，不知疲倦的下坠

漆黑的瞳仁是白日的流星

恶人许愿，让更恶的人衰老

我逆着风追赶鸽群

在流星的尾焰上写满送给黑夜的情书

我是多么渴望啊

在鸽子停滞的星夜告诉所有人

我爱他们像爱你眼眸里水仙的倒影

告诉每一个唢呐手

吹些让渠水能流淌进朝阳的曲子

告诉每一个父亲

孩子的眼泪灌溉着阻止土壤衰老的怜悯

也许我从未长大

生活在幻想乡的鸽子们总爱飞向远方

赤裸着，赤裸着从指缝间飞升

半梦半醒间，我看到晚霞般的鸽子

他们永恒的坠落，从不疲累

目的地好像燃烧着一束微光

我收起翅羽，汇入鸽群。

2.橐吾——进化失败的例子

你轻挪莲步

曾抖落一湖晚星

你淡露粉靥

曾梦醒半个盛唐

火焰染红的夏夜

南风拨弄你的唇

月光融灼你的眼眸

“上岸啊，荷海中岁月终将枯萎”

“上岸吧，群锦里正染播着孤寂”

哭泣的花蕊在忐忑中凋零

你探出淤泥中的双足

像飞蛾沐浴火焰而蜷曲的触角

富氧的空气灼蔫你的根枝

贫瘠的土壤活埋你的花冠

疼痛曾使你哽咽着后退

但比起死亡

你更畏惧人群中的孤独

西风吟诵塞壬的挽歌

在秋初的第一个月夜

你成了第一枝上岸的荷花

世间第一枝橐吾

粉嫩的脸庞早已在跋涉中褪色

纤细的枝干被碾磨出崎岖的疤痕

你挣扎着挺起腰，让触角探的更深

你颤抖着托起双臂，结出花朵

丑陋的脆弱的渺小的乳黄色的花朵

扭曲着起舞庆祝自由的橐吾

跳着独角戏沉浸在狂欢中的橐吾

陆地粗糙了你的肉体

却剔透了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