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我的爱》——南海一叶
第一章 幸福世界
今天本该也是个和平常一样的日子,有点累,但充实,愉快。要是没有发生那令人窝心的事。
下了班,开车回到家,杨元浩费了点劲才停好车。突然之间,到处都是车,黑的、白的、红的、黄的。名贵的、普通的,门前屋后,道路两边。停车没点玩杂技的手艺还真不行。
杨元浩又和平时一样迟。作为一个医生,准时下班就是一个奢望。他一开门进屋,正埋头在客厅角落玩具堆里的儿子,就欢叫着:“爸爸”扑过来。元浩忙蹲下身,抱住儿子。一刹那间,他心头郁结着的那点不快一扫而光。他亲了一口儿子,又伸头在儿子胸前蹭了几下,宝贝儿子咯咯地笑,扭动着身子躲避。
妻子从厨房出来,不满地横杨元浩一眼,说:“就没有一天早点到家的。”儿子小毅趁机帮腔,也表示他的不满:“爸爸,你今天又没去幼儿园接我。”
杨元浩微笑看着儿子,说:“爸爸答应你,明天一定去接你。”妻子看他一眼,说:“你肯定明天有时间?别又乱许诺。”杨元浩叹了口气,说:“我明天休息。”妻子倒惊讶了,说:“明天好像不是你的休息日啊!怎么啦?”医生都是轮休的,没有特殊情况,大家都不会占用别人的休息时间,毕竟各人都有自己的安排。
杨元浩不想使妻子担心,不愿多讲,只说:“没什么事,感到有点累,想休息两天。呵,对了,我爸来电话,乡下老家的芋艿可以挖了,让我去载一点来。我想明天跑一趟。”
杨元浩老家的毛芋艿稍有名气。芋艿外观不显眼,毛糙糙的,吃起来却既糯又滑,人称:“糯米芋”。每年外地来收购的很多。杨元浩父母今年种了十多亩,好卖了贴补家用。妻子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儿子小毅从爸爸身上滑下来,又去捣鼓他的心爱玩具。
杨元浩这时候才完全放松下来,瘫在了沙发里。没想到,做一个医生,不止是心累,身也累。六年医生下来,经历了太多的吵吵闹闹、生生死死的事,他的心情不停地在非常自豪和极端沮丧之间转换。
今天门诊病人较多,杨元浩有条不紊地处理,一时不能确诊的,就转去病房,以待进一步检查。接诊一位男病人时,医院的张副院长带了一个人来,显然是要杨元浩给瞧病。杨元浩这几年混下来,成了外科主任,也算少有名气,就有许多人专门找他看病。能让副院长亲自陪同来的,定是重要人物。于是杨元浩点头示意他们稍等,先让他处理好手头的病人。好在那病人的病情不复杂,只是右手臂上生了个囊肿,元浩按了几下,感觉囊肿的软硬度和范围,心里就有了数。他对病人说:“暂时不需要动手术,我给你开点活血,消肿的药。右手这段时间不要太用力,一段时间后自会消退的。”便开好药,把处方递给病人。
没想到,那男病人却不接处方,看看副院长两人,又看看杨元浩,冷冷问道:“医生,你说的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杨元浩一呆,感受到病人的语气不对,皱眉说道:“这可没办法说明准确的时间。或者半个月,或许一个月,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若真不能消退,再动手术也不迟。”
病人这时提高了声调,叫道:“老子先去了骨科,等了一个多小时,让人一句话就推到这里。你也是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我等了二、三个小时,你二、三分钟就完事了?”
诊室内的吵闹声,吸引了不少外面候诊病人的注意,许多人就在门外张望。
杨元浩也有点恼了,提高声音说:“我只是按常规程序治疗。二分钟能看完的病,为什么一定要拖到二十分钟,一个小时?”病人更恼怒,指着杨元浩骂道:“你就是不负责任,只想着拍马屁,什么狗屁医生?”杨元浩大怒,猛地站了起来。那病人显然是个暴躁的人,杨元浩一站起来,他立即条件反射般地猛推了杨元浩一把。杨元浩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右手下意识地抓紧桌沿。桌子上的水笔插进了右手掌里,杨元浩痛得直咧嘴,掌腹处虽未出血,却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黑点。
旁边的副院长见势不妙,拦住了病人面前,喝道:“你在医院里无理取闹,想过后果吗?”那病人后退了两步,往四周看看,似乎希望能得到点援助,但旁边等待着的病人都对他侧目而视。他就有点胆怯了。
这时,听到声音的医院保安赶到,四个保安连推带搡地赶走了病人。杨元浩气得不行,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狗屁医生”,自己尽心尽责,为病人着想,怎么落到这个结果?
张副院长也有点内疚,便安排其他医生接替杨元浩,让杨元浩先去休息。杨元浩回到医生办公室坐了会儿,气也平了,想着跟这些人生气也不值得。门诊暂不去了,便去病房看看自己管理的病人,一忙起来,到家又迟了。
在家里,便得围着儿子转。吃了饭,跟儿子嬉闹一会,就又到了儿子睡觉的时间。这是大事,马虎不得。在妻子的示意下,杨元浩拿起一本图画书,叫着儿子的小名:“吉吉,吉吉。”吉吉清脆地答应一声,却并不过来,管自玩自己的。杨元浩无奈,只好装模作样地翻着图画书,嘴里说道:“我要讲故事啦,讲什么故事好呢?”
这对吉吉有了吸引力。听故事是吉吉最喜欢的事,他抓起身旁的一只塑料小鹿玩具,叫道:“爸爸、爸爸,讲小鹿的故事。”妻子赵清趁机过来抱起了儿子,说:“我们先去洗洗小手,洗洗小脚,坐到床上再让爸爸讲。”
穿着棉质小睡衣的吉吉,一本正经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面前摊着一本大图画书。这是最幸福的事啦!爸爸、妈妈一边一个陪着,讲好听的童话故事。当然,童话里的主角也是吉吉。
“小鹿吉吉的妈妈出去寻找食物。小鹿吉吉在家里等啊等啊,肚子饿了,可妈妈还没回来。小鹿只好出门去找。啊呀,碰到了一只大灰狼。小鹿害怕极了,就撒开腿飞快地跑。在路上,遇到了一条蜥蜴。“蜥蜴,蜥蜴,帮帮我,大灰狼要吃我。”蜥蜴摇摇尾巴,说:“别害怕,别害怕。你像我一样弄断尾巴,就可以跑掉了。”小鹿吉吉拉拉自己的小尾巴,“啊呀,太疼了,这方法不行。”小鹿只好继续跑。它又碰到了一只小猴子。小鹿吉吉又向小猴子求救,小猴子说:“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的本领,为什么要去求别人呢?你身上的斑点,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啊!”小鹿终于明白了,于是伏下身子藏在树丛里,小鹿身上的颜色和树林的颜色一样,大灰狼看不见,怎么也找不到小鹿,只好离开了。
“爸爸,那小鹿吉吉找到妈妈了吗?”“找到了啊。大灰狼走了,小鹿跳出来,很快找到了妈妈。妈妈还夸小鹿吉吉聪明呢。”杨元浩爱怜地抚着儿子的小脑袋。
吉吉高兴地笑了,放心地躺下睡觉。杨元浩和妻子相视一笑,有可爱的小鹿伴着入睡,今晚儿子又将拥有一个甜蜜的梦。
杨元浩敞开着车窗,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深秋季节,寒意渐渐重了。不过今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和煦,难得地吹着少见的东南风。
上午一早到了老家,跟着父母干了半天的活,虽然累得腰酸腿疼的,不过心里高兴。自从出外读书,再参加工作,像这样陪着父母边干活边唠嗑,已是极少有机会了。看着父母愈显苍老的脸,杨元浩心里酸酸的。父亲倒是埋怨他,说:“不带你儿子来,要你一个人来干嘛?”老父亲有一段时间未见孙子,自是很想念。母亲只是高兴,却怕他累着。
现在杨元浩载着满满一车东西——两大袋毛芋艿,还有萝卜啊,青菜啊,鸡蛋啊等等,往城里赶。杨元浩倒不急,想着只要及时到幼儿园接儿子就行。所以他车开得并不快。
这是个山区小县,多山地丘陵,山普遍不高,蜿蜒连绵。自山腰起,常见白雾缭绕,似是人间仙境。似乎是鬼使神差一般,杨元浩这一次从村子里出来,并未走来时的公路,而是方向盘一打,转上了一条近道。路虽然近了,但只是一条乡镇公路,两车交汇都得小心。
杨元浩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想到,当他加速正要超越在他右手边慢慢行使的一辆电动三轮车时,那三轮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左拐。杨元浩下意识地往左猛打方向盘,同时紧踩刹车,轮胎因为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猛地撞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杨元浩犯了个错误——他没有系安全带。随着惯性,他的头重重地撞在挡风玻璃上,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茫中,杨元浩似乎听到儿子的声音:“爸爸,爸爸-------。”想到儿子,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正迷茫中,忽然旁边有人温和地说:“您醒啦”。杨元浩努力转过头,眼睛适应了一下,只见旁边站着一老者,正微笑看着他。杨元浩挣扎着坐起来,老者忙伸手托住他后背,助他靠在墙上。老者说道:“您慢慢来。刚刚是我骑车不守规矩,致使您差点撞车。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杨元浩打量着老人,那老者中等个儿,一张圆脸,面色红润,脸上竟然不见皱纹,满头黑发,眯着细眼,一派慈祥的感觉。听到老者问起,杨元浩便轻轻晃晃脑袋,自感并无异样。他摸摸额头,还有一小块凸起,但凉丝丝的,并不感到疼痛,显然涂了药。杨元浩自己是医生,现在感到神清气爽的,知道没有什么事。见老者一脸歉意,便摆摆手说:“没关系。幸好也没发生大事故。”
老者笑着说:“敝姓刘,单名一个南字,退休教师。出事的地方离我家不远,我就先把您移到这儿了。唉,真是抱歉!”
杨元浩也介绍了自己。既然没有感到不适,也就不想再节外生枝。再说自己要检查,回到单位更方便。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幼儿园放学了没有?一想到这点,杨元浩就呆不住了。
“汽车我已让人开过来了,就在门外。现在时间还不到4点,早着呢。”刘老师似乎知道杨元浩在想什么,宽慰他。
杨元浩来到屋外,才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这是一个院子,四周是一人多高的砖墙,用的是那种古式的青砖,每块大小足有现时用的黄皮砖的二倍。院子有一个篮球场大,靠墙栽着些竹子。左右各有两间房屋,屋顶连在一起,中间是一条门廊。往后看,两边各有四间房,都关着门。后面的一进,两边各有一间房,中间是一大片空间,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或者本来是有的,被移走了。醒目的是柱子用的都是一根根硕大的圆木。杨元浩有点惊讶,这看来很像是一座祠堂,他虽然不常在乡下,但老家附近的村庄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却从不知道有这地方。
走出院落,门前是一条宽敞的石子路,自己的那辆白色越野车正静静地趴在路边。右手边是一大片竹林,时不时发出哗哗的声音。围着这院落,数十米外稀疏地散布着幢幢房子。显然这祠堂在村子的中心。
杨元浩脚步匆匆,他跟刘南打个招呼,就拉开车门上车。正要发动汽车,身后突然传来嘶哑的声音:“你也来啦!”杨元浩真心没想到车内后座还有人,吓了一跳,扭头看着那人,不满地说:“你是谁啊?怎么在我车上?”
那人一头乱发,脸上很脏,都看不清脸色,穿着一件已变了颜色的军大衣,右肩处还破了一个洞,呲牙嘻笑看着杨元浩。杨元浩大皱眉头,再要问时,那人却自顾推开车门下车了,嘴里还在叽咕:“又来了,又来了,······。”
刘南这时也看见了那人,叫道:“唉呀,你怎么跑到车上去了?”又扭头对杨元浩说:“您别介意。他有点疯疯癫癫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不过他没恶意。”
杨元浩摆摆手,不想多说什么。今天这一惊一乍,事情太多,自己内心空落落的,总感到不安。早点回家,也许会踏实些。
看着杨元浩驾车渐渐远去,刘南的目光变得沉暗。这时,从院内慢慢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只是漂亮精致的脸庞上也是一脸的严肃。她慢慢走到刘南身边,和刘南并肩而立,凝视着车子逐渐远去。良久,女人悄声说道:“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刘南没说话,满脸的悲伤和无奈。
第二章 迷失世界
这一切,杨元浩并不知道,他的心思早到了儿子身上。
但他没想到,一切的事情都已改变了。站在中心幼儿园“中六”班的门口,杨元浩强迫自己冷静,现在的他,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恐惧。什么意思?!“中六”班并没有小毅这个人?杨元浩记忆中经常见面的那两位老师,一位姓张,一位姓王,现在竟然不认识他,把他当怪人看。照两位老师的说法,并不是别人有可能先领走了他儿子,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张老师还建议他去其他班级看看,甚至暗示他可能搞错了幼儿园。
杨元浩都要疯了。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拨打妻子的电话。好不容易等妻子接通了电话,杨元浩劈头就问:“赵清,儿子是不是你接走了?”妻子赵清是小学教师,此时正在办公室改作业。接到丈夫的电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问道:“儿子?谁的儿子?”杨元浩大吼起来,说:“我们的儿子小毅啊!还谁的儿子?你昏头了?我问你是不是接到他了?幼儿园这边没人。”
赵清呆了呆,儿子?她有儿子吗?本来是该有的。丈夫今天怎么啦?突然又提起了儿子。五年来,这始终是她们夫妻内心的巨痛,日日夜夜,这痛苦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移不走,化不开。赵清瘫坐在椅子上,也不回答丈夫的电话。
现在赵清坐在医院病床边,默默地看着丈夫依旧英俊的脸。熟睡中的杨元浩紧皱着眉,似乎很不安。丈夫今天去了一趟乡下老家,回来就大吵大闹找儿子。她心疼地抚摸丈夫的额头,听丈夫的口气,路上发生了一次事故,撞到了脑袋。是这件事刺激到他了吗?
杨元浩在幼儿园大吵,后来警方也介入了。警察不敢怠慢,立即展开调查。结果发现杨元浩确实在无理取闹,他根本就没有儿子!不过警察在了解杨元浩的医生身份,并听了杨元浩妻子赵清的解释后,也就没难为他。但也觉得杨元浩精神受到了刺激,需要休息。于是把暴跳如雷的杨元浩送到了医院,强行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
对失去儿子这件事,赵清也一直无法面对。在她的记忆中,那是五年前,赵清怀孕了,很快夫妻倆就知道怀的是一个男孩。这对双方都是独生子女的两边家庭来说,意义非凡。赵清自然很高兴,出于女人的炫耀心理,赵清在怀孕五个多月时,还想要参加一个高中同学聚会。她还记得,当时杨元浩反对很激烈。结果倆人在车上大吵,气晕了头的杨元浩驾车和一辆货车刮擦,导致小车冲出了公路。虽然人未伤着,赵清却因受了惊吓,转天就流产了。
事实上,杨元浩所说得“小毅”的名字,也确实是夫妻俩曾经想给儿子取的。希望儿子将来成为一个有毅力的人。丈夫这是想要儿子想糊涂了吗?赵清心有内疚,都过了这么多年,也该生一个了。
接下来数天,杨元浩都在狂怒,恐惧,疑惑等等诸般交结的情绪中度过。他怎么也不明白,只是去了一趟乡下,就一切都改变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记得他有个儿子,甚至包括他的父母。不久前还在抱怨儿子不带孙子一起来乡下的老父母,都不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孙子。外人能骗自己,父母总不会骗自己吧?难道真像妻子告诉自己的,关于儿子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抑或他记忆中儿子的点点滴滴只是一个梦?因为杨元浩痛苦地发现,即使在自己的家,他也找不到一丁点儿子存在的痕迹。记忆中的那些儿子画的图画,那些儿子喜爱的玩具,甚至满柜的衣服,根本不存在!
杨元浩拒绝相信,因为记忆是如此清晰,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儿子的体温。但妻子的内疚,无奈,亲戚朋友的同情,同事的怜悯,更令杨元浩压抑几欲爆炸。他不得不服用大量的安定,镇痛药物。数十天来,他每天浑浑噩噩,在附近的公园,幼儿园游荡,试图寻找儿子的一丝丝线索。
是现实重要还是记忆重要?该相信现实还是该相信记忆?没有人能拗得过现实,因为它就在眼前。生活还在继续,也许谎话重复多次真的能变成真理,也或许药物起了作用,反正杨元浩渐渐地冷静了,心理似乎也能接受儿子并不存在的事实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杨元浩开始回医院上班。但显然情况和他记忆中有很多不同。他不再是外一科的负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副主任医师。而那位金医师,杨元浩很看不起的人,成了科室的主任,现在正拍着杨元浩的肩膀,用一种怜悯的语气对他的归来表示欢迎。
杨元浩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记忆确实出了问题,或者说他的脑袋出了问题。
接触到病人后,内心的责任心起了作用,他冷静而熟练地处理着病人。一天下午上班不久,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发生了,有朋友带了一个病人进来,向他示意,希望能找他给瞧瞧病。杨元浩一时有点呆怔,抬起右手让他们稍等。但这时,他看到自己右手掌掌腹处的那一个黑点,黑点已经淡了不少,可还是很醒目。杨元浩呆呆看着自己的手,一段段记忆喷涌而出,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他浑身发抖,这就是痕迹,他苦苦寻找的痕迹!没有被抹去的线索!
杨元浩突然想起什么,夺门而出,直冲医院大门外。留下目瞪口呆的一众病人。
在医院门口,杨元浩微一扫视,果然看见那个穿着褪色军大衣的“疯子”,正蹲在医院外墙下。前些天,杨元浩糊理糊涂的,四处奔波,寻找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但他总感到身后有人跟着,现在他明白,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就是这个人,这个所谓的“疯子”!
那“疯子”只默默看着杨元浩走近。脸上依然很脏,却没有了嘻笑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不应该有的,令杨元浩震惊的表情——那是一种悲伤到极点的表情。
杨元浩站在那“疯子”面前,哆嗦着嘴唇,却半句话也说不出。“疯子”站起来,喃喃说了句:“你来了!”
那“疯子”姓王,名字却没有说,杨元浩可以称他为“王哥”。他也确实是受刘南所托,来跟着他,主要是怕他想不开出事。但这些对杨元浩都不重要,他只想知道自己儿子的事。但王哥却很沉默,告诉杨元浩,他儿子的事要去问刘南。最后说了句令杨元浩愈加困惑的话:“我不知道刘南这样做是害你还是帮你。但你若要搞清事情真相,就跟我走。”然后就什么也不说了。
杨元浩驾车一路狂奔,在王哥的指点下,他才找到了曾经来过一次的那座祠堂。杨元浩下了车,站在祠堂门口,这时候他意识到,在寂静的山谷里,这看上去略显破败的祠堂是多么神秘!山里的空气新鲜而带有寒意。杨元浩深深吸气,告诫自己必须冷静,激动于事无补。但刘南能帮他解开心中的疑问吗?
太阳藏到了山后。这使得山边的云彩白茫茫的,失去了阳光的威力,山里寒意凛然。四周一片寂静,只除了竹叶偶尔的簌簌之声。跟上次一样,四周还是不见一个人影。杨元浩左右看看,正要扭头对王哥说话,王哥却推开车门顾自走了。杨元浩不再迟疑,大步走进祠堂。
刘南站在门堂前,似乎正等着他。看见杨元浩进来,淡淡说道:“没想到,你还及时赶到了。”杨元浩心中一股怒气上冲,他差不多要跳将起来,抓住刘南,喝令他不要再装神弄鬼,马上把他的儿子交出来!但他忍住了,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我儿子------,我儿子------。”刘南点头表示明白,说:“你确实有过一个儿子。另外,你也并没有疯。”这话似一句魔咒,杨元浩内心一松,站都站不稳了。刘南转身,示意跟着他向后面走。
杨元浩再也不管,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刘南的手,喝道:“我儿子,我儿子现在哪里?是不是你把他拐走了?”刘南平静地摇头,说:“我没有拐你的儿子,也不知道你儿子在何处。唉,说真的,怕是也没人知道。”杨元浩红了眼,用力攥紧刘南的手,叫道:“我不信!不交出我儿子,我跟你没完!”
刘南吃痛,皱眉说道:“你冷静些。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你妻子,你父母都不记得你儿子的事,就你一个人记得?为什么许多事情和你记忆的不一样?要说我没骗你,你不相信。难道你妻子,你父母都在骗你吗?”杨元浩怔了一会,慢慢松开手,嘴里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记得?”
这时,门堂通向后边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走出一位身材聘婷,古式装饰打扮的女子,一身青布衣裳,斜对襟,宽罗袖。杨元浩正呆怔间,刘南在旁说道:“认识一下,这位是婉儿,上官婉儿女士。”
上官婉儿向着杨元浩点点头,说:“别难为刘老师了。想知道你儿子的事,就跟我来吧。”
杨元浩想,我还有什么害怕的?毫不迟疑跟着走向祠堂后。没想到这祠堂后真正的是别有洞天。后面是更大的一片竹林,一根根竹子硕大得出奇,有些足有家里腌菜用的坛子那么大。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勉强能看清脚下的石子路,这石子路弯弯绕绕,不知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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