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仙侠录》——无所欢
序
鸿蒙伊始,万物未兴之时,人族于神魔间挣扎求生,神魔以人为食。
人族各部族之间,以炎族与黄族为尊,以期在大势中得以求存。
万载浮沉,神魔为争鸿蒙之道展开一场大战。
九州人族为求得一线生机,罢百族,合炎黄,集本族之力祈告天道。
天道悯人道微存,降修真法于人族。
神魔虽执宰九州,亦未超脱,闻人族得天道之惠,欲得修真法,因而两族战事暂休,合而进发人族领地。
人族自知神魔未可敌,唯望炎、黄族首可得超脱进而退却神魔大军。
正值兵临之际,天道启示,取鸿蒙之气凝天道之剑,降天罚于神魔大军之前,神魔得天道警示退却,人族得以残喘十载。
人族族首炎终悟修真法,得大道超脱,史称炎帝。
神魔之战已旷数十载,两族疲乏,鸿蒙之道亦隐于天地,神魔渐而式微。而人族豪强并起,族首黄于炎帝之后也得以超脱。
炎黄二帝趁神魔颓乏之际,斩神魔族首,夺天下九州归于人族。
神魔退居异界,史称神界与魔渊,九州神魔时代至此终结。
炎帝欲绝神魔后患,为人族万世而计,奉帝身施修真法封印神魔两界,神魔至九州的通道而被断绝。
炎帝献道之后,黄帝传天下修真法,并立仙自证。
于昆仑传道五载之后,黄帝感念天道,以天道修真法作《天书》四卷留于人族。立仙门、凡世于天下。
悟修真法之修行人须匡正人道,不得违天道之命。
未悟修真法之凡人立身于九州,顺天道轮回,设皇帝治理天下。
黄帝不忍神魔之战后山河破碎,天地之灵散溢人间,以通天修真法修山河如旧,并且取九州四极炼成四柄仙剑为护道之兵,在仙凡将乱之时现世以卫人族根基,亦为人族万世后或有神魔再犯时,可为第二道屏障。
黄帝传道百载,人族凡世安逸繁衍,仙凡之隔却如海陆,凡道欲入仙门者,须明资质,净灵台之尘,阅人道正史,方可见修真法,而足三点者不过万一耳。
然凡世皆向往仙门,未得修真法者,修人道,历练于朝野,亦可得悟人道之法。
天下九州渐而衍生诗画圣道,佛之出尘道,皇帝权术之道,此为人道福祈。
人道昌盛之际,黄帝从仙门之中走出,并传仙门法令。
“纳人道入仙道,人道之至亦可成仙超脱。修天地至理谓之道,立武当、青城、蜀山为道门;知生死至理谓之佛,立大雷音寺、大佛寺、大昭寺为佛门;明凡尘至理谓之圣,立百儒、诗画、帝皇为圣门。悟天道,卫人道,修长生者谓之仙,立昆仑为仙门。凡人道九门修者,皆可入昆仑习修真法,互通有无。”
法令传九州,铭刻于天道,此为天道轮回所认可,天道亦可因此而更为宏大。
黄帝立法三百载,仙门超脱者已各有一人,人族也正式迈入鼎盛时期。
但人族族群安逸扩大的同时,天下各族也因聆天道之音而渐渐昌盛。
草木、动物在天地灵气反哺下渐而开智,与人族相同,亦可在天地立身修行中感悟天、人两道,修而有成者是为妖。
顺天道而成的妖,亦为天下生灵,受天道垂怜,因而未受天下十门的约束。
黄帝感念九州变化,明晰妖族现世乃是为了约束人族。
天道之下,阴阳相生相灭,天下万灵,亦有正邪,人族有正邪,妖族也是如此。
妖族现世百载后,已有未消兽性的妖修作乱人间,行伤人害人之举。
修真十门闻此,入世为凡尘斩妖。
然妖族数量庞大而驳杂,远远超过人族。修者在斩妖时不可伤及正道之妖,而妖族生来便具备天赋,因而无法做到消弭所有隐患。人族与妖族如道之阴阳,相融相分,互存互弥。
人历五百载,黄帝书《帝经》于昆仑之巅,而后传于人世。
人历五百一十载,黄帝携人族超脱者,立于九州之一的神州天宇。当日晴空万里,却突而炸起一声响彻九州的雷声。
九州人族再望天时,唯见晴空唯存一首诗。
神魔人世君浮沉,清秋入梦君何恨?
仙未来,仙未来,执剑相看两无尘。
长歌升仙吾自在,修真三千道亘存。
今得道,今得道,齐天可恨入长生?
昆仑历二一七年,黄帝百日飞升已两百一十七年。
九州除居于正中的神州外,余下八州已形成魏、晋、楚三大王朝,其中魏朝最为繁盛,独占西部雍州、青州、冀州与崇州四州,其次则为晋朝,占据了东部荆州与梁州,最弱为楚朝,只有东南沿海扬州一州之地。
人族在妖族现世后逐渐失去对九州中面积最大的南部凉州的掌控,且凉州大山险峻,河流奇多,常有凶兽出没并不适合人族繁衍生息,因而凉州渐而落入妖族之手,现称南蛮之地。
第一章 少年辞家为长生
楚朝京城汴京东城。
平南侯府。
管事张老佝偻着身子,与小厮在庭里花园忙碌。
“张老,你可听说小侯爷...”
小厮见张老突而瞪着自己便不再言语,翻了翻土。
张老锤了锤因劳作僵硬的腰,叹了口气。
“小侯爷也是苦人,侯爷乃当朝平南将军,一生戎马,小侯爷却自幼身弱,只得习一些诗文,却提不起刀剑。”
张老伸展后似乎舒服了许多。小厮起身递上长巾。
“将门侯府,却无承功之后。”
张老摇摇头,不再言语,弯腰将脚下杂草抱起。
“我听闻世上有仙人,只手劈山河,谈笑白云间,有如此大神通,或可医治小侯爷身疾。”
“前日我听老爷似有意将少爷送往神州,去寻那昆仑仙门。”
小厮轻声说道,将工具拾掇起来跟在张老身后。
“世上有仙人,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修成,一切都得看有无缘法。若无缘,亦是虚妄之说。”张老回头看了看小厮,“此言语说完便须忘却,今后可万不能再提。”
小厮点头称是。
平南侯府东苑是小侯爷的起居之所。
小院假山前,一位身形瘦削,着一身青衫之人,正望天不知想些什么。
“少爷,正值秋寒,须注意暖身。”丫鬟从屋内取了厚衫来到这人身后。“若是感了风寒,老爷夫人又得怪罪于我了。”说着将厚衫递了上去。
那人转回头,微微一笑,但见白净纯皙的脸上似是浮着些许病态,双眸却如晴空日月炯炯无垢,随后伸手接过青白厚衫披在身上。
“少爷,老爷真的要将你送去神州吗?你的身体...”丫鬟眉间似有些忧虑,又隐着些许不舍,“少爷若是前去,可否捎上清流,神州距此可有万里,清流亦可照料少爷起居。”
只见那人摇了摇头,“你可知世人皆渴望成仙,却不知成仙之途多枯骨。”一阵秋风袭来,本应是凉爽舒人,到少年这却似有些寒冷,他拉紧了厚衫,呼了口气。
“我这身子我最为清楚,他人求仙是为长生,而我往仙门,却是为了不负父亲母亲。人生不过百载,若只于人间消磨,却是负了二老的养育。”
少年回过身子,望向假山石丛之中。
“于世十五载,只能求圣贤至理,无有为二老分忧,承我父志之能。为人子者,若仅伴二老如此年岁,此乃不孝。”少年握紧了双手,随后放开。
“所以清流啊,此去神州非是我父母之愿,而是我自己下了决心罢了。”
少年转身向屋内走去,清流紧随其后。
“此去神州孑一身,何须怜怜书中人?
长路漫漫韶华渡,不为神法为残生。
仙缘风华埋枯骨,万里坟岗无悔魂。
将来若有归还日,吾踏道来竞仙圣。”
此时汴京城外。
一队上百人的铁骑从城外驰骋而来,临近城门后停下。
只见军旗之上写着一个“李”字。
汴京之人无有不听说过平南将军李昱之名。
见来人是李家,入城百姓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不仅是因为李昱的铁血,更是因为李家军严守楚朝国土之南二十载,未让妖族进犯楚朝分毫,百姓有如此安逸繁衍的状况,也都要仰仗于李家军浴血沙场。
“将军回朝啦,我这有自家种的玉米,将军捎上一些吧。”
“多亏了有将军在外御敌,才让我们这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李昱平日里为人和善,虽久经沙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铁血硬汉,但又待人谦和,常常接济穷苦百姓,因此城门外的百姓都与他亲切的招呼着。
李昱下了马,对百姓一拱手。
“抵御妖族本是我分内之事,各位的好意我已心领。今日我回京述职,多谢各位行了方便。”
身后将士也下了马,随李昱入城。
在楚朝,王可有领地一百里,亲兵五百人,侯可有领地十里,亲兵百人。
李昱封侯时,并未要这十里之地,平日战沙场亦是带着这百人亲兵。
平南侯府。
李昱回府后换了官服,招呼了一声夫人白琉璃,便向皇宫而去。
此时白琉璃来到后院,准备亲自下厨为李昱接风。
只见她足下如踏清波,长发如瀑,眼若秋水,丝毫不似一位妇人,倒像是二八芳龄闺中人。
张老来到东苑,通告李昱回府之事。
“少爷,老爷已回京,傍晚时分即可回府。”
房门虚掩,张老入了房,却见少年正于窗前习字。自家少爷自幼便晓事于常人,如今不过十五岁却似知晓天命之人。
“张老辛苦。”少年停笔,回首笑道。
张老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
少年理了理桌上的宣纸,伸了个懒腰。父亲此次离家不过两月,此刻回京怕是南疆战事有所变故。邪妖蛮如今日益壮大,对人族领地的渴望也与日俱增。
少年摇摇头,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插手之事,即使有助父亲之心,却也没有替父亲消愁之力。
想到这,少年似是有些烦躁,便不再写字,只是望着窗外的庭院发呆。
此时正值秋季,庭院里落了秋叶,但楚朝沿海,因而植被青葱之色依旧居多。如同当今局势,虽邪妖蛮凯觎人族之土,但有着天下十门的存在,人族虽有外患,却依旧可以安逸而居。
但不知为何,少年心中总有忧虑,却不知忧虑从何而来。
少年起身朝屋外走去,微微苍白的脸上刻着些许刚毅又隐着三分柔和。
心忧天下事对于自己来说却有些遥远了,当初父亲请了汴京最好的医者为自己瞧病,却说无从根治,当年虽说只有十岁,但少年却依然清晰记得那句话。
“老朽观小侯爷体内经脉淤塞,此乃先天藏垢之体质。气血虽磅礴,但也行之阻塞,丹田之内如山石,若要碎之则伤命,若放任自然,命不过二十载。以老朽看来,唯有天下十门存一线生机。”
少年看着将晚的天色呼出一口浊气。
当时的父亲一如平日里的刚毅沉静,而母亲则如闻一道晴天霹雳,久久不语。
谢辞医者后,二人彻夜无眠。
少年此刻已来到中堂,见母亲正忙碌,作了揖,“母亲大人”。
白琉璃见他来了,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衫,眉间藏着化不去的忧愁,“清欢,你父亲正在更衣,马上就来。”
少年李清欢点了点头,站立于侧。
不多时,换了常服的李昱走入中堂,见家人已等着自己也加快了步伐。
“琉璃,清欢,我吃了晚膳便走。”
李昱招了招手,让李清欢坐在自己身侧。“用膳吧。”
李清欢见桌上都是父亲与自己爱吃的菜,便知道今日是母亲亲自下厨,这一次李清欢吃的格外认真,似乎想把这些味道都尝进骨子里。
白琉璃听闻李昱的话,也知晓边疆战事吃紧,因而并未注意到李清欢的变化。
“你呀,总是这么忙,独留我和你儿子在这府中,又无处为你分忧,就也只能做些你爱吃的菜,好叫你别忘了我们。”白琉璃说笑着,夹了菜,似是想让李昱心中能轻松些。
“那是自然,怎会忘了夫人与清欢呢。”李昱笑着拍了拍李清欢的头,眼里有着宠溺,又藏着心疼。
“这次要去多久?”白琉璃问道。
“邪妖蛮再次进犯,恐有大战,此次回汴京也是向陛下禀明,希望仙门能够多加援手。这次去啊...”李昱握着白琉璃的手,“我须常驻边关,以卫疆土。”
白琉璃听闻抿了抿嘴,眼神中满是担忧,但没有说什么。
李昱看了看白琉璃,又回首看着李清欢,站起了身子。
“琉璃,清欢,我走了。”
只见门外亲兵拿着甲胄进了中堂,白琉璃起身为李昱穿戴。李清欢看着眼前身着甲衣的父亲,虽未真实见过妖蛮的模样,但在书中也有着描写,知道那是一群嗜血的怪物,人族的甲衣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一张宣纸。
一行人走到侯府门口,百人亲兵业已全副武装。他们此次回汴京,也是想和家人告个别,因为此去边疆,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或者说能否归来也未可知。但所有人无怨无悔,因为若邪妖蛮冲破人族防线,受残害的只会是人族自己的家园与家人。
他们知道,上了战场便没了退路,却依然视死如归。李清欢见此,便晓得这是一支铁血之军,却也是人族与邪妖蛮之间的钢铁壁障。
“父亲。”
李清欢看着骏马之上的父亲,作揖开口道。
“我希望只身一人前往昆仑。”
李昱看着自己的儿子,原本若无战事,他希望自己能够亲自送儿子前往万里外的昆仑。但如今战事吃紧,家中除了百人亲兵外又无甚高手,也明白儿子此间心思,因而也点头应允了。
“何时去?”李昱虽然答应,但心里也很是担心儿子的身体。
“明日清晨便出发。”李清欢昂首看着父亲,双眸中透出光来。“我知父亲担忧我的身体,但此番前去本就是为了续我残生,若见缘法,万里之途又有何惧。”
李昱点了点头,“若得缘法入仙门,你可知所为何?”
“不为苍生计,长生又如何。”李清欢望着父亲,平日里孱弱的身体此刻却如剑挺拔。
“若未得修真续残生,你又当如何?”李昱闻此,心中甚为欣慰。
“行万里河山,归而著书。侍奉二老,完尽孝道。亦为苍生计。”李清欢的身体里似乎迸发出一股力量,铿锵有力。
“甚好,那你便去吧。”李昱看着儿子,如同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回首望着百人亲兵,“众将士,此去边疆,不退妖蛮誓不回。”说完,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夫人与儿子,扬鞭而去。
“父亲,珍重。”李清欢对着父亲离去的方向作揖,白琉璃在身后泣不成声,此去无归期,如当年炎帝与黄帝一般,不问成败,只为苍生。
李清欢安抚了母亲之后回到东苑,望着漫天星辰陷入思索。
天下十门,在楚国境内的便有一门,那便是佛门大佛寺,但佛门修行须剃度出世,佛门三门便被排除在外,而百儒、诗画两圣门最为适合李清欢,但却需要缓缓历练,修为有成者基本上都是年过半百之人,李清欢的身子可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帝皇圣门自不必说,只有成为皇帝或是权术过人之人才有入门资格。武当、青城、蜀山三道门,须练强健体魄之武道方可入门修习道法。所以李清欢能选择的,只有昆仑仙门,若悟修真法便可修行,身体条件并不是首位的。
可昆仑仙门的修真法亦是十门中最为缥缈难以捉摸的,悟便是悟了,例如有些人品赏一首诗词便可知作诗人之心,但有些人看见了却如同见了鬼画符,根本不知所以云。
所以昆仑修真法是李清欢能够续得残生的唯一希望。
李清欢翻了个身,想让自己睡的舒服些,却又觉得身体内憋堵难耐,又无甚办法。
轻轻叹了口气,摆在李清欢面前的还有一个难关,那便是前往神州的万里之途。
李清欢笑了笑,心想,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走下去便是。
想通了关隘,也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李清欢便也沉沉的睡去。
斗转星移,一夜过去。
清晨,李清欢整理好随身之物装入书娄,看了看自己生活了十五载的地方,掩门而去。
平南侯府门外,母亲白琉璃孑孑而立,眼眶微微泛红,昨日送别了自己的夫君,今日又要在相同的地方与自己的儿子离别,不舍之情难以赘述。
李清欢见母亲早已在府门口等着自己,随即加快了步伐,但也因背着书娄而气喘吁吁。
“母亲大人,原谅不孝儿李清欢与您相别。”
李清欢向着母亲深深作揖,这十五载以来,父亲常年在边疆驻守,少有在家之时,最多也不过是每年过年回家省亲。李清欢与母亲两人在这偌大的平南侯府相依为命,而母亲更是需要做父亲的坚实后盾,让父亲无有后顾之忧,因而李清欢与母亲的感情更为深厚。
白琉璃将身前的儿子扶了起来,“清欢,此去万里,你若是觉得苦,你便回家来,娘亲在家等你。”白琉璃擦去眼前的泪,柔声说道。
她知道,此去万里李清欢若能得缘法则长生可期,若不得缘法也只余空空数载无所依。因而这是一场以生命为注的豪赌,偏偏她亦无可奈何。
李清欢看着母亲,他亦是知道这一点,因此更加坚定了求得缘法的决心。
“母亲,珍重。”李清欢说完,转身离去。
瘦削的身影在秋风中显得单薄,却也显得义无反顾。
李清欢的前方充满了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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