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海客》——空山君

前言

本次征文从1978年开始到现在，我1997年生人，我们人都有祖宗，我们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本文，敬给先辈，敬给生活。

第一章

什么是生活？那是写在时间上，比传奇更传奇，比故事更离奇，比火更烈比光更亮的——活着。

活生生的活着。

活着才是生活。

有法活着，不要死啊。生活的答案是生活，生下来，活下去。过漫漫一生，当你足够老的时候。

很高兴我们还活着。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们都曾陷入生死的苦痛与浑噩，别离，谋算，利益，争吵——心疼啊，不该啊——其中大部分人正在经历的，疼痛的，我将要经历与经历过的。

蚂蚁一样的庸庸碌碌爬来爬去寻食谋生的人——不只是作为白鹿原里简单的挨折磨的“车轴子”断了又有新轴子续着，不是天地铜炉中的叠压在一处烧着了的柴火。

不知其为死，焉知何为生。

活着就停不下来，死——天灾人祸，窝在生活一亩三分里，黑白的无常绝对不是我们绝大多数人的追求。我们追求最简单的活着——人生父母养，养育应回以恩情。窃以为这是人得到幸福的底线与源泉——为家活着。

家多了就是国，古人家国天下就是这样的道理。我还在大学念书，念得是经济，却并不喜欢经济，当年喜欢的是文学，高考完了志愿是我娘填的。这里也能看出来我不地道的文艺来，我总觉得为钱倒来倒去——唉，各位叔伯担待，没钱，我得学会闭嘴，等到有钱再说话。经济金融方面的学问也是极好的，这学问有大好处，经世济民谓之经济，老师讲了这一句话就镇住我了，可惜的确志不在此。

现在在这儿想求个喜欢的大饭碗，也求各位给后辈以后一个说话的机会。

人总是顾家的。看《汉乡》还是《唐砖》里有一段话，原话找不到，大意还记得——哺育年少者，为年长者送终，将孩子养大，将祖辈埋入泥土……

人，就这样一世世不简单的重复着生活的轮回。世间一切欢欣苦痛皆在其间，惹前辈们热烈的赞美与痛恨。

活过是故事。变成故事后很容易发生事故，人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祖辈们灯下夜深里闲时讲述，在后辈间一代代传递。

我家什么都出。有北航的表舅，出国的小舅，乡里的教师，村头剪头的，外地念书的，村委会退休的……乃至活在山里的，埋在土里的，还有好好的活成在下老祖宗的。

我老姥姥是我姥爷的老（一辈），九十多，缠过脚，什么都好，只是耳背，四年前老姥爷过世了，过世时候老人家牙都掉光了，老党员，每个月村里给几千块。

我记得他过世时我在荣成学校，他在靖海灶户乡下。他是第一个我真切感到失去的长辈。我知道他走了的时候是冬天，天上下了雪，我出生时天上也是雪。前些日子看过他，我娘是他二老养大的，我是我姥带大的，老娘哭的要命，我也感同身受痛的厉害，回家安慰，陪着哭了老半天。

老人家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还在固执的重复着他的故事……人之于生死之间重复的都是重要的事情，不可忘。

我念了高中，山东小地方不分重点不重点但我们学校出过北大副校长，我初中出过铁道部副部长还是啥的……我姥还是北大副校长的——同班同学。一周回家一洗刷洗干净了滚回去，过节常常放半天作业堆着一堆，仿照著名的衡水中学，为了考大学全国上下都全忙了个昏天黑地，全家动员累死累活十来年成败在此一举。

小时讲的山野怪谈在我没长得足够大的时候他就已经忘却，摔了一跤就开始窝在炕上，精气神消减了，之后也不提起来。无论是孔夫子说有凤凰来过才建下的祠堂，还是湖中海中河中的精怪——我如何渴切也再不言语，只是他的故事一直在重复。

印象里的故事，鲜明的只剩下三个。

第一个是日本鬼子和族谱上一位大爷的。

家里族谱传了三百来年，河北大榕树来的，人有生年归处，心能踏实的落下根。

当年抗日战争，威海卫，我们当地有个“炮台东”的码头，据说是北洋海军的老军港。清政府没能耐打不过，甲午海战，刘公岛，什么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历史早还给我高三班主任兼历史老师贾老板了。

闭关锁国是错的，近代百年屈辱，人不可固步自封不自知，国更不可固步自封而不自知。山上弯弯曲曲的建着当年不知什么时候打枪的城墙样的垛子和长城似的，今日里望去一片残垣雨洗风刷，和文革那年碎在地里又叫我捡起来玩的碎瓷一样，实在叫人一言难尽。

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那位爷还是个小孩子，大家都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往麦子地里跑，小孩儿跑不动，摔在地上哭，忙忙乱乱的逃命大人没注意着。他和日本兵遇上——不知是日本兵良心未泯还是初踏别国国土还是强盗刚进门要讲究些，抑或两者兼而有之——他留了命在笑，大人们壮着胆子回去的时候，他兜里都是日本糖。

日本有个绥靖政策，我们在山东沿海的头上，小日本刚开始不想拉仇恨，好比这强盗不仅想进门强劫还想把你家房子和地和你这人都变成他自己家的——王八蛋到了极点，就是那片膏药旗在抗战时候干的事儿了。

学了经济后我现在总是斤斤计较的感慨历史:别指望被打劫的对打劫的感恩戴德，一个活着是侥幸才被记下来。至于那些汉奸，帮着自己家里的打劫外来的，好好人不做去作王八的孙子，真是……呵呵。

家里人就别不帮着外人讲话，外人进家客气是应该的，外人打进门就该滚出去，外人准备打你的孩子就连外人带外人祖宗和孩子一起打出去，没打到他们家门口——是仗义。

世界非黑即白，有黑才有白，有白才有黑呢，这就好比一个黑鬼白了一点显得其他更黑，烧杀抢戮是仇，马踏枪响新仇旧怨——最好给咱老实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