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兵戡》： 噫兴

第一章 噫兴

圣灵大陆四面环海，与世不通，相传是由几千年前九族大贤带领自己族内遗民迁徙而来。它以中州为道，九族式强者可入主中州，为九族共主。传到至今，已经说不清到底更换了几代了。

中州北境苦寒之地，有一营驻兵在此，已过数十年之久。因其统帅米芾老将军治军严明，被当地称为“米字营”。

“所有人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十夫长。我的名字叫做秦时明，你们以后都要称呼我为长官。”

“是……”所有人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毕竟他们是新兵蛋子嘛！

“我听不见！”秦时明体型较为彪悍，说起话来也是大大咧咧，在这些新兵眼里就跟个傻子一样在那瞎喊。

“你叫什么名字？”秦时明挑中了十人中最为瘦弱的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自然是教训这群新兵的下马威，而他们之中看起来最为瘦弱的自然就是屠门将臣了！

“屠门将臣，长官。”

“你中午没吃饭吗，怎么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说话也是一样！”

倒也不是这个十夫长故意挑衅屠门将臣，只是他的的确确生的白嫩，体格也比较瘦弱。虽说不是瘦骨嶙峋的模样，但在十人中一打眼就能看见他。

“哈哈！”

有人没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可这里是军营，连十夫长都没说话，谁敢在这放肆？

“你又叫什么名字？”

“回长官的话，我的名字叫做林雷，树林的林，打雷的雷。”

来这的都是一些穷苦百姓，勉勉强强能过得下日子，没几个人真正的人的几个字。要说林雷他也只是听别人跟自己说是这两个字，归根到底怎么写他还是不知道。

“我有问过你是哪两个字吗？”

林雷瞬间脸色煞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吧。

“去，我看你也挺结实的，做三十个俯卧撑。”

“啊？”

“一百个。”

“是，长官。”

林雷也算聪明，知道这位十夫长不是什么好货色，自己要是再打马虎眼就不是一百个俯卧撑那么简单了。

“好，我希望你们记住，在军营里，我说的话就是命令，你们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执行。这个叫林雷的小子，就是你们的好榜样。”

众人见刚来到军营就被秦时明这么作弄，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接下来，我就跟你们讲一下咱们大渝皇朝的军队建制。当今皇帝陛下圣明，恩泽四方，我等也因此享受皇恩。依照我大渝皇朝律例，军队十人为一队，十队为一伍，十伍为一协；三协为一营，三营为一团，三团为一标，三标为一镇。一队之长官为十夫长，一伍之长官为百夫长，一协之长官为千夫长；三千人为一营，一营之长官称为营尉；一万人为一团，一团之长官为标尉；五万人为一标，一标之长官为校尉；十万人为一镇，一镇之长官为都尉。朝廷设太尉一职，辅助皇帝陛下协理军务。”

“报告！”

“报告什么！”

“属下有个疑问，不知道长官能否解释一下。”

“讲。”

“长官方才讲到，一协是一千人，三千人便是一营，三营为一团，那么一团人便有九千人，怎么长官却说一万人为一团。而且，自团建制以后，人数都远大于计数，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你小子很聪明。”秦时明拍了拍那小子的肩膀，差点没让他吐出三口老痰。

“你又叫什么名字？”

“属下吕梁，愿听长官解惑。”

“这就要谈到我们大渝皇朝军种建制了，因朝廷财力有限，很难做到一视同仁，因此划分财力建设不同军种。我们身穿布衣，就是布甲士，此外还有披甲士、持戟士、斧盾士、骑射士、重骑驽士、陷阵士……”

“长官所披之甲与我们不同，难道也是布甲士？”

“是，不过我是因功授甲，可披重甲。”

说到这，秦时明顿了顿，神思有些恍惚。

“长官？”

“没事，继续。刚刚我说到哪了，哦，我是因功授甲可披重甲。当今皇帝陛下恩泽所及，我们军营自然少不了。皇帝陛下感念兵勇劳苦，为国戍力，特推军功，因军功受爵。杀敌一人，可封十等列兵，杀敌十人，可封一等列兵；一等列兵之上，便是协理一营军务，因功成营副，以此升迁。”

“杀十个人就能晋升营副，那咱们升官发财岂不是很简单！”

有愣头青不明就里，以为杀敌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殊不知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杀人这么容易，又怎么会有这军功受爵的说法？

秦时明给了一个白眼，奇怪的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报告长官，我想回家。”

“鞥？”

大渝皇朝实行府兵制，就算是那些贵族子弟，到了年龄也都要乖乖参军。这屠门将臣是哪号人物，竟敢藐视律法！

“你说什么！”

明显的看出来，秦时明这是真的怒了，刚刚只是教训一下林雷就让他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现在累的这小子脸红脖子粗。正愁不知道该从哪找下一板斧教训这些新兵，屠门将臣就冒了出来。

“小子，你可知道枪打出头鸟？”

“知道。”

“那好，来人，将屠门将臣拉出去杖责一百军棍，拖到辕门外晒着。”

新兵入营，正是军心不稳的时候。屠门将臣这顿板子挨得说轻不轻，说重倒也不重。大战未开就畏敌逃命，就算是直接拉出去杖毙也很正常，秦时明只给了他一百军棍倒也很宠他。

午时三刻，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也是日头最毒的时候。秦时明下了命令不准给屠门将臣事物跟水，任凭他在太阳下暴晒。被军棍打开了的伤口在毒日的摧残下，一块块烂肉仿佛要被烤干。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跟秦时明那老家伙计较什么，那个长官来了不少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让他烧完了这三把火咱们的日子不就好过了？你说你一张嘴就是想回家，要说那个老家伙真想弄死你，给你一个畏敌的罪名砍了脑袋不是不值当嘛！”

林雷挨过秦时明的第一把火，回过头来安慰着屠门将臣。

“要说我家里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没过门的小娘子，不照样也是来了？没办法，咱们当兵，一是为了混口饭吃，再有不就是为了家里人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是。今天头一次见面，我也不认得你，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大公子，可我还是想跟你说句实话，忍忍吧，三年五载的一会也就过去了。”

屠门将臣挨了一百军棍，不知道是生气也好赌气也罢，一句话也没回。

“好了，兄弟啊，我在这也是苦口婆心跟你说了一堆了，信也好不信我也没办法，好自为之吧。”

日暮西薄，秦时明正变着法的作弄除了屠门将臣剩下的九个人，忽然间听到悲鼓齐鸣，米字军旗半悬，心头冷冷的被扎了一下。“到最后，还是没挺住。”

那一刻，这个被岁月沧桑军营苦寒洗礼了大半生都没皱一下眉头的男人，顿时变的苍老了许多。

就在整座军营都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气息时，辕门外一阵马蹄潇潇，掀起的尘土洒在屠门将臣被军棍打的皮开肉绽的脊背上，又增加了几分伤痛。

“米家公子来了，快让开！”

随着米家公子来的，是大渝皇朝宣旨的内臣。马蹄下踏着破碎的山河，手中端着雪白的持节。

米家公子直冲军营主帐，跪在榻前久久不语。

军中三名营副以及百夫长千夫长团团围住了大帐，也是没人敢作声。

“米坚少爷，老爷子虽然去了，但是您还有皇命在身，还是尽早节哀顺变，让咱家宣旨吧！”

米芾老将军在军里威望深重，若不是内臣依靠皇命，此刻也怕不敢言语。

“是米坚唐突了，还请大人宣旨。”

“昭曰：米芾将军戍守边疆十几载，忠君爱国恪尽职守。今朝特追赠五品光禄大夫，赐金千两，沃田百顷。其孙米坚，数年专管北境粮草军资，今迁梅山营营尉，承其祖父意戍守边疆。”

“臣下接旨，吾皇康圣！”

“坚少爷，您如今就是朝廷堂堂正正的挂职武将了，接下来这北境梅山地区的防区可就交给您了。”

“大人放心，为国效力当是我辈子弟义不容辞的责任，就算不是朝廷的挂职武将，米坚也不敢有所怠慢。”

“这就好这就好。陛下年迈，实在是不易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尤其是近来北境常常不太平，咱家在皇帝陛下跟前此后，常听到陛下半夜都在忧心北境防务。本来朝中文武不同行，您在户部任职按照道理是不应该进行伍的，要不是左相大人力荐米坚少爷，咱家也跟着在陛下耳朵里吹吹风，您想接替老爷子的职务到倒真是不容易。”

“左相大人跟大人您的心意米坚必不敢忘，待他日平定北境回京述职，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亲自登门倒不必，还是希望大人今早整顿一下军务。我来的时候怎么看着辕门外还挂着个半死不活的竖子，难不成是犯了什么军法？米坚少爷，不，米坚将军，老爷子性情温和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治军可不能优柔寡断啊，您看？”

“来人，将辕门竖子砍了！”

第二章 敌袭

“大人，老将军刚刚辞世，不宜再兴刀兵冲撞老将军英灵。再者梅山营刚刚补充兵员人心不稳，您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如此重罚，实在是难服人心。”

“哦哦，也对，老将军刚刚去世，实在是不宜见血光咱家是内臣，也不方便多说军营的事儿，既然陛下有旨意让米坚将军管理梅山营，咱家就不操这份闲心了，还得赶紧的回帝都给陛下回旨。”

“大人请。”

与米坚一起来宣旨的内臣本是毫无品级，梅山营一众官兵本来还不把他们这些内臣放在眼里，但是他替的是皇帝宣旨，这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稍待，送走了持节内臣，米坚转过头来问道：“这小子是不是畏敌？”

人群之中稍作吵杂，但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小将军是如何想到辕门外的小子是犯了畏敌之罪？”

米坚轻轻起身，拭了拭眼角一旁，“这畏敌之罪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就看怎么处置了。梅山营刚刚经过大战，虽说元气大伤但归根到底还是赢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短时期内不会发生大战。要说畏敌，来的新兵只怕没有几个人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所以你们也只是杀鸡儆猴，瞧这模样最起码也挨了上百军棍了吧！”

“小将军明智，我等自愧不如。”

在这个时候敢开口说话的，都算是梅山营有些地位的人了，他们也都算是米坚叔伯辈的人。虽说小时候的米坚也不少在他们脖子上撒过尿，但是自从他长大了在帝都认知，这也有十几年不见了，没想到出落的这般利落精神，倒也真是没有辜负米芾老爷子的英明。

米坚自知辈分不如这些他们，在军营里的威望更是不如，要不是刚刚持节内臣在此，加之帝都出了如今的状况，他也不愿意演这出戏。

“不知道刚刚持节大人为什么突然想要插一脚军务？”

有人刚刚回想到，内臣持节宣旨对梅山营也不是一次两次，从来没有见过持节内臣敢插手军务，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敢问这位是不是刘伯温刘叔父？”

“原来小将军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哈哈哈！”

“刘叔父说的哪里话，这梅山营里哪一位叔父伯父不是跟祖父浴血奋战打了半辈子仗，诸位叔父伯父我又怎么敢忘。”

“难得小将军这么有心，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小将军。”

“好了，诸位叔父伯父也用不着跟我这么客气。走吧，咱们看看杀鸡儆猴，到底这把牛刀用到了谁的身上。”

在米坚看来，不过是受罚之人运气不好被哪位大人挑上了，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屠门将臣。

“我们见过吗？”

看着屠门将臣的眼神，米坚知道他没有跟自己开玩笑。屠门将臣可是帝都之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我认错了，不可能啊！”

“小将军，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只是这受罚之人与我在帝都的老熟人有些相似，一时间竟连我也认错了。”

“原来如此，只是依照小将军的意思，该怎么处置他？”

“今日已过，军棍他也挨了，毒日头他也尝了，咱们杀鸡儆猴的目的也达到了，还是把他放回去吧。以他的体质，只怕在晒几天就没命了。”

“是。”

米坚说话的时候，跟屠门将臣一队的人都在旁边跟着，连忙把屠门将臣抬了回去。

屠门将臣是被抓壮丁抓来的，梅山营在梅山地区声望极好，本来想要加入梅山营的人根本不在少数，但那也只是太平的时候，眼下梅山营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人员减伤达到了三年分之二，实在逼不得已抓了一些壮丁，相比于自己愿意投身军马的，被抓来的还是少数。

屠门将臣就安安静静地趴在床上，依旧跟白日里一样什么话也不说，秦时明来了看了两眼就走了，也没说什么。

“你叫屠门将臣啊，这名字可真够怪的。我叫吕梁，他叫林雷估计你也都知道了………”

即便屠门将臣一句话也不说，吕梁还是把所有人都给屠门将臣介绍了一遍。这可是军营，屠门将臣他们又都是属于新兵，最开始的就是要培养他们的团队意识，秦时明在处罚了屠门将臣之后，就要剩下的人互相记住其他人的名字，一个说不对就挥鞭子。林雷是他们几个人之中挨鞭子挨得最多的，可即便是这样，冒着午时三刻的毒日头他还是跟屠门将臣苦口婆心的说了一中午。

“兄弟，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参军？咱们这也不缺拖家带口的，可梅山营米芾老将军仁德也是传遍咱们北境的，多少人都盼着跟老将军保家卫国，你……”

“大人。”

“大人。”

众人见到梅山营新任营尉将军米坚亲自来了，连忙行礼。

“你们退下吧。”

“是。”

米坚撩开屠门将臣的衣衫，看得出他嘴角有一丝触动，但咬咬牙一句话没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炸一下。

“你不是身在帝都吗，怎么跑来这里？”

见屠门将臣依旧不做答复，米坚也没有追问。他刚从帝都外迁任职，对帝都的形势也是大概了解的，屠门将臣的屠门，乃是当今权倾朝野左相大人屠门万里的屠门。

米坚深知帝都局势复杂，却不知道身为世子的屠门将臣为什么跑到这北境偏远之地。他不想追问，或许此刻的屠门将臣也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是专用于治疗军营里一切被刀枪棍棒所伤的金创药，我还特地加了些清凉粉，不出三五日你的身体就能恢复。相必在帝都的你是不会吃这份苦吧！”

接下来的数天，屠门将臣因为被米坚小将军特殊对待，免去了军营里一切劳作训练。众人不解，但是也没有人追问。

“伤好了？”

米坚小将军每日必做的事情一是熟悉军务，二是监督操练，三就是来看望屠门将臣了。

“米坚将军，您为什么每天都来看屠门，是不是他长得清秀，您看上他了，哈哈哈！”

几日下来，与屠门将臣一队的兄弟也都跟米坚小将军混的不错。这位小将军也的确是继承了老将军爱兵如子的习惯，跟手底下的军士们相处的关系都很不错，甚至是私下里逗两句嘴皮子也没人在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那些叔父伯父了，他们仗着自己在军营里待了半辈子，也都十分乐意教导米坚小将军，米坚却也乐意听他们唠叨。除了跟底下军士走的太近，其他的都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屠门的身体也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他也不说要走了，却依旧不说一句话。米坚小将军一如平常每天来看望屠门，屠门似乎总是避着他。或许就连屠门将臣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避着这位小将军，他只是打从心里不想看见这位小将军。

“敌袭！敌袭！”

平淡的日子被敌袭所打破，谁也不会想到敌军会来的如此快。

“是什么人？”

“报告将军，好像是三头巫风兽族。”

“巫风兽族生活在梅山深处巫风谷，一般不会进到人族的领地，怎么会来敌袭呢？”

“传令重骑驽士绕到敌军后方，陷阵士在军营左侧的山林埋伏，斧盾士以及披甲士迎敌！”

“是。”

“斧盾士、披甲士数量太少，恐怕难以抵挡住巫风兽族的猛攻。不如把布甲士也贴上去！”

“不行，对面的是巫风兽族，普通的布甲士跟他们为敌毫无战力，上去也是白白送命。”

“可斧盾士以及披甲士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人，想要抵挡住三头巫风兽族也是不可能，难不成让他们送命？披甲士跟斧盾士可是军营的主战力。”

“归根到底，梅山营还是普通军，跟这些怪物比起来怎么可能会有战力？”

米坚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若是帝都那些真人出手，别说是三头巫风兽族，就算是其他大族也不敢进犯我人族边境。可惜啊，可惜他们只知道在帝都享受荣华富贵，又怎能体会到这人间疾苦？”

“将军说什么？”

即便是米坚嘀咕了几声，也是被身边的几位叔伯听到了。他们自然知道从帝都出来的这位小将军眼界跟他们不同，可从语气中能够猜到帝都里面会有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几位叔伯，我久在帝都，翻阅过不少记载。这三头巫风兽族的战力绝不是一个梅山营能够抗衡的，甚至来说，一个梅山营能够对付一头巫山兽族都不为过。此刻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是死，倒不如撤离。只要梅山营的种子都在，军营毁了咱们可以抽重建，我让披甲士斧盾士以及其他相对来说较为有战斗力的来阻敌，只要军营人员安全撤离就可以撤退，绝不是想让他们送死。”

三位营副，三名千夫长构成了梅山营的核心领导班子，他们看见米坚如此执着，只能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