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公敌》： 马卡罗山的野人

第一章 马卡罗山的野人

吉桑湖躺卧在马卡罗山脚下，很清澈，很平静，就像一面圆形的大镜子。

它是非洲小国阿肯最负盛名的景点，虽然只有短短八年历史，却作为地球上最年轻的陨石坑闻名遐迩。

现在是七月的早晨。

很多观看过动物大迁徙的游客转道来阿肯，这里比平时更加热闹，沿湖一带由华人修建的步行道上行人穿棱，游兴十足，当地人则在卖力兜售着土特产和纪念品。

一个十五六岁的华人少年浑身挂满木雕，大声叫卖着，身后有个十来岁的女孩牵着他的衣角，也是东方脸孔。

两人在一群白人、黑人之间格外扎眼。

虽然少年售卖的木雕工艺生涩，但还是引起了很多游客的兴趣，他成为这个早晨最先开单的小贩，没多少功夫就售出了四件木雕。

眼下又有一个游客主动凑到了他面前，那是一位白人女孩，与他年纪相仿。女孩先是用手机为他拍了一张照，然后问道：“你是华人吗？”

“是的，小姐。”少年用英语回应道，接着讲了一句华语佐证自己的身份：“我是华人。”

女孩笑一笑，指着他身上的一件长鼻人脸木雕问：“这个卖多少钱？”

“两万塞地，如果你付美元，我可以便宜一点，二十五美元，你看怎么样？”少年取下木雕，交到女孩手中。

这个时候，一群黑人小贩围拥了过来。

“嘿，野人，滚开，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滚回马卡罗山里去。”其中一个年轻小贩气势汹汹地对少年嚷道。

“我这就走，阿布拉，犯不着对我大吼大叫。”被称作野人的少年耸了耸肩，漠然看了年轻小贩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这次得让你吃点教训才行。”阿布拉粗暴地抓住野人的胳膊。

“你想打架吗？我刚才看见哈森警长了，他就在附近，肯定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管。”野人冷静说道。

小贩们大笑，有人嚷道：“阿布拉，野人在威胁你，你害怕了吗？”

“怕极了。”阿布拉冷笑道，紧跟着就向野人的脑门上重重擂了一拳。

“住手！”想要买木雕的白人女孩惊声喊道。

野人的表情仍然是平静的，他扭头对身后的华人小女孩说道：“红果，赶紧跑，离这儿远点。”

红果松手放开了他的衣角，向后退了几步，但并未跑开。

野人重新望着阿布拉，冷冷地道：“这是你第几次揍我了？阿布拉，你从来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报复你吗？比如说，没准我会杀了你。”

阿布拉大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野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木头做的手枪，阿布拉笑得更厉害了：“你就准备用这个来杀我吗？不妨试试吧，看管不管用。”

“别着急，阿布拉，你马上就能知道这把枪的厉害了。”

野人不慌不忙地把手枪瞄向阿布拉，一支竹针飞出枪筒，扎在了阿布拉的手臂上。

阿布拉怔了一瞬，接着便凄厉地惨叫起来，表情因痛苦而狰狞，不久，他缓缓躺倒在地，身体缩成一团，像发羊癫疯似地抽搐着。

白人女孩被吓坏了，骇然问野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野人没有回答，他把枪筒对向阿布拉的同伴，警告道：“别过来，不然你们的下场会跟阿布拉一样。”

“你这个疯子，你杀了他？”一个矮瘦的黑人小贩眼睛着火了似地看着野人，沉着嗓子说道：“我们会把你活活烧死，野人，就算你躲到马卡罗山也没用。”

“他暂时还不会死，我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野人把枪指向矮瘦小贩，森然一笑，淡淡地说道：“我在竹针上抹了一点从蓖果里提取出来的有机毒素，那种东西使人疼痛，但并不致命。”

矮瘦小贩紧张地用手挡住面门，厉声道：“移开枪，不然我宰了你。”

“萨姆，你被吓尿了，回去换条裤子吧。”野人轻蔑地说道。

他缓缓后退，一直退到红果身边，低声催促道：“红果，快跑！”

红果应声而动，撒腿就跑，野人也转过身，大步跑了起来。被震懾住的黑人小贩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野人和红果追赶过去。

两人早就跑得没了影。

他们一直跑到马卡罗山的树林里才放慢脚步，野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红果却是呼息平稳，跟没事似的。

“红果，我刚才帅不帅？其实枪里只有一支竹针，打中阿布拉以后就没了，我用一把空枪，居然把那些家伙吓得一动不动。”野人为自己的表现感到很得意，笑嘻嘻地对红果说道。

红果的话一直就很少，大多数时候跟哑巴没什么分别，她现在一声也不吭，好像根本没听见野人说什么。

野人顿时觉得很无趣。

他默默在前引路，非常费劲地翻过一座山峰，回到位于山谷中的家。

所谓的家，是一座简陋的木头房子，就搭建在一座输电塔附近，有两根电缆从输电线上垂落，经过一个简易的变压器后延伸到房子里。

野人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源。

如今山里蚊虫很多，野人用植物根茎中的液体配制了一些驱蚊药，但效果比较一般，真正管用的还是他用废旧电子材料拼凑出来的声波驱蚊器，那些装置安放在木屋四周，全靠屋里转换过的电力驱动。

随着电源开启，周围立刻响起了轻微的嗡鸣，有些吵闹。

野人闭紧门窗，启动了一台老旧空调，噪音更加响亮，但他对此早就习惯，没怎么在意。

红果从床底下取来一台八成新的笔记本电脑，野人很有默契地给电脑接上了电，打开后调出华国的经典动画片熊出没，红果随即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野人与红果分食了一袋快过期的巧克力饼干，百无聊奈地掀开存钱的木箱，认认真真数了一遍这几年存下的钱。

他已经攒了不少钱，不仅足以应付伪造签证的费用，前往华国的路费也是绰绰有余。

但他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是否要离开这里。

从兹恩来到地球八年，他一直生活在马卡罗山一带，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只是附近的蒙特镇中心，对于外面的更大的世界始终怀有一种畏怯。

他很担心被人识破身份，架上手术台，做各种残忍的实验。

兹恩的动物学家就经常解剖外星人，这个星球的科学家没理由不这么干。

野人在地球的最初一段时间，看见都是黑皮肤的人，那时他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不断地在山里更换藏身之处，生怕被人逮着，以至于被当地人视为野人。

后来他看见了一些华人，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来有跟他外形相似的人种，这才稍稍放宽了心，开始和外界接触。

但骨子里还是警惕的，根据他搜集的资料，这个星球的人类基因与兹恩人存在一些明显的差异，至少以兹恩的科技手段很容易区分出来。

何况红果又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异类。

红果的老家是一个名叫梵林的星球，那里因盛产超能者而闻名于兹恩，兹恩人经常去那里抓捕超能者，一方面是为了提取超能基因改良物种，一方面是为了出售给地下角斗公司，通过举办血腥的角斗活动大赚其钱。

野人就是在梵林亲手带走红果的。

他当时只有八岁，被父亲强行带到梵林开阔眼界，在那儿见识过超能者逆天的实力，至今深为震撼。

红果暂时还算不上一个超能者，但已经有成为超能者的苗头。

她能轻而易举搬动一百多斤的大石头。

野人每次带她到外面溜达都提心吊胆，生怕她一不小心暴露惊人的力量，那将是很要命的事情。

指望这么一个人融入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是很困难的，可是野人实在很不甘心一辈子窝在山里头生活。

毕竟他来自于超级文明世界。

第二章 总统遇刺了

野人对兹恩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他七岁时接受过兹恩流行的知识灌植手术，被浩瀚的信息淹没了大部分儿时的记忆。

但兹恩的衣食住行都让人觉得舒适，这点他总归还是记得的。

不像在这里，每回要搞点吃的都很费力气，居住环境和出行条件更是糟到了极点。

如果搬到镇中心去生活，情况会得到改善。但是他没法想像成天跟黑人扎在一块是什么情形，外貌上的巨大差异使他难以真正融入。

何况好些黑人对他有莫名敌意，哪天被人放黑枪干掉也是有可能的。

相对来说，还是华人比较靠谱。

华人在吉桑湖边修建步行道和亭台时，他跟他们有过很多的接触，那些人都很和气，其中一个人还说要带他去华国。

不过这件事情最后卡在了签证上，像他这样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人根本没办法进行跨国旅行。

野人想着这些事，看了一眼盛放食物的空篓子，渐渐坚定了离开马卡罗山的决心，他对红果说道：“过阵子我想带你去华国，你觉得怎么样？”

红果专注地看着动画片，一声也没吭。

野人很郁闷。

他有时很想找人聊聊天，但红果在任何时候都不是理想的交流对象。

野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钱箱藏到床底下，然后躺在床上，从枕边取过一本书页泛黄的三国演义，信手翻到中间位置。

这本书是那个要带他去华国的人送给他的，他本来用作练习华文，却被里面的故事给吸引了，至今已翻看几遍，对里面的许多情节都非常熟悉。

现在他恰好看到草船借箭的部分。

虽然对这个故事已经烂熟于心，但注意力还是很快投入了进去。

正看着带劲，安装在床头的报警器忽然响了起来，他立刻跳下床，压低嗓子对红果说道：“有人来了。”

红果听到警报声时就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熟练地关上电脑，塞到了自己的床底下。

床底下算不上有多隐蔽，但已经是这座木屋里最安全的地方。

最贵重的东西都放在那里。

野人手里拿着一只遥控器，拉开一道门缝，朝外面望了望，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杰斯来了。”他微笑着对红果说道。

随后推开门，走了出去。在屋外的不远处，有个十六七岁的黑人少年站在一块写着禁止进入的木牌边。

“你很久没来了，杰斯。”野人快步走到少年面前，热情地与他拥抱。

“你知道的，最近麦子熟了，我很忙。”杰斯解释道。

杰斯是黑人中比较友好的那一类，野人跟他认识多年，交情不浅。每回与杰斯相见，他的心情都很愉快，杰斯也总是乐呵呵的。

但这回杰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野人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产生不好的预感，不安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总统遇刺了，你能想像吗，有人向总统官邸发射了镏弹，这是战争，野人，阿肯爆发内战了。”杰斯忧伤的看着野人，非哀地说道。

野人放下心来。

对他来说，总统遇刺也好，内战爆发也好，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他对阿肯谈不上有多少感情，总统更是非常陌生的存在，他只在报纸上见过那个肥胖的黑人。

“别担心，杰斯，蒙特镇很偏僻，战争不会波及到这里来的。”野人平淡地安慰道。

“消息刚刚传来蒙特，就已经让这里混乱起来了，吉桑湖边好几个游客遭到抢劫和枪杀，我来的时候经过那儿，亲眼看见了一场凶案，太可怕了。”杰斯拍了拍脑门，神色十分悲伤：“阿肯的经济刚刚出现起色，这一乱，不知道多久才能缓过来。”

野人有点儿意外，早上的时候吉桑湖畔还是一片祥和，这变化也太快了。

“你可真得当心点，现在尽量不要外出，呃，杰斯，你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野人感激地搂住杰斯的肩膀。

杰斯摇了摇头：“不是这件事，阿布拉想要杀你，我是来通知你的，野人，赶紧躲起来吧，阿布拉这回可不是说说而已，他搞到了一把猎枪，也许这会儿已经进山了。”

野人这才真正紧张起来。

他一直没搞明白阿布拉为什么那么恨他，但他一点也不怀疑那个家伙会趁乱干掉他。

“我会藏起来的，杰斯，不必担心我。”野人想了一会儿，表情重新变得轻松。

“现在就躲起来吧，我得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杰斯即刻告辞。

野人目送杰斯离开，然后回到木屋，翻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包，扔给红果：“把你觉得重要的东西都装起来，我们得走了。”

红果愣了一下，讲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留下，好吗？”

野人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能理解红果的心情，这个小丫头打心眼里喜欢马卡罗山，她最爱吃的食物就是山里一种红色的野果。

可是他实在受够了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野人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行李，把钱用一个塑料袋装好后塞进包里，别外还有几件衣服、几本书，也都装进了包里。

红果的包里只装了一台电脑。

她关心的事情很少，喜欢的东西也很少，一台电脑对她来说几乎已是全部。

后来她拿起一柄短刀，犹豫着是否应该带上。野人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刀就别带了，以后再也用不着你雕刻面具了，我会用别的办法赚钱，赚花不完的钱。”

红果放下了刀。

一切收拾妥当后，野人没有急着出门，他静静地坐在床上。

过了很久，报警器响了。野人背上行李，拿着一个摇控器出门，红果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默默走到写着禁止进入的木牌前，阿布拉和四个同伴正在那里等着他。

“杰斯来报过讯了，我以为你已经躲起来了。”阿布拉怀里抱着一柄猎枪，冷冷地看着野人，漠然说道：“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愚蠢。”

“我准备离开蒙特镇了，阿布拉，我在这里等着你，是想向你道个别，我们是老朋友了，不是吗？”野人微笑着说道。

“是的，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会送你上路，把你送到地狱为止。你知道地狱吗？”阿布拉当着野人的面把猎枪里的子弹取出后重新装上，故意制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

“能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吗？阿布拉，我们在生意上存在一点竞争，可是为了这个，你已经揍过我好多次，还不能解气吗？”野人冷静的问道。

“那只是小事情，我主要是看不惯你趾高气扬的样子。”阿布拉把枪口端向了野人：“你们华人都太傲慢，我讨厌你们。”

野人感到莫名其妙。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趾高气扬过。

不过眼下并不是解释的时候，野人没打算澄清误会，他扬了扬手里的遥控器，淡然道：“阿布拉，你确定想对我开枪吗？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一个操纵炸弹的控制器，在我中枪的那一刻，我的手指会自然收缩，我想你应该明白这种最简单的人体反射原理。”

阿布拉扭头与同伴对视了一眼，冷笑道：“野人，不要装神弄鬼了，没有人会害怕。”

“这么说，你们是不相信我能制造炸弹啰。”野人微笑道，轻轻按下一个按钮，远处的山腰上猛然一声巨响，那声音在山谷中来回激荡，久久不绝。

阿布拉和他的同伴皆是一脸震惊，怔怔地看着野人。

“放下枪吧，阿布拉，你让我紧张了，没准我会不小心按错按钮。”野人的神情变得严肃：“不要怀疑我还有更多的炸药，马卡罗山有个地方埋着很多结块的硝酸盐，我用那种东西造了不少炸药，足以把你们每个人炸死一百次。”

“你真是个疯子！”阿布拉怯怯的垂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