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夜命师》:楔子

时间:2019-04-25 23:26:37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白茅纯束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楔子

唐,开元二年八月。京师长安,万人空巷,张灯结彩,百姓喜气洋洋,爆竿奏乐声声不绝,甚至胭柳女子也是鼓琴瑟奏箜篌。满城欢喜,普天同庆。纵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肃穆威严的大明宫前,两侧刀斧手没有常时的雄姿,无比虔诚地跪在两侧。

玄宗亲迎御道,目里流转无限崇敬。文武百官身躯微躬,簇拥于后,匍匐的头颅看不清是何种表情。

一白须麻衣老者自远处临近,轻捋美髯,衣袍无风自动,深邃幽寂的目光越过殿宇脊兽,恍惚间似不在天地五行之中。

老者脚踏御道,闲庭信步般悠悠前行,神色平淡。

这普天之下最富贵之地,锦绣繁华十余里,好像皆是与他无关。

“真人叶法善,德包真素,学究元微,

体含众妙,道冠群仙

预睹衅萌,亟申忠义

宜嘉宠命,以答懋功。”

玄宗虽是黄袍加身,威冠宇内,但在老者波澜不惊的面目前始终如孩童一般崇敬。他终了此生都无法忘却,那年老者只身出现宫掖,揭泄韦后,安乐公主的密谋,又于危难之际纵引五雷之力击败敌方术士叶静能所召鬼神,终帮自己父亲睿宗恢复王位。那风华绝伦的身姿,绝非凡尘之物。

“今朕顺天之承,特授道长金紫光禄大夫,鸿胪卿,越国公兼景龙观主。”

“谢主隆恩,”老者略有俯首,无悲无喜。

······

诏出又是一片举国欢腾。老者一生云游四海五十年,斩妖除魔,治病救人,润旱治洪,百姓极为拥戴。无数人来到景龙观口虔诚拜下,有谢恩者,有欲求者。

······

而老者仿若不闻天下,负手伫立悬阁,目眺南方,嘴角勾出几分温柔弧度。月光偶有倾洒,落在地上换了半里皎洁。

那年,十五岁的小道士胸怀壮志,欲酬济天下之人。再也等不及似的,背着师父偷偷下山。初出山门的小道士对一切都是那么好奇,

移舟如画里,

日暮有晚风。

江水倒苍月,

残桥落飞虹。

小道士很快迷离在江山美景中,一天黄昏却是误闯了山贼地盘。待山贼一番洗劫后翻出包裹里的道服,这才反应过来惹了道家娃娃,他们唯恐道家报复,惊慌失措中失手将小道士摔下山崖。

等到小道士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一山野孤屋中。面前一少女正埋头娴熟的给自己换药,

“你醒啦!”少女一抬头正对上小道士的目光,面颊飞上几缕绯红。

“我叫赵见芷。”

眉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少不经事的小道士竟是看得痴了。

“哈哈哈醒啦,这娃娃命真大!”一个老人慈眉善目走来。

原来,深崖横生了几棵树木,侥幸挂住了小道士。老人少女山里采药为生,一日经过,发现并救下了小道士。

大难不死,小道士一天天恢复过来,却是怎么都没提离开的事,跟着这对老少天天往山里扎,俨然一副山里娃的样子。

“采药也是修行,再说了,要是碰上妖怪我可以保护你们!”小道士言辞切切,只是眼神看向少女时有些慌乱。

“好好好,那我们就仰仗你啦~”少女调侃,面上红晕却总是不合时宜。

这一待就是三年,青山伴莺雀,流水有药香。少年少女正值芳华,难免暗生情愫。

直到那一天。

这一日老人少女恰好不在。屋外一声惊雷突兀炸起,小道士面色瞬间苍白,他知道,师父找上门来了。

“师父,弟子彷徨......”小道士恭敬的跪在来人面前,眼里不停变换流转着希冀与失落。

茅君看着面前最宠爱的弟子神情复杂,以他的大能如何需要三年才寻到小道士?但每次听到青葱山谷里激荡的笑声,终是忍耐下来,而如今也是到了极限。他很清楚,小道士并非那些泛泛之徒,生来便负使命,这三年,算是苍天弥补他可称得上人生的经历。

“吾派非西域佛教,不禁人姻缘,若你执意于红颜,为师自不阻拦。

但可还记得尔祖叶国重之算,大唐当有一劫,届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将士化为血泥于铁蹄之下,苍生堆骨于荒野饲鹰犬。唯尔或可成大道,救苍生于水火。然欲成此道,唯有无欲无求,上善若水。”茅君吐息平淡,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的抉择。

小道士面色苍白,眉头锁得令人心疼。

“我叶家世代匡道,自然天下人为先!此间已窃闲顾我,再何来抉择!”

他心里咆哮着,嘴唇颤颤却竟难以发出声音,心脏处似有一根柔软无形的神经拉扯着,脑中那道倩影一闪便纠结着心肺十指连心般的疼痛。

茅君暗自叹息一声,缓缓上前,伸手轻柔地抚在小道士头上。

“她,亦是苍生”

······

后来,凡有人问起那几年经历,叶法善都会眸里复杂而温柔:

“青娈引我,饮以云浆,故少留耳。”

······

这一日,太素真人静坐蒲团之上,似睡非醒,面前香炉青烟缭绕。朦胧中隐约感到一阵无形悸动,道长微微张开眼,眼角沟壑密布,嘴角缓缓上扬。

“到时候了么,拖着这朽命等你这么久。”

······

开元十年,太素真人叶法善无疾而终,人寿一百又五年。老者闭眼之时,庭院芳香异常,仙乐缤纷。

玄宗准其遗嘱,赐葬于山野一荒林,后作《叶尊师碑记》以表悼念。

盛世大唐,繁秀长安,苍苍众生,仿佛这一时间黯然失色......

······

这片天地并不荒寥,只是阳光暗淡,将就有光能看清前路,前路也只有一条。头上勉强叫得上是苍天的穹顶一片暗红色,云层盘旋形成一个硕大的漩涡。

一条黑色河流映不出倒影,笔直而静默,没有涟漪没有浪。河边滋润绽放出丛丛艳红。花名彼岸,萃取忘川之水生长,大片大片的开在河边,用这条血似的“火照之路”牵引亡灵。

前路仿佛遥无止境,好在路上亡魂也闲散,悠悠向前行几日,一座漆黑硕长的石桥突兀的出现。桥上一老妇,满脸沟壑,低眉调配一锅汤肴。

“阁下何人?生死簿上并未载有。”老妇声音沙哑,没多大情绪,只是一直注视着手里的汤,缓缓搅拌。

“贫道叶法善,太素真人,”老者神情依然平淡,对着老妇微微拱手。

“阁下身已成仙,何以来此。”

“负了佳人依依,欠了一世情劫。心中有憾,大道未成,何以成仙。”

“......阁下欲何为?”

“贫道推算出她大致此时会入轮回,故多苟活一二十年而今来此。愿以此朽身仙道作偿,渡我入轮回,留我记忆以辨相思之人。”老者面上微有笑弧,眼里却是波澜不惊。

“去了仙身,阁下记忆中道术依然,恐不合规矩。”老妇舀出一碗汤,自顾自尝了一口。

老者没再说话,目光一凝,身上猛然仙光乍现,一条仙气所化的巨龙从身体里窜出直飞天际,居高临下一声咆哮,仿佛要撕裂地府结界,震得三生路上亡灵魂魄闪烁,被硕大的压力迫得跪下瑟瑟发抖。

“贫道便自行去了,多谢成全。”老者语气平淡,依然慈眉善目,不过身上的气势丝毫未减弱。说罢悠悠转头走向往生井。

往生井乃冥界幽都之主,夸父之祖后土打下,亡灵入此井便重新变成魂胎开始转世。

“叨扰了,贫道不是不尊规矩之人,实在留这记忆有用,就此奉上仙身。”老者轻抚井沿,回头对老妇笑道。说罢抬手变化掌印,最后化掌为指,戳在眉心之上。老者魂魄顿时一阵闪烁,一副骨架自体中倒飞而出。

留恋看了几眼这副骨架,老者对桥上老妇拱拱手,毫不犹豫投入往生井中。

巨龙没有了仙气补充,霎时炸出一道飞虹,恐怖的压力消失。亡灵们蹑手蹑脚站起来,惊魂不定的回忆着那道可怕的身影。

“何人造次!”虚空中传来一道怒喝,一道身影闪现。来人体大如楼,声若霹雳,左手八方宝剑右手转轮乾坤圈。

“禀转轮王,一仙人强渡轮回,留下仙身作偿,老婆子我可拦不住。”老妇依旧盯着锅里的汤,波澜不惊。

转轮王皱眉略作思索,最后一展:

“喔......既然如此便由他去罢,没有仙骨想来也搅不出什么风浪。”说罢身影闪烁不见。

一切平静下来,地府没有风,彼岸花却摇曳生姿,忘川平静如常,无波无浪。

老妇把一碗汤递给面前一孤魂,

“前尘之事前尘了,

锦官素衣无人晓。

三途忘川莫问道,

饮此一杯又年少。”

······

山东曹州府,世代出将的澹台府,一婴儿啼哭声把夜撕得细碎。一壮汉抱过婴儿,笑逐眉开:

“我澹台家又得一将星!望吾儿时刻记住家族的荣誉!便唤你作誉儿吧!”

五六岁时澹台誉一夜头疼,只觉得无数东西从七孔钻进脑子,脑海浮现出很多从来没有过的画面,小孩子哭闹一晚,最后终于渐渐平息,房里安静下来......

澹台誉从那时起就表现出常人望尘莫及的天赋,读圣贤之书习冠绝之武。小小年纪便是文武双全。

十四岁时澹台誉以迅雷之势一枪撂翻父亲之后,连忙跪在地上恳求:

“如今天下乱势已起,大好儿郎岂能苟且在家,幸得父辈教授,如今还望准不孝儿出去闯一闯!”

父亲一拍身上灰尘,大笑一声:

“好!为父如何不准!好儿郎当志在四方,封狼居胥!”

于是澹台誉要离家的消息很快传遍,亲戚街坊纷纷来送,场面自然唏嘘。

当然,现在的澹台誉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虽然与这一世家人有情,但也狠不能御剑飞去寻找那个心里最温柔之地的人。

一年

两年

三年

······

时光飞逝,天下之势岌岌可危,大唐这个曾君临九天的繁华王朝,如今也是颓色渐露。

然而澹台誉没心思理会这天下,不知疲惫的往复大江南北。如今没有仙身也没有强大道法,只能用些小法术处处勘查寻找当年偷偷给赵见芷留下的轮回印记,自然是费尽心机。

结果却是无心栽柳,这一路澹台誉寻人之时,但凡遇见不平之事,必然执枪卫道。即便已经是沧桑轮回,但是天师道七教七义依然根深蒂固在灵魂,时间一长,江湖上一个“银枪老祖”的称号星火燎原。

几十年时间流水而过,天佑四年,朱温称帝,定国号梁,虽有李克用的“唐”相持,但“唐”早已不是那个“唐”。

有人要立新规,有人要守旧朝,一时间天下尽是腥风血雨,无数百姓沦为改朝换代的牺牲品,陈尸荒野化作豺犬之食。

此时的澹台誉负手伫立铁龙山巅,白发须须,万生寂灭的目光凝视这河山。

“为济世而弃卿,为执念而妄道,好笑最后佳人不见而苍生涂炭!”

······

一世

又一世

天下分分合合,群雄更迭。红尘凡世里,一婆娑身影看尽王朝盛衰,白云苍狗。

他是一介布衣,又是王侯将相,

他济世,又遁世,

他横刀立马镇守边关数十年,又孑然一身云游天下不知归,

······

白茅纯束说

新人出道,望多指教。

第1章 生

20世纪末,改革之势风头正劲,无数人把脚拔出泥土,告别父母亲友,孑然一身往远处闯去。

花牌楼村,从繁华的涪城向东近200余里地,藏匿在几座环山之中。村里情况和外乡都相似,青壮年结着队到远方发展去了,村里尽留些老人小孩。天色刚刚擦黑,村里便寂静下来,偶然有几声狗吠,天气寒冷,连昆虫也没力气叫唤。

村里泥道末尾一侧是一座小庙,庙子不大,但是历史悠久,村里保存下来的族谱传记每每都有这个庙子参与,但是具体要说有多长时间,村里人倒是众说纷纭。

掌灯人六十多岁的叶世荣裹着军大衣蹑手蹑脚出了庙里厢房,小心翼翼给神像面前的煤油灯添油,自从斗地主之后分配到庙里厢房住,叶老汉一家就开始担任掌灯人,这是一个积功德的差事。

这一夜也如往常,叶老汉给灯添了煤油盖上黢黑的玻璃罩子,立即火急火燎的把手缩回袖子。秦卿玉杵在厢房门口催着老伴:“动作快点,赶紧进屋关门!这个鬼天爷不叫人活了,冷得死!”

叶老汉诺诺答应两声,赶紧转身要回屋,然而就这个转身,老汉眼睛瞄到庙里屋角摆放了两坨铺盖卷儿,与昏黄灯光下的庙宇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哪家的倒霉玩意儿把东西堆这儿!”老汉顿时怒道,对于他来说,庙子虽小却是神圣的,任何人不可以亵渎,没这几个菩萨谁来保佑在外乡打拼的年轻人?

老汉气冲冲走过去,想着把这堆铺盖给扔到外面土道上,夜里再下点雨最好,冷点就冷点,要把铺盖淋坏了才好!让这些没规矩的人长点记性!

秦卿玉在门口冷得发抖,看着叶老汉又跑去干些无关紧要的事不由得火气上头:“死老头你管他的!明天天老爷亮了再去收嘛!”

半天没有响应。

秦卿玉怒火中烧,刚想披件大衣出去看看,一声急促的喊声自庙里炸开来:

“老婆子快点来!这里冻死两个娃娃!”

秦卿玉心里咯噔一下,也来不及穿大衣了,半耷拉着布鞋忙不迭的跑过去。果不其然,叶老汉用军大衣裹着抱起两个用单薄铺盖卷着的两个娃娃,娃娃们脸色铁青,嘴唇发乌,没半点反应,俨然一副死透了的模样。

秦卿玉一看立马急的跺脚:“快点去康大夫家看看还有没得救!天杀的把娃儿丢这里!这么冷的天哦……”

老两口赶紧抱着两个不知死活的婴儿飞奔向村头大夫家,一路大声呼救夹杂几声咒骂。村里陆陆续续点起灯,村民睡眼朦胧走出门,一听到是冻死两个婴儿,顿时清醒了,也跟着一起跑,一件件衣物塞到叶老汉怀里,深夜的山村很快炸开锅。

康乾大夫老远听到骚动,早点起灯等在门口,看见人群近了连忙招呼:“快快快!弄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说罢和叶老汉两个人慌手忙脚把两个婴儿抱进屋放在床上。康大夫的女儿康铭霞挺着大肚子搬来火炉,尽可能让房间里暖和一点,慌促下只能先弄点热水喂,但是两个婴儿像是已经死透了,任你怎样也没办法撬开嘴。

康大夫一把拉开女儿,两只枯瘦的手在两个婴儿身上摸索起来,越摸眉头越皱。最后摇头一声长叹:“不行,这个已经死了,另外一个估计也只有这几口气活,救不了救不了......”

秦卿玉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嘴唇止不住的颤抖,让一个淳朴的乡下人眼看着一个孩子死去,另一个只能等死,无疑是巨大的精神折磨。

“还有口气,康大夫你就试试,万一......万一能救呢,你看娃娃冻了这么久还活着,说不定体质好呢...”叶老汉锁着眉头试探着问。

康大夫没言语,只是长叹接着短叹。医者父母心,要是但凡有点办法,怎么会这样无奈?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雄浑声音突兀的从里屋传出来。

“莫急,乾小子闪边上去,且先让贫僧瞧瞧。”

循声望去,来者竟是一个将近三十岁的苦行僧。为什么说是苦行僧,这人袈裟褴褛好似随意撕了几块布拼凑在身上,满面风霜凛冽,嘴唇干裂夹丝血,再往下看这人大冬天竟露着一截满是污垢的小腿,疮痍的僧鞋上隐约能看见大脚趾。

“无道大师,您能给救活?”和叶老汉两口子不同,康大夫见着来人喜出望外,满眼希冀。

“乾小子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说了先瞧瞧。”无道斜视康大夫一眼,径直走到床前坐下,两只手聚到胸前搓了搓,微倾着头给两手哈了口暖气,随即伸手捧住还有气的那个婴儿的脸,两只大拇指遮在他紧闭的眼皮上,嘴里念念有词,低沉难涩的梵音鸣响。

叶老汉年轻时候是个军人,战乱年代也是血气方刚铮铮汉子,怎么看得下去这迷信的一套,面色不悦的斥责康大夫:“你是个医生!怎么让这种泼皮胡闹!”

康大夫神色微凝,压低声音:“师父是我家贵客,刚好今夜来借宿,现在敢说能救娃娃的只有他,反正我是黔驴技穷了,老大哥实在信不过现在就可以去挖两个坑准备埋人!”

叶老汉被怼的哑口无言,心里也不纠结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梵唱之音连绵不绝,无道眼睛微虚,枯裂的嘴唇不断变换着吐露真言。慢慢的,一条青筋在无道大拇指下婴儿的眼眶处涨出来,接着又是一条,又一条......只不过一会功夫,无数青筋爆出,并活物似的向四周蔓延。

无道的颂咏声也慢慢高亢起来,一时间梵音充斥整个房间,连在门口观望的人听到都有些心神不宁。而屋内人更是背脊发凉,感觉这真言不知通向何处,仿佛牵引来一扇阴森的鬼门关在房内虚无空间里敞开,细听周围,甚至能听到有无数鬼魂哀怨祈求咒骂声,感觉无数鬼魂垂涎欲滴的看着他们。

秦卿玉和康铭霞被眼前的异常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衣角。叶老汉也是面色苍白,死死盯着无道。就只有康大夫还算镇定,十分信任无道不会至大家于危险境遇。

梵音的高潮部分终于结束,无道的声音慢慢变小,婴儿的青筋也肉眼可见的消弭下去,四周的哀嚎声也渐渐低沉直至消失不见,随着无道最后一个音符吐出,虚无里“砰叽”响起一道关门声,屋里终于安静下来。秦卿玉长吐一口气低头一看,竟是已经把衣角撕裂了!

“魂招回来了,还差一步,乾小子,你给我弄点墨水和绣花针,”无道收回手打了个哈欠,

康大夫闻言立马吩咐女儿去拿了,转头谄笑:“无道大师神通无边,刚刚小子我好像听到众多鬼魂哀怨声,不知......”

叶老汉极其鄙夷得看了一眼这个在晚辈面前自称小子的人,也疑惑的看向无道,寻求解释。

无道瞄了叶老汉一眼,也没故意发难怪他之前的无礼:“人死后三魂七魄会陆续离开前往往生地,魂尽离体人便是彻底死了。一般来说三主魂之一的胎光是最后留下的,这小孩也就剩这一个,我以地藏菩萨本愿经牵来附近所有游魂,甄别之后重新把他其余魂魄导入体,你们听到的,便是那些招来的孤魂野鬼在鬼哭狼啸了。娃娃虽然魂回来了,但是不稳定,我给他身上刻上真言稳固,之后再由乾小子医治。”

叶老汉两口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无奈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兴不起半点底气去反驳。

不一会康铭霞取来了墨水绣花针,恭恭敬敬递给无道。无道接过来却没转头,环顾众人:“出去吧,刻真言时我分不得半点心。”

康大夫连忙点头,拉着欲言又止的叶老汉两口和女儿出去了。外面的人看着他们出来,赶忙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起来,康大夫立马被团团围住。

山里虽然还没下雪,但冰刀一样的冷风切割在脸上生生的疼。叶老汉借来一件大衣给秦卿玉裹上,两人相对久久无言。终于,叶老汉唯唯诺诺的开口:“老婆子,那个不孝子出去这么多年不知死活,听别的年轻人说,外面世道乱,怕是......要我说,这娃娃能救活的话也是和我们有缘,我们要不......”说到最后自知戳了老伴痛处的老汉实在也开不了口。

秦卿玉听着哽咽得浑身颤抖,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那......说好了,要是找不到孩子的亲戚,那他就是我们孙子,管悬圃也叫爹!咱不能把悬圃忘了,不然......不然他真回不来了......”

叶老汉长叹一声,紧紧抱着老伴,呼出的雾气聚散得肆意。

时间转眼过了两个多小时,而围在康大夫家门口的村民只增不减,甚至有人嫌冷搬来了火炉,众人围坐在火焰四周等待着,也不怎么说话,只有几声分贝极低的窃窃私语,自然是康大夫吩咐了各位不要打扰到无道。

就在大家焦虑的等待里,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众人立即转头看去,一声褴褛的无道波澜不惊的走出来:“行了,能救了,乾小子看看去吧。”

康大夫面露喜色,趾高气昂的看了一眼叶老汉两口子,看吧,我说信得过的。叶老汉一脸苦笑,站起来饱含歉意的向无道鞠了一躬。虽然说不知者无罪,但是不知者妄言是该道歉的。

无道罢罢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掏出一张血迹斑斓的白布:“诺,这是婴儿襁褓里找到的,看来这弃婴父母是出了事,你们看看谁来收养一下这个活着的吧,功德无量。”

叶老汉接过来一看,这血淋淋的白布上只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血字:“救他们”!这字一看就写的仓促,也不知道孩子父母到底遭遇了什么,以至于都进了庙子甚至来不及敲开房门求救就丢下孩子逃走。

众人没接话,只是暗暗看着叶老汉两口,显然都知道他家的事。秦卿玉呼吸急促,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激动,也没管叶老汉,自己颤颤巍巍走进屋子。

屋子里灯光浑浊,那个死去的孩子已经被康大夫抱走,能听到灶房里咕噜咕噜熬药的声音。一个娃娃静静躺在床上,虽然也没有动弹,但是脸色比之前实在好了太多,胸口十几行真言围列成一个圆,圆心位置勾勒出一个虎头独角的谛听兽。

秦卿玉扶着床沿坐下,眼睛里无限的宠溺:

“小崽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就跟着我啦。总叫你娃娃也不好听,像没娘的孩子,我和老伴这些年没事做,闲来无聊给孙子都取好名字了,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你要不嫌弃,以后就叫你叶祈峰吧。”

······

小孩子长大得飞快,晃眼间就过了六年。

叶祈峰一身狼狈,愤愤坐在村头,气鼓鼓的:“哼,谁要再说我没爹没娘我还教训他!”

小孩子的团体里总有一个被欺负的对象,而被收养的叶祈峰显然和他们不一样,顺理成章的变成被欺负的那一个,不过好在他脾气像年轻时的叶老汉,受不得屈辱,就这样每次遇到那群孩子都要打一架才罢休。

“你......你好呀。”一个怯怯的声音从叶祈峰身后响起。

叶祈峰转过小脑袋,眼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子,

“你...好,你是谁?”

“我叫康素弦,我爷爷是村里的医生,”

“康爷爷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和妈妈在镇上住,今天刚刚回来,妈妈让我出来交朋友。”

女孩衣服很好看,是村里裁缝做不出的那种鲜艳,她伸出小手掌,嘴角一翘融进半个春天: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我......好啊,我叫叶祈峰,以后......以后我帮你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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