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域》:1 奉旨
1 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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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小酒馆内座无虚席,熙熙攘攘,老先生再道江、柳后事。
趴!
惊堂木一响,四方正坐,挺身,肃然,凝目,恭听。
“且接上回之序,话至中秋前夕,江州第一公子策马行达南州城主府前,四下空巷万径踪灭,气氛萧然而肃杀。”
“百兽三魔悄然而至,自各处角落巍巍现身,江公子昂首挺立,气定神闲,双方不多做口舌,而杀意已见,剑拔弩张。”
“江公子一剑横空,贯绝长日,犹如劲风疾驱,剑气绝伦,三魔纷纷侧闪,避其锋芒,剑气劈得那叫一个飞沙走石,睁眼不能。”
“各自轮展绝学,双方经历千余回合招式对拆,江公子一剑带走了那武功绝世的二魔,东山武逆,但他也,不幸重伤,经脉尽断,倒在柳小姐身前,佳人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悲天动人。”
“正在此时,此时,你们猜,怎么着?”
“先生,您倒是快言快语啊。”台下纷纷拍案。
“江公子与柳小姐终不能执手相许,值此,一归隐之百岁老者顿出,老者那叫一个功参造化恍若仙人,兀自一招袭去,三魔不可力敌,让退尚有不及,江公子得救,而百兽三魔尚处震撼,人已无寻。”
趴!
惊堂木乍然作响。今日到此为止,老先生施施然离去。
这桩旧事,亦是举世盛事,但那戛然之结局,令人扼腕,后世长论。
那年.......
北部大山,幽僻清远,时恰末岁,寒流横溢。
主道上,大雪犹似糖棉,纷纷扬扬,行人迹绝。
万木枯立,一层厚实银装素裹,天地一白,唯一骑于漫天雪白中茕茕孑立。
“驾!驾!”厉斥声由远及近,深紫檀木马车在路上驰骋,三马并驱,占据道路,一啸而过。
这是一辆超乎寻常壮阔威武的马车,宛若一座飞驰的宫殿,气势森然。
地面上,两条平行车轴线条入雪三尺有余,困住中间疾乱的马蹄印。
千山万雪,偶有风拂,窸窸窣窣之声渐湮。
马车驶出山区蜿蜒曲折地带,前面光景开阔,雪更厚了几寸。
“少爷,已入南州地界。”策马是一位弱冠仆从,面白眼清,模样清秀儒雅,目光中不乏锐利。
扬长鞭行健马,踏板一旁放置小火炉,泛着孤零热气。
仆从名高山,自幼长于江府,最是忠心耿耿。
高山勒住缰绳,手臂打直,看似软绵羸弱,而飞驰的马车骤然平稳停住,不动如峦。
马匹分外乖巧,不恼于天寒地冻,一声不吭,直视前方,似乎在辨认无迹可寻的道路。
“高山,什么时辰了。”车里传出一个男子略带慵懒的声音。
里间乃是一位少年男子,且不说他的模样娇俏否,单凭这一口腻软的声线,便足以值得想象和期待。
高山静待吩咐。
马车停下半晌,车里传出略带慵懒的男声,马车轻微摇动。
“踏踏踏踏”马儿抬动蹄子。
“少爷,刚过巳时。”高山身躯直挺,朝身后微微欠身。
“巳时啊,雪更大了吧。”车中之人继续呢喃:“传书,就说风雪剧烈,前行受阻,就这样吧。”
高山面带焦急神色。“少爷……”
“好了我还要回笼觉,传书吧,就照我方才所言,说今日到不了了。”江公子一通意犹未尽的呵欠,紧跟着响起抑扬顿挫的鼾声。
话说,这主儿入梦可真迅猛。
高山没再策马,马儿眼皮开阖,似乎极为劳顿,萎靡不振。
“哎!少爷啊,我的祖宗。”高山将缰绳丢开,轻叹,无奈的摇摇头。
高山心中焦急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这主性子执拗得很,只要他下定决心,就算是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又或者剑拔弩张利刃相向,那都不顶事儿。
老头子苦口婆心的叮嘱,可算是竹篮打了水。
月前。
江州江府。
“高山,过来。”老头子招呼。
“老爷。
“高山,这一次你随阳儿去南州定下这门姻亲,此事务必重视!一行所需,可都妥当,细细说说看。”老头子问道。
“能没准备好吗?就差将整个府邸搬走了。”高山腹诽,恭敬将准备之物一一报出。
庭院里仆从逡巡,还在继续准备。
“老爷,我还提前准备,特意调派府卫百余,届时于南州城外等候。”高山回禀的极为仔细,事至巨细。
“这倒不用了,就你陪着少爷就行了。”老头子听后很是满意,他其实对高山的行事安排颇为满意,毕竟,高山与他的小祖宗自小形影不离,极为了解彼此所需。
老头子不放心的并不是高山,而是他的小祖宗,整个江府,乃至整个江州的小祖宗,江向阳。
只能多操点心。
“不用?哦……老爷说的对,咳咳。”高山见老头子板起老脸,讪讪一笑。
的确不用担忧这主,该担忧的,是别人,倘若是这个‘别人’出现的话。
“不过行程上应多加把握。”老头子神情严肃,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提及,他说道:“此时至月夕将近整月,大婚后,开春寒食归江,倒不成问题,我相信那逆子三四个月的时间总是能赶回来的,只是,南州北山广漠,眼下大雪为祸,路上……”
老头子,江舜天,江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儿,武林一大半人都得伺候他的眼色行事,他反复强调行程问题,很担忧江向阳那逆子不走心,耽搁行程,月夕前赶不到南州。
“老爷放心,我一定督促少爷在中秋之前赶到南州,与柳小姐完……”
“老头子,你当着高山数落我的过人之处,这未免有些张扬,不太好吧?”老头子的身后,一位年轻公子素衫翩翩,迎风招展,剑眉星目,英姿着实非凡。
江向阳站立老头子身后,嘴角揶揄着一抹幸亏撞破的浅笑,颇有点明媚晴朗的意味。
“少爷!”高山立刻拱手致礼。
月前,江老爷一直催促抓紧时间上路,唯恐被风雪困在途中,延缓行程。
江向阳以“是我娶妻,我都不着急,老头子你急什么。”抬杠。
江舜天常挂在嘴边,一遍又一遍重复:“阳儿,为父我与柳老弟是八拜之交,过命的交情,如今我们两家结为两姓之好,这可是天下最大的盛事,不可怠慢,况且,生长(chang)可是知礼温良恭顺贤惠的南州第一才女佳人,你们打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是合得来,门楣,八字各方都是良配,此乃天作之合,难道你不激动嘛?”
“就算是第一才女,我……也……不……激动。。。”
“但是吧老头子,你想啊,咱们江家乃是大家,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做的事,大家行事自然持重,怎可轻浮毛躁,所以一定要周全准备妥帖再行出发,否则,可不委屈了生长了吗?”江向阳总能机灵应答,让老头子江舜天气的七窍生烟,恨铁不成钢,拂袖而去。
江舜天只能放下狠话“你要是不好好将生长迎娶过门,你就不要回江州了,你这个逆子,气死我了。”
“听风楼宿住一年半载的也未尝不可。”江向阳笑呵呵沉吟:“老头子戒躁戒怒,年纪大了要心平气和,当心跟西街那仇老贼一样,气的下不了床,一命呜呼。”
全府上下皆为此事紧锣密鼓的准备,唯独江向阳每天神秘兮兮,早出晚归,不知道干些什么。
江舜天煞费苦心才将江向阳好赖赶上路。
漫天大雪何所似?
景,的确是好景,但,高山实在没有心思观赏,他内心焦灼无比。
眼看距离月夕之期约还有三天,再不抓紧行程定会耽搁。
可车里那位是个非常轴的主儿,举世赫赫有名的江舜天都无可奈何,高山更无张良之计可以施展,只能干着急。
“哎!跟随的主子太牛了也是不好的。”高山只能如此长叹。
姑且也算是对他的主子江向阳的赞美之言。
因为他了解,江向阳表面文弱,实际上是年青一代的翘楚,几年前便被成为江州第一公子,不谈亲戚只论武功,老头子都不如少爷的手法。
这主唯独一点不好,太轴!
山中无岁月,但,双眼麻木看着漫天大雪的高山,可是一直计算着时辰。
午时已过,风雪更胜。
满目纸白,除去枝丫被重雪压断的声音,再也无其他动静。
就连这座豪华版的行宫马车也被大雪彻底刷白。
高山身旁的小火炉早已熄灭。
他似乎是觉得清冷,连忙添加柴碳,随后对火炉衣袖一拂,炉火瞬间旺燃。
踏板周围的覆雪顷刻间悉数融化。
“少爷。”高山问候。
他算着时辰,此时,江向阳恰好悠然醒转,在伸懒腰,似乎意犹未尽,还在打呵欠。
马车在轻微摇动。
玉珠帘后,门扣开,探出江向阳的脑袋。
打扮后的江向阳有几分耐看,清眉厚目,薄唇如扇贝,光泽锃亮,脸上布满稚嫩,自打儿时便被老老头子抱在怀里戏称如小家碧玉般腼腆俊秀的半成姑娘,老老头子格外喜爱江向阳幼时的模样,爱不释手,寸步不离身。
江向阳这副面孔里常常带着柔情似水一般的温柔,无限柔情。
每每上街,必定是让女子激动尖叫的对象,听风楼里他的传说比比皆是,无数女子高呼要嫁给他,生一堆猴子。
只有高山了解,少爷这幅人畜无害蒙骗了无数世人的清纯面孔的另一面,是果断坚决的杀伐,和层出不穷的鬼点子。
江向阳依旧穿着单薄的素衫,那件薄如蝉翼清澈比拟清水的披风,怎么看都不能被称作御寒之物。
环顾四周,满天纷扬大雪,千山未见一寸绿色,江向阳目光莹莹,颇有几分像个悲春伤秋的主儿。
“南州。”江向阳喃喃细语:“准备膳食吧,午时过,启程。”
他的手烘烤在火炉之上,手指圆润颀长,指骨节节分明,很是怪异。
“是,少爷。”江向阳收回脖颈,高山随后进入马车账内。
车里空间开阔,真比得上一间房舍。
有好几个大箱子,里面全是聘礼,份量很重。
车里面的东西更是齐全,上到各式兵器,下至竹屑木炭,但凡生活上有可能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
为了准备这辆马车,花光了江向阳这些年来储存的小金库,按照他的话来说:“柳家的嫁妆足够让我稳赚不赔,棺材本都不用愁。”
高山做起饭来,颇为令人叹为观止。
一块生肉被高高抛到空中,紧跟着刀芒横空,入盘时,已是片片分明。
真是一个文能提笔持家武能追随主子打天下,上的厅堂也下得厨房的,最佳……随从。
“此处既已入南州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距离百兽谷也不远了吧?”江向阳随手抄起一本古籍,目不转睛盯着上面的字。
“少爷,你拿倒了。”一个菜就这般轻描淡写的完成。
“我还用你……”
“嘿嘿,少爷别生气。”高山接着准备其他膳食,手里的活儿没耽搁,却是郑重的说道:“百兽谷距此还有百来里路,按照他们的速度,到此至少一个半时辰。不过少爷不用担忧,我早已有所准备,作为你的随从,自然要早先准备好。”
“不用紧张。”江向阳觉得索然无味,丢下古籍,尽管那是一本令无数人心折的秘籍,这是孤本,就江家独此一份。
“少爷,今天可小酌两杯?”高山再问。
“喝,当然得喝,敞开喝。”江向阳不假思索猛然点头。
一切妥当,高山随手一掌,掌风温柔,恰好将一凸起拍进去,只听见一阵响动。
墙壁里的齿轮快速转动起来,紧接着,地毯向两侧分开,一根圆木横空而出,圆木兀自展开,形成一张夯实的梨花木餐桌,几张圆凳有序出现在桌子周围。
“少爷,这是最后一坛三十年窖藏,看你了,反正此处方圆五十里之内别想购到这般好酒。”高山略带心疼。
临走之前,光顾了一次老头子的窖藏,高山硬生生来回跑了不下二十趟,才算让江向阳心满意足,眼下距离南州城尚有几百里,已近弹尽粮绝。
“酒,会有人给我们送的,放开了喝,管够。”江向阳并不嗜酒,但这一路可祸害了不少,全都是难得的佳酿,会让老爷子心疼的睡不着。
高山狐疑,这一次,他真是揣摩不透江向阳言外之意。
“少爷,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又不知道该不该问。”高山一副不吐不快的憋屈样。
“那就不问。”江向阳不带惯他。
“嘿嘿,那,那我就说了。”高山一碗豪饮,然后才缓缓问道:“少爷,你,是不是不喜欢柳小姐阿?但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都很钟情于柳小姐,这一点,莫说是我,全府上下恐怕所有丫鬟都是清楚的。”
“但是,你这一路似乎极为不情不愿,这我就糊涂了。少爷,三年前,柳祖下柳老爷传信身染恶病,柳小姐不得不回府侍疾,虽然这三年你们没有见过面,但你们一直都是有书信往来的,我真的搞不懂。”
“柳叔忽然提亲,你可知为何?”江向阳秘笑。
“少爷,您已过加冠之年,事有所成,在江州乃至武林早已积淀不菲的名望,而柳小姐近触桃李之年,前些时日,老爷说起柳老爷病体大愈,此时成婚,正好给柳老爷冲冲喜,时机不是正好的吗?”高山理所当然这般回答,在他看来,这完全合乎情理,并无不妥。
江向阳不语反笑,不可置否再问:“再问你,为什么柳叔提言要求我与生长在柳家大婚之后,在柳家住至年尾方回。此时是中秋,到年尾可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依礼制,大婚后三朝回门,江、南江州,万水千山所隔,婚后首月之内再行回门都是可以的。”
高山抓耳挠腮,组织言词,这个问题比较考问他的知识面。
“老爷有提起过,这是与柳家商议好之后的决定。您是独子,柳小姐是柳家的独女,柳老爷的掌上明珠,而江、柳家遥遥相隔,来回一次总是不容易的,柳老爷舍不得独女,这才这般提言,老爷并无异议。”
“你知道为什么需要商议吗?那是因为,这些事,还不周全。”江向阳笑骂高山太过愚笨。
“当然,这样决定,老头子欣然认同,我也并无意见。”
申时末,天色已有几分黯淡。
江向阳再次勒令高山停下来。
2 梦觉
2
高山对主子江向阳的这种无原因便骤然叫停的行为,那叫一个怨念十足。
他真希望这主儿别再折腾,加紧赶路才好,眼下已至南州境,地形大不相同,一路开阔,且又将近日暮,高山心中滋生烦躁。
不可名状的烦躁不安的情绪充斥,高山隐约觉得似乎要发生事情,心里面有一股强烈的声音这般响起。
怕,倒是不怕的,做了哪些准备,高山悉数掌握,全都清楚,他自信,就算发生意外,也能应付,全部化解。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这是远在南州,诸多不方便。
“少爷,您又怎么了。”高山尽量温和的询问,那眼神,可比深宅怨妇。
“瞧你什么眼神。”江向阳反而乐开了,看着高山委屈的模样,着实忍不住想大笑。
“放心吧,明天绝对可以进城,你不用这么赶。”江向阳继续说道:“我们就在这里休一晚。”
“休息?就在这?”高山颇为不情愿此刻就停止赶路,劝说主子江向阳:“少爷,此刻才申时末,前几日还半夜赶路呢,没事,你在里面休息,我赶车就行了,今日多走百里不成问题。”
“不许。”江向阳这主儿根本不予采纳,坚持己见,让高山麻溜的进账内。
“少爷!我……”进去后,高山大声嚷嚷。
“嘘,禁声!”江向阳的神情自高山进账后变得格外严肃庄重。
“立刻休息,等会,有事要做。”江向阳如痞子一般,就地而卧,当他身躯落倒时,一侧的机关同刻启动,一方软榻兀自显出,江向阳的身躯正好轻轻落在软榻之上。
如落叶降落到柔软的湖面一般,翩若惊鸿。
高山站立原地,一动不动,他越来越迷糊,不知道这主儿又搞什么名堂。
“之前行驶山林地带,两侧皆为高山,而现在地形开阔,就不一样了,凡事应该视具体情况,处境不同自然另当别论。睡吧,珍惜睡眠,才有精神做事。”江向阳闭眼,呼吸均匀。
“做事?有事情做?”高山眼睛贼亮,不死心追问道:“少爷,您所言何意?难不成……今夜,不平静了?”
高山很是兴奋。
他虽不如鬼点子层出不穷的江向阳聪慧,但也明白江、柳两家树大招风,树敌不少,此次完婚大小算个机会,途中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不顺乃是意料之中。
倘若一帆风顺,才有负花了那么多心血打造的这辆马车。
有人冒犯这才对味,高山心中颇为激动和期待。
但高山问的越多,某人的打鼾声似乎就越来越给力,他只能悻悻的躺下。
主子都不担心,高山更是不担心,当然,高山一直促使自身保持浅度睡眠,未曾放下警惕。
自离开江州城后的第四日起,一路便全为白色,满天大雪,片刻未歇。
南州处于寒带,夏尾秋初,直到次年的寒食节前后才会歇去。
一路的风雪交加可让直男蛮汉子高山埋汰不少,就连梦里,也是阴寒清冷的场景。
“少爷,你快走,我来挡住他们!”高山身前,无数虫蚁猛兽踩着积雪铺天盖地而来,大地跟着一同震荡。
猛虎,獠牙交错,大张血口。
狂狮,眼神凶残,鬃毛倒立,即将发狂。
一条条的恶犬死死将他们围住,眼神满是对食物的渴望,锐利的爪子在地面蹭着。
空中,各种鸟禽振翅展威。一眼望不到尽头,猛兽的数量不计其数,将主仆二人层层包围。
清晰可见,有的猛虎牙尖带着血色,有的恶犬充满血腥,恫吓至极。
江向阳眼神死寂,面如死灰,变得很是颓废,似乎是一种无可奈何要认命一般的无奈。
他的剑上面有热腾腾兽血尚在滴淌,他身法凌然强绝,诛杀了很多猛兽,不过对于脱困于事无补,猛兽数量太多,诛灭几十头乃至几百头跟没有杀死毫无区别。
高山双眼通红,誓死要保护江向阳脱危,能保下一命。
“少爷,您快走,逃出去!”高山见四面虎视眈眈的猛兽即将一冲而起,他也要做最后的挣扎。
“少爷快跑,快跑!啊!啊!啊!”高山身躯坐起,满头热汗,环顾四周,哪里有重重猛兽围困群起而攻,哪里有尸横遍地难逃生天。
他不过是连日鞍马劳累,睡得太厚,这一切不过是个虚幻的梦而已。
梦境比现实真切,高山内心惊惧不已,很是后怕。
高山眼神麻木,还有恐惧,方才梦境中那危急的一幕,让他太害怕。
“对了,少爷呢?”软榻上,江向阳那玩世不恭的身影早已空荡荡,马车内更没有江向阳。
这一路上,少爷都未曾离开马车半步。
会去何处?
“少爷,少爷,少爷?少爷!”高山一连喊叫多次,回应他的只有回音,马车内部的回音。
身处马车之内,如同与世隔绝,就算外面翻天覆地,里面也毫无察觉,同样如此,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也不可察觉。
高山意识到不妙,思来想去,江向阳这主儿没有理由离开马车,因为马车里面准备的非常充分,干什么都能满足!
而后,高山双眸猛瞪,马车里的机关,是打开的!
“难道……难道,那不是梦?不是!”高山不敢往下想,猛然冲出马车。
一盏烛火在风中摇曳。
烛火惺忪,雪瓣兀自飘零,地面洁白。
“这是……?”
江向阳这主背对马车而站,高山只能看到江向阳翩翩背影。
他手握长剑,剑身白净,比雪地还要白净。
中指、无名二指扣住剑柄,如此执剑必定不是一个剑道高手的明智选择,如此手法,避免不了挥剑时与此二手指的摩擦。
这动作显得生嫩,加上江向阳表面文弱纤柔,很难想象他那手是执剑的手。
他那薄如蝉翼一般的素色披风依旧微微荡漾,一尘不染。
烛火落在他的身旁,囊映出他身材的清瘦。
江向阳周围令人咋舌。成千上万头各种猛兽,或张开血口,或即将冲天而起向江向阳这主扑过来,或张牙舞爪令江向阳心惧,更有许多种类奇形怪状,能走能飞还能一跃好几丈高,是高山从未见过无法唤出名字的异兽,这些猛兽声势浩大,犹胜千军万马之势。
但是,要冲天而起的猛兽,动作却戛然而止,张牙舞爪的猛兽,利爪停在半空中,静止。
部分凶兽身上插着箭矢,有些凶兽遍体鳞伤,血痕累累。
眼前所有,万籁俱寂。
高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地面上没有脚印,也没有一丝一毫血色,毫不凌乱。
江向阳一动不动的背影,是那么的安静,静的不正常。
一切都静止不动,被定格。
“少爷!”高山大步疾趋,跑上前。
砰!
江向阳的身躯蓦然倒下,高山眼疾手利,将这幅纤弱如吹弹可破的身骨抱在怀里。
主子那双灵动双眸安详紧闭,嘴角挂着浅浅血痕,长剑脱手。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少爷,您别吓我!”高山真的着急了,江向阳没有任何反应。
嘴角浅浅的血迹让高山情不自禁联想到‘死’这个字眼。
“不会的,少爷不会有事的,您可是江州第一人,没有人能让你受伤。”高山急得无与伦比,猛烈摇晃江向阳身躯,江向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
生命迹象全无。
不像是一副受伤之躯,若不看嘴角浅浅的血痕。
嘭嘭嘭!
一通响声后,接着是各种狂兽衰竭的呻吟。
所有猛兽顷刻间悉数倒下。
鲜血不断从各种动物躯体上飙射而出,一道道血淋淋伤痕顷刻滴淌兽血。
几乎是眨眼之间,成千上万头猛兽,全数毙命。
雪地化作一片赤红血域,绚烂而妖冶。
“少爷!”高山痛嚎,仰天长啸。
江向阳的身骨已变得冰冷,时间已不短。
“啪!啪!啪!”高山猛抽自己脸颊。
“我怎么丝毫都不知道,都怪我!”他一直强迫自己浅度睡眠,保持高度警惕,却没想到会睡得十分深沉,完全不知道外面沸反盈天的动静。
万兽围攻,即使是神,也绝无生还的道理。
百兽谷的猛兽,不同深山老林的野兽。
百兽谷的猛兽,有可能在别人看来只是寻常的一只小鼹鼠,可能都有远超高手的速度,更有防不胜防的杀招。
遑论还有不计其数的大型凶兽,各种猛兽全都有。
再强大的世家或门派,亦或者绝世强者,都不愿意招惹百兽谷。
百兽谷充满太多不为人知的神秘色彩,太邪门。
“少爷啊!我罪该万死!”高山双眼猩红,一股脑抄起江向阳的软剑,他的身躯化作流光,无数道彼此交织的剑光和剑芒形成一道道耀眼电光。
之后,地面上多了许多摊血泥,高山将周围猛兽遗体劈烂,无比血腥。
“不,少爷一定不会死的。”兴许是高山劈累了,俯身江向阳身躯旁,再次痛哭,最是悲拗不过如此。
“不,天阳功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一试。
而江家天阳功则是修复经脉与心脉的神奇心法,或许能为江向阳吊一口气,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高山抱起江向阳身躯,一脚猛踹,那柄长剑陡然飞起,将马车车门射开。
启动机关,高山将江向阳身躯放在软榻上面。
“无论怎样,我都要救回少爷!”高山依旧对江向阳礼遇“少爷,小的冒犯了,等您好了,怎样处罚都好。”
高山盘腿坐于江向阳身后。
双掌猛然一沉,再次提起来后,一双肉掌已变得火红通明,宛若一对掌形玉璧。
缕缕气焰自高山头顶百会涌出。
噗!
他的双掌贴在江向阳背后。
一股股气流自高山体内传送至江向阳身骨。
“这,就是传闻中的天阳功?”外面突然响起一记阴测测的嗤笑,这声音对天阳功颇为赞赏,啧啧称奇“强势治疗心脉,果然名不虚传,远比传闻中令人惊叹!”
高山浑身毛孔虚张,冷汗直冒,内心焦灼无以复加。
这是谁?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听声音,就在车外。
听起音,此人应该是个男子,声音看似轻浮软绵无力,实际上绵延不绝,功力绝对不低,乃是劲敌,不可小觑。
最为关键的是,天阳功运行,催生经脉便不能中断,否则,二人都得即刻毙命。
此刻,高山一心担忧江向阳,更不能分身应敌!
该当如何?
高山用掌力将软剑趋阳投掷而出,破空声异常尖锐。
可趋阳剑一去不返。
那声音此次带着失望的意味评价“主子天下有名,功力还算尚可,倒不算名副其实,但这下人,可就上不了台面了,不配染指趋阳名刃,赠与我护院长使,倒是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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