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歧途》：楔子

楔子

于山尽量不让自己去注视那双充满祈求和希望的眼睛，他怕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在那双眼睛中融化，可脖颈间那冰凉刺骨的剑刃却不断提醒着他，他必须将手中的短剑刺入眼前这个无辜的小女孩体内，不然便会有另外一把剑刺入他的心脏。

“为什么？”

于山的喉间发出如金属摩擦般嘶哑的声音。他无力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谁又能想到此时这个浑身瑟瑟犹如羊羔般的女孩在一刻钟之前还是一位备受呵护的小公主，可此时，她却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等着最后的审判。她的父母家人在一刻钟之前被一个男人残忍的杀死，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对于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来说今天的这一切就似一场噩梦。

没有人回答于山的疑问，但本来横在他脖颈间的长剑却悄无声息的抵在了他的后心，从剑尖散发出的寒意仿若实质般瞬间穿透了于山的身体，从他胸间一穿而过。于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眼中是毫不弱于小女孩眼中的恐惧。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按那个男人说的做，杀了眼前这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女孩，他活。另一条是不杀这个小女孩，那个男人亲自动手杀了他们两个。于山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正如他从不以好人自居一般。对于一个从小就与野狗抢食的孩子来说，他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一切都重，他想活，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更是如此。比起自己的命来说，其他一切都是不值一提。

于山心中默念了一句对不起，眼睛一闭，牙一咬，双手紧握住手中的短剑便刺向女孩的身体。

“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眼睛，不然你和她都得死”。

那令他心中发寒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身后穿入他的耳中，于山下意识的睁开双眼，正好对着小女孩那双大眼睛，女孩那双满含哀求和痛苦的眼睛一点点的失去光彩。于山心中一痛竟不敢看女孩的眼睛，这一刻他亦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竟丝毫没发现女孩那温热的鲜血已浸透了他的双手。女孩的身体无力的倒下，于山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随着女孩的身体一起倒在了地上。

“你看，杀人其实并不难不是？”

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在于山的耳中响起，于山仿若无闻。

女孩死了，是被他杀死的，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的手中消逝了。女孩死了，他可以活着了，劫后余生他应该放声大笑才对，可他却无丝毫笑意。相反，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他想放声大哭，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他活着，可他却生不如死。这一刻，他情不自禁的问自己，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

第一章 英雄大会

“你们听说了没有，朱家庄被灭门了，整个庄子六十三口人无一幸免，就连鸡和狗都被凶手杀了吃。真是惨啊！”

“朱老爷在江湖中一向有仁义之名，自从退出江湖后又乐善好施，救活无数百姓，是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恨竟做下这等惨绝人寰的事。”

“谁说不是呢，这样的行为一看便是魔教妖人所为，”

“黄大侠在天下楼广发英雄贴召集江湖同道一起商议对付魔教妖人之法，也不知会有多少江湖同道到场。”

“像此等盛事我等定要前去瞧瞧。”

官道上一伙执刀持剑的汉子边走边议论着最近东南武林的头等盛事，路上行人看见这伙人提前便远远的避开，这帮汉子过后路边行人中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面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那群渐行渐远的汉子，然后加入行人队伍中。

浙州自古便有九州膏腴之地，地脉龙巢之说，做为当朝开国太祖的龙兴之地，大运朝素来便注重浙州的发展与繁荣。在历代帝王的大力发展下，此时的浙州更胜往昔。有诗云: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浙州的武林一直便是整个东南几州的扛把子，而浙州武林的领军人物黄鸿自然便水涨船高在整个东南武林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黄家堡第一代堡主黄忠据说在太祖起兵兵败之际曾帮助太祖逃脱敌军围捕，所以黄家堡历经数十年而不衰，反而越加兴盛。黄鸿颇有乃祖之风，一面结好当今朝廷，一面示恩于江湖人士，所以使得黄家堡的风头之盛，直追少林和武当。如今黄鸿广发英雄贴，整个东南武林都闻风而动，或单人或结伴而行无数江湖侠士共赴浙州，可以说此时的浙州云集了大半个东南武林有名有数的人物。

距离英雄大会还有三日时间，可是此时的江城已是人满为患，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执刀持剑的江湖人士。黄家堡做为此次英雄大会的发起者自然有专门的场所接待到来的江湖中人，可是人多了麻烦自然也会随之而来，近几日江城打架斗殴的案例频发，为此江城的县尉已找黄鸿谈了数次话，还好黄鸿及时派出堡中弟子帮助县衙维持江城秩序，才使得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有所收敛。

天下楼做为此次大会的活动场所早在大会之前便被黄家堡整个包下，做为此次接待江湖同道的场地。此时，那些提前到来的江湖中人大部分都聚在酒楼的大厅中，一边饮酒一边讨论着江湖中的奇闻异事。

“去年，我去云州办事，路过归云寨，听说归云寨老寨主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我就想赫连寨主一向有急公好义的美名，不知道还好说，既然碰到了那就当去探视一二。于是我便上了归云寨，当时接待我的是赫连寨主的夫人，我向赫连夫人道明了来意，赫连夫人告诉我老寨主患了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归云寨已有数名弟子被传染，赫连夫人安排我在归云寨歇息了一晚，那天晚上就当我快睡着时突然一声可怕的嚎叫声惊醒了我，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声音有多渗人，不似虎鸣，不似狼嚎，更不像人声，就这样整整响了一夜，第二日我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还未来得及问，赫连夫人便一脸疲惫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说老寨主的病情再次恶化，为了防止万一便安排我下了山，自从那次以后再也没在江湖中听过归云寨的消息，也不知道赫连寨主的病情如何了”

“吴老四，你想知道赫连寨主现在如何那还不简单，那边那几位便是河北地界赫赫有名的黄河四圣，你何不问一下他们不就知道了”

一位身着黄衫的汉子刚说完便见旁边站起来一位虬髯巨汉，指了指左面桌子上的四位面相相似的中年文士。吴老四站起身向虬髯巨汉拱了拱手，道:

“这位朋友可是江湖人称虬髯客的张盛张大侠？”

“哈哈哈，大侠不敢当，我也只是做了几件力所能及的事便被江湖同道冠以大侠称号，在我看来，大侠这个称号只有燕州易大朗才配当的起”

其他人听他说起易大朗立马肃然起敬，就连那些喝酒的人也放下杯子，以示对这个人的尊敬。

吴老四郑重的向北方施了一礼，复而转向张盛道:“易大朗我想在场诸位没有不敬重他的，张盛兄弟虽然不及易大朗，但兄弟所做之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看来，兄弟还是当的起这大侠二字的”

虬髯客听到这里早已喜笑颜开，直感觉这吴老四每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这时越看吴老四越是顺眼。遂笑道:“爽快，你吴老四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来来来，过来痛饮他三百杯。”

吴老四亦是笑道:“张兄稍待，让我先向这边这四位朋友问一下赫连寨主的情况。”

张盛道:“兄弟常不在河北走动，必然没听过黄河四圣的名头，想这四位兄弟在河北地界那可是响当当的好汉。来，我为兄弟引荐这四位兄弟”

说着便拉着吴老四向黄河四圣那桌走去，黄河四圣早听到了这二人的话，此时亦是站起来，向二人拱了拱手道:“吴兄不知我四人的名字，可我四人早已仰慕吴兄多时，小孟常吴老四的名头在河北地界那可是路人皆知啊！”

六人相互见了礼，吴老四便向四人询问起赫连寨主的情况。黄河四圣对视了一眼，老大尤龙道:“赫连寨主染病我等亦前去探视过，不过和吴兄一样，都没有见着真人，归云寨也已封寨一年有余，直到前段时间有归云寨中弟子出外采买用品才传出赫连老寨主已病故半年多，现在寨中主事的乃是赫连夫人。”

吴老四大吃一惊道:“怎会如此，赫连老寨主如此英雄人物居然就这样病故，我等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见着，早知去年在归云寨时我就该去见见老寨主啊！”

张盛劝道:“兄弟不必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态罢了，赫连老寨主生前何等英雄，死后也必定不会弱了英雄之名。”

这么富含哲理的话由这么一个虬髯巨汉口中说出，众人不得不悄悄收起心中对这个虬髯巨汉的轻视之心。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兀的响起，众人悚然一惊，如弹簧般惊起手中刀剑出鞘齐齐对向声源地。只见两个身着黒衫的汉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喉间两支袖箭尤在颤动。

“咚”

“咚”

又是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厅内众人如受惊的小鹿般转身望去，只见又是两个汉子喉咙中箭倒在了地上。厅内所有的人心中俱是一寒，跟着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这里所有的人都自诩为江湖大侠，可是此刻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杀了四个人，而他们居然连凶手长什么像都没看见，这是赤裸裸的打脸，还是一连两次。

有那脾气暴躁的早已受不了，开口大骂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有种的给爷爷我出来，藏头缩尾的算什么英雄。”

“嘻嘻”

“我何时说过我是英雄了，连我在哪都不知道还好意思以侠义之士著称，我要是你，我早自裁于天下了，不像你没脸没皮的苟延残喘。”

这面刚喊话结束，便听到一个忽左忽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众人随着这个声音一会看向左一会看向右，可入眼处哪有敌人的踪迹。

“不跟你们完了，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真是没意思，本事不强还出来丢人现眼，我要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脸上无光。这时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对了，走之前送你们一个礼物，看我暗器。”

众人悚然一惊，有那反应快的早躲到了柱子后，反应慢的一脚踢倒身边的桌子，将桌子当成盾牌挡在身前。就这样，三个呼吸后传说中的暗器也不曾出现，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感觉脸上无光的众人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子，放声大骂道:“卑鄙”

“无耻”

“妖人说话不算数”

“嗖”

“嗖”

就在众人大骂之际，数支短箭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的向众人射来，毫无防备的众人顿时又是一顿手忙脚乱。

“我说了有暗器你们不信反过来怨我，哎！现在的正道人士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啊！”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次连骂人都骂不出来了，脸上无光的众人哪还有心情聚在这里，互相行了一礼，各回各自的住处，静等三日后英雄大会的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