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花开》：一

一

九月底的那场模拟考试，一直考到下午五点多，本放假回家的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车了。

咏晟不急，他平时就住在姥姥家，姥姥就在这镇上，放假的时候他是会回家的，但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不用回了。

住的近的同学都想办法赶回去，远些不想回家的钻进了网吧。

晓虎和明珠还在纠结，咏晟和柳翠站在一旁。

“别回了，现在也没车，在我姥姥家住一宿，明天一起回。”咏晟说。

“真是没整，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可不在你姥姥家住，一会去网吧。”

柳翠看着明珠：“你去我家吧，咱俩一起睡。”

明珠偏过头看看晓虎，又看看咏晟，点点头。

晚上，他们在柳翠家吃晚饭，咏晟从街上带回来几个凉菜，舅娘做了几个菜，简单的吃一顿。吃完饭晓虎说想出去玩，明珠也觉得在家坐着有些尴尬，要跟着，咏晟也跟着一起去，柳翠在家收拾碗筷，说等他们回来。

因为灵港镇有高中，所以小镇比其他的镇热闹一点，烧烤店正在营业，霓虹灯的牌子一闪一闪的，街边也有流动的烧烤摊，旁边围着一群人。

“晚上吃好没，要不给你买点吃的？”咏晟问明珠。

“晚上吃的挺饱，不想吃了，你要吃自己买吧。”

晓虎见咏晟不动身。

“都不吃算了，我吃！”说着，挤在围着的人群中。

天渐渐黑了下来，咏晟和明珠往回走，晓虎去了网吧。

柳翠和家人坐在门口，还有邻居坐在外面，他们总是喜欢坐在一起聊天，咏晟是不喜欢坐在外面的，他不是个善于交谈的人，坐那也没什么话，干脆进了屋。柳翠可能是因为明珠在，也从外面回到屋里，三人商量玩点什么，最后决定斗地主，几把玩下来，便就觉得没意思了。已九点多了，大家都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晓虎打来电话，问咏晟什么时候回家，咏晟也没有在这里久待的意思，立即起床。咏晟还在卫生间洗漱，柳翠和明珠从楼上走下来。

“起这么早！”柳翠走到咏晟身后说。

“晓虎说想早点回，我想也是，就起来了啊。你们怎么也起这么早？”咏晟吐出口中的水。

“明珠睡不着，说要起来，我就跟着起来了。”

咏晟这才扭过头看着明珠：“怎么，睡不习惯？”

“也没有，瞌睡本来就少。”

姥姥在厨房里炒菜，叫咏晟弄好了去吃饭。

“不在屋里吃了，一会去街上吃点。”

“饭都做好了，你不吃点！”姥姥有些不悦。

明珠收拾好了，在门口站着。咏晟也不再回姥姥的话，拿着书包往外走。

姥姥从厨房走到门口，望着他们走去：“现在的孩儿说不醒！”

“算了，他们一起去街上吃点也可以。”柳翠现在旁边说。

晓虎就站在街道的菜市棚里等着他们，街上的人真多，虽说不是镇上的集，可早点铺也挤满了人，大多数是学生，估计是昨天没回去的。咏晟他们点了一笼包子，三碗小米粥，镇上的小吃咏晟吃了两年多，都吃腻了，吃来吃去就那几样。晓虎倒是不挑食，一个包子一个包子的往嘴里喂。明珠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粥，好一会才吃一口。

“你快点吃，还走不走了。”晓虎开玩笑的说。

“就你能吃，怪不得胖。”明珠回道。

咏晟在一边偷笑。

路边的车来回穿梭，就是没有去秀山镇的，乡下交通不便，只有大巴车会定点跑，面包车的价格实在是贵。晓虎摇着手里的手提袋，那是他和咏晟前两个星期从网上买的鱼竿，想着星期天下午来了无聊，就去河边钓鱼。

“反正没车，要不去河边钓鱼？”晓虎说。

“你不是说想早点回么？”

“我是怕你不出去来，我一个人没事干。”

“行吧，我记得十一点有车，早点赶回来就行。”

“你有事没，要不要一起？”咏晟问。

“没事啊，我回不回都无所谓，你们想去就一起去吧。”明珠答。

学校后面有一条河，附近没有什么池塘，人们一般都会来河里钓鱼。咏晟从街上走的时候，买了两个蚯蚓，别的钓鱼工具，他们早已备全。

天气正好，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河边有几个钓者静静等着鱼上钩。他们走到河边，将书包丢在草丛里，抽出鱼竿，系好鱼线。却在找钓位上费了很长时间，沿着河边跑了好几个地方，明珠拿着鱼网跟在他们后面。

河上是稻田，有收割早的留下谷桩，也有收割晚的，金黄饱满的稻穗低垂。明珠小心地走在田埂上，咏晟回头看她，他乌黑的短发在阳光下发个幽光，圆圆的脸蛋红扑的。挂着的眼睛丝毫挡不住那双会笑的眼睛，一件浅黄色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灵秀极了，又那么可爱。其实咏晟喜欢她很久了，可咏晟知道，她和另一个男孩在一起，他只好站在道德的圆圈里，不能迈步。

“看什么呢？不走了吗？”不知不觉明珠已经走到了咏晟面前。

咏晟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朝晓虎那走去。

一个上午下来，也没能钓上来几条鱼，他们把鱼网从河里拉起来，三条小鲫鱼在网里蹦个不停。

“要他干嘛，放了吧。”咏晟一边收鱼竿，一边对晓虎说。

“你拿回去喂猫。”晓虎说着就笑了起来。

“废什么话，快放了。”

他们收拾好东西飞快的向路边跑去。到路边时还没到11点，等了一会儿车就来啦，他们上车，而后下车，各自分别。

高三的时间紧，十一放假期间要提前两天去补课。大家意犹未尽地回到学校，他们都抱怨还没休息好就要上学，但他们还是习惯了紧张忙碌的高三生活。夜自习，班主任来查班的时候，大家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见班主任来了，纷纷将书翻出来，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大家一直期待着，期待着夜自习下课铃声响起。黑板上的石英钟滴滴答答的转着，大家时不时抬起头望一下，那个慢老头离自己期待的地方还有多远。终于，下课的铃声响了，班里立即炸开锅了，都急着往出跑。

咏晟从抽屉里找出出入证，揣进口袋，也走了，他并没有注意，明珠就跟在他后面。

“咏晟，等一下，，，”

咏晟走到操场，明珠突然从后面叫住他。从明珠的声音可以听出，这句话是她憋了很久才叫出来的。

“嗯？”

二

明珠慢慢走到咏晟跟前。

“嗯……给你说个事。”

“怎么怪怪的，说吧，什么事？”

“我想试着走近你，以女朋友的身份。”说完，明珠低下头。

咏晟感到脑子被震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说：“给我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我是跟你开玩笑？”

“那你是认真的？”

“你怎么不信呢！”

咏晟不再问下去了，看到明珠认真的样子，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却还是假装没那么在意。他内心也在衡量，他怕自己再问下去，明珠就改口说是玩笑了，他自己最清楚，此时的他别提有多高兴。

“等你这句话好久了。”咏晟抬起手，摸着明珠的头。

“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明珠握着咏晟的另一只手。

“嗯，你也快点回宿舍，明天见。”咏晟把明珠的手握的更紧，又慢慢松开。

在刚才那几分钟，咏晟感觉像是做梦，直到走出校门口，回想刚刚的一幕，又是那么真实。咏晟像是得了一笔巨大的财富，还不知道怎么去发，他不禁笑了，脚步飞快。

屋里的灯亮着，柳翠早咏晟几分钟回来的，她穿着拖鞋从洗手间出来，看着咏晟：“怎么回来晚了，以前你都走我前面的。”

“告诉你个事，我和明珠在一起了。”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喜欢她，怎么，你跟她表白了？”

“她刚跟我说的……”

柳翠看咏晟脸上泛着微笑，拍拍他肩膀说：“瞧你高兴的，我就觉得你俩挺般配的，多好啊！”

楼上传来舅娘的声音，是叫柳翠上去睡觉的，舅娘总是这样，让咏晟觉得烦，不免让人觉得有一点针对的意思，舅娘对柳翠管教严苛，咏晟是知道的，但有些方式，咏晟很反感，柳翠逆来顺受惯了，对母亲的约束还得乖乖听从。

“我先上去了，你洗洗早点睡，明天我去你班找你俩玩。”柳翠不敢再在楼下逗留。

“你先上去吧，不然你妈又得说你。”

咏晟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想着给明珠发消息，手机就响了，是明珠发来的QQ消息，问他在干嘛，两人就抱着手机聊了一会。九点多下的自习，这会都十点半了，明珠知道，咏晟在家睡的早，她在宿舍，人多，有时候玩到十二点多才睡，明珠问咏晟要不要早点睡，咏晟应好，让明珠玩会也早点睡，两人互道晚安后，咏晟并没有睡着。

夜空繁星点点，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咏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很乱。他还清楚的记得，上次他生日的时候，明珠在生日贺卡上写了这样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算是极高的评价吗？反正咏晟不喜欢这句话，尤其是明珠用这句话来评价他，明珠也说过，咏晟不好相处，总觉得怕他。咏晟性格内向，总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几年话变得多些，可那种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一直都在。竟然如此，明珠为什么会提出做他女朋友呢？况且明珠之前不是跟臣俊在一起吗？他两人怎么了，咏晟不知道，还有前两天，咏晟看见明旭跟明珠走的很近，看得出来，明旭有追明珠的意思，明珠为什么要提出做他女朋友，咏晟真的不明白。虽说这是自己期盼很久的结果，但心中却不安。咏晟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强制自己不要多想。慢慢的，他平静了下来，可他还是没有办法入睡。满脑子都是明珠的模样，她的笑脸，她的背影。她与自己仅有的几次接触的情形。

看下手机，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他丝毫没有困意。他知道，是荷尔蒙那东西在作怪，他不再挣扎，他们本也不是敌人，如果可以，他会跑一跑，吼一吼，唱几句自己熟听的歌。现在，他只能躺在床上，任他折腾。

五点半他就起床了，迷迷糊糊他也记不清自己睡着过没有，从家到学校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他得早点走了。一上午紧张的课程，两人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可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咏晟课上走神看明珠的时候，觉得她似乎也在看自己。咏晟中午在校外吃饭，进班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来了，督促同学睡觉或者写作业。咏晟轻轻回到座位，他本想昨天一晚上没睡着，趁午休好好补个觉，可他还是没办法睡着，脑袋闷闷的，他坐起来，写会作业，又拿出课外书翻看。午自习下课的铃声响了，大多数同学还趴在桌子上。咏晟走到明珠旁边，拍打着明珠的肩膀，明珠抬起头，揉着眼睛，看到咏晟，有点惊讶。

“一起下去走走，洗洗脸。”

“哦，好啊。”明珠从书堆上拿下眼睛，撑着桌子站起来。

“怎么啦？腿麻了吗？”咏晟伸手扶着她。

“有一点。”

“走走就好了。”

校园的人很少，下来的基本都是去上厕所的，明珠和咏晟走在教学楼前。

“想问你问题。”

“嗯，你说。”

“你真的不介意我之前……”明珠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你觉得我会介意吗？或许你担心都是对的，但这都抵不过我也喜欢你。”

明珠微笑着，脸也红了：“好像你也没那么可怕。”

明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深陷的嘴角像酒窝，圆圆的脸蛋有几分孩子的天真稚气，咏晟也只是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要去上厕所。”明珠轻声说

“那我就在这等你吧。”

下课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两人得回班了。这时，同学们都醒了，走廊上站着的，班里坐着的，都没有在意这两人怎么会走在一起。上课铃一响，大家都回到座位，等待老师来上课，周围的一切，并没有因为这两人在一起有什么改变，而两人心中的悸动，只有他们知道。

下午放学后，咏晟没有出去吃饭，坐在座位上，明珠走过来。

“你怎么不去吃饭？”咏晟拉着明珠的手。

“还说我，你不也没吃。”明珠嘟着小嘴。

“我晚上回去可以做饭吃，你可以吗？”

“我可以买东西吃。”

“吃零食不好，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吃饭？”

“不，不想吃。”

“好，不吃。”咏晟搂着明珠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你坐着。”咏晟坐到同桌的位上，把自己的椅子推给明珠：“老师讲的题你会不？”咏晟看着数学书。

“我最不会数学了，你给我讲讲，我看能听懂不。”

“嗯，今天讲的我还懂，你看……”

两人看着课本，在稿纸上写着算式，同桌和几个伙伴吃饭回来，见两人坐的那么近，笑嘻嘻的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要不下去走走，给你买点东西吃。”

“行啊，我想吃那个薯片。”

“嗯，去了再看。”

夜自习过得很快，有了她，咏晟觉得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下课后，柳翠去班里找咏晟，看见他在明珠位置上等她。

“我还是在学校门口等你吧。”

柳翠转身就走，咏晟和明珠就跟在后面，从教学楼下去就是操场，从操场到大门会近些，但从今天起，咏晟就顺着走道和明珠一起走到女宿舍楼下，送走明珠，自己再从男宿舍楼下到大门。

正在道上，玖月在后面笑着说：“为啥你俩走一起？”

“我俩就不能走一起吗？”

“哦！我明白了。咦……”玖月笑着走过。

走到女宿舍楼下，明珠突然转身，把一个东西放到咏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