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原志》免费试读_余里走
佛魔东征
元统历九百七十年,六月,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大,水急。沉羽江的湍流轰鸣的冲打着锁江关的岸堤。锁江关,关锁沉羽江,地势险要,关高百丈,乃是岳国的西门户,岳国与荒地泽州贸易集散之地,岳国西部第一大关城。城墙之上,道宗玄卫黑盔黑甲静立城头,雨水打在盔甲上,激起团团水雾,远远望去,好似一片黑色的山岳,在水雾中蔚为壮观。江对岸,红盔红甲的魔宗冥勇犹如潮水般涌向沉羽江。渡船前仆后继,无数渡船被沉羽江中的激流掀翻,卷入水底,冥勇依旧悍不畏死的冲向江对岸。不过半日,冥勇陆续登上了沉羽江东岸,渡船彼此连接,搭成浮桥,冥勇主力开始渡江。
锁江关上,白底黑字的吴字军旗下,一名将军静静端坐于城头。将军年纪不大,面皮黝黑,一双眼睛却是饱经沧桑,很是浑浊,一脸胡须显得颇为邋遢。此人正是岳国名将吴骁。吴骁乃是岳国八大世家锁江关吴家的嫡长子,道宗七长老之一天权长老张道成的顶门大弟子,武功玄法皆是年轻一代的翘楚,阵法得道宗掌教李道尘指点,更是青出于蓝。二十五岁吴骁入世,镇守岳国西门户。近十年来,吴骁前后与魔宗佛宗交战数十次,骁勇善战,杀敌无数,名震沙场。此时,吴骁却双目无神,黝黑的脸上一片死灰,没有一丝平日里的神采。
“杀!”震天喊杀声响起。魔宗冥勇已开始攻城。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墙,身手敏捷的冥勇先锋在弓箭的掩护下顺着云梯快速攀爬。城墙之上箭如雨下,训练有素的道宗玄卫迅速做出反击。滚木礌石顺着城墙砸下,眨眼功夫,便有数百冥勇丧命当场。
攻守激战正酣,忽听三通鼓响,魔宗冥勇的赤潮之中闪出一队佛宗僧兵,僧兵约有三千之众,一身黄色僧衣。“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彻云霄。僧兵冲出却并未攻城。三千余人列队而出,席地而坐,梵音响起,一股股玄黄之气自僧兵体内生出,凝于空中不散。玄黄之气越聚越多,渐渐凝成一只百丈大小的金鹏。金鹏引颈长啸,振翅高飞,直冲锁江关。三千僧兵却已生机尽失,风雨卷过尽数化为灰烬。
“开阵。”两个字从吴骁口中冰冷的挤出。吴骁好似被这两字用尽了全身气力,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之上。
“开阵!”传令官洪亮的声音远远传出。
“呜。”城墙上号角响起,吴骁闻声犹如换了个人般,两道精光自自眼中射出,双手扒扶垛口起身而立。“锁江关三万玄卫十万百姓誓死守卫岳国西门户。”狂风卷着军旗猎猎作响,吴骁声音被风声远远送出。
”誓死守卫锁江关。”三万道宗玄卫齐声高呼。
“誓死守卫锁江关。”十万锁江关百姓嘶声呐喊。
随着号角声响起,锁江关内立起了九面大旗。九旗皆是白底黑字,上面各书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依次立于城内正中、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九个方位。九旗立起,城中便生出一股旋风,旋风越卷越大,不多时已有百丈高矮,旋风所过之处不仅飞沙走石,被旋风扫中的城中百姓更是生机全无,形若枯槁。一时间城中乱成一片。
城头上,守城玄卫看着城中惨像,已是满眼血丝。吴骁默默念叨:“为了岳州千万生灵,诸位乡亲先行一步,吴某随后便到。”
半柱香的功夫,旋风已在城中刮了个遍。锁江关城中除了呜呜的风声,尽是一片死寂。
“杀!”吴骁早已将吴字大旗握在手中,只见的吴骁一声高呼,将手中大旗挥起,一股威压自大旗中散出。伴着一声低吼,一条尺余长的青蛟从吴字军旗中飞出,冲入旋风之中。但见青蛟在旋风中随风而长,不多时,身长便过百丈。旋风中的缕缕生机尽数没于青蛟体内。只见青蛟血口大张,旋风被其一口吞下。眨眼的功夫,蛟龙便已身长三百丈,一双血红怪眼圆睁,一身青鳞寒光闪闪,无尽杀机自青蛟身体中散发而出。
沉羽江水一时之间巨浪滔天,冥勇搭的浮桥被巨浪卷的粉碎。无数冥勇掉入江中,被巨浪挤压成一团血水,江水被染成了一片暗红。青蛟一跃,自城中飞出,踏着巨浪直奔空中金鹏而去。
见青蛟昂首轻啸,一股水弹射向金鹏。金鹏浑身羽毛炸起,振翅高飞,双翅卷起两道风刃,一声轰鸣,水弹风刃相撞,力道相互抵消,水雾弥散。金鹏俯冲而下,伸出一双利爪,向青蛟巨大的头颅抓去。青蛟见势,一头扎入沉羽江中,反转身形,巨尾甩起重重抽打在金鹏左翅之上,将其砸入水中。金鹏双爪狠狠抓住了青蛟脊背,一蛟一鹏在水中厮打在一处。青蛟身具锁江关十万百姓的生机,体内生机充沛,背上抓伤瞬间便已经愈合,青蛟又善于控水,重重巨浪将金鹏围于其中,已是占了上风。金鹏乃是三千僧兵佛念所化,体内玄黄之气磅礴,身体好似金刚,硬如钢铁,虽屡遭重击却并不在意。一青一金在暗红江水中打的难解难分。
……
沉羽江西岸两里外,佛魔两宗联军大营足有上万座绵延十余里。中军大帐中,一名和尚盘坐于帅位之上,和尚面如冠玉,双目微闭,轻捻佛珠。帅位之前,魔佛两宗近百位武将分列两傍。
和尚名为布慧,乃是佛宗主持圆正大师的唯一弟子。相传布慧出生时,佛门圣地普渡寺中一百零八颗佛骨舍利光华大作,天降佛影。佛门相传佛影降,佛子出。圆正大师亲自将其收于门下。此子专心佛法,悟性奇高,仅七载,佛法上圆正已是教无可授。十一岁入佛宗藏经阁,遍览群经,七年便将近万卷经书熟记于心,佛法可谓有成。一法成而百法通,十八岁布慧一朝顿悟,境界飞涨,功法阵法皆跻身一流,可谓当世奇才。佛魔两宗东征前,布慧入世行走。布慧曾言:“十戒自此不戒。百万杀孽,千万罪业尽归我身,只愿止佛魔道千年杀戮,还百姓万载太平。”魔宗教主万一对其才能很是欣赏,此次佛魔两宗东征更是力排众议,让布慧和尚担任两宗联军主帅。
探马蓝旗一个接一个的进入军帐,报告两军阵前战况,布慧却如入定般盘坐于帅位上,任两侧武将窃窃私语。
“哇呀呀。”一声爆叫,一名赤发黄面的巨汉大步走入中军大帐中。
“小秃驴,两军对垒岂同儿戏,战阵之前冥勇死伤惨重,你们秃驴放的黄鸟也只有挨打的份,你却还在此不闻不问。真是气煞我也。”巨汉声似洪钟,直震得人双耳嗡嗡作响。
数十名僧兵头目见自家佛子被人辱骂无不对巨汉怒目而视。巨汉却毫不在意,点手道:“你们这群秃驴,大战之中只会窝在营中作缩头乌龟,我们魔宗好儿郎宁死阵前不死阵后,众儿郎随我走,杀尽这帮东夷子。”
“愿随东魔王上阵杀东夷。”魔宗众将纷纷起身,摩拳擦掌。
巨汉正是魔教四魔王之一,东魔王邢唐。
“阿弥陀佛,东魔王稍安勿躁。”布慧声音很轻,却直灌在场众人耳中,邢唐等人不禁一怔,大厅瞬时便安静了下来。
“小僧没料到吴骁竟然以锁江关十万百姓性命布下这十方青蛟阵。此阵虽威力不小,但因所需生机太大,对布阵人反噬也是极大。贫僧估计再等半个时辰吴骁必会力尽。半个时辰后,佛宗两万五千先锋僧兵定全力攻城。到时还望魔宗诸位施巨灵魔身助力,一举拿下锁江关。”
……
锁江关前,吴骁手持吴字大旗立于城头之上。大旗虽被雨水打湿,却依旧高高展起。巨大的威压自大旗传入吴骁体内,将吴骁浑身骨骼压的吱吱作响。吴骁运起玄门心法,天地间灵气涌入体内,一股淡青气晕将其裹在其中,伟岸的身躯站的笔直。举世东征又如何,好男儿誓死守边疆。
身死关破
锁江关前,青蛟金鹏已是相斗多时。青蛟依仗地利,以重重巨浪屡次重创金鹏。金刚之体终经不起多次重击,被青蛟打破。金鹏左翅扭曲的向后弯曲,竟是被青蛟硬生生折断,胸前颈后被青蛟撕咬下大片皮肉,暗黄色的血液自伤口流出,化作股股玄黄之气,消散于无形。
……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响彻天地,布慧自佛魔联军中军大账走出,踏空而行,至两军阵前,浮于半空,与吴骁遥遥相望。
“保护将军。”吴骁的副将深知布慧和尚厉害,高声呼喊。十余名玄卫持盾牌挡在吴骁身周。五百名强弓手纷纷搭弓射箭,箭雨如飞蝗般射向布慧。布慧将手中念珠抛出,迅速在身前结了个手印,一百零八颗念珠飞转,犹如一个圆形大盾,将箭矢尽数挡住,打落于江中。念珠越转越急,砰的一声,串绳断裂,而念珠并未四处飞洒,依旧飞转不止。
布慧双手飞速结出数十个手印,八十一颗念珠在布慧身周九九相连,上下飞舞,将布慧护在其中,二十七颗念珠透过箭雨直奔吴骁。
吴骁身边四位副将皆是道宗高手,见念珠飞来,四人拔剑而出,剑指吴骁身周十余面盾牌,运起道宗玄法,灵气急涌而出,在盾牌上凝出一层七彩光晕,光晕明暗不定,寒气逼人,层层雾气生出,化为一片云朵,云朵渐散,露出一层晶莹玄冰。叮叮铛铛一阵脆响,碎冰飞溅,十八颗念珠飞速穿梭,不断击打着吴骁身前的盾阵,片片云朵散而又聚,层层玄冰碎而复凝。相持中,但见念珠越飞越快,玄冰凝结速度已是跟不上念珠破冰速度,盾上冰层越来越薄,吴骁身旁四名副将十余名持盾玄卫虽死命抵抗,却也渐渐支持不住。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魔宗军阵中鼓声大作。四短一长,鼓声迎魔王。魔王是北荒的东魔王邢唐,邢唐天赋秉异,根骨奇佳,力大无穷。十岁拜入魔宗,苦修十五载,一出世便在北荒的东魁擂上夺魁,名震天下。此后邢唐带兵东征南讨,立下了赫赫战功。三十五岁被魔宗教主万一封为北荒魔宗东魔王,坐镇北荒东八部落。邢唐好战,以杀人为乐,每有战事,邢唐必赤膊冲杀在前,遍体浴血,人又称其血魔王。鼓是北荒的雪牛皮鼓。雪牛生于北荒极寒之地,皮厚且韧。鼓是魔宗用秘法所制,声响且闷。鼓手皆是军中万里挑一的力士,击鼓力狠且沉。沉闷的鼓声震的四周灵气震荡,每震一次,灵气便浓郁一分,精纯一分。鼓响百声,魔宗大军之上灵气已是极其浓郁精纯。
“杀。”魔宗十万人齐吼,地动山摇。股股血气自魔宗冥勇口中喷出,血气混着浓郁精纯的灵气,涌向阵前的东魔王邢唐。随着血气灵气的涌入体内,邢唐身形瞬时爆长。魔宗有秘法名曰巨灵魔身,十丈为魔,二十丈为巨灵魔,三十丈称巨灵魔王。魔王降世,血浪滔滔。东魔王邢唐化身三十丈,一身血红,杀意冲天。
……
沉羽江中,胜负已分。青蛟将金鹏一圈圈死死缠住,一口狠狠咬在金鹏的颈项上,暗黄的玄黄血汩汩流出,尽数留进青蛟的血口之中。青蛟饮下玄黄血后,巨大的头颅上隐隐长出两个凸起,竟有了化龙之像。金鹏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尽数化为一股玄黄之气,消散无踪。
青蛟长啸一声,沉羽江水奔腾齐鸣。城头之上,吴骁手中吴字大旗威压更甚。艳红鲜血自吴骁七窍之中流出。鲜血越流越多,吴骁面色死灰,依旧苦苦支撑。吴骁身前,冰碎之声不绝于耳,四名副将面色雪白,手中长剑抖如筛糠,却仍旧寸步不退。
……
噗通一声,巨大的水浪涌起,沉羽江水位瞬时一涨,东魔王邢唐跳入江中,直奔青蛟而去。“孽畜,速来受死。”沉闷的喊杀声震得锁江关微微一颤。
青蛟吞下金鹏玄黄血后,又变长数丈,一身青鳞下缕缕黄芒闪烁,威势更胜从前。蛟尾一甩,江水卷百丈巨浪直拍邢唐。邢唐嘴角上挑,一声轻哼,挥拳迎着巨浪轰下。水浪被拳风轰的两边分开,江水一滞,露出江底花白的卵石。一拳之威,竟有断江之力。邢唐大吼一声,双拳如雨点般挥出,道道拳风撕裂开江水轰向青蛟,江水被拳风所阻,好似一道无形的大坝拦于江中,奔腾千万年的沉羽江居然被东魔王邢唐拦腰截断,断流于锁江关前。东魔王拳断沉羽江,魔宗冥勇士气大振,沉闷的鼓声更胜从前。
面对扑面而来的万千拳劲,青蛟直扑而上。吞噬玄黄血后,青蛟遍体青鳞中金光流转,身体硬如钢铁,沉重的拳风击打在青蛟巨大的身体上发出阵阵宛若金石般的声响。青蛟前冲速度极快,转眼件便冲至邢唐身前,巨大的头颅扬起,迎着邢唐的拳头直顶而上。拳头头颅间两股巨大力量相撞,水雾激荡,继而轰响震天。水雾散尽,沉羽江依旧涛声滚滚,邢唐立于西岸,两道深深的足印自江中延出。江水中,青蛟蜷缩一团,双目赤红,凶戾之气更胜从前。
“好畜生,再来。”邢唐纵身而起,一拳直挥而下。巨浪翻滚,青蛟踏浪而行,迎拳而上。
山摇地动,三十丈的东魔王倒飞而出,重重落地。邢唐右拳抖动不停,紧握的右拳上布满裂纹,大片血气自右拳弥散而出。青蛟落于江中,头颅瘪进一个大洞,青绿色精血自口鼻中淌出,股股生机流动,迅速令青蛟恢复如初,但青蛟精血流失,精神很是萎靡。
“打。”嘶吼中,邢唐前冲纵身跃起百余丈高,挥拳而下。猩红的血气在空中化为一道血线,东魔王巨大的身躯自天而降,眨眼间已落到青蛟身前,速度之快犹如闪电,青蛟躲避已是不及,只得应拳而上硬硬接下。震耳轰鸣再度响起,阵前两军军卒被震的七窍流血,巨大的气浪推的沉羽江水倒流而回,巨浪层层叠叠直冲天际,化作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邢唐倒飞而回直落魔宗大军阵前,重重摔下。右臂被震成一团血雾,血气自断臂处散出,巨大的身躯随血气的散出迅速缩小,最终化为丈余,赤发变成灰白,原本焦黄的面色变的铁青。青蛟巨大的头颅被砸的扁平,一只眼自眼眶中震出挂于腮边,面目狰狞可怖。一只断拳深深嵌在额头碎骨之中,无尽拳意自断拳中发出,青蛟体内虽是生机充沛,但在断拳无尽拳意的轰击之下却也无法恢复。巨疼之下,青蛟怪叫连连,嘶吼着直冲向阵前的邢唐。“死!”邢唐沙哑的声音很是虚弱。嵌于青蛟头颅中的断拳应声而爆,巨大的冲击力将青蛟头颅轰的粉碎,一颗流光溢彩的蛟珠自青蛟头颅中被一股血气冲出。蛟珠通体碧绿,表面隐隐透着金光,被一股殷红血气裹着直飞入锁江关城中。蛟珠离体,青蛟瞬时化为飞烟,消失不见。
……
磅礴灵气自城墙上大旗中涌出,大旗被巨大的灵压碾成粉末,化作飞灰。吴骁遍体鲜血,将衣衫尽数染红。
“破!”布慧言出,二十七颗念珠同时击于玄冰之上,冰碎云散,吴骁身前四名副将竟是力尽身亡。血花飞溅,十余名盾兵皆被念珠打的脑浆碰裂。吴骁身前没了保护,二十七颗念珠尽数打入吴骁体内。吴骁直挺挺站于城头上,念珠入体,却不动分毫,犹如铁铸一般。一口鲜血自吴骁口中喷出,化作一支血剑直奔布慧。
布慧手印变幻,身周八十一颗念珠迎血剑而去。巨响连连,念珠尽数碎裂,血剑化作一片血雾。血雾中一点寒芒直刺布慧。布慧侧身躲闪已是不及,寒芒击中布慧胸口,一支石针穿胸而过。“阿弥陀佛。”布慧轻叹一声佛号,自半空中急坠而下。一名武僧头目忙飞身将其接住。但见布慧面如金纸,已晕了过去。回头在看吴骁,立于城头之上,犹如血人,再无半点生机。
“杀!”佛魔两宗喊杀震天。
……
元统九百七十年,佛魔两宗,荒泽两地东伐岳国,鏖战十日,兵破锁江关,守将吴骁力敌佛魔两宗主将,身死不倒,三万道宗玄卫尽数战死,无一人降。后人叹:锁江关中皆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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