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三主之李昪》:一 唐末形势
一 唐末形势
江南名城金陵,话说南唐故事的主要发生地,自是物华天宝之都。
诸葛亮过此城,赞不绝口:“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
南唐之前,东吴、东晋、南朝时期的宋、齐、梁、陈,分别于是城建都。
秦始皇嬴政统一六国后,五次外巡,两次过此地。公元前的210年,他第五次出巡,归程驻跸此城。陪同他的太史令和望气术士见金陵四周山势峻秀,北依长江天堑,城内平坦开阔,断定此地“龙脉潜伏,有天子气”。
秦始皇是要千秋万代把九州大一统皇位坐穿的人,听罢此言,大为恼怒。于是下令杀了术士,贬谪太常,并即刻命人开凿方山,贯通淮水入金陵,好教那王气泄散。
然后金陵的雅称也变了,改为“秣陵”,俗称马场。
这的确算是世间毒恶的诅咒。
许是这个原因,金陵城此后数百年屡次易名,其中不乏天子帝王诞生,可王朝的结局总归悲惨。
唐宋之间,南北纷争,风起云涌,弹指间灰飞烟灭。
那个时期人们的当下,是鲜活的,饱满的,可歌可泣。
阴谋与杀机,前世与今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英雄石榴裙勒死。
再往前追溯的长久些吧,或许,有关南唐兴衰的样貌会更清楚些。
盛世大唐带着数不尽的辉煌过往,黄巢军一日踏尽长安花,唐朝廷以暴制暴,直接培植了护国有功的朱温实力,自毁前程,落得末帝遭弑的惨怛结果,酿成滔天巨祸。大唐曾经的富庶、繁华,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天地秩序,如入秋的国色牡丹,如那锦上花、水中月,光亮闪耀,无可捉摸,然后轰然坍塌,破碎了,消逝于烟波浩渺的历史洪荒之中。
天下九州形势,“极目千里之外,无复烟火”,混沌泱泱大国,体无完肤。
庙堂上下,彻底被打破的秩序,大唐一统乱世中不断涌现的罪恶之花,转瞬即逝的功名显赫,爱情成灰。
在此期间,地广兵强、物阜民丰的江南重镇,虽然屡遭兵灾,仍然富甲天下,算得上乱世中用武成业的绝佳宝地,进可图天下,退亦可闭门称王。高骈据江南形胜之地并不作为,他玩寇自重,惑于道士吕用之,任其胡作非为,残害部署。不久,高大人成了毕师铎、秦彦的阶下之囚,经不住妖贼凤仙三言两语叨叨,他的人头落地,连同妻子、甥侄,浩浩乎上百口人,被人一坑填埋。江南群龙无首,人心思乱,毕师驿、秦彦之流振臂一呼间,流寇陈儒起势,边走边打,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渐渐,后来居上的八营都知兵马使杨行密,农家子弟出身的他,先做盗贼,再入行伍,莺飞草长,一路集结三十六条草莽英雄,骁勇善战,打下淮南半壁江山。他在与北方颜师古对垒的清口一战中,击溃中原势力如日中天的朱温南下武装力量,由此直接奠定他在淮南称王的基础,为唐宋年间五代十国南北政权对峙打下坚实的军事基础,杨行密军事上骁勇善战,政治上又往往于辖区保境安民,鼓励百姓的生产作业,于是所经之地,民心所向,江南一隅渐趋安定、富足。杨行密拼了性命杀出一条康庄大道,只可惜英雄壮志未酬身先死,他的儿子不争气,王长子杨渥,轻狂短视,行事冲动不计后果,吴王位的龙椅还没焐热,就被父王的股肱之臣弄死于寝宫卧室,落得个暴毙局面。杀死少主的徐温、张顥,战战兢兢,各怀心事,时隔不久,走投无路的徐温和严可求决定铤而走险,先下手为强,安排钟泰章三十死士灭了张顥。
江南徐氏渐渐军政大权在握,真正的吴王成了傀儡。徐温的儿子诸多,又个个比不过他在濠州收养的养子徐知诰,也就是后来南唐的开国皇帝李昪。徐知诰渐成气候,治理昇州有方,城市初具规模,屋舍俨然,繁华富足,是乱世中难得的宝地。徐温眼见心热,润州距离扬州咫尺,吴王杨行密余威尚在,绝非建都之地。可金陵不一样,金陵城依托长江天险,北寿州,南洪州,西黄州,东润州,扬州偏安,实乃建功立业的绝佳之地。于是,徐温和自家司马陈彦谦一合计,下决心把镇海军节度治所从原来的润州移至昇州,坐享其成。
唐天祐十六年(919),杨隆演该年号为吴武义元年,即吴王位后,大赦境内,建宗庙社稷,总设百官,宫殿之物皆同天子礼用。该谥杨行密为孝武王,册封王长子杨溥为丹阳郡公,并尊自己的母亲太夫人史氏为太妃,以徐温为大丞相,东海郡王,以徐知诰为左丞相,参知政事并知军事。
武义二年(920),杨隆演薨,杨溥继位,尊母亲王氏为太妃,七月,听授徐温之意,改昇州大都督府为金陵府,拜温为金陵尹,金陵城成,建紫极宫,地址就是金陵城西吴王夫差最早筑土城冶炼兵器的冶城所在。此时,金陵作为广陵的西都使用,或是广陵作为金陵的东都使用,新主杨溥权力架空,任由徐氏摆布。
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南唐永兴长公主,八岁时候嫁给杨吴太子琏做太子妃,然后得了父亲李昪受禅称帝的福音,成了公主。
再或者她的侄女,八岁的永宁公主,宗主李璟的爱女,李煜最小的妹妹,准备听从父命北向和后周太子柴宗训和亲。
一前一后,南唐国的境况可谓天上地下。
二 长安黄金甲
唐僖宗广明元年(公元880年),诗人韦庄去到唐都长安应试。隐隐洞察到一股黑势力正以星火燎原之势染指长安。落榜书生黄巢领引农民起义军是年攻破长安,韦大才子未能脱走,困于乱城两年。
逃离东都洛阳之后,韦庄写下著名的长诗《秦妇吟》:“野宿徒销战士魂,河津半是冤人血。适闻有客金陵至,见说江南风景异。避难徒为阙下人,怀安却羡江南鬼。”
诗歌太长,叙事抒情,丝丝入扣,韦庄以此控诉黄巢起义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沉重灾难。
十一年后,韦大才子59岁高龄再次进京赶考,落榜了,愁苦交迫的他,又无奈写下:“避愁愁又至,愁至事难忘。夜坐心中火,朝为鬓上霜,”等诗句。
这是书生意气。
乱世一介文弱书生,牢骚满腹,成不了什么气候。
另一尊就不同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位写下《不第后赋菊》的冲天大将军黄巢,绝非等闲之辈。
长安城夜晚巡城,嗅觉敏感的陈姓禁卫军,听书记讲解此诗,很是紧张兮兮。于是连夜去执掌军国大权的宦官头子田令孜私宅,禀告此事。
他去时候,侍候田阿父的丫鬟正蹲下身子给田令孜大人脱靴子。
大皇宫忙活一天的皇阿父,此时人困脚乏,一股浓郁的脚臭味袭面而来,盖过香炉里的兰麝生香。
小丫鬟憋气忍住,拎起田大人的臭鞋子蹲着后退几步出门去到侧室。
候在边上的小丫鬟端着装温水的铜盆趋步向前,脱下主人袜子帮他洗脚。
田令孜往盆子看了看,他的隐隐约约的容颜映在金色的铜脚盆里。
雄性荷尔蒙遭受抑制的结果就是他的脸看上去很是光洁,愈加多出女人气质。
皇帝李儇有一次打趣他,“田阿妈”。
“你个兔崽子,再这样叫我,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你这兔崽子。”
李儇笑作一团,拍着大腿。
田令孜继续骂着,像娘骂自家儿子。“你个兔崽子,你长大了,翅膀生硬了。就拿我这个又当爹又当妈的老奴子开涮。玩你的去吧,骑射、剑槊、弹琴、围棋、投壶,喜欢什么玩什么去。你不是和唱戏的小野猪说,要是你李儇参加大唐国击球进士科考试,定能中个状元。”
李儇敛住笑,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阿父,你冷不丁说起那头猪,我这就来气了。那头石野猪听我说完击球进士之事。端跪下去一本正经,他说,若是陛下遇见上古尧、舜那样的贤君做礼部侍郎主考官,不但会名落孙山的,恐怕还被他们数落、责难,以至于无地自容!田阿父,你瞧瞧看,那头猪,是不是过分。”
田令孜就笑了,笑得邪恶。他说,“陛下可不要忘了他是猪,野猪,石野猪,猪哪解人的风情呀。大唐天子的风流,尧、舜比得了您吗?他们那时候的中国,是什么样子,小国寡民。老百姓穿兽皮,吃树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弄不好还被怪兽吃掉,日子于他们而言只剩下劳作和保命,哪里有工夫胡作非为,根本不需要统治。那会子当国君呀,可比现在当个县令还容易。而且他们那时候当王,你让我、我让你的,您是大唐皇帝,大唐皇帝可是尊贵的天子,上天选中的。他一头石猪懂什么呀。”
李儇若有所思着点头,很快投入到新的游戏当中,也很快就把优伶石猪的事和人一并忘却。
有一天他想听戏,想起石猪,差人去唤他。
内侍回禀说,“石野猪死了。”
“怎么死了?”
内侍回话说,“暴毙身亡。”
李儇就问:“什么时候死的?”
内侍回话说,“您和神策军中尉田令孜大人谈到石野猪的当天晚上。”
李儇“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愣了一会,他说,“这里没事,忙你的去吧。”
当天夜里,唐僖宗李儇久久不得入睡,他失眠了。
临睡前他特意嘱咐,叫田阿父今晚不必进宫陪他。他要在后宫哪位美人的寝室歇息。
这决定中了田阿父下怀,自从李儇的母后王氏去世,五、六岁的五皇子普王李儇就由他田令孜贴身伺候,晚上睡觉时侯,若田阿父不在跟前,李儇就没有安全感,翻来覆去,睡不着,睡不牢稳。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煎熬着,没成想过了几年,苦尽甘来,小李儇发达了,十二岁小小年纪荣登大唐皇位,田阿父跟着沾光,仙及鸡犬。他渐渐卸下担子,夜里不用再经常睡皇宫寝室冰冷的地板,不用讲些沉年老套的故事哄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皇帝小儿睡觉。李儇长大了,田令孜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替他治理国家,他是红极一时人,位高权重,虽说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娶妻生子,可他的爪牙众多,左右神策军,内外八镇之中及部分节度使将帅,许多是他的人手。田令孜越来越慢条斯理,他的人生节奏放慢,日月星辰是围着他转,皇帝喊他阿父,宰相形同虚设,得听他的,泱泱大唐国的军政机要大部分出自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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