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照耀索莱西雅》： 她的苏醒

第一章 她的苏醒

这是一片持久的黑暗，空寂和沉闷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主题。

灰暗的雾气隐约从周身流过，裸露的皮肤感到刺骨的冰凉，这或许足以令人窒息。

寂静……

眼前的黑暗宛如蕴藏着一头沉睡的巨兽，无色的双眼透过无尽的时空与她对视。

凝滞……

她身后似乎有粘稠的液体黏在身上，似乎有腥臭的触手在身后纠缠。

虚无……

耳边响起了破碎的低语，漫长的时光被拖入涌动的漩涡，不甘的死者在她身后发出亡魂才会的低号，冰冷的寒气吹在脖子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又像是什么东西被她抓住不放。

针刺一样的剧痛顺着脊骨爬上后脑，好像一把手术刀划过。

黑暗的极深之处响起了尖利的嘶鸣，竭斯底里的争吵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满月已经落下……”一个分不清性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朝她涌来，对她呼唤道，“醒来吧……是时候睁开眼睛了。”

她睁开了她的双眼，像是睡醒了的人一样，她的视野朦胧不清。

背后坚硬的床板逼得她不得不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撑着床在床上做了起来，然后扭身，穿着长筒靴的脚落在陈旧的地板上，发出别扭的“吱呀”声。

她被吓了一跳，脑中的困意瞬间消失了。她环视着周围杂乱不堪的房间，房间昏暗不必，只有她手腕上的一条由皮革带子缠起来的老式手表发出神秘的白光。

“像是月亮一样。”

她空荡荡的大脑里逐渐出现了名曰“常识”的知识，像人一样的七情六欲从心底冒出。

她不是人类，她是和真人外貌体型并没什么差距的人偶。

她好奇的摆弄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手指关节和木偶无什么两样的十指，脑海中铭刻下来的常识告诉她，她与常人不同。

至于常人是什么？她并不在乎。

她站起身，试着走了几步，古老的旧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她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灰白的及肩短发，她打心底的喜欢这样的发色和发型，干练清爽而有不影响行动。

她脚上穿着长至膝盖的长统靴，一条有些灰尘的黑西裤裹在修长的美腿上，上身穿着修身且不影响行动的白衬衫，外面还有一件黑色的、边角镶着金丝的带帽皮马甲，两者都有显胸大又不失自身保守的特点。

为她准备这身衣服的人一定是最喜欢她的人！

就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在这是。

“这是什么东西？”垂下手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马甲的胸前别着一只灰色的铭牌，上面刻着几个斑驳不清的字母。

她小心的将其摘了下来，抹去上面陈年的积灰，发现这只铭牌竟然使用某种不知名的银色金属制成的，只不过灰尘将它蒙蔽了。

她盯着铭牌上的那行字母，下意识中在黑暗里轻声念道：“格兰薇儿……”

一个不为人知的开关在大脑深处打开了，数量多的令人害怕的数据什么的如同洪水般冲进了她的大脑。

她极端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跪倒在地上，手中还捏着那只铭牌，然而随着时间的飞快流逝，那只由金属制成的铭牌竟然像是有机物一样腐烂成了黑色的尘埃。

“啊……啊啊啊啊！！！”她嘶声力竭的尖叫，刺耳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黑暗空间中，几乎冲破了她的耳膜。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煎熬，哪怕她才刚刚醒来，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掉这种感觉。

她感觉自己的脑浆要被知识数据的洪流冲干了，像是无尽荒漠里口干舌燥的苦行僧。

“骨锯的一百种战斗方法……”

“邪神对凡人的可怕影响……”

“如何在黑暗时代生存……”

无数破碎的知识在她脑子里川流不息，她怎么也抓不住其中的重点。她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

“格……格兰薇儿……”那行原本刻在铭牌上的名字忽然切破了洪流，宛如礁石一般横亘在她的脑海里，宁静悠远，“我是……格兰薇儿。”

她，也就是格兰薇儿，用疲惫的口气说道。

过了一会儿，格兰薇儿重新站起身，来有些虚弱的扶着墙。

或许除了这幅身体以外，她其余方面就与常人无异了吧？

她跌跌撞撞的在房间里乱走，房间的四壁上没有一扇窗户。她找到了一盒还能勉强用用、尚未受潮的老火柴和一只差不了多少的蜡烛。

格兰薇儿将它点燃并高高举起，蜡烛微弱的黄光遮蔽了手表上的奇异白光，也勉强照亮了本就不大的房间全景。

好乱。

格兰薇儿抽了一口冷气，面前堆积如山的老家具似乎正等着她去碰一下，然后“轰隆”的一声将格兰薇儿吞没。

这间房间不大，但是却极高。

格兰薇儿抬头望着被黑暗笼罩的天花板，成堆的旧家具上一部分也是同样的隐藏在阴影里，仿佛是一头巨大的怪兽蛰伏在那里。

格兰薇儿默默无言的望了眼家具山，转身走向了房间的另一端。

那里有一扇门，漆成红色的木门。

格兰薇儿拧了一下黄铜把手，转不动。

被锁住了。

她不甘心的又扭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她又回过身去，然后一个极快的回旋踢，一脚将外表坚硬实则腐朽的木门踹倒在地。

“轰”

木门一下子就被她踹倒在地，同时也激起了一地呛人的飞灰。

格兰薇儿一边咳嗽一边走过了门，结果刚迈过门槛没几步，就被绊了一下

格兰薇儿拾起摔灭的蜡烛，接着她借着手表散发出的光芒重新将其点亮。随后她转过身察看究竟是什么绊倒了她。

“嘶……这是……”格兰薇儿倒抽了一口凉气，惊讶的看着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是干尸。

从它的衣服特色来看，它是一名女性，它或她右手握着一把名为“骨锯”的大型炼金武器，左手抓着一支纯黑反光的短筒步枪。

一把黑色的长剑插在她的胸口上，格兰薇儿四处寻找了一下，在一个向上的螺旋式楼梯口旁发现了一具腹部炸裂、还残留着一股火药味的男性干尸。

格兰薇儿将骨锯从死者手中拿了过来，它的入手感觉坚硬沉重，格兰薇儿能从这份沉重中感受到骨锯中蕴藏的巨大能量。

“猎人戒条——无知是最好的宝藏。”格兰薇儿抚摸着骨锯那巨大的足有半个人身高的刀刃，上面在临近刀柄的位置上刻着这么一条字。

格兰薇儿思考了一会儿后，对这句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分析着脑海里刚才喷涌出来的知识，里面就有不少关于使用骨锯的。

而后，骨锯劈开空气的声音呼呼作响，格兰薇儿轻而易举的挥舞着体积巨大的骨锯，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轻松了不少。

“折叠……然后，开合！”巨大的刀刃伴随着格兰薇儿手上轻微的小动作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刀刃先是按照格兰薇儿的意念变成了“N”状，然后又成功的变成了“I”状。

格兰薇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又将目光放到了那把短筒步枪上。

她先是把骨锯靠在墙上，她就俯身捡起步枪。

“这是什么？”格兰维尔在枪身上发现了一行类似的铭文，不过要比之前的短的多，“蔷薇……是这把枪的名字吗？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摆弄了一会儿枪，在确定了枪和子弹还可以使用后，她又把长剑收回从男尸上取下的剑鞘，用特制的皮带背在了身上。

然后她将两具尸体再次翻找了一遍，从女人身上找到一本日记，随手放在了自己的小包里。

最后她将两人的尸体摆放整齐，好歹他们也是帮了她不小的忙。

“那么……再见了。”在走上楼梯时，她忍不住扭头朝死者告别道。

就此，格兰维尔走上了她前途未卜的命运之路。

第二章 他/她的战斗

一座空旷的大房间里，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窗户隐隐约约投进朦胧的月光。

杂物堆积在房间的角落里，一扇通往地窖的木板门被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压着。

多年未动的木板门忽然震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想从下面出来。

被重物活活压住的活板门没有打开，下面的人不耐烦的有多试了几次。

最后，活板门炸了开来。

一把巨大的骨锯从活板门破裂的缝隙中探出头来，大堆的杂物要么被打的损坏，要么四散在地上。

骨锯扭动了几下，像是卡住了，它的主人烦躁的往上狠狠一顶，活板门立刻四分五裂，杂物和活板门的碎片砸落下来，激起一大片灰尘。

“咳咳咳！”格兰薇儿拍掉头上的灰尘，咳嗽着从地窖里爬了出来，“终于出来了！”

她感动的大声喊道。

毕竟在将近半小时的时间里一直顺着楼梯螺旋上升并不是什么好滋味。

黯淡的月光洒在石砖地板上，格兰薇儿伸出手，手腕上那只发光的旧手表的白光与它融为一体。

“这个手表发出的……是月光吗……”格兰薇儿凝视着模糊不清的窗户，隐隐约约看见窗外巨大的月亮。

过了几分钟，她摇摇头，晃掉脑中无意义的胡思乱想。

这些自她醒来就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

“在我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格兰薇儿转身背对着月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光似乎更加皎洁了。她低头俯视着自己的影子，“我的过去，一定是有的吧……我，能找到它们吗？”

她轻声的自言自语道，翡翠一般的眼瞳有些黯淡。

而下一秒，她的目光突然凌厉了起来。

她眼瞳极缩，死死盯着地上月光照射的地方，还有她的影子。

以及一个与之重合的畸形巨大、毛发悚立的兽影。

转身，开枪，枪声响起，火星迸发溅射在离背后仅有一米多的兽影身体中，子弹钻入肉体的呻吟声和非人如同金属摩擦一般嘶声力竭的尖啸。

“怪物！！！”这是格兰薇儿转身扣动扳机的瞬间，看清对方样貌时内心的唯一想法。

面对像是直立行走的人类一般的巨狼，或者说狼人，格兰薇儿那把巨大锋利的骨锯以“I”状随着第一声枪响，极快的破开狼人坚硬的颅骨，轻而易举地削掉了它的小半块脑袋。

然而直觉告诉她，这头该死的怪物还活着。

操作简单的短筒步枪又一次举起，它的枪口又一次迸发出火星，火星四散到灰尘漂浮的空气中，如同烈火的精灵。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回不同于刚才那一发击中对方有胸口的普通黄铜子弹，它是对黑暗生物有普遍的特殊杀伤能力的水银子弹。

子弹螺旋飞舞着洞穿了狼人的右眼眶，而格兰薇儿借着因为上一次攻击所以冲势未缓的骨锯的惯性，像是随意地轻轻旋转，从下往上斩去的锯齿刀锋狠狠切开了它毛发茂盛的脖子。

去死！！！

格兰薇儿在心中咆哮，骨锯砸在地上，浅出一连串的火花，短筒步枪指着跪倒在地上的狼人，它死命的抓着被切开的喉骨，黑色的黏稠血液喷涌进去，那双狰狞的昏黄色兽瞳瞪着格兰薇儿，剧烈颤抖的兽躯像是要突然暴起，而格兰薇儿毫不犹豫的开枪，又一发水银子弹打进了它的脑子，她可是不会给对方机会的。

“竟然忽然出现在我的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格兰薇儿明明记得这间房间在刚才还是空无一人的。

她退后几步，给步枪重新填装子弹，黑血顺着骨锯深深的血槽往下流，与死掉的狼人身下的那一滩黑血交融在一起。

格兰薇儿抬起头，看见了高墙上接近房梁的那扇窗户被打开了，而她正好就在它的下方。

这就是之前她忽然发现月光更加洁白的原因，那可不是她的错觉。

“是偷偷打开窗户跑进来了吗……”格兰薇儿疑惑不解地看着洞开的窗户，她可不认为这头狼人是有理智的，就算有，也不会凭借自身巨大的体积去做一名刺客才做的事。

“疑点重重呢。”格兰薇儿倒退着走了几步，在确定了狼人已经死透了之后，在堆放着杂物的房间里搜寻了起来。

这或许就是常识中所说的习惯吧？

格兰薇儿像是一名专修拆迁的工人一般巨大的骨锯像是切菜一样毁灭面前堆积的杂物。

这些杂物可不会像是刚才地下室那些多到一触及塌的地步，杂物哗啦啦的像是绞肉机里的肉糜一样被粉碎成碎片。

格兰薇儿时不时停手去捡地上自认为有用的小东西，哪怕有些已经被骨锯破坏的很彻底。

她就是如此狂热的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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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音盒的发条转动，清脆的曲子从昂贵的楠木雕花盒子里流出，徜徉在空旷的白色图书馆里。

巨大的旗帜上绣着一支被黑色毒蛇缠绕的白色十字架，旗帜吹在白墙上，两旁环形的楼梯通往图书馆珍藏着典籍或孤本的二楼。

亚诺点燃了自己最后一根血凝烟，红色的呛人烟雾迷漫在干净的空中。

他穿着宽大的黑大衣，内穿白衬衫和格子背心，头顶扣着一只有些老旧的黑色礼帽，一只怀表握在他的左手中，上面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亚诺站在图书馆二楼，不远处图书馆的大门大开，轻灵的乐声穿出图书馆，像是什么美人在勾引被欲望填满脑子的男人。

“真是恶劣的比喻啊……雅琪。”亚诺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穿着得体的他看起来如同一名绅士，如果不是那团血红色的烟雾还有那把扛在肩上双管猎枪，最近才过了三十三岁生日的他或许还真像是位索莱希亚这座城市里少见的贵族子弟。

他收起怀表，双手举枪，然后……

填弹，上膛，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击穿了百米外被音乐吸引来的索莱希亚本地人。

不是移民，是本地人，当然也不是公民。

在黑夜长灾结束后，索莱希亚这座兼具着要塞性质的北方第一城依旧笼罩在邪神的阴影里，整个本地人口有三分之二都陷入了“躁血症”中不能自拔，并无止境的朝着邪神眷属的深渊滑落。

所以说这些病人，都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至于移民，不过时新帝国政府设立的拖延政策而已，他们将参杂着旧帝国的死忠和不服管教的猎人工会成员送往北境，实则流放的行为被他们美名其曰为“开拓计划”。

结果呢？

整座索莱希亚都沦陷了，曾经的辉煌皆是浮土，疯狂的暗影席卷整个北境。

越来越多的人陷入疯狂，如今只有少数强大有组织的势力在索莱希亚中站稳了脚跟，

而南方，早就把北境隔绝在了整个文明社会之外。

亚诺不清楚有没有人成功逃离了这里，但是他清楚，他不能离开。

因为他是祈福猎人，猎人中的微光。

“索莱希亚需要我。”亚诺侧身避开新来的疯子射出的子弹，自己的步枪同时再次发出怒吼，远处的三个不在一条直线上的疯子同时被打爆了脑子。

“爽。”亚诺依旧一脸平静嘴里吐出了这么一个词。

然后又有人出现，他一如既往的扣动扳机。

就像是一台缜密的机械。

对“躁血症”病人有刺激作用的音乐戛然而止，同时最后一个疯人也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亚诺随手吐掉嘴里的烟蒂，并一脚踩灭。他背起步枪，铁灰色的短斧被他扛在肩上，他拎起脑袋大小的八音盒，走下了楼梯。

“我走了，自己多保重。”亚诺走到门前时，背对着图书馆，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再见，小雅琪。”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黑夜中，外面的街道上铺满了生前发了疯的死人。

凡是亚诺走过的地方，那里的尸体都会被一股熊熊的白色大火吞噬，穿着一袭黑衣的亚诺看起来神色安详，完全没有任何冷酷无情的迹象，反而像是一位虔诚纯洁的信徒。

一个身影藏在图书馆一楼的书架间的阴影中，微笑着叹了口气。

他摩挲着自己的手，而那双手……

赫然就和格兰薇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