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极乐》——十人子
第一章 宁为贼子,不做家奴
“你是谁?”
林青缘大喝一声,望着迷雾中朦朦胧胧的暗影。听那暗影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说:“我是你身体里长生殿的器灵。”
“是你把我带到这迷雾里的吗?”林青缘大步朝着暗影走去,扑面而来一阵狂风。迷雾散了,暗影也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紧闭的大牢。
地牢里昏暗潮湿极了,也寂静极了,馊臭的味道四处弥漫。
蓦然,一大股不属于林青缘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显现。林青缘知道他穿越了,灵魂附身在一个叫林有义的陌生少年身上。这个少年是镇北王府的家生子,是小王爷身边的伴当。
这个伴当面临着杀身之祸。
就在一个月前,镇北王海外求丹归来,却不慎将求来的丹药遗失。皇帝龙颜大怒,要将镇北王阖府抄斩……明天就是林有义受刑的时候了,而他的妹妹,昨日就被教坊中人带走,即将同王府的表小姐一起充当官妓。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
林青缘可不想做天子一怒下的冤魂,他把目光望向了地牢里的另外两个人。这两个人都与他关系紧密,其中一个是他的父亲林守忠,一个是他的小王爷主子杨佑节。
两个人中,小王爷的修为已达到了练气十二层,而林守忠的修为则是筑基初期。
忽见林守忠起身冲着杨佑节道:“小王爷,明天就是行刑的时候了。你寻着机会,就独自命吧。”
“地牢里有兵丁把守,你又被捆仙锁封住了真气,如何能够冲出大牢逃出生天呢?”
“我刚刚强行运转真气,拼着丹田尽毁的结果震开了捆仙锁。”林守忠蓦然转身拍了拍林青缘的肩膀:“义儿,王爷对我一家有恩,今日便是你我父子报恩的时候了。”
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林青缘的心头,望着这个本该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络腮胡子,林青缘颤声道:“你想干嘛?”
“你扮上小王爷的衣服与我一同吸引敌人,好教小王爷趁乱突围。”说完话,林守忠又转身冲着杨佑节躬身:“老奴此番或许命丧当场,以后再也不能侍奉小王爷了。请小王爷脱逃后,尽快离开燕国。”
“林管事舍身取义,真乃义士也!”杨佑节感动的用力将林守忠扶起,承诺道:“我如果能够逃出,将来一定回来找到龄宝,把她从青楼里赎出来,纳她为妾。”
林守忠听言舒了口气,仿佛就此死也瞑目了。
却见林青缘在墙角叫了起来:“我不干,凭什么要用我的性命去换杨佑节的性命,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么?况且等他将来回到燕国再赎妹妹又有何用?我全家性命和妹妹的清白,就只值一个小妾的地位么?”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只见杨佑节两人脸色难看,林守忠更是愤怒的骂道:“奴才为主子卖尽全家性命,本就是应当的事情。况且你妹妹能够给小王爷做妾,那是何等的荣耀?”
林青缘晒然一笑,凛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宁为贼子,不做家奴。更何况,我的妹妹,即便不做农家妻,也决然不做皇家妾。”
“好一个以下犯上的贼子。”林守忠怒极而笑,一掌拍断了地牢的窂扉。这一掌拍的突兀,吓住了林青缘的同时也惊醒了看护地牢的狱卒。
地牢里呼喝声起,先有狱卒的喝骂声再有死囚们的呼救声。这轰轰闹闹的声音扰乱了杨佑节的心神,就见他着急的抓住了林守忠的手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还是先杀死狱卒,护着我逃命最好!”
林守忠果然转过头去,一脚踹开门扉,抬起肉掌迎击狱卒。他一掌之力何等迅猛,一连五六声惨叫,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腥风和血雨。
眼看着杨佑节躲在林守忠的身后渐渐逃出地牢,却把自己独自留在了这里,林青缘急得跺脚。
忽然他眼睛一转,将死去狱卒的衣服扒下换上,提着单刀也朝着地牢的大门冲去。
此刻夜色朦胧,全靠火把照明。混乱之下,谁会认得林青缘这个无名小辈?况且他浑身是血,即便相熟的人也认他不清。于是他挥舞着单刀,蜂拥着紧随追兵的脚步,往大街上横冲直撞。
“往东面去。”
一道声音蓦然响起,左顾右盼后,林青缘大喜。他终究分辨出这声音的来源,竟然是那个器灵的声音。
“你果然在我的身体里,只是我不明白,你躲在我的身体里想干什么?”林青缘低声问话,矮身钻出人群,趁人不备溜进了左边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纵深五百步,尽头有一堵高一丈有余的砖墙。却听器灵说道:“我帮你隐匿气息,你翻墙而上,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林青缘也没问‘他们’是谁,只是依着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运转灵气,双足轻点墙面,猴子一般的攀爬上了高墙。
只见墙的外头又有纵深五十步的小巷连通着大街,街面上满是官兵。官兵包围的真空地带又有两拨人在对峙,其中一拨竟然是林守忠和杨佑节。
林青缘打算近身观察,跳上了东墙上的屋顶,学着电视里采花贼的样子,猫腰在瓦片上踩起了碎步。
修为的等级有练气期、筑基期和金丹期。林青缘的修为不过练气八层,他实在高估了自己对灵气的运用。
他的身形奔到了房顶的尽头,急促间停下了脚步。望见大街上与林守忠二人对峙的几个女子,发现女子中惊现妹妹龄宝喝王府表小姐的身影。一面满脑子疑惑,一面分心掌控灵力。这落脚时出了纰漏,一脚将房顶踏出一个窟窿。紧接着整个身子一堕,惊呼声中一头栽进了脚下的屋子里。
“谁?”朦胧的屋子里响起一声女子的怒叱。微弱的烛光前,那疗伤的女子将袒露的肩头用红衣裹住。仓促间小手一挥,烛火熄灭而狂风大作。刚落地还没站稳身形的林青缘被瞬间震飞,撞破身后的门板,连同三四扇大门一起从小屋的二楼跌落外面的大街。
大街上的三拨人还没从突兀出现的林青缘身上惊醒,就见一个红衣女子从小屋的二楼上翩然落下。
这女子甫一落地,和林守忠他们对峙的四个白衣女子纷纷跪拜,而红衣女子仍然冷声质问她们道:“区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叫我如何在公子面前给你们说情?”
那四个白衣女子惶恐万分,为首的漂亮女子立刻道:“小姐息怒,我这就杀光这帮烦人的卫兵。”
“姑娘息怒。”
这时,从一帮官兵中打马走出一个披甲的汉子。这汉子翻身下马,恭敬的躬身道:“我们此来是为了追击逃犯,并不是为了那两个官奴。与姑娘们发生冲突,实在是我们的无心之失。”
见红衣女子只冷着脸不说话,披甲的汉子从腰间解下佩刀,咬牙一挥,在众卫兵的惊呼声中,一条胳膊连同臂铠一齐落地。
佩刀寒光闪闪,披甲汉子的左臂齐根而断,听他忍痛道:“这一条胳膊只是一点歉意。为表诚意,小人自作主张,愿将王府充入教坊的那对主仆送给鬼公子作玩物。皇上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
看了一眼地上的残肢,红衣女子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卖一个面子给你们皇帝,今天的事情就算揭过了。只是眼前这个狱卒冲撞了我,我要拿他的人头泄愤。”
披甲汉子不屑的目光扫视了林青缘一眼,紧接着一边冲红衣女子躬身一边后退。翻身上马,指挥着士卒撤离街道。不过眨眼间,一帮官兵早就逃得不见踪影,谁去管林青缘的死活?
林青缘吃力的抬头看着红衣女子,这才发现这个女子貌美的不像话。但他心里更加羡慕红衣女子的威势,做人能做到这样强势的份上,还有什么是不能够追求的呢?
但他似乎有发誓变强的决心,却没有足够的运气来获得变强的时间。官兵一退,红衣女子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林青缘的身上,透着冷然:“刚才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今天若不取你双眼斩你头颅,我拿什么来稳定我的道心呢?”
说着话,她隔空从那白衣女子中最近者手里摄来一柄利剑。
第二章 结印
林青缘是听了器灵的话才误入了红衣女子的屋里,现在遇上血光之灾,只好在内心里对器灵破口大骂。器灵却在这时不慌不忙的回了一句,告诉林青缘脱困的办法。
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看似娇柔,其实修为早已超出了林青缘生平所见。其修为绝不止筑基境界,应当是在朝廷之上的道门中人。强行逃跑只会死的更快,不得已,林青缘只好依着器灵的意思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就见利剑化作寒芒要将林青缘斩成两段时,听林青缘闭着眼喊道:“我教你功法,是要你踏破虚空寻求仙缘。你切不可以用它来伤人性命,切不可以因它而堕入魔道。”
林青缘说的又快又急,以至于在场的人都听不真切。众人以为他被吓疯了,在说胡话。谁成想,红衣女子本该落下的利剑忽然收回,柳眉倒竖地看着林青缘问道:“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林青缘自然不会暴露器灵的存在,他隐隐觉得这器灵非凡,是天地间最大的秘密。所以眼睛一转,信口胡诌道:“是一个老道士告诉我的。他说有朝一日碰上一个红衣女人杀我,就把这话念上一遍,便能捡回一条性命。”
“是什么样的道士?”红衣女子追问。
林青缘道:“是个须发皆白,又高又瘦的老人。他穿的破破烂烂,拿着拂尘和长剑。”
红衣女子眯着眼:“距离这里最近的道门是白云观,但白云观是仙剑派,修的可不是因果之道!”
就在红衣女子陷入深思而林青缘将从地上站起时,忽然林守忠从身后跳了出来,指着林青缘喝道:“孽子,果然是你!”
身为林青缘的父亲,林青缘如果只穿着狱卒的衣服搽着糊脸的血浆不说话,林守忠未必认得出他来。偏偏林青缘说了这么多话,瞬间暴露了他的身份。
听林守忠指责道:“你既然早早的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躲在暗处看着官兵追杀我们?你这不忠不孝的孽障……”
说到怒处,他‘哇’的喷出一口血,萎靡的跪倒在地。
一旁穿着青衣的龄宝呼了一声‘爹’,奔到了林守忠身旁,同杨佑节一起搀扶着林守忠,用不满的目光看着林青缘道:“你果然躲在暗处不敢露面?”
看着她委屈的眼神,林青缘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但他又想,自己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跟她们毫无关系,凭什么要低三下四?所以也不屑于解释了。只是扭过头看着红衣女子,趁着她胡思乱想借机道:“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红衣女子愣了愣,紧接着冷笑了起来:“我也不问你从哪里听来的那句话,今天先放过你,至于他们?”
她指着杨佑节等人道:“他们是你的亲人吧;我要用他们的头,来消除我不杀你的愤怒。”
林青缘脸色一变,而杨佑节更是怒道:“你先是在官兵追捕我们时将我们拦住,而今又因为我的奴才得罪了你,你却要杀我们,这是什么道理?”
红衣女子没有搭理杨佑节,只是讥诮的看着林青缘道:“原来你只是个奴才?”
林青缘狠狠的瞪了杨佑节一眼,转身看着红衣女子道:“我林青缘已经决心不给人下跪称奴了。姐姐你修为高深貌美如花,何愁嫁不到一个好人家?又何必给那个所谓的‘鬼公子’做事,甘愿做人家的暖床丫头。”
他一句话里貌似赞美,实则讥讽红衣女子也不过一个给人玩弄身子的丫鬟奴婢。果然,一句话不仅惹得红衣女子脸色难看,更让那四个白衣女子中为首的人锵的拔剑:“小姐,这小子嘴巴太臭,待我砍下他的头颅给您消气。”
红衣女子果然看着林青缘道:“我原本是要放你走的,但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便休怪我无情了。”她冷眼看着林青缘道:“也别说我不遵守诺言;我手下有一个年纪跟你相若的姑娘,如今修为不过是练气十二层而已。你若能够接下她三掌而不死,我饶过你和你的主子们。倘若你没能接下这三掌或是直接毙命,那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听了她的话,林青缘还没回答,杨佑节却跳了出来:“我这奴才也不过刚刚突破练气八层,怎么可能接的下一个练气十二层高手的三掌?”
紧接着杨佑节又道:“我的修为刚好练气十二层,由我出战来决定生死如何?”
林守忠和龄宝没有说话,但他们看向红衣女子的殷切眼神,也说明了对林青缘的不信任。
红衣女子只笑着不说话,而白衣女子阵中的一个小女孩儿却站了出来。她将手里扣着的一个被绳索绑缚的娇弱少女丢在了地上,把剑挂回了腰间,道:“我也早想领教镇北王府的独门绝技‘西祸东移’了,看看比起我的八步赶蝉手如何?”
红衣女子这才开口道:“也好,我也想看一看西祸东移到底怎样厉害。”
他们说话时,龄宝已经将被丢在地上的娇弱少女给背了回来。
林守忠将娇弱少女的绳索解开,又揭了塞在她檀口中的布。少女甫一自由,嘤嘤哭泣着喊了一声杨佑节表哥,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让林青缘不由自主的想起天龙八部里的王语嫣!
这便是龄宝服侍的表小姐,也是杨佑节的表妹兼未婚妻。林青缘知道她姓聂,听杨佑节唤过她作‘允儿’,至于全名,就不清楚了。
“表妹,你且稍候。等我打败了敌人,便带你一起去海外仙岛求仙!”杨佑节信心满满。他曾在王府中连败三名练气十二层的高手,所以没将对阵的白衣小女孩放在眼里。
聂允儿和龄宝也对杨佑节颇有信心。她们常听下人们说起杨佑节如何如何厉害,对杨佑节从骨子里有一番倾慕敬仰。还曾亲眼见过,杨佑节在筑基初期的林守忠手下走了二十招,而没有落败的。
唯独林守忠此刻却摇了摇头,不无担忧的道:“当初我们跟小王爷比武,总是刻意相让,养成了他自负的性格。只怕此刻他轻敌,以至于惨败!”
他话音刚落,场面上却响起一阵惊呼。
只见那个跟杨佑节对阵的小女孩素手一挥,没等杨佑节反应过来,一只泛着莹莹白光的玉掌竟然凭空生出,从六步开外直接到了杨佑节跟前。‘啪’的一声脆响,杨佑节整个人倒飞出去,惨呼一声后晕死过去。
这一番变故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不说龄宝,就是红衣女子和白衣女子等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听其中一个白衣女子笑道:“好一个西祸东移,连湘儿的一个巴掌都躲不过。”
林守忠道:“久闻八步赶蝉,八步之内神佛寒蝉!这一仗,是我们输了。但请姑娘放过我家小王爷,老奴愿以命抵命。”
红衣女子听言好笑道:“你丹田尽毁,又遭先前断臂的那位将军重创,即便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一个时辰了。我要你性命何用?也好,可以重新派人出来对阵,咱们依然说话算话。”
林守忠看了杨佑节一眼,又望向了聂允儿。杨佑节昏迷不醒,聂允儿虽然修为到了练气十二层,但她修炼天赋足够却没有战斗天赋,比起杨佑节的作战能力还不如。
至于龄宝?她的修为不过练气十层,更不可能是那个小女孩儿的对手。
林守忠哀叹无人,闭上眼睛只好认命。却在这时,林青缘高声道:“原本说好的是跟我比,接下来的一战便由我来应战吧?”
此刻,他的体内,器灵轻声道:“我已把‘西祸东移’和‘八步赶蝉手’结成传承印。你虽然彻底参悟了它们,但无法发挥出它们的威力,所以不要妄图在比斗中取胜。只要能够自保就足够了……需要知道,我帮你参悟功法实在受天道不容。将来你机缘到时,一定要将我今日的损害弥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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