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目人》——衰小帅

楔子

马上就八点了。

如果用我盯着的电子钟上写的数字就是二十点。

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人来买东西了。

夜晚的学校门口就是冷清。

虽然很安静，但是我还是想躺在床上背手里的政治笔记。

“再过一会我们就关门吧？”

我打了个哈欠，回过头对着柜台里点钱的老爸问道。

“你犯困了？那你先回家吧，我开到十点钟关门。”

老爸抬头瞥了一眼我已经有点犯迷糊的双眼，用还算是关心的语气说了。

虽然我还是能听出些许的抱怨。

我点点头，把笔记本放进了我的书包，背好，走出了店门。

其实再早一点关门也是行的吧……

我们家的面包店开在了两个学校的中间，托学生们的福白天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晚上的生意就恰恰相反了。

不论是高中生还是小学生，都不会再这个时间点跑出来买面包吃吧。

咕哝着，我向家的方向走去。

官塘一路最近好像是在修路，把整条街的人行道都给封了。

修好了以后能不能好走尚且不说，反正现在是弄得麻烦死了。

为此我还给交通局传过邮件。

因为它影响了我们家店的生意。

我是不是在评判事情的时候带上了太多的主观情绪啊。

一边在胡思乱想，一边在左边前面裤子口袋里掏耳机。

牛仔裤的弊端可能就是拿东西不方便吧？

袋口好小啊……

我原地站住，右手也伸过去帮忙拉开袋口。

然后。

我遇见了从天而降的一个人。

手指划到我衣服的嗤啦一声，头撞到地上的啪咚一声，肉体碰撞到地面的扑哧一声。

被砸断的树枝刮到了我的脸，划了一个口子，鲜血一滴一滴地慢慢滑下。

再然后。

我失去了意识，可能我还有过极其大声得惊叫。

一

吴阳：“差生如我也会热爱上学。这么说不是因为我觉得学习有趣，而是我期待每天和同学之间不可预知的互动。”

“我儿子醒了吗？”

“还没有。”

“那他还要几天才能醒过来呢？学校那边的老师还在问我这件事，他马上要参加期中考试了。”

“参加考试应该是不太可能了。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先不说什么时候醒，可能醒过来的时候还会伴随着一点精神上的错乱。”

“啊？那……这会很严重吗医生？”

“我不知道……我们要相信他会变好的。”

啊。

其实我醒了的。

我没睁开眼睛而已。

我不敢睁开它。

我怕我再看见当时那个人跳楼的场景。

那是标准的噩梦，印在我大脑皮层上抹不去的污点。

闭上眼睛，强迫不困的自己睡觉。

深度睡眠的时候是很难做梦的，浅层睡眠对我来说极其危险。

不过好在这是医院的看守房，安静程度还是可以保证的。

我记得是哪位教授说过不能强迫自己睡眠吧？

记不清了，不过就算有什么危害我也认了。

偶尔逼迫自己逃避一次应该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下去你会抑郁的。这样你也可以接受吗？”

什么啊，为什么会有人在和我说话。

这里是观察病房啊，外人不要随随便便进来和病人搭话呀。

“你的医生已经告诉我你醒了的事情。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睁眼，我也不会强求。”

果然瞒不过医生吗……

虽然已经有过了类似的猜测，但是听到有人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慌。

“吴阳同学你好，我是负责这次跳楼事件的警官伍群。我为你的受伤表示同情，希望你早日康复。这次的事件根据我们的调查与你没有关系，所以不用担心，好好恢复心态，然后面对未来的生活吧。”

承蒙关心，但是我仍然不准备睁眼。

他说他不强求，内在意思就是说还是希望我能睁眼的。

如果这次事件真的和我没有关系的话，我的睁眼与否对他应是毫无意义的。

作为这次事件的负责人他没有义务亲自来慰问目击者。

正如某位老师所说，这个世界既不善良也不温柔，温柔是谎言。

话说你的脸能离我远一点吗？

你的鼻息都冲到我脸上了。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轻声地说：

“虽然从我的同事那里听说过你，不过见到了还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能够冷静到接近冷酷的学生……在你的家庭事件曝光之前真的是不可想象的。”

够了可以别再说了，你已经不可能叫醒我了。

如果不是我的话，可能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吧。

或许该轻笑一下？

分散自己注意力的方式，要多少我都可以想到。

正好是闭着眼，我可以回想一下上个星期我看的那场电影。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样吧，你不愿意搭理我我也没辙了。就当是我自言自语吧，如果听了这些你能早些醒来也算是有用了。”

你想说就说吧，就算我睁开眼睛叫你不说你肯定也不会听的吧？

“在你面前跳楼的男人叫张光后，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今年毕业以后一直在找工作，不过目前似乎还没有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前天晚上，他喝了三罐啤酒后从四楼跳下，因头部着地所以……”

沉默。

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或许这是这个警官对死者表示哀悼的方法吧。

过了一会儿，能听见警官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这个人的父母昨日已经赶到这里，他们无法接受他们儿子自杀的事实。这起案件本身也疑点重重。结果我就被上面派到这里来慰问你，顺便请你做口供。”

哦。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只能在心里“哦”的一声而已。

我能做的事，并不多啊。

对自己的性格恶劣这点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口供这事……

能拖着我肯定会拖着的，你们愿意等就等着吧。

应该不会有那种直接找上门的警官吧，怎么说我也是个心理创伤挺重的病人的。

“看看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小时了，我回去也算是可以交差了。那么等你愿意醒过来的时候再见喽？”

从你如释重负的语气中我也算是猜到你是什么样个人了。

混日子的大人都不容易啊。

病房的门两声“咯吱”，整个病房里又陷入了寂静。

自那之后又过了两天。

今天的我已经开始在家里坐着了。

家里的经济状况我大致也是清楚的。再住下去的话即使有医保也会有点麻烦的。

况且也快演不下去了，我脸上的伤口都基本愈合了。

我对法律方面没有研究，不对，不如说是基本没有了解。

不然说不定可以得到一笔赔偿金。

与其研究这个，不如赶紧看看书确认一下期中考试的范围。

对一个高三即将过完四分之一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成绩更重要的。

姑且是从同班同学那里拿到了各科笔记和作业答案，然而我只能借用一天情况还真的是严峻。

前前后后有四天没有去学校吧……

住院那天晚上是十月二十三日周一，今天是二十七日周五。

话说距离那件事情已经有四天了啊。

从电视里得到的消息称家属表示抗议，案情还有待进一步进展。

啊……没有看见我的名字和照片，只是说目击者已经出院，能做到这点这个社会还真是温柔。

就算思想上走神手上也不能停啊。

高三的政治笔记就是多，真到了考试又觉得好像都没什么用。

好不容易把“消费观”一节的政治笔记抄完，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了。

朝手上哈了一口气，搓搓手抵御一下这过早来临的寒潮。

为了确定一下我中午还有没有时间吃午饭，我随手向后翻了两页看看笔记数量。

“这不是完全抄不完了吗……”

四天时间老师到底补充了多少东西啊……

不能因为邻近期中考试就这样赶课程进度啊，老师！

我对抄的这本笔记的主人有一定的了解，连他都记了这么多……

我后面会不会就此跟不上进度了啊……

如果有面镜子在我面前，我相信我能看到我自己的死鱼眼。

“算了，一会下去复印吧。”

这么一想就轻松多了，现在出门去做点别的事吧。

做笔录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趁着这会儿去的。

这可是一个绝佳的请假理由，这么简单浪费掉会遭天谴的。

我披上了运动服，踏了一双运动鞋跑出了家门。

路还是在修，仿佛从来就没个变化。

一辆卡车装走了破碎的地砖，按着喇叭开上了马路。

“就算是发生了那种事这里也不会变……是吗？”

我喃喃自语，心里莫名地涌上了一抹伤感。

“那个自杀的学长……是叫张广厚？张光候？反正就是这个音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是他生命中看见的最后一人，他却只是我生命里的过客。

我或许能不受他影响地继续生活，继续混我的日子，但他……

如果他能看得到，他会对我道歉或是表示愧疚吗？

他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么向前走，是一定会走到那天的地方的。

我没有刻意地避开那条路，或者说避开也没用。

要不……上去看看他的房间？

就去看看他住的环境，还有……他存在过的证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