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能商贩》——子小233
第一章 小商贩
白墨,起这个名字据白墨的母亲说是想他以后肚子里能有点儿墨水儿,指望学有所成吧。可惜,高中毕业了就没有继续读了——白墨的母亲因为病重,在白墨17岁这年终于走了。这时候的白墨已经有快一年没有好好上过学了。
白墨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一直到去世也不愿意提及白墨的父亲。这样子白墨也多少能猜到一点东西,也就无所谓了。日子已经过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白墨从来不愿意去思考人生为什么如此不公。他觉得无聊,他觉得没有意义。小的时候他不会去想这些,大了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母亲的教育也从来没有涉及过任何对白墨的抱怨,母亲的坚强和坚持,白墨一直以来都知道,都体会着。
母亲走了,除了对白墨的不舍牵挂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悲伤的接受了一切事实,白墨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哭,一早安排了母亲的安葬,下午还得去闹市摆小摊。
三年下来,已经有十几万的外债。基本是从母亲娘家的亲戚朋友借的,也当然都是要还的。在火葬场守灵的时候,基本也是或多或少表现了一下对还钱的担忧。
当然白墨不觉得别扭,其实白墨很感激了,起码这些长辈愿意伸出援手。白墨要感激的人很多,白墨也因此一刻不能松懈。
白墨从墓地回到租的小房子里,这会儿大概十点左右。白墨一夜没睡,一进家门,狭窄但是熟悉的环境让白墨放松下来,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睡梦中,白墨梦到自己似乎在卖东西,又好像不是。醒来已经是两点多,是出摊的时间了。
起床洗个脸,白墨去小院子里把摊车上的雨布掀开,拿布上下擦一擦干净,就推了出去。
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到了一个小门面,这里是白墨上货的地方。白墨的小摊是卖冰激凌的,所有用的原料还是工具都是从这个小门面里拿的。店主是个离婚的独身女人,五十多岁,信佛,身材肥胖,嗓门儿大,但是个菩萨心肠。
店主阿姨知道白墨家里的情况的,这个小摊的生意还是她一手给张罗起来的。跟白墨家认识也都好几年了,白墨母亲在世时跟她关系很好,也是把白墨当半个儿子那么看的。
“白墨!来啦?你妈妈的葬礼安排的可妥当?我的孩子呦,可苦了你了呦。”白墨才停下摊车,就听到店主阿姨的声音从小门面里面传来。
“哎!谢谢阿姨这么挂念。都妥了。”白墨看向门里走出来的女人,答道。
“妥了就好妥了就好啊!快快进来坐一下,我去给你拿东西,桌上有点零嘴儿,你拿着吃点儿!”店主阿姨拉着白墨进门,让他坐下,便风风火火的去仓库里给白墨拿要备的货。
白墨坐在屋子里,环顾了一周,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几天的确太累了,突然回归正常的生活有点不习惯起来。稍作深呼吸,理一理最近发生的事情,想一想以后的打算。冷静下来。
有这么十分钟的功夫,店主阿姨回来了,拎着一罐冰激凌,另一只手拿着一大袋子的蛋筒。略显笨拙的脚步声把白墨从沉思中拉回来,白墨赶紧上前接过阿姨手里的东西。
“阿姨,我来吧,您歇着。我来我来。”接过来,白墨麻利的走出门,然后把东西装好。
“哎呀,阿姨我估计是又胖了,以前拎这些不费劲的,现在也不知怎么了……”身后,店主阿姨跟着白墨出门,边揉着腰说道。
“阿姨您哪里胖了?身体这么好,没事的。可能是累的?要不您休息一会儿?我就先去摊位了。”白墨安慰着一句,想着时间,有点着急。
“你这孩子,这么着急干嘛……”店主阿姨刚想挽留两句,略作停顿,改口道:“行!那你先去。这样,你晚上早点儿回来阿姨这里吃饭!”
“好嘞!谢谢阿姨!那阿姨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见。”白堕估摸着时间,到了闹市的摊位应该是三点半左右的的时间,差不多是第一批生意上门的时间。
“哎!你慢点!注意安全!”身后,店主阿姨看着白墨走远,叹一口气:“可怜的孩子,还有我可怜的妹妹。这母子俩都是良善的人,为什么就没有好命呢?”
大约二十分钟,白墨赶到了摊点。摊点在闹市区的中心,一片地儿都是卖吃食的。周围陆陆续续也都有一些摊点开始做生意了,也都认识白墨,当然也都了解一点儿白墨家的情况,对白墨也多有照顾。
周围做生意的,有老有少,大多是穷苦的人家,靠摆摊儿赚钱养家糊口。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出摊,夫妻或者亲戚朋友一起,富裕一个人多少能打打照应。
白墨现在不太愿意去注意这些,打着招呼,白墨把摊点整理好,也正式开张了。
下午的人不算多,生意有一笔闲一会儿。闲暇时间用来发呆多不好,白墨用来看书。他喜欢汪曾祺,汪有一篇短篇小说叫《受戒》,白墨看了很多遍,白墨觉得那就是他想要的爱情。
白墨当然渴望爱情。他不知道父爱,母爱里有太多的苦涩与忍受。他想要知道爱的感觉,白墨向往着甜蜜的不假思索的幸福。纯洁美好的爱情符合白墨的需求,但是只能向往着。他暂时背负的东西太多,白墨想要却不敢。
傍晚,人流密集起来,攒动的人头时不时的会有一两个结伴来到白墨的小摊前。白墨这会儿是没有时间看书了的,积极热情的招呼客人,手脚麻利也勤恳张罗,生意不错。
晚上来闹市逛的多是亲友情侣的,成双成群。
“你是……白墨?”来人是一对男女,说话的是男的,白墨认识他,是高中时候的学委。女孩子白墨不认识,看状态像是情侣吧。
“哈哈,是我啊。”白墨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甜筒递给一位顾客,找了零,擦擦手转头对学委笑道:“来闹市玩的吗?哈哈,好久不见了呀……我也没啥好招待的,请你俩吃甜筒吧。”
眼前的学委显然没想到这个有些生疏的“传奇”同学会有这么热情的回应,略一楞,然后反应过来:“哈哈,谢谢谢谢,你太热情了!我女……恩,她想吃甜筒来着,我买两个。”说着便要伸手到口袋拿钱。
白墨拦了下来:“不用拿钱!之前同学们都给我捐过钱,这个就当我的一点答谢吧……再说这个也真的比不了你们对我的恩情啊!”就这么一错神的功夫,白墨已经装好两个大号的甜筒递到学委情侣两人的面前。
刚好拿出钱的学委看着眼前的甜筒又楞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白墨,白墨的眼神真挚,也直接。
“这样的话,那我就收下了!”学委伸手拿了甜筒,递给女孩子一个,转身看着白墨说:“兄弟,谢谢了。”
这一声兄弟叫的白墨一愣,他意识到自己的热情可能无形中迅速加深了与这位之前有点生疏的学委之间的情谊。白墨觉得高兴,他喜欢交朋友的感觉。
“哈哈哈,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不要客气的。”
聊了聊班级里的同学们的情况,说了一下周围的小吃里哪几家的好点。来了生意,白墨不好不招呼,学委也道了别。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是白墨很高兴。
高兴的情绪能影响一个人的状态。其实白墨今天的心情是几乎绝望的,母亲的逝去其实抽走了白墨一大半的希望。但是白墨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颓废,他清楚自己有责任,他也知道也许还有人在挂念着自己。
白天见店主阿姨的时候,白墨清楚的感觉到牵挂。晚上遇见学委,那一声兄弟无疑激起了白墨原本死气沉沉的希望。
白墨尝试着去接受一切悲伤,他想要看见光亮,他希望通过其他的东西唤回母亲在世时给自己的光。当然也不止是希望。
大概到了七点半左右——一般都是九点左右收摊的,只迟不早——想起阿姨嘱咐的话,白墨早早地收了摊。往回赶,太晚的话怕阿姨等急了。
到了阿姨门面,大概快七点钟了。店面的门开着,有蒙蒙的昏黄色灯光渗出来。白墨停好摊车,抬头正要往里走,看见阿姨已经在门口看着自己。
阿姨的身影有点臃肿了,遮住了大部分透出来的光线。昏黄的光线衬托着,像极了妈妈。
白墨张了张口,嘴里要道歉自己迟回来的话咽了回去。
“阿姨我回来了。”
“哎!快进来进来,不用洗手了,不讲究那些。饿了吧,快吃饭吧!”
“哎!”
眼泪将落未落的时候,白墨已经擦干了,跟着阿姨进了屋。白墨记得住感动,也铭记着感恩的道理。他不想阿姨看到自己流泪,是感动感激的泪水也不行。他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泪水。
白墨不喜欢眼泪,他喜欢忍受。按捺一切情绪,甚至有一点心理的自虐倾向。白墨是渴望爱的,他无比的渴望。
只好用忍受与遏制的痛苦才能满足自己空荡的内心吧。
小店里的地方不太大,菜就摆在那方小小的桌子上。斜上方是一个老式的黄光灯泡,亮度不大,却也显得格外温暖。菜不多,三菜一汤,温热但是香气诱人。白墨跟阿姨面前各一碗热腾的米饭。
白墨吃东西向来快,他享受进食的满足感——也许这也是一种弥补空虚的方式吧。白墨吃饭不喜欢说话,这是妈妈的教导。阿姨也没怎么说话,只是不停地往白墨碗里夹菜。索性白墨饭量不小。
第二碗饭吃光了,菜也吃的七七八八。白墨看着眼前的饭碗发着呆,愣愣出神。他在想以后能有多少机会吃这样的一顿。
白墨非常的清楚自己的情况,他也知道阿姨是把自己当成半个——可能已经是当做儿子那么去看的了。白墨感激着,但是他明确的告诉自己,不应该给阿姨带来困扰和拖累。
白墨突然又开始痛恨起来。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命运的作弄。
帮着洗碗,聊了一会儿,把剩下的东西放进仓库,白墨便辞别了阿姨。回到家,快十点钟了。
躺在床上,白墨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开始变得简单起来。他现在,就是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商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欠一屁股的债。孤单的生活,卑微的躲避,强撑着对付,活像一只老鼠。
白墨善良,却又不怎么正常。他可以感怀于他人的温暖与真诚,可事后依旧自我否定,自我唾弃。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自信问题,白墨就是这样的人。
一切的根源应该是自卑吧,配合着其他的所有压力与苦痛,发酵成这样的人格就不是那么难以解释的了。
不过白墨有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优点:他从来正视着自己的一切。如此客观的,不加任何偏执的正视自己。他正视自己的自卑,他正视自己的痛苦。
真的就好像有另外一个人格住在白墨的脑海里一般,面无表情的,犹如看电影似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殊不知,自卑的悲哀的白墨,是否也在冷眼看着?
第二章 两个意识
白墨醒来是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多。头疼欲裂,疼到翻个身都没有多余的精力。
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想昨晚的一切。
就好像脑子里有一个浑身是刺的精灵在上蹿下跳,白墨发誓这辈子没有体会过如此的疼痛。
终于晕了过去。
晕厥的世界是昏暗的,是混沌的。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也感受不到自身,就像回归母胎一般。
此时的人性、本我,都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客观存在的,却也都是虚无的。没有自我的认识的时候,什么是有意义的呢?没有参照的情况下,怎样才算是存在呢?
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空间的概念不复真实,时间也慢吞吞的。它依旧在流逝,却好像失去了方向。原本只有正反两个方向的时间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仿佛它忽然有了意识,开始活泼,开始跳脱。一切都不存在,存在的一切都是混乱。
周围都是一片黑暗,那种吸收一切且不接受一切的黑暗。一切都是寂静,远处偶尔有一些色彩飘忽的透明光带飘过,不一会儿又消失了。
白墨再次有自身的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准确的说他已经感觉不到一点“自身”了。
白墨就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失去一切知觉,周围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去察觉的事物。生理的需求消失之后,意识开始解脱。仿佛脱下了无数的累赘,永远不再辛苦,可以真正的放松。
如何放松呢?做不到,白墨开始怀疑自我意识的存在了。没有任何的生理条件,没有任何的背负,应该怎么去让自己轻松下来呢?连睡觉都是做不到的。
白墨突然发现自己可以感受到周围的变化——那时隐时现的不知何处而来的透明光带。这是唯一白墨可以参考的东西了,虽然这些依旧无法让白墨去判断自身的空间位置与时间间隔。
时间或许是因为失去了方向,所以变得漫长。白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死寂的地方呆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仅有的理智已经开始警告白墨:再没有变化,就是意识消散的时候了。
有些东西不能去想,但是也不得不想。想了会变得更慌乱,不想就是坐以待毙。
思维翻腾着,未知的一切都变得不平静起来。暴躁,愤怒,恐惧,哀伤,情感的混杂代表不稳定的开始。
白墨不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维持意识的稳定。他不敢去赌意识混乱甚至破散之后的后果,因为怎么想都不会是好的。
既然目前的状况,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
白墨努力的去想其他的东西。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开始想自己认识的人,妈妈,阿姨,同学。开始对以后的生活做规划,想一想等钱都还完了,应该去学点什么手艺,或者,还是去上学?
“我觉得上学是个好主意,知识就是力量嘛。”
一句话,让原本已经慢慢缓和下来情绪的白墨无法再去冷静。
“这是谁?你是谁?我在哪里?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嘛?你能不能帮帮我?……”
一时间,白墨心乱如麻,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也有无数的恐惧在滋生。本无比渴望的变数出现了,但也带来了无比的恐怖。从这个声音轻松语气,白墨知道,事态从来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尤其是白墨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这关系到可否正常的沟通。
“没有发疯,可喜可贺。”这神秘的声音不知道来自哪里,语气轻松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你能听到……你能知道我的意识吗?我现在想跟你对话!……能不能回答我?……”压下心里的一切杂念,白墨很急切,他想让事情发展下去,被动从来都不可取。
心乱如麻的白墨有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是目前的情况不容许他去仔细思考,目前跟这个神秘的声音取得联系最重要。
一片死寂。
神秘的声音消失一样,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白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这枯寂黑暗的空间给弄得发神经了。
仔细想来,那声音……跟自己的声音听着,很像。
白墨反而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之后,反而能够平静的等待了。这算不算无助带给自己的正面效果?白墨尝试着放空自己的思绪,算是自暴自弃吧?
当然不是。白墨能确定的是这个声音的目的是自己,而它突然消失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那一句:“没有发疯,可喜可贺。”白墨猜,它在等待。
等待什么不知道,所以白墨也在等待。
放空自己的思维,像发呆一样的,任凭自己思考或是不思考。这其实挺难的,怎样真的去放空呢?白墨更多的还是假装的去尝试。白墨知道,这会儿比的就是耐心。他很肯定,那个声音在哪里看着自己,甚至监视着自己思维的一丝一毫。
不过无所谓。那两句话,两句似乎毫无根据的话,暴露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个声音有目的,目的的对象是自己。这就够了,有了心理准备,一切都好说。
未知的后果的确可怕,但是总好过一无所知。白墨愿意这么耗着。
不知过了多久。
“你很聪明。”
是哪个神秘的声音,却没了之前的轻松语气,毫无感情可察。
“客气。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这是哪儿?你的目的?”白墨听到这个声音,终于松了口气。自己刚才已经到了需要自我催眠才能支持下去的阶段。是真的已经接近疯的边缘了。
“做一笔交易。”神秘的声音似乎根本就没有回答白墨的意思。
“你说。”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继承我的一切。”
震惊倒不至于,事到如今,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白墨怀疑人生的了,再怎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白墨都不会有太大的心理波动了。
但是这个声音的要求是在是让白墨不能理解。用了继承这个词,怎么想都不会是自己亏啊……那就是说,这是自己的报酬?
“你想要什么?”
“我有的时候在想,你可以不要那么聪明。也许……”
这个声音说了一半停下来,似乎意识到什么忌讳,停了一会儿继续道:“我要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代价就是你得到我的一切。”
几乎是本能的,白墨想要去拒绝。但是白墨知道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机会。
“你说的具体一点。”
“我多么希望你能直接拒绝,但是你不会,你很聪明……”神秘声音的回答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自言自语,依旧没有感情,但是白墨可以听出来其中的不忍,不甘。
“可不可以不要绕圈子了,我听不懂,你直接一点。”白墨觉得这个神秘的声音比自己更有成为神经病的潜质。
又是一片死寂。那个声音又消失了,像是在思考像是在等待。白墨认为他在犹豫,无来由的,白墨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个神秘的声音就是在犹豫。
白墨也开始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看似有两个选择,其实白墨只看到一条路。
“你为什么会愿意?”像是知道白墨一定会接受一样,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白墨有点懵,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他也越发觉得这也许是个疯子。
“我没有答应……”白墨刚想要回绝。
一切的发生就像事先准备好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知晓。白墨觉得自己也许很早,或者从来就知道这些……不,这大量的信息。信息的掌控就像熟练地动作,只是懂了,却不能完整的记忆,但是想到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随时用,随时可以提取,深刻在脑海里。
可惜白墨这时候感觉不到自己的脑袋。
知识者,如大梦初醒,是萌芽初生,是胚芽新露。这黑暗枯寂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白墨的身体形状渐渐由虚无中显现,渐渐清晰。
白墨觉得还是人的形态舒服一点。白墨看着眼前的“自己”,不免有点悲悯。
“这些东西会存在……我那会儿头疼就是因为这个?”
“对。”
“你找到线索了吗?”
“没有。我只好再重复一次。”
“没有一点头绪?”
“没有。”
“那现在……”
“只好你再走一遍了。”
“好吧……对了,你这一路走过来用的什么身份?”
“流浪诗人。”
“还挺浪漫。那我用什么呢……”
“商贩吧,我看你卖冰激凌来着。”
“哈哈,好主意。”
白墨知道自己是谁,白墨也知道了眼前的自己是谁。白墨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也知道眼前的这个“白墨”将要去哪里。
独特的交谈,有一种久别老友相逢的感觉,也有一种壮士饯行的悲凉。
“这一路,不好走。”
“放心,我知道。”
“卖冰激凌能保证温饱嘛?”
“放心,不过阿姨你得给我照顾好了啊。”
“会的。”
交代一些事情,其实也是多余。白墨看着眼前的自己,莫名的有一些心痛。
“你去我那个世界,也就剩六十几年的活头了啊。”
“无所谓的,早就活够了。”
“你说,我这次能找到吗?”
沉默了一会儿,白墨看着眼前的“自己”,突然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区别。他有着自己没有的沧桑,与绝望。白墨知道,但是现在还不能理解,千万年的寻找,千万年的绝望,是一种什么感觉。
自己或许就走在去往绝望的路上吧。
眼前的“白墨”叹了一口气,望着白墨,眼神深邃,也有一些空洞,像是在回忆。
“我幻想过每一个遇到她的方式:在太阳下打盹的时候,在山崖的风车旁,在小河的对岸,我梦想着看到她的笑容出现。哪怕她不记得我,我寻找着,即便是毫无希望;空虚不能停止我的脚步,每到一个世界我都会满怀着希望和期待。”
“我曾经想过半途而废,也想过死。我想过如果这个世界再找不到,就找一个荒凉的野地,跟虫子一起腐烂进泥土里。”
“我想死是因为我记得她的眼睛,我曾经深情凝视过的眼睛;因为我记得她灿烂的笑,随着浪花翻飞的笑。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她。”
“但是我还活着,是因为我还想看一次她的眼睛,我还想听到她的笑;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她。”
“想要改变明天,就必须改变今天,我明白这其中的困难。也许永远都不会找到,也许你也会想要去死。”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想要去死了,一定是因为渴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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