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顾问》：序章

序章

我右手拖着行李箱，背上背着旅行包，慢慢地行走于K市——这个曾经辉煌过的城市。在改革开放之初，K市凭借其充足的劳动力成为了我省经济中心，成为了名牌大学毕业生的逐梦之地。但在近十几年，由于缺乏高新技术产业，大量人才从K市流失，导致K市经济一天不日一天，曾经富得流油的企业、工厂纷纷倒闭。到了今天，K市已完全没有了当年的辉煌，有梦想的年轻人纷纷逃离K市，去更先进的城市打拼了。而那些留在K市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读书不用功，毕业之后在其它城市找不到工作才留在K市的，这导致K市内部有大量社会闲散人士，致使K市治安状况每况愈下。

而我，一个警校毕业生，在毕业之后受同学怂恿来到K市。由于K市治安不佳，许多毕业生毕业之后都不会选择报考K市公务员，包括那位怂恿我来这里的同学，没错，他为了让我来这里，和我扯了几个小时的责任、理想，结果我来了，他没来。然而现在说什么抱怨的话也没用了，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钟了，但我还没到住处。我由于刚毕业，没钱买房子，只能在K市东区——治安最差的地方，同时也是我所在的公安支队的支部的所在地——租了一个房子，房东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他在QQ上告诉我房子在枫叶街16号，他会在他经营的书店里等我。然而我现在连枫叶街的影子都没看到，然而这能怪谁呢？

我刚下火车时是下午6点，我原本应该在那时就去枫叶街的，但我实在是太兴奋了，拿着行李就跑到支队去报道了，一直和领导、同事攀谈到8点30分才发现还没找到住处。于是我只能匆匆离开支队找枫叶街，当时支队里的同事提出开车送我，然而我太好面子，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就硬着头皮自己找。结果，就搞成了这样，10点多了还在街上游荡。

我茫然地看着早已没电的手机，叹了口气，原本我可以用百度地图来找路的，谁叫这破手机自己没电了呢？我继续向前走，只见路旁的居民楼门窗紧闭，破旧不堪，街边的垃圾桶不知被谁踢倒在了地上，垃圾撒了一地，散发出阵阵恶臭。前方的路灯下睡着一个流浪汉，他身旁放着一个空布包，也许里面装的东西被人偷了吧。正当我为这座城市的境遇唏嘘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我扭头一看，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正奔我而来，他跑到我身边猛地抢走了我的行李箱。我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追了上去。他似乎是个惯犯，虽抱着诺大的行李箱，但跑步速度不见得比我慢。我从路上抄起了一个空酒瓶向他扔去，可惜没打中。

“喂，你个孙子，给我站住！”我大吼道，拿出了警官证挥舞着，“我……警察！再不停下我就……就开枪！”不知为何，我的声音特没底气，可能是因为我并没有带抢吧。他不管我的警告，继续逃跑，我也没命地追，不停喊：“抓贼啊！没人见义勇为吗？警察的话都不听了吗？”那小偷扭过头，向我吼道：“你闭嘴吧，谁要帮你啊？你以为你自称警察我就怕你啊？那我还是FBI呢！”我一听可火了，这孙子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然而我除了生气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无论我怎么努力地追，他都稳稳领先我十几米，路旁的居民楼上有不少人观看这场“好戏”，似乎有人报了警，但没有一个人来帮忙。我已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难道要放跑他不成？正当我准备放弃时，前方的一个小书店里突然蹿出一个人，飞起就是一脚，把小偷踢飞了几米远，居民楼上的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惊呼。我气喘吁吁地追过去，那个出手相助的人已经把小偷用胶带捆起来了。

他捡起地上的行李箱，向我问道：“这个，是你的吧。”

“啊……对对对，真是谢谢你了。”我赶忙答道。

“兄弟你这个警官证，是真的？”他一脸怀疑地看着我手中的证件。

“当然是真的了！”我有些窝火，“你怀疑我是假货？”

“没有，我只是很好奇警察怎么追不上小偷。”他脸上写满了嘲讽，令我十分不爽，但我又能说什么呢？我确实是追不上这小偷，他没说错啊。

我为了化解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别说这些了，警民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的行为值得赞赏。那么……你知道枫叶街16号怎么走吗?”

“枫叶街16号？”他一听，哈哈大笑，“兄弟你可真得谢谢这小偷了，你看。”他用手指向他身旁的书店，书店大门旁的墙上赫然写着：16号。

“这就是枫叶街？”我惊呼，“缘分啊……”没想到这小偷阴差阳错地把我直接带到了目的地。

“是啊，兄弟你就是那个租房子的警察吧，就是那个叫霍吴语的。”

“是的，”我说道，“你就是房东吧，叫……”

“陈智捷，”他点点头。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这人身材匀称，个子在一米八左右，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黑色中山装，看上去文质彬彬，似乎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没想到房东是这么一个人。

“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一米六五的我仰望着他，好奇地问道。

“开书店啊，”他瞅了一下身旁的书店说道，“在这里开书店还不错，一百多米外有一所大学，那些学生经常到我这里来买书。”

“大学？”我有些奇怪，“没听说过K市有大学啊。”

“就是K市大学，你可能没听过，主要因为这地方太乱了，除非是没有办法，否则不会随意报考这所大学，”说着，他叹了口气，“这大学原本还不错，都是这治安害的……话说，兄弟你还可以啊，居然到这里来当警察，K市的治安就靠你们这些小伙子了。”

“哈哈哈，那我还得努力啊！”作为一个警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得到人民群众的肯定了，但……我和他年龄明明差不多，为什么和他说话有一种和长者说话的感觉？可能是他读了太多书以至于少年老成吧。于是我问道：“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啊？”

“大学？没读过大学”他摇了摇头。

好吧，看来以貌取人大多数时候是不准的。

警察很快就来了，他们向陈智捷道了谢后带走了那个小偷。

陈智捷见没事了，就带着我去我的房间。据陈智捷所说，由于K市东区治安太差，房价跌得很厉害，他就靠祖传的铸剑手艺打造了很多精美的冷兵器，卖了后用这笔钱买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就是我所住的这栋——他把一楼修成书店，二楼自己住，三楼租出去。到了我住的第三层后，他将钥匙给了我，到了句晚安就下楼了。

我环顾了房间，不大也不小，有独立的客厅、厕所、厨房和卧室，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于我这个初入职场的人来说足够了。

我看了看手表，11点了，这可不早了，于是我草草洗漱了一下就休息了。明天将是忙碌的一天。

阳光花园杀人案（一）

我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周边有异响，便立刻醒来了，发现陈智捷就站在我的床前，吓得我一个激灵。

“你怎么进来的？”我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斥责，“你怎么能未经允许进我的房间？”

“行了，”他无所谓似的摆摆手，“我可是房东，有备用钥匙很正常。之所以要在凌晨6点钟用这种方式叫醒你，是因为有案子了。”说完，他理了理衣服。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卫衣，一改昨夜的老气，取而代之的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案子？什么案子？你怎么会有案子？你到底是干嘛的？”

“别问那么多废话了，快换好警服，冯队都催了好久了。”他不耐烦地说。

冯队是刑警支队的队长，我昨天在队里和他聊过天。他是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说话铿锵有力，一看就是个有才能的人。那么问题来了，冯队找陈智捷干嘛？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向我解释道：“其实我不只是书店老板，我也是个刑侦顾问，你们冯队经常找我帮忙，所以……别废话了！快点给我换警服去现场！”

我从床上弹了起来，把他撵出房间后仅用几分钟换好警服、洗脸刷牙。本警校毕业生的效率可不是盖的！

收拾罢，我随他匆匆下楼，楼下停了一辆警车。

“上去。”他指着警车对我说，好像我是被他押送的犯人。

“我知道，你别催好吗？”我被他连推带搡地塞进了警车后排，“你这么急干吗？我又不是不知道……”

“走走走。”他一坐进副驾驶座就催司机，很明显他根本没有听我说话。

车一路开到了一个刚建好不久的高档小区，小区大门上赫然立着“阳光花园”四个大字。进入大门后又往里面开了一段路，来到了一栋7层的单元楼下，楼下早已停了一圈警车，而冯队就站在单元门处等候。

“现场如何？方便看一看吗？”陈智捷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向冯队走去。

“小王会带你上去，”冯队挥挥手唤来了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警员，“法医已经在检查尸体了。”

“楼里住的人和在案发前出入过单元楼的人呢？”

“这栋楼刚修好没多久，包括死者在内只住了4个人，死者是被他朋友发现的，今天早上6点死者朋友应死者之约来找死者，但敲门以后没有回应，就用随身携带的撬锁工具打开门，发现了死者。我们已经把死者朋友带走了，撬锁工具自然是没收了。而在案发前一天进出这栋楼的人都被单元门口的监控拍下来了，只有3个人。我们把这些人都带回去做笔录了。有点可惜的是，这栋楼才刚修好没多久，只有单元门口安了监控，因此案发时楼内的情况我们无从得知。”

陈智捷点了点头，看向我，说：“兄弟，咋们上去吧。”

我向他点头示意，同他一起跟着被冯队叫做小王的警员上了楼。

案发现场在4楼1号，死者是个20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仰面倒在地上，表情狰狞，胸口的衣物被血染得通红，血液的腥臭味令我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天前，心脏处有一个深约7厘米的穿刺伤，”一个戴着口罩和头套的中年法医向陈智捷汇报道，“死者身上没有防御性伤口，很显然死者是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被凶手一下刺穿了心脏。”

“还有更多细节吗？从伤口外形上看可以推测出凶器吗？”我抢着问道。

那名法医这才注意到我，他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回忆我是谁，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舒展开了，似乎是想起了昨天那个新人。“暂时不好判断，”法医一边说一边收拾手里的验尸工具，“更多细节……这得把尸体带回局子里去慢慢分析。”

“行吧，”陈智捷摆了摆手，“老胡你辛苦了，先把尸体带回去吧。”

“得嘞，”被陈智捷称作老胡的法医开始招呼助手，“小魏，把担架拿过来。”

他们三下两下收走了尸体，我胃里的不适感消退了许多，其他警员也陆陆续续开始投入工作，我也开始跟着陈智捷勘察现场。

“冯队为什么请你做顾问？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地问他。

“室内……感觉凶手没进入室内……”他没回答我的话，继续专心工作，我自觉无趣，便扔下他自己去搜索指纹了。

一大票人忙活到了12点，硬是没在屋内找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我闻着对面居民楼内飘出的饭菜的香味，咽了口口水，要知道，我为了来犯罪现场，早饭都没吃。

“很显然，”陈智捷把众警员召集起来说道，“凶手下手很快，就在门口，”说着他看向门口，眼神极度犀利，好像要把门看穿，“就在门口捅了死者一刀，然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这么干净利落，难道是职业杀手？”我问道。我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就K市目前治安状况来看，不出几个职业杀手都不正常。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是越看现场，就越觉得不对。”陈智捷走到原来放尸体的地方的旁边，那里除了粉笔描下的尸体的轮廓外，还有一滩血迹。他蹲了下去，死死盯着那滩血，“流了太多血了，血液腥臭很重，对面楼的饭菜香我们都能闻到，这血腥味儿岂不更得飘香万里？而且尸体也没经过任何处理，这可是立春，尸体很快就会发臭，会增大被发现的几率。可见，凶手并不懂得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也就是说凶手是第一次杀人，而且在杀人时没有做好处理尸体的准备，不然不会犯这么多低级错误。”

“第一次杀人？那你觉得凶手还会再次作案吗？”冯队不知何时出现了。

“短期内应该不会，这次凶手杀人干净利落，杀了就走，很显然是有针对性的，可能只是普通的仇杀。”

“那就好了，”冯队听后松了口气，“短期内不会再杀人就好了，唉，去年那个变态杀人狂才把我们整的够呛……要不是担心凶手再次作案，我都不会让你来的。”

“为什么不让我来呢？”陈智捷笑了笑，“反正我对这案子也蛮有兴趣的。”

我们一行人很快回到了警局，边吃饭边等技术部出结果。陈智捷要来了出入过单元楼的人的口供和死者的身份信息，来来回回地翻看着。

“住在在栋楼里的有四个人，分别是死者、一个过气作家、一个个体户以及一个白领。那三个出入过这栋楼的人分别是一个外卖小哥、死者的朋友以及一个中学生。”他放下筷子，摸着下巴说道，“外卖小哥是过气作家叫的，在昨天下午1点12分进入单元楼，出来的时间是1点25分。死者的朋友则是在今天上午6点2分就进入了单元楼，就死者死亡时间看来，死者的朋友没机会作案。而作家说他从早到晚都待在自己家里，这么长的时间，他完全可以作案，而且唯一能证明他没作案的就是他自己。”

“这么看来，”我刨了一口饭，“作家嫌疑很大咯？但个体户和白领也有作案时间啊。”

“白领和个体户昨天一天都在工作，不过，他们晚上还是有作案时间的，所以我很头疼啊，”他绝望地拍了拍头，“每个人的证词都如出一辙，都说自己没在案发时出过家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家里找到凶器。”

“外卖小哥和中学生又怎么说呢？”

“外卖小哥说他给作家送外卖时作家在屋内，他把外卖给了他之后就走了，不知道他之后有没有出过屋子。至于那个中学生，他是逃课上完网刚回来，外卖小哥出单元楼的时间正好是他进单元楼的时间，他说他回来以后直接就回家了，没去过死者的家。”

“这么看来，所有人都有作案机会咯？能不能从死者的社交关系来排除或锁定嫌疑人？”

“很难啊，死者叫韩鑫，是个富二代，他爸以前是本地的首富，而且和黑道有关系，因此他儿子也和黑道扯上了关系。他爸一年前就失踪了，估计是和黑帮闹了矛盾就跑路了。韩鑫在他爸失踪后继承了他爸的一部分资产，在这里买了这间房子，很难说韩鑫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得没得罪谁。是黑帮来找他算他爸的帐也说不定呢，但如果是黑道干的，不会不处理尸体。”

我听罢，绝望地趴在了桌子上，死者的社交关系如此复杂，监控能提供的信息也很有限，恐怕是很难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