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半城烟沙》免费试读_冷扬锋

第一章：梁都

“报，”大梁王都宫殿跑上来一个士兵，跪地禀报道，“君上，宫中抓到一个刺客。”

“刺客？”大梁君主孙彻端坐于王座上，一身帝王气质，锦带玉绶繁琐，多年王位的磨炼成就了他的处变不惊，虽然面色略带病态，语气却利落霸气，“带上来。”

四个军队士兵押解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从殿外进来，眼神中充满仇恨地看着坐在王座上的的那个人，大吼大叫着。

“你为何要行刺于我，”君王开口问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殿下的刺客冷静下来，缓缓说道。

“是我杀你父亲了吗？”梁王说道。

“不是，”刺客抬头说道，“但我父亲确是因你而死，所以我来找你没错。”

“你是谁？”梁王说道，“我在位三年，从未杀过一人，如何杀你父亲。”

“我，叫刘成，我父亲，就是当年沙漠城守刘阳，”殿下刺客抬起头，眼神不屈，“家父为人忠义，又为何因被杀，这所谓的梁国，领地只有这座沙漠城，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生逢乱世，这梁国，又能存在多久？”

“来人，把这个人押下去，听候发落。”梁王面色阴沉，语气阴冷地说道。

“梁王，”刘成被两个士兵押解下殿，嘴里依旧在说，“算是一个王吗？”

“把他打入天牢！”梁王额头青筋暴起，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话语中充满着震慑。

“世子大人，”沙漠城内城后殿中，大梁世子孙昂气冲冲地疾步而行，走廊旁的凉亭突然传出了一声用对世子大不敬的语气说的话，“气冲冲地去哪儿啊？”

听到这个戏谑的声音后，世子原本铁青的脸出人意料的轻松下来，转身走向凉亭。

凉亭之上，一个与孙昂年纪相仿的少年坐在石凳上，斜倚着石桌，嘴里不知嚼着何物，一身皇族的打扮，一身纨绔的气质。

“哎呀，”孙昂将头冠摘下，顺手放在石桌上，语气气愤地说道，“忠天啊，你是不知道啊，今天可气死我了。

“怎么了，让那个刺客刺激着你了？”李忠天一下猜中的世子的心意。

“你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嘲讽我父亲的，”世子一脸憎恨，说道，“父亲今天在殿上大发雷霆，他曾经教导我，说让我遇事能忍则忍，可今天我在大殿后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连我父亲都敢嘲讽，还说梁国不会存在太久，梁王也算不上一个王。”

“然后你父亲就把他杀了？”李忠天说道。

“哪儿能啊，”世子说道，“父亲说过，不能随意杀人的。”

“行了，别气了，我问你一个问题啊，”李忠天脸上流露出和他父亲李让一样的慈祥笑容，，语气轻缓地说道，“如果你不是梁王的世子，而是一个局外人，你觉得这个刺客说的话对不对啊？”

“啧啧，”世子砸砸嘴，眉头紧皱，略作思索，说道，“好像有道理，可是，我不想让他说的话成为现实啊。”

“他既然说了一个现实，还敢于对你说出这个现实，说明他也是一个有理想抱复而且很大胆的人啊。”李忠天分析道，“他应该是一个名门之后啊。”

“他父亲是刘阳。”孙昂面色略显尴尬。

听孙昂说完这句话，李忠天也尴尬地挠挠头，毕竟刘阳是死于自己的父亲李让之手。

他们父辈之间的往事他们也都知道，当初的一代儒将李让为保沙漠城这一方百姓，弃掉了自己的名望，杀掉了忠心向主的沙漠城守刘阳，却自认无颜领主大梁而离开。

想到这里李忠天轻叹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我父亲现在在何处，身体怎样？”

“我想，”孙昂抬头说道，“伯父应该不会离我们太远吧，这里是他毕生的心血，要不……”

“你又有什么想法？”李忠天眉头一皱，问道。

“附耳过来，”李忠天凑近，孙昂说道，“你也知道，沙漠城东林南谷西沙漠，你说东边连绵森林里，基本上与世隔绝，伯父会不会在那边隐居？”

“也对啊，”李忠天眼中闪烁着光芒，“我从来没去过那里啊。你的意思是咱们，出城看看去。”

“你不想去看看吗，万一伯父在那边，你们父子团聚岂不是好事吗？”

“那咱现在就走呗。”李忠天起身说道。

“你看看把你急的，”孙昂脸上的淡定变成略微担忧，“刘成的是还没解决呢。”

“放心，梁王殿下是个为人仁慈慎重之人，”李忠天起身，转身说道，“他不会对刘成如何的。而刘成敢来，也说明他对他父亲的死知根知底，如何自处于乱世，他自有分寸。”

“真的假的？”孙昂说道。

“哎呀真的，”李忠天拉起孙昂向世子殿跑去，边跑边说道，“说不定这个刘成还是个厉害人物，还能为我们所用。”

“殿下，”梁王后殿。梁王后轻轻按揉着梁王孙彻的肩膀，语气委婉地说道，“我听说今日有人在王宫上行刺于殿下。”

“唉，别说了。”孙彻紧闭双眼，眉头紧皱，语气低沉地说道，“今日的刺客是昔日沙漠城守城将军刘阳之子刘成，他在大殿上是万般的羞辱我大梁，我差点被他活活气死。”

梁王后轻轻一笑，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语气依旧轻缓地说：“看来身逢乱世，也未曾打消刘成的仕途之心啊。”

“此话何意？”孙彻睁开双目，侧脸问道。

“殿下细想，刘成此举何意，”梁王后弯腰附耳，轻声说道，“他乃一介书生，又有何力从宫殿中行刺于殿下。”

梁王猛然起身，转过身来扶梁王后坐下，贴耳说道：“夫人，你出身赵国王族，肯定慧眼异于常人，你给我说说，刘成此举，到底何意？”

“殿下莫急，刘成之父刘阳乃秦国属将，刘成必然已经游历秦国，”梁王后细细说道，“他游历秦国却未留下，说明秦王必然因其父失城之罪不肯任其为官。”

“如此，他便只能回到沙漠城。”梁王接话道，“可他为何不去其他四国？”

“其父刘阳，曾言世代镇守秦土，如此，他就只能回来。”梁王后站起身来，微笑地看着梁王求贤若渴的神情。

“夫人，”孙彻转身，拱手说道，“多谢夫人提点。”

“殿下，切莫劳累，再伤了身体。”

“知道了，”孙彻转身朝殿外走去，挥手离开，嘴里大叫着，“去天牢。”

“梁王殿下，”梁国天牢，刘成躬身说道，“等候多时。”

“你是如何知道我会来的呢。”孙彻面色庄严，说道。

“梁国虽建国时日不多，但能建立这一城之国的，也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如若殿下连我的这点心思都看不透，又如何在这沙漠城建立树立百年的城池呢。”

“看来没错啊。”孙彻轻轻一笑，对旁边的士兵说道：“开门。”

“梁王如此信任，刘成惭愧啊。”刘成目光流露笑意。

“且不说信任与否，你有何计策发展梁国？”孙彻就席而坐，说道，“坐下说。”

“殿下您，”刘成吃惊地说道，“一城之主怎能如此席地而坐，还是在牢房里。”

“你还知道我是一城之主啊，”孙彻抬头看着刘成，语气清淡地说道，“你坐下，快说，我很忙。”

刘成听言，接着盘腿而坐，就地为纸，画出沙漠城的地图，说道：“沙漠城，地处沙漠边缘，百姓耕地极少，当初建城之人为此便把此处能耕之地全数划归城内，为建这围城，便征用了数万的徭役。所以沙漠城比咸阳城还要大很多，耕地在城池中的外围，只要外城墙不被攻破，飞矢箭弩对城内造不成多大损失，但要想外城墙不被攻破，只能不断训练士兵，沙漠城人口不多，不可能拥有专业军队，所以要训练百姓，闲时为民，战时为兵。”

“这就够了吗？”孙彻说道，“百姓生活困苦，如何有心思为民为兵。”

“这就要看梁王您的了，”刘成说道，“您在此建立城邦三年有余，未见百姓乱动，这定要归功于您建城之初的为民之策，如何让百姓与梁王您同心御敌，这还是要看您的决策。”

“唉，”孙彻轻叹一声道，“要是大哥在此地，我何愁此事啊。”

“梁王的大哥，可是秦国人曾称‘文让武城’的李让，”刘成盯着梁王，问道。

“是，如何？”梁王丝毫不惧刘成的眼神，回答道。

刘成起身，又重新屈膝跪坐，说道：“如若梁王不弃，吾愿以身筑地，继文让之志，以图宏业。”

“若是我给你机会，你要如何大展宏图？”孙彻说道。

“民之生计在于食，沙漠城虽地处僻壤，但城池之中有大片耕田，若广为耘耕，为民用亦有富余。”刘成说道，“吾有良计，借梁王之名，调动民心，固城安邦。”

孙彻站起来，将刘成扶起，退后一步躬身说道：“如今此城破败，你的计策我不过问，只管去做。你的仕途之心，与我的家国之梦，都交托与你。”

刘成拱手躬身，孙彻透过天牢的窗望向外面的天空，眉头紧皱，嘴角却微微上扬。

第二章：沙漠城池

沙漠城城道，两匹飞驰的马疾行而过，道路两旁不算丰足的土地略泛金黄，这算是一个好收成的年份了。远远看去，城墙恢弘而立。李忠天与孙昂扬鞭疾行，孙昂眉头紧皱，猛然紧收马缰，李忠天见状策马停驻，问道：“怎么了？”

“忠天，你我二人自入沙漠城，便从未离开过主城半步，生活富足，便以为沙漠城百姓也是如此，”孙昂挺立于马上，目光远远地看向远方，时日近仲午，田中仍有百姓劳作，“今日出城来，方见粟不足田，民不足食。”

“其实我出来过，”李忠天说道，“一年前，大梁刚刚建立，当时你在书令处学习，我自己一人便出了主城。我看到的，是田中无粟，民不聊生，如今这番景象已经改变许多了。”

“那次你回去跟我父王说的安民之道，就是……”孙昂看向李忠天，说道。

“对，我的安民之道，是我来外城听一个民间女子所言。”李忠天说道。

“民间女子？”孙昂吃惊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分析处国家之道来？”

“如今，也就是年方十八，样貌品格嘛，”李忠天说道，“如不是穿着朴素，无粉黛略施，她，不输梁王王后。”

“这不是忠天公子吗，”两人停马的旁边田地里，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一个身穿粗糙布料的女子走来，面带微笑地说道，“一年不见，忠天公子还是依旧风光啊。”

李忠天看了一眼那个女子，转头对孙昂说道：“真是说谁来谁。”

李忠天与孙昂侧身下马，孙昂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子，眉眼间流露着英然慧色，精量的面目远不是主城中女子可比，若略施粉黛，或许真能与自己的母后相比较。

“喂，看呆了你！”李忠天吼叫一声，将孙昂叫醒。

孙昂下意识挺直身体，然后躬身行礼，说道，“我叫孙昂，梁国世子。”

那女子脸色一变，接着要弯身行礼，李忠天一把扶住，孙昂接着说道：“我们现在不是什么世子公子，身处民间，便是百姓。”

“对啊，安民之道哪能是一般女子的见解啊。”孙昂轻言道。

“世子殿下，民女萧湘，”那女子微微屈膝，说道，“是忠天公子说笑了，民女见解浅薄，忠天公子能发现其中价值，是忠天公子的能力。”

“得了吧，”李忠天说道，“以前你不这样啊，是不是见到世子有点儿羞涩。”

“忠天，”孙昂轻轻制止，说道，“萧湘的学识也不是平常女子所能及的，你就不要如此惹人家了。”

“世子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萧湘问道，面露温和，说道，“要不要到前边凉亭歇息一会儿？”

“好啊，”孙昂回应道，“我也正想了解了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呢。”

阳光斜照，与远处麦田成一色，李忠天三人闲坐亭中，远处如黑云压境般的景色是沙漠城那坚不可摧的城墙。金黄色麦穗在远处城墙的映照下更显金光动人。

“世子请用，”萧湘将铁质的水碗轻推至孙昂面前。

“我的呢。”李忠天轻轻皱眉，故作姿态地说道。

“给你。”萧湘将碗放到李忠天面前，水洒出许多，“说不给你了吗？你怎么这么烦啊。”

“我大老远跑来你连口水都不给我喝，还有没有待客之道啊。”李忠天反驳道。

“你来是为了来找我的吗？”萧湘也不依不饶，完全没有对待孙昂的那种温柔，也忘了李忠天是梁国公子的身份，“你不就是路过吗，给你水喝就算给你面子了。”

“路过怎么了，”李忠天也像个孩子一样和萧湘吵起来了，“路过就不是客人了吗？”

“你，”萧湘突然一停顿，说道，“就不算是客人，谁让你当初骗我来着。”

看着李忠天和萧湘那肆无忌惮的拌嘴吵架，孙昂心里感到一阵阵无奈，但却很羡慕李忠天有这样的朋友。

“要不要歇一会？”孙昂说道。

萧湘听见孙昂说话，接着停嘴低下头，脸上重新浮现出恭敬和略带后悔的表情。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和李忠天吵架的，还是当着国家世子的面。但这个男子就是让人忍不住想和他吵一架，虽说现在是梁国公子，不是之前的那个小伙子了，但还总是没事找事，整天一幅欠欠的样子。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李忠天还在继续嘚瑟，依旧不依不饶。

“喂，”孙昂看着李忠天的脸，他从没有见过李忠天这个模样，那还像个国家贵族，这可是将来要担任了梁国大将军的人。孙昂皱皱眉，说道，“别来了吧。”

“哎呀，好爽啊。”李忠天脸色一变，突然一脸微笑，说道，“好久没有这么和人拌过嘴了，感觉好熟悉啊。孙昂，你没有在民间生活过，你是不会懂的。”

萧湘低着头，嘴角也浮现淡淡的微笑。

孙昂眉毛一挑，微笑着说道：“那你这么说，我倒是对你们两个人的过去有点儿感兴趣了。”

“不是你读书，我出来了吗？”李忠天拿起水碗喝了一口水，说道，“我是化装成逃难的人来这里的，然后当时萧湘正在地里忙着播种，看见我之后就把我带到家里去了，给我吃的穿的，我就在她家里住下了，理由呢，就是可以帮她们家干活。”

“那你倒是干啊？”萧湘小声插话道，“一点也没干。”

“我是不想干吗？”李忠天转头看着萧湘，轻轻说道，“我又不会干这种活好吧，再说我不是学了吗，学会之后我不是干了不少嘛。”

“别别……别吵了，”孙昂急忙制止道，“后来呢？”

“后来，住了半年多，民情基本上了解之后，我就走了。”李忠天轻描淡写道。

“说的倒是轻松。”萧湘轻声道。

“那你说。”李忠天说道，“我还替你把逼婚的二胡子轰走了呢，你也不谢谢我。”

“那天本来好好的，他突然跟我和我娘说，”萧湘不管李忠天说的逼婚的事，低着头，眼眶却突然红了，“说他是梁国公子，来这里是了解民情的，说时间到了，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要回内城了。”

“我跟你说，”李忠天笑着对孙昂说，“当时她哭得可凶了。”

“那当时你眼眶红什么？”萧湘抬起头来，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李忠天脸上微笑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目光却突然温柔了起来，语气轻柔地说道，“因为我舍不得你们啊。”

“那当初干嘛要骗我们啊。”萧湘说道。

“我怕你们不能接受我啊，”李忠天说道，“再说，你们要是知道我身份，我怎么了解民情，安民之道哪里来啊。”

“你怎么那么多理由啊，”萧湘带着哭腔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娘走了。”

李忠天原本微笑的脸瞬间凝固，眉头轻皱，嘴角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去内城找过你，”萧湘含泪看着李忠天，说道，“可是那内城岂是我们这种人能进去的啊。”

李忠天眼眶微红，牙根紧紧的咬着，低头沉默，身形正如多年前离开萧湘家，在转弯路口跪在地上的那样，令人难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