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南柯》——林小淮

写在前头

佛说，一花一世界。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佛说，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果然，一切都在佛的预料之中，可是谁又是佛呢？

因果循环，轮回往生。

雄途霸业，不过是一场虚妄；功名利禄，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爱恨情仇，何尝又不是一场梦？

梦里梦外，谁又分得清？人生如梦，都不应醒。

林小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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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花一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笑尘缘，一念清净。行走于江湖，风雨暮色，尘缘也罢，修心也好，万般皆是法。不是佛陀，不证菩提。我只是凡人，行走这红尘。

老实说，不是我和小和尚想到红尘里来逛一逛，我俩压根儿就不想趟这趟浑水，既然不是佛主旨意，又没师父的吩咐，我们哪能心甘情愿的下山？都是穷凶极饿的胖师兄给逼的！最近俩月，庙里每天的香火钱，其实也是够五六人份的，不巧的是，胖师兄一个人就要吃五六人份的，更何况还有道十师兄这个不做事儿只吃饭的猴儿，生活就显得越发的艰难。

胖师兄每天扮演着节衣缩食的角色，只要有闲功夫，便不是在我跟前，就是在小师兄跟前念叨。他说，又饿啦，都是为了让我和小和尚吃饱，他每顿只能吃一分饱，都快饿脱形了，连经都念不动了。他总是这样说，可是身体却越来越胖。我和小和尚总是忍不住笑他，又长胖了。他总是一脸不相信的摸一把肚子，然后振振有词的说，这不是胖，这都是被你们饿肿的！天，还有能被饿肿的人？

他成天天的念叨，却颇得三藏法师念紧箍咒的章法，我和小和尚脑袋，整日都是嗡嗡的。终于，身心受损的我和小和尚，不堪重负，一个不小心就中了胖师兄的奸计，答应他下山，下山去找师父，我们一走，从而也解决寺里温饱问题。

临走那天，刚出寺门，我心里其实也打起了退堂鼓。小和尚虽然武功高强，毕竟少不更事。我一个失忆的俗家弟子，入门也不过两年，武，打不过小和尚；经，不如胖师兄;就连棋，也不过是和猴儿师兄平分秋色。就这样下山，骗不到吃的话，呸，不对，化不到缘的话，岂不是要饿死？

越想越后怕，还没等我和小和尚开口。谁知胖师兄哭天抢地的跑过来，说，师父走了，大师兄也跟着去了，现在你们也要走，诺大一个寺，贫僧一个人要如何守？

我心里一喜，正想接茬留下，却只见胖师兄，笑呵呵的望了我们一眼，身手矫健的把寺门一关，然后就听见他渐行渐远的声音：路上保重。

就这样，我和小和尚，被胖师兄骗下山来，踏上了寻找师父的征途。

听胖师兄说，师父是在小和尚六岁的时候，下的山。有天晚上，他把众弟子召集起来，说自己年逾古稀，深感老之将至，想下山云游俩月，去红尘里，看一看世间疾苦，普度一些苦海里的人儿，多攒些功德，最迟年底回来。这一去，时间如流水，一个不小心，小和尚八岁了，连个头都又长了一倍，却还不见师父云游回来。小和尚师父出外云游一年后，他们的大师兄道一担心师父云游归途中迷路，便毅然决定只身下山将师父带回来，于是追寻着师父脚步下山而去，所以后来，小和尚八岁时，不仅他师父依然了无音讯，连大师兄也不见了踪影。

小和尚法号道九，算下来，他是我师兄，因为我的法号是道十一。我被小和尚忽悠成为俗家弟子那天，我也问过胖师兄，明明寺里就我们三个人，加上云游的师父和接师父的大师兄，好吧，就算加上道十那个猴儿，我怎么会排行到十一？胖师兄当时也是一脸茫然，说，贫僧也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师父。

问师父？怎么问？我要能问师父，还找你做甚？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何况连我入门都是你代师父收的，还问师父，他老人家恐怕连这时候又多了一个便宜徒弟，都不知道。

我成为寺里的俗家弟子，最开心的要数小和尚，因为道十是小和尚师父几年前收养一只野猴子，只有开饭的时候，道十才会莫名其妙的出出现在餐桌上，和大家抢菜抢饭。吃完饭，又不知所踪，简直学尽了云游老和尚的看家本领。久而久之，小和尚从道十身上，根本体会不到做师兄的感觉，所以，他一见我，便顿时有种柳岸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当然，最不开心的就是胖师兄了，因为我一来，又多了一张嘴。

寺里有个不成文的规距，就是最小的师弟要做饭，我没来之前排行最小的是道十。小和尚说，有天天气特别好，师父肩上带着只猴就回来了，突然宣布说，今天在山下刚收了第十个弟子。小和尚高兴得就差蹦上天了，心想终于可以不用我做饭了。围着师父跑了好几圈，然后看了看师父肩上的猴，觉得这猴特别可爱，然后一脸认真的问，师父，小师弟呢？当时师父十分果断的就把猴递给了他，说了句好好照顾你小师弟后就匆匆忙忙的回了房。留下他，惆怅了老半天，才发觉可爱的不是猴，而是自己。可爱完了还得自己拾柴做饭。

我是胖师兄代师收留的第十一弟子，接过小和尚做饭的家什，也难怪他开心得像个六七岁的孩子。我除了要做饭，还要跟胖师兄学经，小师兄学武，猴儿师兄学棋。胖师兄说，学经是为知义，学棋是为知理，学武是为护身，护己身知小义明事理，然后才能护众身，知大理，晓大义。

寺庙坐落槐山最高处，下山也要经过百十米处的古槐。古有云：北方有槐，名曰南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立于槐山之巅，荫蔽数十里。近百年来，周遭朝代更迭，战火连天，早已物是人非，唯此树却仍自巍立。坊间流言，是为月老行满功成前所种，有土地山神所庇佑。于前祷愿，可直达上听，诚祈必验，故有求愿者，四面八方而来，络绎不绝。槐山由来，便是由此树而来。南柯树下有一碑，碑上无字，众人也不知是何缘由。碑外有数棵小槐，将南柯大树与碑合围其中，呈护主之势，偏使人感觉阴阳相济，相得益彰。小槐树上挂满了红线竹牌，风尖一到，立刻哗哗作响，如人斗乐，热闹非常。我们的寺庙，不甚高大，却因此而香火未绝。

半日的脚程，我和小和尚终于到了山下的城镇，或许不能叫城镇，因为这里有几丈高的城墙，连城门口的招牌都特别气派。小和尚突然问我，小师弟，你能记起什么不？

我摇摇头，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回想以前的事，可依然什么都想不起。

城里面果然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之前在寺里都没有见过。街上很多小贩，各自吆喝什么。也有酒楼的小二，跑到街上来拉客。不过，现在我可没心思好奇什么，毕竟，今天还没吃过东西，怎么着，也得先化个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