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笑》免费试读_桐花吟泉
第一章
宽敞的会客厅。
白致远慵懒地靠在宽大的沙发上,鹰一样犀利的目光直直穿透来人,停留片刻,像是要将那人抽茧剥丝般地剥个透彻,仿佛对方耍一点花招,有一丝掩藏也会被他识破。那人抬头看了一眼白致远,正好对上他刀子般的目光,浑身冷汗顿起,不禁打了个寒栗。
“上次关于白陆两家在城南药厂合制药材,进出货的那笔生意,我早与陆家谈妥。不过刘先生当真抬举我白某人,为了与我白家合作竟不惜将陆老爷和陆大少下狱?我说,他可真有手段。”白致远推开面前的文件,随手拿起一本随谈录盖上去,“他应当也知道,我白某人做事惯讲个‘信’字,既然定下来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你回去告诉刘学洋,请他另行物色,我白某人恕不奉陪。孙政,送客!”
“且慢!”来人脱口而出的这一句,音调拔高了不少。方才战战栗栗,此刻却抬起了头,且笑容“意味深长”(看得着实让人想打他),“白先生既然说了您做事不会轻易更改,那也就是说仍然有更改的可能,事无绝对嘛。刘总督可是特意为白先生备了一份大礼,您若连看都不看就将总督拒之门外,是否…太过偏激执拗?”
“我白某人什么没见过,还会稀罕他的大礼?”
“我也只是传达吩咐的。总督说,还请白先生赏光,这份大礼不同寻常,一定要由他亲手交给白先生。”来人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保证让白先生眼前一亮。”
白致远微微勾着唇,隐隐透着颇为意味深长的不屑,接着冷冷一笑,开口道:“我倒要看看他什么不同寻常的大礼,能让我眼前一亮。”转向秘书,“孙政,推掉后天的应酬,去总督府会刘先生。”
“是。”
那人一笑,眼中满是得意:完成了总督吩咐的事,且打道回府请赏去。
快马加鞭回到了总督府,刘学洋正在品酒,晃动的高脚杯里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刘学洋抬眼看了看,又垂下眼皮看着杯子,道:“我交代你的事情——”
“都办妥了。白致远说他后天就亲自造访总督府,来见识总督的大礼。”那人恭敬道。
“好!”刘学洋大笑,笑得满脸横肉乱颤。突然却跟变脸似的,换了一副冰冷凶狠的面孔,“白致远个兔崽子,前几次请他会面,都被他用生意繁忙当借口推脱,分明就是不给本督面子。待单子拿到了手,不整垮白家,本督这个总督就算白干了!”雪茄被狠狠地戳在烟灰缸中,恶狠狠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等你落水之RB督不单单要痛打落水狗,还要剥皮抽筋,把你千刀万剐,让你知道得罪本督的下场。”
“总督英明。”那人笑得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嘴角都快拉到耳朵根下去。刘学洋整治白致远,也好给他今日受伤的幼小心灵报个仇。
刘学洋的人走后不久,白致远对秘书道:“孙政,你替我去办件事。”沉思片刻,“去监狱探望探望陆家人,送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刘学洋心肠歹毒,抢了他的生意,他必定下死手整治陆家。”
“是。我办事您放心。”
白致远点点头,“说到底,这事我也脱不了干系,告诉他们我会尽力营救,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让他们务必挺住。派人去陆家安慰陆母和陆大嫂,让她们且放宽心。”
“二少爷放心,我这就去。……只是那刘学洋太过阴毒,您是否……真的要和他那种人合作?”
“我怎么会和那种人合作?只是为了暂缓他对陆家的报复,不得已而为之。这个老油条,看来不拿下这笔生意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白致远叹了一口气,“去吧。”
孙政领了命令,鞠了一躬,轻轻推门出去。
省监狱中阴森冰冷,只有嘀嗒嘀嗒漏水的声音,幽暗的走廊散发出一股股霉臭,冷风扑来,让人寒毛乍竖。
“呦,孙秘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监狱管事从小窗口瞥见下了车的孙政,忙迎上来,满脸堆笑道。
“我们家二少爷交代我来探望陆家人,不知管事方不方便让我与他们见个面?”孙政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叠票子,塞到管事手中。
“这…您也是知道的,陆家人是总督大人亲自批准逮捕下狱的,无命令不得私探。您这是……您就别为难我了,这不是让我把脑袋往裤腰上别嘛!”
孙政笑了笑,一挥手,一个警卫拿过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票子。锃亮的票子几乎晃花了管事的眼,管事眼珠子死死黏在上面,不肯移开。
孙政抬了抬下巴,警卫将包合上,递到管事手中。
管事满脸笑意肆流,忙捧住包,“孙秘书客气,太客气了……多谢抬爱。只是此事风险太大,弄不好就会搭进性命。待会儿我会支开两个警卫,您务必速去速回,快着些。”
孙政点点头,面上喜忧参半——他自然知道时间的紧迫性。他转头四顾,见无人注意,才低声道:“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又转头吩咐警卫,“在此处等候。”
警卫躬身道:“是。”
第二章
“孙秘书,就是这里。”管事将孙政引入十三号监狱大院,指着一座密不透风的建筑道,“还请孙秘书稍等片刻。”说毕,陪着笑脸迎向监狱门口站的似小山一般的警卫,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孙政清楚地看见他抓了一把钱塞在两人手中。两人互相看了看,犹犹豫豫地,仍不肯离开。管事面皮随即涨得通红,举起一只胳膊挥舞着,好似在训斥,又好似在请求。不管他用了什么法子,总之那两个警卫还是不情不愿地走掉了。
管事从腰间摸出一大把钥匙,对着亮光看了好一会,找出其中一把来,捅进锁眼。“咔哒”一声,严严实实的大门开了一条缝。管事殷勤地哈着腰跑过来:“成了孙秘书,您快进去。我给您把风。”
孙政快步走到监狱门前,推开沉重的大铁门,一股腥臭气扑面而来,熏得他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里面黑漆漆的,只凭墙上蜡盏中一点微弱的烛光勉强照明。静得只有水滴声和脚步声,死亡的阴霾笼罩着整座监狱。
湿滑的地在脚下发出“噔噔”的声音。走了大约几十步,孙政在一间两人囚室前停住脚步。面前的两人衣衫褴褛,其中一人骨瘦如柴,另一人也是瘦的皮包骨头。两人脸上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若不是仔细辨认,谁也不敢相信原本风光无限的陆家父子会沦落到乞丐的境地,甚至连乞丐都不如。乞丐好歹还有人身自由,他们没有。被关在这与世隔绝条件极度恶劣的囚室中,与其说是囚禁,不如说是等死。
孙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陆老爷,陆大少?”
其中一人抬起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孙秘书?!”另一人仍然病恹恹地倚墙阖着双眼,干瘪瘪的手交叠在一起,这是陆老头。
“大少!你们受苦了!”孙政扑到囚室门前,抓住陆大少的手,明显感受到陆家廷手上暴起的青筋。
“孙秘书,你怎么进来的?我家母亲和淑然都还好吗?二弟三弟还有四妹有没有受到牵连?”陆大少急切地问。淑然,是陆家廷的妻子。
“都很好,二少爷已经派人去照料他们了。大少,你放心,二少爷已经在全力营救你们。”
“多谢你家二少爷。只是……”陆家廷回头看向陆老头,满面忧色,“老父亲年事已高,入狱后感染了风寒,监狱又不给发药,拖了许久总不见好。还求孙秘书想想办法,弄些药品,救救我父亲。”
“这个自然。还请大少稍安勿躁,我会嘱咐管事多多照顾你们,首要的是你跟陆老爷一定要保重身子——”门外传来急速的敲门声:“孙秘书,快出来吧,警卫们就要回来了!再晚就出事了!”
孙政将手中的包裹递与他们:“这里面是你们可能用得到的各种药品,内服外擦都有,还有几件衣服并吃食。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多带,明日我托管事带与你们。我得走了。”
“多谢孙秘书。记得帮我向白二少问好。”陆大少颤巍巍地抱着包裹,瘦削的脸流下两行泪。孙政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起身迅速离开了。
出了监狱,孙政吩咐警卫取出一只皮包,同样鼓鼓囊囊,塞给了管事:“还请多多关照陆家父子,明日我会托人送来一些衣物,烦请管事转交于他们。孙某不胜感激。”“不敢当不敢当,您太客气了!这事包在我身上,您尽管放心。”管事仍不改一脸财迷心窍的表情,乐得合不拢嘴。发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尴尬地一咳,才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
孙政笑笑,上车疾驰而去。
孙政回到白府,快步走向白致远的办公室。
“笃笃笃”,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门内传来白致远带有磁性的声音,“进。”
孙政缓缓推开门,走到白致远办公案前,躬身道:
“二少爷,我方才已去探望过陆家父子。”
“如何?”白致远放下手中的文件。
“其惨自不待言。”孙政声音颇为低沉道。
白致远陷入长久的沉默。许久才缓缓地叹了口气,心情似乎也很沉重:“是我连累了陆家人。”
“这件事怎么能怪到您的头上?您已经尽心尽力地帮衬他们陆家,您该尽的责任已尽到。”
白致远一手捋着额头,看孙政,言语中透着疲惫:“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是。那少爷您好好休息吧。”孙政躬身轻轻退了出去。
白致远向后一仰,靠着沙发,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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