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仙帝》——眼镜煮饭

第一章 一只不请自来的泰迪

“叮咚，叮咚，各位乘客，水天街文博苑到了，请下车及需要转车的……”

曼妙的女声传来，打破了叶应欢的昏昏欲睡，他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向窗外看去。

夕阳余晖，横亘在天边的太阳染上了几分金红的暮气，天气凉爽了起来，凉风卷过街头，闷热和潮湿有所减少，行人纷纷涌到街头，穿着清凉，谈笑着或购物或逛街。

叶应欢此时正在回家的公交上，一天学习的压力让他有些困了，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他振了振精神，扭头欣赏窗外长安府雄浑的落日街景。

他面目清秀，一头利落的短发，嘴角随时含着一抹和煦的笑意，气质温润干净，颇有亲和力，身上玄黑色带藏青色花纹的长安府第一中学制服干净笔挺，颇具古唐遗风。

“那是什么？”公交中有人看到了什么，惊疑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方巍峨的城墙之上，每隔一百米，都有一个高大身影屹立，隐隐可见其身着黑甲，面容亦隐藏在黑甲之下，手中持着似枪似剑的武器，气质冷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雕塑。

这是以前没有的，如今帝国承平，城墙早已沦为游览观光的场所，这样肃杀的场景已经很久没看到了。

公交中，有关心时事的知情者挺直了腰板，精神瞬间焕发，大声说道：“嘿嘿，没见过吧，这可是传说中的禁军玄武，一向不见于媒体报端的！听说是这次是武威公主要降临长安府巡视，所以才调动他们过来维持秩序的。”

“是这样吗？武威公主哎！我偶像啊。”

“啧啧，皇家降临，怕是要有事情哦...”

众人议论纷纷，格外兴奋，对于很多人来说，芳龄十七的武威公主，是陪伴他们长大的少女偶像，其人气无人可比。

又过了两站，叶应欢下了车，沿着马路向前走去，穿过喧闹人潮，安静沉凝，丝毫不知道在高楼之上，一双眸子正在静静的看着他。

一只狗爪踏上阳台，这是一只泰迪，棕色毛发在风中如波浪起伏，在他的眉心处，一抹晶莹血色如竖眸，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找到你了，无情者，叶应欢。”

七点一刻，叶应欢准时回到家，那是一栋西洋式的独立小别墅，位于城市里比较偏远的位置，接近郊区，被花木遮掩，原本雪白的墙壁上留下淡黄色的斑驳，上面攀附着幽绿的藤蔓，充满了时代气息。

这里是叶应欢的家，从十三岁开始，他就独自一人住在这里。

打开屋门，进入客厅，叶应欢的气质随之一变，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很细微却又很惹人注目的变化，准确来说，是人变成了一个木偶，一个机器。

在客厅的西边墙壁，是两个显眼的，墨意淋漓的大字：平凡。

叶应欢丢下书包，站在客厅里那面很显眼的全身落地镜面前，开始进行一天中最重要，也是必要的工作，练习表情。

“这是笑。”

镜子里，俊朗的少年露出清澈明丽的笑，牙齿整齐白亮，笑容像束暖暖的阳光，能直照进人心里。

“这是羞涩。”他白净的脸上泛起几缕红晕，摆出羞涩的表情。

“这是沮丧。”，他的眉梢下垂，嘴角下撇，摆出一幅受了批评的模样。

“这是认真。”

“这是困惑。”

叶应欢一一做出不同的，常用的表情，确保正确无误后，面目重新恢复了呆板，像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眼睛空洞，不带任何情绪神采。

面部是人体肌肉数量最多，也是运动最频繁的地方，几乎无时无刻，我们的面部肌肉都在跳动，改变，有些能让我们感受到自身的情绪，有些则是微不可查。

叶应欢的肌肤白皙，面容俊秀，此时毫无表情，肌肉松弛，却像极了一具尸体，一具会动的尸体，这才是他正常的状态。

他离开镜子，从书包中拿出买好的饭菜，准备热一下。

叶应欢有三个秘密，这是第一个，无情者，或者说情感缺乏症，这是叶应欢隐藏着的，不诉之人口的秘密。

顾名思义，叶应欢不具备正常人类应该具有的任何情感，包括亲情，友情，爱情，乃至任何人类可以获得快感活动对他来说只是虚妄。

他了解痛苦，但无法感受心痛滋味：他看得懂笑容，却无法体验欢乐；他理解生与死，却在面对亲人的离世却无法感受到半分的悲伤。

喜悦，暧昧，牺牲，悲壮，嫉恨，恐惧，这些被历代先贤所称颂赞扬，奉上神坛的，所贬斥唾弃，堕入炼狱的，都与叶应欢绝缘。

今天是三条街外的大妹烧卤，味道纯正浓郁，米饭筋道滑嫩，相当受好评，叶应欢吃在嘴里，内心毫无波动，他能够轻松分辨出食物的味道好坏与否，并作出精准的评价，但这些美好的味道无法让他的心绪泛起一丝涟漪，酒肉穿肠过，如流水落花，这是极奇怪的感觉。

电视上播放的是一档法制节目，难得露次面的犯罪嫌疑人耷拉着脑袋在镜头前忏悔罪过，叶应欢看的目不转睛。

因为自身没有感情的缘故，他对他人的情感变化与真伪格外敏感，一般的演员表演在他看来简直漏洞百出，倒是法制节目很和他的胃口，揣摩学习犯人的表情变化，叶应欢的一小半“表情包”都来自于此。

法制节目之后，是长安新闻，重磅消息就是武威公主即将驾临长安府，叶应欢打开手机，看见原本新闻直播这个一向冷清的区域此时相当火爆，都在讨论关于武威公主的消息，弹幕刷屏。

叶应欢看着，塞了口饭，嘟囔着说着：“果然还是不一样，相当违和...”

这是叶应欢的第二个秘密，它本身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从另一个相似而又不同的世界穿越过来的，那里没有长安府，也没有大中华帝国，两个世界的历史在唐朝的时候出现了偏差，逐渐走向两个不同的岔道，渐离渐远，除此之外，两个世界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点。

“玄术....”

叶应欢想起了今天看见的，那些冷肃战士，在他们的铠甲和武器之上，一道道纹路如花枝蔓延，有种瑰丽的美感。

节目播送完毕，饭也吃完了，处理好卫生问题，叶应欢打开卧室房门，准备入睡，然后他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根本不可能在他的房间里存在的东西。

一只泰迪。

泰迪端坐在床上，神情严肃，他的额头上镶嵌着一颗泪状宝石，晶莹剔透，正中央有一抹血色流动，看上去像一只妖异的血色眸子。

“无情者叶应欢。”泰迪开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极了一个成熟老男人，还是特有阅历，一抬手一投足能够让少女尖叫的那种：“你中大奖了，我从无尽岁月中醒来，乃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玉皇大天尊，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麾下...我靠你要干嘛？！”

叶应欢没有听这只泰迪废话，他重新返回客厅，拎了只锤子回来，一步一步逼近那只占据了自己床铺的泰迪。

“我说大兄弟你要冷静啊！不要天天打打杀杀的听见没有....”

“我告诉你哦！我很厉害的！别看我这个样子，老朽当年也是雄霸一方，让仙人泣血的狠角色....啊啊啊救命啊有人谋杀狗命啦！！！！”

无情者叶应欢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勉励维持的，艰苦的，十分普通的日常，从今天起正式结束，一切，从这只不请自来的泰迪开始。

第二章 神话纪元

“现在可以正常说话了吧？”片刻之后，客厅之中，叶应欢与泰迪相对而坐，手中晃着那柄锤子，他依旧是那副如同木偶尸体的样子，既然这只会说人话的狗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就没有必要再隐藏了。

一人一狗准确说是一坐一躺，此时的泰迪鼻青脸肿，浑身上下被丝线缠绕成妖娆姿势，三点俱凸，正在暗自垂泪，却挣脱不开。

这是叶应欢从岛国电影中习来的特殊捆绑法，俗称龟甲缚，此时第一次实践，效果值得好评。

“咳咳！”泰迪努力让自己的身子坐端，咳嗽了两声，还想摆一摆姿态，叶应欢默默的举起了锤子。

泰迪身体一哆嗦，狗脸上迅速摆出一幅笑容：“老..鄙人无名无姓，真身乃帝君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

叶应欢面无表情，又举起了锤子，他不会对杀人任何的道德负罪感，同样的，杀狗也是。

“喂喂！你要信我啊！信我啊——”泰迪开始在地上打滚，死乞白赖的。

叶应欢不为所动。

“好吧我真没骗你，这具狗身实际是我临时找的，我的真身实际就是额头那颗宝石，你把他拿下来就知道了。”

那颗透明的，中间有一抹血光流动的泪状宝石格外显眼，在光线暗淡的室内竟然光芒璀璨，熠熠生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叶应欢刚刚也试过，不过没拿起来，宝石像是生了根，与头骨融为一体，死活下不来。

他又试了一次，手轻轻一碰，宝石便咕噜一声滚了下来，还未落地便悬在半空中，随即飘了起来，围绕着他旋转，背后出现两支颇有萌系画风的晶莹翅羽，忽闪着。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那个雄浑低沉有磁性的大叔音再次响起，和声音的主人形象完全不符，相当唯和。

再看那只泰迪，眼睛失去了神采，瘫倒在地，它的身体在慢慢腐朽塌陷，最终化作一堆黑絮，像是纸钱烧后留下的灰烬。

“凡是被我上过身的生物都会不自主被我吸收精气，时间长了就会这样子，我也控制不了，所以我尽量不上人身。”“泰迪”解释。

叶应欢抬头看着悬停在自己正前方的那颗宝石，晶莹翅羽闪动间点点灵光抛洒，格外梦幻：“我信你了，现在，我问，你答。”

“你是怎么知道无情者这件事的？”

“观天仪告诉我的，我其实也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见了你我就知道了。”

“观天仪？”叶应欢语气平缓，他皱起眉头，表示自己的疑惑。

“帝君陨落时还一直握在手心的至宝，可观三界六道，上至九天仙神，下至鼠蚁虫蚊。”提起这个话题“泰迪”显得有些精神不振，在他的口中，一段被岁月掩盖，被人类正史引为神话，传说，但真实存在的历史画卷缓缓在叶应欢的眼前展开。

有朱雀鸣于九霄，凤凰招百鸟于巢，仙子起舞，环佩叮当，神将驾长车行于天穹，巡视三界，冥王镇压十八轮地狱，判罪定夺，天帝端坐三十三重天宫之上，目光洞穿三界，诸神将各司其职，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一句妄言，而是真真正正的事实。

那个时代，名为神话，神明行于天地，妖魔亦存在，三界秩序井然，繁荣昌盛。

但不知何时起，仙神的光辉暗淡了，血色与黑暗开始蔓延，三界运转之枢纽，三十三重天宫开始破碎崩塌，诸神开始远离，群仙在死亡，神话时代开始落幕。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了至高至上的天帝一人，独步于废墟之中，手中握着那颗观天仪，看着那些曾经欢笑的，向他效忠的，对他怒目而视的，如今惨白破损着的面孔，仿佛沉睡。

又是很多年后，天帝，独坐于残破的帝椅之上，开始死去，又是很多年过去，他终于死了，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

“那滴泪珠就是我了。”“泰迪最后说道，声音中有些伤感：“在天帝死后不久，我拥有了灵智，懵懵懂懂，未有幸面听天帝的遗训，拿了观天仪，又在废墟中找出断章残篇，拼凑出了这段历史。”

这是极沉重，浩瀚，磅礴的历史，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之震惊轰动，很可惜现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叶应欢显得无动于衷。

但内心里，却是天翻地覆的大震动，眼前这滴泪珠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一件被他忽略了十几年的事，这个世界，没有神话传说。

是的，这个世界的华族，没有经历过原先世界的那些磨难，史料典籍极其全面，但单单有一点，没有任何与神话传说有关的资料，叶应欢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见过一本山海经！

作为一个传承千年的文明，这明显是不正常的，叶应欢没有将心中疑惑说出来，而是继续问道：“为什么来找我?”

“当然是有天大的好事找你啦！”“泰迪”突然又精神起来了，卖力的发出光芒，映亮了大半个房间：“我作为神话时代的最后一人，天帝的最后一滴泪水，受天帝委托，身负着挑选新的天帝，辅佐他重塑天庭的巨大责任！”

“观天仪洞彻天地，搜尽万界，终于锁定了你！无情者叶应欢！”他一声大喝：“你已经被确定为下一任天帝！重塑天庭，天地独尊，扫平六夷....”

“我体内的这道血色实际上就是帝君留下的眉心血，融合了他，你就会拥有天帝的无上神通以及自由进出天界的能力！”

“你是怎么知道这滴帝血的功效的。”叶应欢突然打断它的话，问道。

“哎？”“泰迪”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当然是天帝告诉我的啦！”

“你说谎，你刚才已经说了，你根本就没有听过天帝遗训，你的所有知识资料都来自于自己整理的残章和观天仪，这不可能是天帝告诉你的。”

“哦，我有传承……”

“你在回答我的问题时，下意识的选择了“天帝说的”这个说法，而非我想象中的先天传承或典籍记载这种说法，这就证明这两种也不存在。”

叶应欢的语气平缓如一汪不动的深潭，无半点情绪涟漪泛起，却又锋锐如刀，抽丝剥茧：“也就是说还有最后一个可能，那就是在选择我之前一定还有其他的被选者，对不对？”

“这个...这个...”泪珠宝石的话语凝涩，光芒开始快速闪动，叶应欢直直的盯着它，目中毫无波动，让人平白无故的想起诡异玩偶，尸体等之类不大好的词汇。

“好吧。”他最终选择了妥协，声音里有些泄气的意味：“在你之前，确实还有几位被选者....”

“我想他们的结局肯定好不到那里去吧，不然也不会轮到我，死亡，是我所能想到的。”

“其实还有两个没死，只是疯了而已...”“泰迪”弱弱的插话道，光芒暗淡了下去。

“这就牵扯到你所隐瞒的另一件事，得到血液，并不意味着成为天帝，在这看似光辉的路途上，危险，其实无处不在，这条成帝路上，留下的尸骨，绝对不在少数，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看出了这个问题，成为被选者的人中，绝对有人选择了放弃，这才会使你选择了隐瞒危机，只说好处这种极蠢的做法。”

“现在可以告诉我，有多少人选择放弃，有多少人死亡？”

“泰迪”的光芒愈加稀薄，从照亮半个房间到现在只能照亮面前一小块地方：“53819543位...死亡，203位，放弃....”

“这是人类的本性，三人成虎，可不仅仅体现在言论方面，十个人失败的事有人会去做，那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呢?”

“让我猜猜，那几位，有多少是在你告诉他们这个残酷事实的情况下放弃的？”

泪滴的光芒彻底消失了，它沮丧的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着，一言不发。

“最后一件事....”

“还有！！”它彻底悲愤了，在地上弹跳：“我就不信你还能扯出什么来？！我承认你揭开了隐秘，但真的已经....”

“从始至终，重塑天庭，重现神道光辉这件事，都是你一个人意愿，那位死去的天帝，根本就没有留下这种遗言。”

泪滴吧唧一声坠到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