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为浮生》： 车夫阿拉雷
第一章 车夫阿拉雷
天空一碧如洗，海面上不时吹来的风里夹挟着淡淡的腥咸味。
一个小时前，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登陆了这个码头，人们正在劳作时警报声剧烈作响，大片黑压压的怪鸟组成骚乱的云朵在天空翻腾。
从稍远一些的地方来看，这片被称为“海都”的土地上矗立着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塔，这些令外人可能有些困惑的神秘玩意儿其实是当地人赖以在这片充满恶意的土壤生存的咽喉，高塔们大多担任着收集雨水或者净化海水的使命，那些干净的水源会转化成最有活力的血液注入农田和人们的体内。
当然，另外一些塔和这些黑漆漆的塔稍有区别，他们除了净化和收集水源以外还是“筑城者家族”的居住之所，自从“航海时代”开始以后，“筑城者家族”便渐渐的开始在海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而在后来的时间里，更是为海都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如今已经跃居为海都的核心。
而现在，地面上残留的斑斑血迹和堆在马车里的鸟尸勉强还可以证明当时场面的混乱和惨烈，马车上一个手拿皮鞭的男人轻轻催促马儿稍微走快点。
这个手里轻轻扬着鞭子的男人正带着兜帽，目光望向很远处的天空。那里是一座高塔，通体黑色，但是却几乎位于整个海都的中心。远远望去就能看出它高出其他的高塔一大截，这里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喂，能快点吗？”身后传来讨厌的吆喝声，男人目光微侧却立马调转回来，而手中的动作仍旧不急不缓。
“阿拉雷先生，真是抱歉。”他听身旁一人致歉，转头看见了一个骑马的老者，戴着棕色鸭舌帽，马鞍旁边的口袋里插着一只拐杖，一只烟斗别再腰间。“因为关于污染的研究又有了新的突破，需要这些结晶体，所以我们此行的确是安排的有些匆忙——但是你道的，对于海都这太过重要。”
“是很重要。”阿拉雷的鞭子稍微有几分加快的趋势，但是突然之间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让他停止了这个举动。
“阿拉雷先生，对于我下属刚才的无理我深感抱歉，你能不能……”老者充满诚意的语气又传了过来。
“杨管家，何必跟他这么客气。赔他点钱把他扔下马车我们自己走吧。”这时候阿拉雷把头向后转了过去，尖锐的视线从兜帽底下射出，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高塔家族的卫队。他们骑着马匹护在马车后方不远处。大多数人脸上都有不平之色，刚才说话的家伙这时正刻意拨弄着缰绳。
见阿拉雷转头，卫队中的男子嘴角翘起一抹弧度，他在等待老者发布那个最快解决问题的命令。“平民，你知不知到这关乎海都的未来！”
阿拉雷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脑袋转回去了“我可不知道几只死鸟就能决定海都的未来。”他对着鸟尸轻轻扬了一个口哨“活者的时候尚且不能，死了的时候你们倒是得劲。”
这次怪鸟的行动太过突然了，平时他们只是在风暴形成时才会从要么山顶上的峭壁，要么深海上的小岛里飞出，在风暴来袭之前好好的肆虐一番。但是这次人们并没有发现任何风暴形成的迹象，怪鸟就跑出来祸害了，
阿拉雷那个镇子里的平民在高塔家族的护卫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温伯格斯的机关武器压倒性的战胜了鸟群，导致最后派到这里剿灭怪鸟的队伍完全扑空。队伍里那个男的就是这次清剿队伍中的一人，阿拉雷这么说话倒是有几分嫌弃清剿队无能之嫌，一时间马车后边那堆人脸色又郁闷了几分。
那个叫温伯格斯的机关师确实厉害，怪鸟们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真正麻烦的还是他们身体上的污染结晶和庞大的数量，即使对于筑城者的护卫队来说也是极为难缠，可是突然之间就崩出来个草根机关师带着一帮打鱼种田的平民的把那群祸害轻而易举的给灭了，虽然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可是机关师是十分吃香的，尤其是像温伯格斯这种看起来和做起来都有些妖孽的机关师，那地位更加不是他们能够相比的。
众人偷偷看了眼队伍最后骑着一匹马在那里低头思索的家伙，顿时感觉海神不是那么的公平，这种浑身上下最显眼的地方不过是一头银发而已的家伙就竟然能够制造如此精良的机关。
再回头看看队伍前边的那辆马车，刚才那个车夫的话确实有些扎心。
“平民，请注意你的言辞。”老者听见队伍后方传来声音，他很敏锐的发现阿拉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本来不紧不慢挥动的鞭子在突然停下。老者所幸点上烟斗开始吞吐起来，目光停在队伍最后的那个银白发色的男人身上。
“筑城者是贵族没错，可是是谁捧起来的。”既然开了口，阿拉雷索性收起鞭子，把一只脚搭在了马车的栏杆上摆出一副大爷的姿势。“我觉得你们这些人比我们平民还可怜，平民平民的叫别人，其实自己也只不过是筑城者家族的狗，还很把自己当回事。”
“你这平民，怎么说话的?筑城者和航海者在几百年里为海都做的贡献少吗？我们只不过是在尽海都居民的本分来以自己的方式回报他们这么多年的付出，哪里像你，赶个车还磨磨唧唧的。”刚才一直叫嚷着要把阿拉雷从马车上扔下去的男子出言。
“呵，说话都这么文邹邹的，果然是只贵族狗。”阿拉雷翘起的嘴角透过那只兜帽，让护卫队的众人真的怒了。队伍里有人拔剑，但是拔到一半的时候老者制止了这一切。
“阿拉雷先生，这次镇子上怪鸟的事情没有帮到忙我们很抱歉，我想还是因为温伯格斯先生的机关术实在太厉害了。但是请相信筑城者家族对于海都的无私奉献，以后我们依旧会为海都开垦荒地，筑城和守护这片土地。”老者说完这些话以后顿时在卫队里引起了一阵讨论。
这队停在路边的筑城者卫队和血迹斑斑的马车已经开始引来人们的视线了，这时候阿拉雷开口了“我记得我这么小的时候怪鸟还没有这么猖獗呢。”阿拉雷的目光指向了不远处一个警惕的望向这边的男孩，老者不动声色等待阿拉雷的下文。
“那时候你们就说治理污染治理污染，能告诉我为什么直到今天，它越发的肆虐了呢?”阿拉雷的目光挪向了男孩，孩子感受到了这边的注视，他在原地躲避几下后跑开了。然后阿拉雷又把目光挪到了老者的身上。“我听说以前的海都比现在混乱不堪，人们无法治理污染，直到航海者家族开辟出前往东方的航路。从东方人那里，我们学到了治理污染的办法，很长一段时间里海都利用这种办法极大的遏制了污染，曾经有一个时代……”阿拉雷的目光突然失去了焦点，他透过眼前这片铺着雾霭的天空看见了十年前一个金发男孩。
那时候的天空是湛蓝的，男孩时长会去码头上带着自己准备的面包屑把它们洒地上，不多一会儿就会有鸟儿从远处的海面上飞来。他们化身白色的漩涡围绕着男孩落成一圈，有时候会飞起来接住还在空中的面包屑。
那天码头上走过来一个戴着护目镜的男人，他一只手从那片鸟群中抓出来一直脚蹼上沾着黑色东西的鸟儿，男孩凑到他面前，有恐惧也有勇敢。
那男人冲男孩一笑，把自己的护目镜挂在了他的脖子，这绳子对小孩子来说有些太长了，不过现在它正好端端的躺在阿拉雷的胸前。
“我记得一些年我看见过海都最纯净的天空，呼吸过这片土地上的新鲜空气。”阿拉雷把目光投向了老者，单单从衣着来看就已经知道他在这群人中具有绝对的话语权，刚才他掏烟斗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腰间挂着的高塔家族族徽——群山的背景和一座矗立着的塔。现在他够分量了。
阿拉雷回头看了一眼队伍最后的温伯格斯，这时候他低着头正在思考什么，感受到阿拉雷的目光，不苟言笑的机关师抬起了头。
“杨先生，鉴于他们这么称呼我也这么称呼吧。”阿拉雷抬起了眼睛“我希望筑城者们能多为海都考虑一下，不是每个镇子都有一个温伯格斯，平民在面对怪鸟的时候仍然很危险。至于利坦威尔那边的战争……”阿拉雷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算是那个疯狂的计划，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矛盾，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阿拉雷扬又开始赶路，萨里尔·杨把烟斗里未燃尽的烟丝倒干净以后给那匹白马加了一鞭子追了上去。
第二章 风暴即将来袭
相对于广袤的东方大陆，海都实在算不上大。阿拉雷一行卯足了力气赶路，终于在黄昏时分靠近了那座最高的塔。它的旁边围绕着几座小小的塔，但是是相对而言的，其实这里最小的塔也要比阿拉雷镇子上那个看起来十分高大的净水塔大上一两倍。
顺着那座最高的高塔一层层的望上去，底部是很多拥挤的小房子，中部可以大概看的出有一部分颇具规模的建筑，顶部却是因为离高塔太近的原因而不能看见。这便是筑城者们所居住的高塔了，对于东方机关术的运用，使得这座高塔更加的适合人们居住。
同时围绕着高塔次第排开的还有渺小却众多的房屋，阿拉雷把缰绳拉了一下，四轮马车的速度缓缓的减了下来，眼前的景象和阿拉雷的小镇子既无差别又有很大差别。
平民们依旧如此围绕高塔而建立自己的聚居地，来往于市井之中忙碌不堪。但是依附于这座高塔的城市又显得太过庞大了，好像庞大到把任何一个人扔进里面都足以被淹没，这种感觉一时之间让阿拉雷搞不懂到底是高塔诞生了平民还是平民成就了高塔。
阿拉雷的马鞭停了下来，这时候一直跟在旁边的萨里尔·杨走在了队伍的前边，卫队在拥挤的地面上开出一条通路，阿拉雷的马车缓缓的又向前开始走去，向高塔上攀登的路稍微有一些坡度，但幸好鸟尸不多么的重，马儿还能够再坚持一下。
这些高塔从“航海时代”开始以前就站在这里了，那么他们是如何建造的呢。在那以前没有能够大规模搬运材料的机关，人们是如何完成这么庞大的奇迹的呢。
高塔们已经在这里站立了许多的时间，虽然有筑城者们一代代的修缮维护，但是时间的痕迹是用永远无法彻底抹去的，塔壁上的一些地方甚至能够看见深深的刻痕，没有人能够想象到底是什么同为庞然大物的东西给留下这些痕迹，但是看见这些痕迹的人都会感觉到一股厚重的沧桑突然击中自己一样，叫人忍不住沉坠在那些遥远的回忆里。
“杨先生好。”
“杨先生……”
迎面遇见的人们和萨利尔·杨不断的打着招呼，大抵是觉得有些烦，萨利尔·杨干脆不再搭理那些和他打招呼的人，反倒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戴着兜帽的阿拉雷。这时候人群突然一阵骚乱，萨利尔·杨从他们的混乱的声音里依稀听见了“大风暴”几个字，转过头去感慨了一句岁月催人老，卫队众人有人说起了杨年轻的时候，也有人说这么混乱的声音里他自己啥都没有听到呢。
杨年轻的时候也是卫队的一员，不过等级要比眼前这帮人高的多。那时候他们一群人跟着族长满海都跑，说是出生入死倒也不为过。毕竟好几次刀直接架到了萨利尔·杨的脖子上，到了现在这份上，杨不服老也不行了。他决定找个人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先生，我问了了解情况的人。”一个护卫把马匹驱赶的靠近萨利尔·杨，跟在他后边一边走一边禀告。“似乎是有人谣传说巨大的风暴即将登陆海都。”
本来杨看见这护卫打算直接过滤他的话，这群混小子一天天的不学好，整天想着溜须拍马，和自己年轻那会儿差的太远了。但是他听见“风暴”两个字立即陷入了思索。
倒是阿拉雷随意赶着马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怪鸟们都没有集体暴动，想必也不是多么大的风暴，要是从勇士之地那边吹过来还有大片的森林可以帮我们阻挡一下呢。”
“阿拉雷先生，我们可能需要再快一点了，温伯格斯的机关术能够派上大用场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对这个戴着兜帽的男人有些礼遇的过分了，以杨的身份即使是命令阿拉雷也没有什么不妥。
卫队在前边加快了步伐，阿拉雷也把鞭子稍微挥动的快了那么一点，至于那句风暴从勇士之地吹来的话众人直接选择了忽略。虽然对海都以外的地方人们知之甚少但也明白这些恼人风暴只是来自于海上，而勇士之地则是一大片拥有茂密森林的陆地而已。
在最后一番的跋涉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终点，阿拉雷作为车夫的任务算是完成了，领完佣金以后就可以返回镇子或者去接别的任务了，这并不违背雇佣兵的规则。但是这次阿拉雷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忙碌，揣着佣金阿拉雷来到了高塔的第一层，挑了个酒店走了进去。
“我可能需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阿拉雷脱掉兜帽趴在柜台上对里边的红衣女人说到。
吃饭的时候他摸了摸重量至少减轻一半的钱袋一遍遍告诉自己，其实这价钱很划算。米娅阿姨只是喜欢开玩笑。
在整个海都的发展历程和历史格局中，唯一能与高塔上的筑城者相提并论的恐怕就只有大船上的航海者了。
几百年前那场航海开始之前还没有所谓的航海者，海都一个称作波罗的姓氏在筑城者的帮助下打造了一艘大船，后来这艘大船航出海都接近一百年后返航了，漫长的时间里原本的大船并没有输给腐朽一切的时间。当它徐徐的靠近当年出发的那座码头时船上的人发现庞大的码头已经近乎腐朽了。于是船长就将船锚抛在了岸边，按照出发前的约定，此次航行所得的关于东方的机关和魔道就从这艘船上流出，汇进了筑城者们所掌握的资源中，然后从青铜和白铁里诞生了了不起的东西。
平静的海面上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吹皱了像镜子一般的海水，月亮在细细的涟漪里上上下下的跳动，最后缓缓的恢复初时的光滑。
海都的东面是近乎无尽的海洋，不管目力多么出类拔萃的人也休想站在岸边看见它的尽头。真正能够穿越它，在它怀抱中游弋的。除了海神的亲生儿子就只有这些无比庞大的船只。
它们会面对着风暴破开巨浪，一旦把船锚扔下去就会如同一片稳固的陆地。航海者在大船的肩膀上建造了一片连绵的房屋，如夜时分，灯火和星光一同闪耀。微风总会轻轻的扬起航海家族赛里森家的旗帜。
一座屋顶上戴着棕色礼帽的少年怀抱双腿，风轻轻的把他额前的头发拨乱，他贪婪的吸吸鼻子想要知晓这些可能来自那片遍地黄金的土地的风，他们想要去往何处。
“风暴，风暴正在形成。”他听见了守夜人的喊声和敲得咚咚直响的大钟，他们正一起朝着航海者族长的房间遁去。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 暂无评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