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风》： 天下第一

第一章 天下第一

天下虽大，然神通者寥寥，这正是说，神通难得。

但是，神通再难得，亿万万人中，终归还有人杰取之，就如眼前此人。

喻东流，天下间有限的几个大神通者之一，元真境界之巅，世人所称最接近天下第一的人，或者说是现在的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其神通威能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名号虽然叫翻江王，并不是说，离了江河他的神通就废了。只能说是，最适合他发挥神通的地方是大江大河，其实哪怕一瓢水都足够他发挥对敌了。

浊流奔腾，呼啸而过，这正是最适合发挥喻东流战力的环境，此地的喻东流，堪比神魔。

喻东流此时出现在渭水之滨，乃是为了赴战帖而来。

“这小子竟然敢把战场定在这个位置，难道是瞧不起老夫吗？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了？”口中喃喃自语，喻东流颇有些不忿。

接下战帖的当天，喻东流观其人乃是小辈，不想以大欺小，所以特地让那小子定下地点，不想他竟然把战场定在这个位置，简直就是看不起自己。

簌簌，簌簌。

林中有些声响，像是疾风过境，愈来愈近。

“哟呵呵，来了。”

喻东流穷及目力，看见远方一个飘荡的人影。一提一纵间有数丈之远，正在急速靠近。

“小娃娃还是太过浮躁了，花活忒多。真力在神通面前，不过是小小花招罢了。”

话音未落，远方人影回道，“是不是花招。一会儿还是请喻老爷子亲身体会吧。”

两句话的功夫，这人已经来到喻东流身面前。

“小子苏扶风，请喻老前辈指教。”

躬身拜下，苏扶风已抬掌攻了过去。

毕竟是小辈，老前辈是拉不下面子先进招的，苏扶风平平推了一掌，就是为了省去那你推我让的过程。

“小子无礼！”

喻东流大喝一声，拍掌抵住。

跟老前辈对战，难免礼数不周，苏扶风不以为意，对掌之后，他已知喻东流功力深浅，借力翻身后越，眼神一凝，认真了起来。

“小娃娃功候还是不够啊，听老夫一句劝，回家再练几年吧，天下第一对你来说，太早了！喝哈哈哈——”

喻东流在对掌上讨了些便宜，口口声声瞧不上苏扶风的功夫，但这是激荡苏扶风心境的战术，他的心中其实颇为惴惴。

苏扶风，年十八岁，于半年前声名鹊起，自号天下第一，由东向西挑战天下高手，连战连捷，其威难测，若这一战功成，天下第一之名就算是坐实了。

苏扶风挑战的各路高手中，有不少是喻东流老友，他们自是了解喻东流神通，但此战前各发来消息，无一不是让他避其锋芒，想来是心中已知喻东流必输无疑。想来苏扶风之强，绝不止如此。

见苏扶风认真了起来，喻东流不敢大意，运起神通，将渭水截断，引到身畔，三两息就聚起了一个悬空的湖泊。

神通秘录之四——驱水！

喻东流瞧不上真力的原因就在于此，神通乃是由真力达到化境之后衍生出来的能耐，消耗极低，偏生威能极大，神通激发，真力难挡。

“果然好神通，有些麻烦啊。”苏扶风口中称赞，依旧不慌不忙。

拒西城，赤霄宫，塑心殿内。

一金铸皇座高高耸立，其下拱卫着十三座鎏金王座，是为一皇十三王所坐，当然，现在只有十二王在座了。

皇座之上端坐一人，长髯朱面，正是一国之主，神宗赵渎。左右随侍，皆肃穆威严，衬得神宗超脱凡流。

“李玉！”声音虽轻，却莫名有威风赫赫。

左首常随回道：“老奴在。”

“翻江王与苏扶风可曾开战？”神宗又道。

“禀陛下，苏扶风战帖约在巳时七刻，算算时间，正是此时。”

神宗略感惊讶，问道：“此时？这时间不零不整，倒是有趣，有什么缘由么？”

“这个……”李玉不敢轻回，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神宗也知民间之人言语无忌，李玉不回，恐有触犯皇威之语，便先恕了他的罪，对这缘由更是感兴趣了。

“这时间乃是苏扶风所定，据他所言……打完正好回家吃饭。”

“哈哈哈哈，好气魄！难怪敢自号天下第一！”神宗大笑道。

“汪直，将他二人所在投在半空。”

“诺。”右首常随躬身后退，一展袍袖，半空倏然现出股股青烟，扭曲鼓荡，变作两个人形，依稀辨得出苏扶风和喻东流的影子，紧接着，山水云天草木竹石一一显现，正是百里外苏喻二人交战之所。

神通秘录之十六——战术神通：远观。

这次交锋非以往任何一场可比，一个是不败之宿老，一个是无敌之新秀，不论哪一方获胜，都可证得天下第一之名。

以他二人现在的名头，除了天下第一，也别无他求了。

除了神宗赵渎，当然也有一些耄耋名宿关注此战，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实时了解战况的。若是靠得太近，难免被波及，只能心头念念，默默给翻江王鼓劲。

翻江王，作为镇压了这个时代的人，如果被苏扶风击败，岂不是说他们这些老头子老婆子也被一个毛头小子打败了吗？

渭水之滨，苏扶风眉头微蹙：“有人窥伺！”

说的正是一皇十二王以及一干名宿。

“好歹老夫也是一个王吧，况且这又是决出天下第一的终战，有人观战也算正常，不必理会他们。”喻东流一心汇聚渭水，乐得拖延一阵，于是分出心神回答了苏扶风的问题。

“前辈说的有理。”苏扶风颔首表示理解，伸出右手食指在嘴边一呵，向四方上下连点六下，对喻东流道：“好了，前辈，我们继续吧。”

喻东流身感轻松，先前那如芒刺在背的视线似是被人截断，惊疑道：“是你做的？”

“嗯，窥伺的人太多，有些烦躁。”苏扶风没有否认。

“这是？”那些窥伺的人无一不是神通傍身，且身在百里之外，竟然被瞬间击败，何其可怕！喻东流自认做不到。

“前辈听过神通之王吗？”苏扶风眨眨眼，讥诮道。

“胡说！什么神通之王？神通秘录老夫倒背如流，从未听过什么神通之王！”喻东流听出讽意，口中大声质问，手上不停，继续聚水。

“神通秘录就是完全的吗？不，远远不是。天下神通者不下百人，神通各个不同，可是神通秘录只记录了四十七人，可见一斑。”

“天下间的神通，哪个敢说全数了解。至于这神通之王嘛，是我说的。”

苏扶风又呵一口气，道：“我这神通，有些不同。它优先于其他一切神通，像这样，看好了。”将右手食指点在喻东流聚起的水上，只听得“啵”一声，喻东流神通溃散，涛涛浊流猛然爆发，将喻东流拍出数里之远，久久回不过神来。

苏扶风一叹，自语道：“我的神通，单只一个‘破’字。”

“原来如此——”声音远远传来。

但见远方一人乘着水流激射过来：“就这样想击败老夫，远远不够！”

“呵，这等战意，灼灼发烫，不愧是喻老爷子啊。”苏扶风嘴角微翘，合身扑了过去。

第二章 战后

还是拒西城，还是赤霄宫，还是塑心殿。

十三人围坐，两人静侍，看着眼前的。

空气。

“诸位散去吧，等翻江王归来再叙。”神宗毕竟是一国之主，小小尴尬对其毫无影响。

“是，陛下，我等先行告退。”十二王纷纷拱手告退。

“汪直，去领罚吧。”

“是。”

其余观战者，同上。

午时，渭水岸边，并排躺着两个人，二郎腿一晃一晃地在侃大山，活像两个无所事事的闲汉。

喻东流还没有缓过神来：“你小子，好生厉害啊！”

“好说好说。”苏扶风话语间颇有些不以为意，显然是在敷衍。苏扶风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这种小事，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喻东流胡子发抖，估摸着气的不轻，趁机发起挑战：“起来！与我再战三百回合！”

“现在的你，敌不过我三招。”苏扶风还是探掌打了过去。

“三！”双掌相碰。

“二！”点破神通。

“一！”十指连弹。

喻东流经脉被封，倒在一旁。

“看吧，三招。”最初的交战，苏扶风刻意拖延到一刻时间，正是为了将喻东流的套路尽数窥破。如果喻东流不做出改变，哪怕再来十次还是二十次，依旧难抵三招两式。

喻东流浑身一震，以雄厚的真力将经脉冲开，却没有再动手。这三招不慎，已经算是输了。

“哼！等老夫神通化身，自会寻你一战。”

“老爷子还是不服啊！”

“那还用说！”

两人哈哈一笑，将手拍在一处，约定算是定下了。

“老夫纵横数十载不败，也不过得了个翻江王的名头，你可倒好，竟敢自号天下第一！”喻东流感慨道。

“喻老爷子，我取这称号实非本愿，而是因为——天下第一，舍我其谁！”苏扶风也不谦虚。

“嗯，之前老夫听你这样说，只当是吹嘘，现在再听，可算得上是名副其实了。”喻东流扶住苏扶风的肩膀道：“现在，我喻东流，认可你是天下第一了！”

有资格说这话的，也就只有喻东流了。

“这就……天下第一了？”

晃了晃头，苏扶风还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打出天下第一的旗号，但他自己却没有天下第一的自信，这天下第一之名，从未有人认可过。

喻东流这样一说，苏扶风顿觉苏苏软，飘飘然。

“天下第一，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喻东流调侃道。

好歹也是十三王之一，苏扶风这种不受控制的人物，其动向更要准确把握，以防造成破坏。

“嗯……还没想过。之前只想学学武艺，挑战高人，最后在有生之年成为天下第一，然后回家颐养天年……没想到这么容易，按计划下一步就是颐养天年了。”

最初他打出天下第一的旗号，只是为了挑战天下高手，接机偷学有趣的武艺而已。

百门神通，千本功法，万种招式，让他欲罢不能。

但是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又有谁敢捋他虎须？

可以说，乐子已经没了，人生索然无味，难怪苏扶风老说颐养天年。

“颐养天年？”喻东流听了想打人。

“你就不打算做点别的？明早跟我去面见圣上，封王不敢说，一官半职还是很容易的。”如果能把他拉上战车，刚好可以应对死灰复燃的迦毗罗卫国。

“不干，没意思。老爷子，你是不是就是考虑到天下第一没有意思才回避这个称号的？”苏扶风问道。

“那倒不是，练武之人，哪个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呢？但是成为天下第一以后，会有数不尽的挑战者，还有数不尽的阴谋算计，数不尽的……你怎么了？”喻东流发现苏扶风的眼睛越来越亮了。

“没什么，现在有事做了。”苏扶风翻身而起，拱手道：“喻老爷子，改日去你家吃酒，小子就先回城了。”

“去吧去吧。”喻东流心道：“这小子倒是不客气，我求来的那些药酒可要藏好了。”

“哼哼哼哼，天下第一，哼哼哼哼，天下无敌……”哼着一曲滥调，苏扶风一路奔回拒西城。

现在，“天下第一”在苏扶风看来，不只是一个称号，也是一个无尽的试炼，有趣极了。

拒西城，城门。

城门楼上，一亮银甲胄的小将挺着一杆漆黑铁枪来回踱步。

“祖父与那苏扶风于渭水边交战，也不知谁胜谁负……虽说祖父神通无量，可这苏扶风也不是易与……”小将心忧不已，手中长枪越攥越紧，枪杆光华流转渐渐转为鲜红，灼烫的云雾自枪杆而起，渐渐升腾。

啪啪啪啪。

“将军好神通啊。”小将身边有人击掌赞道。

“哪里哪里，这杆长枪，乃是……你是何人？”小将横扫长枪，大声喝问。

“敌袭！”“敌袭！”“敌袭！”

皇城兵将果然不同，警觉性超出寻常，应对也极迅速。

苏扶风心中赞叹，也不解释，有心试试这皇城守备的力量。

“将军好大的脾气啊。”苏扶风腰向后一塌，让过长枪，转身欺近，一拳锤在小将肋上。

小将一阵气短，长枪回拨，不再强行进击，只将苏扶风拒在外侧，心道：“此人招式精巧，不可力敌，当以拖延为主。”眼角余光看到烽火已经燃起，有传令兵策马直奔赤霄宫，小将心中一安，将神通催到枪上。

“唔呼呼，好热好热。”手上扇着风，苏扶风心头警觉，这温度有些高啊，隔着这么远，热气瞬间就传了过来，这热度想来一般的火焰都比不了吧。如果被扫到一下，啧啧。

苏扶风虽惊不惧，再度上前，一指点在长枪上。

嗤——

“嘶——呼呼呼，真烫啊。”手指黢黑，还有一些白烟冒出，一股焦味随之传来。

这一指神通算是不能用了。

小将吃到甜头，连连进攻不止，苏扶风只得一味退让，在想明白为何受伤以前，他是不会再主动进击的。

“奇怪奇怪，竟然还有我破不了的神通？”

天下第一，出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