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漂流记》——扶弩

第一章 鹿潭，我来了

2014年夏，X市火车站。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正从出站口走出，一米七几的个子，身材有些瘦弱，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健康又有活力。他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鼻梁挺直，炯炯有神的眼睛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此刻的他身背一个大的双肩包，右手提着黑色行李箱，左手拿着手机，悠闲说着电话：

“好的，妈，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恩恩，我会找个媳妇回去的，我先挂了，拜拜。”

不等那边说完，他便收好了手机，看着四周匆忙的人群与远处的车流，嘴角不免微微扬起。只见他整了整上衣，将手里的行李放在地上，双手展开，大喊一声：

“鹿潭，我来了！”

周围的人群被吓到了，纷纷散开，离得远远的，生怕招惹到什么，同时和自己的好友低声聊着：

“这人怕是有毛病吧？”

“嗯啰，我看也是，可能脑子有问题。”

“哎，这年头，这种小伙子看着身体健康，也许脑子不正常啊。”

“依我看那，应该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吧，想当年我刚出来也这样的。”

“我靠，你还有这样的事迹，来来来，讲讲。”

“那是，这事还得慢慢说，想当年……”

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唐永显得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立马拿起行李，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去。没走多远，一个中年的黄脸汉子笑眯眯的凑了上来，操着一口浓郁H省地方口音的普通话：

“帅哥，去哪里啊，要坐车不？”

“师傅，到鹿潭机电集团怎么走？”

“鹿潭机电？什么？没听说过，好像有个鹿潭广场，帅哥你看是不是那里。”

“喔，就是那里啦，就在鹿潭广场里面进去一点。”唐永满脸真诚，一脸期待的说道。

那汉子一听，心思一转，拍拍胸脯，满怀信心说道：

“嗯啰，那里啊，我熟的很，坐我的车吧，保证送到门口。”

“好啰，好多钱啊？”

“出租车，打表收费，那里又不远，不贵的。”

“行，走吧！师傅，我不是第一次来，我对这里很熟的。”

“恩罗，看得出来，帅哥之前来过吧？”

“没错咧，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我来这边实习过，那时候吧……”

唐永离开后不久，火车站出口又走出一年轻小伙，二十出头，也是一米七几的个子。瘦削的脸庞，迷人的眼神，粗粗的眉毛，手指修长，皮肤白皙，有点小帅。四周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个小伙，女子掩着嘴偷偷笑，时不时向他投去目光，而男人则嘀咕道：“长的真他妈像小白脸。”虽然四周议论纷纷，但他似乎对这些眼光并未在意，只是将手里的行李放在脚边，双手展开，一声大喊：

“鹿潭，我黄亮来了！”

四周的人们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一点，皆大吃一惊，过了片刻，人们收回目光，转而和好友攀谈起来，片刻不到，火车站又恢复了它原有的热闹与喧嚣。这一切似乎都不能引起那人的反应，他并未理会太多，径直走向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名就随车而去。

……

出了火车站，进入城市干道，蓝色的出租车不停穿梭，像一条沙丁鱼在鱼群里四处游走，但是车里的唐永显然没有这样的困顿。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掩映着人行道的各种常青树木，以及树下下着象棋，打着扑克，喝着清茶，谈天说地的老人们，他的思绪随着车里周华健的歌声飘向远方。

“帅哥，到了，你看是这里不？”正想得入神，出租车师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永甩了甩头，赶走纷飞的思绪，向窗外望去。

一道宽阔的水泥马路直通另一头，长不知几许，看不见尽头。近处，十多米宽的大门敞着，左边是一个青砖红瓦的保安室，保安室门前，一个三四十岁的平头汉子正在执勤。右边是一道两米多高的围墙，围墙背后，一幢近20层的大楼巍峨矗立，虽然大楼墙面有着些许风雨的侵蚀痕迹，但更显庄重与威严。围墙前，一整块白色的长方形巨石虎踞龙盘，长十多米，高一米左右，斑驳的石块表面刻着几个红色大字：X市鹿潭机电集团！

巨石往东走几步是一片繁茂的樟树林，而光暗掩映的樟树林下，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那里悠闲的坐着，脚边放着两三件行李。

“是这里了，师傅，好多钱？”

“20！”

“喔，给您”唐永爽快地掏了钱，想起走了这么久，才20块，不禁感慨司机师傅人真好，X市的人真好。

拿出行李，打开双肩背包，手里拿出一叠资料，理了理情绪，昂扬阔步，笑容满满地向执勤的保安走去。

“师傅，我是来报道的，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那执勤的男人看了一眼，兴许是太阳底下执勤太热，没有说话，便指了指保安室。唐永会意，朝保安室里面走去，保安室里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国字脸大叔似乎早有预料，从窗口看了看走过来满怀笑容的唐永，指了指樟树林下的年轻小伙说道：

“去那里等吧，他和你一起来报道的。”

“喔，谢谢您，好的。”

……

七月之初，天气有点热。

巨石旁，葱葱郁郁的樟树叶遮去大部分阳光，只在间隙里漏出部分光影，时不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凉爽与惬意。

“你好，我叫唐永。”

“我叫黄亮。”

“你也是刚来报道的吗？”

“嗯。”

“喔，好的，我和你一起等吧。对了，你是那个学校的？”

“金陵理工大学。”

“哇，厉害，金陵理工，厉害厉害，我燕京理工大学的，地武专业。你学的什么？”

“自动武器。”

“我靠，那我们学的差不多啊，真有缘分是不是？”

“……”

黄亮有些无奈又有点好奇，看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同龄人，脸上扬起迷人笑容，心里思绪迭起：老头子果然没骗我，这趟出来还真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人，燕京理工，地面武器，嘿嘿，有点意思。

第二章 马良

鹿潭机电集团办公大楼，十三楼属于行政部，行政部下辖人事处与行政处，在人事处办公室，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员工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马良的父母希望他长大后能够像历史上的马良一样，拥有一身画啥就是啥的本事，所以给他起名马良。不过他却完全没有画画天分，反而对文字写作比较感兴趣。得益于文字写作方面的造诣以及大学期间学生处的工作经历，他被人事处主任看中，被提拔为公司人事专员。进公司三年了，人事处主任多次点名让他陪同出差，深得器重。

他看着眼前一叠资料，这是今年新进员工的资料，这些都是他陪着主任去各大院校招聘来的，优秀本科生自不必说，更有三个研究生，可谓硕果累累。

“姓名：白烟，学历：硕士，专业：机械自动化，学校：WH大学……”

“姓名：胡QH：学历：硕士，专业：工艺设计，学校：XT大学……”

“姓名：严实，学历：硕士，专业：电器自动化，学校：HN大学……”

“姓名：唐永，学历：学士，专业：地面武器，学校：燕京理工大学……”

“姓名：黄亮，学历：学士，专业：自动武器，学校：金陵理工大学……”

“姓名：钱孔方，学习：学士，专业：检验化学，学校：XT科技大学……”

……

这次招聘除了三个研究生，剩下十多个均为本科生，其中有两个学生竟然来自燕京理工和金陵理工两个地方，这可是现在Z国军事院校中的两大巨头。

两个学校一南一北，一个是战争年代建立的Z国第一个军事类大学，历史久远，底蕴深厚，是北方军事院校霸主。每年的学子快毕业时，就被军工厂和重型机械行业提前拉拢预定，可谓炙手可热。

而另一个则是改革开放后，伟人在南方钦点建立的新生军事院校，他裹挟南方大量的财富，拥有无可比拟的教师资源，实验室设备以及研究项目，在短短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从南方各大军事大学中脱颖而出，俨然已成为南方军事院校领袖。

“主任竟然可以把两个学校的人都招来，看样子今年形势变了呀。”马良看着资料，低声道。

“不管这些，我这小虾米保护好自己就行，不过听说上面对这次的招聘结果很满意，应该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想到这，他不禁坐直身子，抬头往主任办公室望去。办公室里并没有人，只有一张旋转椅空着，望着望着，一下子竟然出神了。

叮叮叮……

一阵铃声响起，马良的思绪被打断，心情似乎有点不爽，但是多年的工作经验教会了他许多，认真对待每一个外来电话是每个做人事专员的必须技能，他自然深得其精髓。他定了定神，拿起了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X市鹿潭机电集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我找马良。”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喔，您好，我就是，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尽管对方没多少礼貌，但是接了这么多年人事行政电话，心中早已忽略了这些，马良继续用心地回答着。

“喔，我是新来报道的，到了你们公司门口。”那人语气稍微好转。

“提前到了吗？请问你是？”马良显得有些意外，因为正式报到是后天，即便需要安排住处，大多数人都选择明天来报到，很少有提前两天来的。

“我是黄亮。”

“黄亮？喔，黄亮啊！欢迎你，我马上就下来接你，你先到保安室坐一下吧。”听到黄亮这个名字，马良显得有些激动，虽然他的资料很简单，但是主任曾隐约提到过，说他家里背景挺深的，不要轻易得罪，在军工这种职场里混，马良已经知道其中几分滋味了。

片刻功夫，马良便已从十三楼来到了保安室门口，他抬眼往窗户里面看去，没有看见新人，心中一凛，朝那国字脸大叔问道：

“韩三，有看见新员工报到吗？”

韩三望了马良一眼，心里有些不爽，指了指樟树林下的两个年轻小伙，说道：

“不是在那里吗，我的马大专员。”

马良转过头便看见了树下的两个新员工，虽然好奇两个人为什么跑到了树底下，但也没多想。他整了整衣领，径直朝那两人走去。

“听说你们学校还搞狙击枪？是不是真的？”

“呃，是吧。”

“你也学这个吗？有没有摸过真枪？”

“摸过。”

“厉害，真羡慕你啊，我小时候喜欢玩枪，一直想着当个军人，去摸一摸真枪。不过后来高考没有找到和枪有关的军事院校，于是报了燕京理工大学的地面武器专业。嘿嘿，枪没摸到，坦克倒是摸着了，呵呵呵……”

黄亮对眼前自来熟的人有点烦，后悔接他的话茬了。

“你好，你们是来报到的吗？”这个时候，从前方走过来的男子率先询问道。

“对对对，是的，我是唐永，他叫黄亮，我们是来报到的，咦，你是马良？”唐永看着眼前的男子，首先说道。

“嗯？你认识我？”马良有些意外，想了想，对眼前这个叫唐永的人没有什么印象。

“你和唐主任来燕京招聘的时候，我看见过你。”唐永解释道：

“签合同的时候，在那个宾馆我见过你一眼。”

马良想了片刻，看着唐永，还是没有想起来，便不再理会，笑着对黄亮说：

“你就是黄亮吧，欢迎你加入鹿潭！”

黄亮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马良，兴许是感谢他的解围，但还是不冷不热地应道：“你好，我是黄亮。”

“哈哈，你好，欢迎你俩的到来，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不用这么拘束。”

“嗯嗯，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多多交流，多多照顾一下。”唐永笑眯眯地凑拢上来。

马良看着一脸笑容的唐永，突然想起他就是那个来自燕京理工大学的毕业生，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

“对，多交流，互相照顾。对了，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不到保安室去坐着休息？”马良有些好奇。

“那个保安室可以进去坐着休息吗，我不知道耶，我问那个大叔，他就让我来找黄亮了。”唐永有些惊讶，解释道。

“我不知道，保安让我到这里来等，就这样。”黄亮手一摊，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肯定是韩三搞的鬼，当初他侄子和我一起进的人事，后来我被提拔做人事专员，他侄子没过多久辞职了，这件事韩三记恨了我很久。走，我带你们去找他。”想着因为这事的原因，被主任批评过一次，这次又被韩三阻碍新员工入职，万一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在自己在鹿潭怎么混下去，想到这，心底冒出一股火气。只见马良气冲冲的带着二人往保安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