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狐，老而猊者是为妖》： 山村

第一章 山村

神州大地磅礴威武，九州风华魅力迷人。

世间王朝几更迭变，草木兴衰皆为天意，风云转动下自有规律。

唐宋年间战祸连绵，不少家户都被带走了男人作为士卒征战四方。

运气好点儿的有可能身上带着伤，怀里揣着俸禄光宗耀祖的回来了。可要是运气不好，回来的可能就是一张命牌、一封通知。甚至只有一个口头消息，家里才知道原来这人早已战死，连尸骨都不知道埋在哪儿……

百姓受不得战火飘零，无奈之下遗弃族地背离故乡这不知几何。

一群难民走走停停流亡千里，来到一处群山围绕的山谷之中。

此谷杂草遍地，却连一颗人高的树木都没有。山谷外，四周广阔无际，可连一条像样的河流都不从这流过，实为荒蛮之地也。

可难民的首领偏偏认定了此地，就要在这定居，说什么也不走了。故而这山谷中就有了主人，难民也变成了村民。

是村子就该有一个名字，首领就起了个名字——明村。山谷也跟着有了名字，就叫——明谷。

既然要定居，那就得解决吃喝拉撒睡的问题。

后面三件是小事儿，难民嘛，苦日子过惯了，随意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可吃喝可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这要是没有了吃喝，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中原百姓不论到了哪里，这种地的本事可是不能忘的。

有长者眼光长远，背井离乡之时就带上了种子，哪怕再饥饿时也不敢吃了种子解饿腹之苦。

有了种子也有了人，那就可以种地了。

可还差一样，种子种到地里，你得灌溉浇水才能发芽成苗吧！

所以，问题来了……

水——从哪儿来?

山谷内外入目所处皆无河流，难民们只好自己打井取水了。

打井前，长者言：“既然是动土取水，那就应该立座庙，敬位神仙。求神仙保佑我们这群人不要再受战火流离之苦啊！”

大家同意了，就在山谷的西面盖了一座庙。

庙不大，一间屋子大小，贡的是后土娘娘，台案供奉尽皆摆上。

案前，首领跪在最头，身后跪着几位长者，一大群村民只有跪在庙外的份，跟着祭拜。

“后土娘娘，小民一众百姓不堪再受战乱之苦，只得背弃故乡来到此地落脚生根。既为娘娘的后人，小民恳求娘娘恩赐小民一众，在此地修养生息，民等不胜感激。生活艰苦，带民等条件好些，民愿为娘娘重修庙宇，再塑法身。”

说完，首领三拜久扣诚心祈祷，一众难民纷纷跟随。

说起也怪，从此以后明村风调雨顺。村民求雨下雨，要天有天，短短几年大家有吃有喝的，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了。

二十年后，天下安定，赵家执掌朝政，称——宋。

这些年，明村百姓生活富裕起来，与外界也早已建起了联系。知晓又换了一个朝代，施行新的律法，大家唏嘘不已。

好在现在不用打仗了，也没有来抽丁抓税的了，日子还挺不错，大家纷纷称赞新帝仁德。

这一日傍晚，村民们耕完地后回到家吃着晚饭，谈论着杂事儿。忽然听到一家吵吵闹闹的，不知为何，大家放下碗筷纷纷赶往出事地点。

到一家庭院前，就看见李家汉子对着他家婆媳拳打脚踢，气愤异常。

李家汉子嘴里还大喊：“你个死婆姨，让你带个孩子你都看不住，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把老子儿子弄丢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抄起院子里的镐头就要往下砸。

众人一看，这还得了，这要挥下镐头非出人命不可，几个壮汉上前搂腰拦臂，抢下镐头。

抢下镐头的汉子一巴掌乎在李家汉子的脸上，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李家老二，我妹子怎么对不住你了？你竟然还想要了她的命，啊？你想干什么？”

被拦住的汉子尤不服气，对着姐夫叫喊：“孙家老大，你自己问问你家妹子干了什么。我出去种地干活养家糊口，让她在家带好孩子。她可好，孩子都没看住，这都是我第二个孩子了！”

孙老大闻言一愣，一把拉起自家妹子，问道：“你把孩子弄丢了？”

“我……我……我就是蹲个茅厕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女人嘴角流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说话都不清晰了。

‘啪'

孙家老大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大骂：“你个败家玩意儿，你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你是干什么吃的，我打死你。”

这次轮到李家汉子拦住他了，李家汉子骂道：“孙家老大，这是我婆姨，还轮不到你来打。你再打个试试，看老子不跟你拼命！”

“你起开，我打我妹子管你什么事儿，你要拦我我连你一块打！”

“好！孙家老大，来吧！看咱谁打谁。”

说着，二人就动起手来了。

好嘛！这下就更乱了，俩汉子都是壮实之人，没个三五汉子可拦不住这俩人。

村民们都朴实，齐齐上前把二人拉开，大家好言相劝。

这姐夫小舅子可别再真倒下一个，那笑话可就大了。

纷纷扰扰中，一人大喊：“首领来了，大家都让让，都让让。”

“首领来了！”

“首领大人，您快去劝劝吧！”

“是啊！首领大人，您管管这俩汉子吧！”

村民让开一条通道，首领虎步进来。对比二十年前，现在的首领虽老矣，可还是那么健硕，威严尤在。

首领一看这里乱糟糟的，眉头一挑：“老二，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要打你婆姨？”

李家汉子一听，跑过来诉讼：“爹，您孙子又丢啦！”

首领一瞪眼：“你说什么?”

“您没听错，爹。您的小孙子，丢啦！”

‘啪’

首领一巴掌乎在二儿子脸上：“我孙子丢了，你喊那么大声儿干什么？”

“哎?”

李家老二一脸懵，不知道回什么好。

合着今天这事儿自己净挨打来的，刚才让孙家老大扇了一巴掌，这又让自己亲爹扇了一巴掌，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边首领打了二儿子一巴掌就没在理他，走过去扶起孙家小妹。问道：“儿媳妇儿，告诉爹，孩子什么时候丢的？”

“就刚刚，我去趟茅厕，回来做饭后就发现孩子不见了！爹，怎么办啊？”

一谈孩子，李家小妹嚎啕大哭，嗓子都变声了。

“没事没事，做顿饭的功夫孩子能跑哪儿去。四处寻寻就找到了，啊！别担心。”

“可我孩子才三岁啊！他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

孙家小妹还再哭，气得李家老二上去一脚：“你还知道他才三岁，那你还看不住他。”

首领拦住他，说道：“行了行了，有那劲儿赶紧去把孙子给我找回来，打自家婆姨算什么本事。那个，大家啊！帮帮忙，都帮着找一找孩子啊！找到后我李某人必有重谢！”

“得嘞，首领，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是啊！首领，三岁的孩子能跑哪儿去，您就安心等着吧！”

村民四散而去，都找孩子去了。首领又对李家夫妻吩咐道：“你俩也别闲着，都去给我找孙子去。我告诉你们，孙子要是找到了，你俩能有个好结果。要是找不到，你们俩就不用回来了！哼，废物一堆！”

第二张 陈年旧事

按理说，三岁的孩子小胳膊小腿儿的跑不远，大人四处寻寻就找到了。

村民们绝地三尺，搜遍了整个山谷里能藏孩子的地方，可偏偏这孩子就找不到了！

到了夜晚，大家举着火把向谷外寻找十里，也没找到这个孩子。

这就奇怪了！莫非这孩子还真上天入地了不成?

半夜，一众人无功而返。到了村子里，大家往一块一聚，闲聊着这事儿。

一人说道：“哎?我就好奇了，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他还能跑哪儿去？”

有人说道：“还跑哪儿去?你可拉到吧！要我说啊，这孩子压根就不是丢了，应该是她孙家婆姨……”

这人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旁边人连忙伸手拦着他：“没准儿的事儿你可别乱说，今天就够玄的啦！你还想再添把油啊？”

那人说道：“我怎是胡说呢？你们忘了?几年前，他李家老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人家不说了嘛！那孩子是误吃了果子毒死的！”

“这话你也信，那果子有没有毒当爹娘的能不知道？有毒的还能给孩子吃吗？”

“这事儿可别乱说，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事儿要是闹大了，你跟着担责任吗？”

这汉子一听，撇撇嘴，不说话了。

沉寂了一会儿，一人说道：“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东西把孩子偷走了？”

那人一乐：“咱这山谷偏僻着呐！就连收税的都不愿意来，哪儿来的人偷孩子啊？再说，这要是一个大活人进咱这谷，还能连点动静都没有吗？”

“嗨！我说的啊，不是人……”

“那也不可能，咱这连只狼都没有，跟何况别的东西。”

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人说道：“不，吃肉的不止是狼，还有别的东西。比如……狐狸！”

此言一处，空气突然凝固下来，气氛安静的可怕。

先头那人干笑道：“这……这……这不可能吧？这些年，那东西跟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啊！”

狐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这只狐狸活了多少年了！

当年，这群难民沦落至此，打算在这休养生息，安村落寨。

先是建了一座后土娘娘庙，之后打算打口深井。

动土之日时忽然有人发现，在庙前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那人一惊，对大家伙都说了，大家抬头一望，那里还真有一个东西。就是距离远些，看不太真切，村民不禁对那儿指指点点。

奇的是不论村民们怎样指点，那东西都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有长者呵斥他们：“都老实点，不想自家有事儿的都干活去，别再比划了。”

长者叫来首领，望着庙前的那个身影对他说道：“那是一只狐狸！”

首领眉头一皱，问：“这方圆十里并没看见畜生，怎得这有一只狐狸?”

长者回答：“谁知道呢？不过它来了，我们这井现在就不能动土了。”

首领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思量半天，问长者：“可这井必须打的啊？不然咱们怎么活？”

“耽误几日无妨，让孩子们散了吧！叮嘱他们，晚上不要出门了。”

“哎！”

点点头，首领应了下来。

夜晚，村民们能听到吱吱声。大家都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可首领说晚上不能出去，就按耐那份好奇心老实睡了。

第二天，大家有没动土挖井，只好收拾满山谷的杂草。

一人忽然大喊：“哎！你们快来，这有个洞哎！”

几个好事者纷纷赶过来凑热闹，瞧见一处茂密的草丛中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洞穴，人长的地方开始拐弯，也不知道里面通向哪里。

一人笑道：“嘿！这好啊！没准儿是个野兔獾子洞呢！咱们点把火，把里面的东西熏出来，咱们正好开开荤。”

几人纷纷叫好，寻了些枯草堆在洞口。

正准备点火时，首领带着几位长者来了，长者一看，大骂：“你们几个没眼力的，这是狐狸洞！看这洞，杂草茂密挡住入口，人高而转弯。你再仔细闻闻，这有股骚臭味儿，那就是狐狸身上带的。你们还想烧了狐狸洞，不怕祖宗找你吗？”

听完长者一番分析，几人急道：“您可别咒我们，我们这不还没放火呢吗？”

“幼子无知，可还记得隋朝望臣比干和名将武成王黄飞虎，就是因为放火烧了狐狸洞，最后得个掏心灭门之祸?你们要是放了这把火，咱全村百姓都得跟着你们陪葬！滚！赶紧滚！”

长者一番臭骂，几人受了教训急忙跑开了。

转过身来，长者说道：“看来，我们是打扰人家了！”

首领紧皱眉头，问道：“可有问题?”

“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人家愿不愿意让我们在这呆下去了！今天晚上，我们必须得给人家上些贡品，否则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此话一出，首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说：“贡品?咱们都是逃难过来的，一路上可是吃着草根披着草席过来的。连个牲畜都没有，哪儿来的贡品呐？”

长者低声说道：“咱们是没牲畜，也没果蔬，可咱们……有人呐！”

众人一听，皆是变了脸色。

拿活人当做贡品这事情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过，可这群难民们携手相持一路走来，随便让哪个人做了贡品去死，谁也没这个想法。

这名长者斜眼瞅瞅众人的态度，又说道：“另外，贡品最好是童男童女。这样，才能让人家高兴、满意！”

有一长者出口反驳：“哼！亏你说的出口，咱这儿尽是老弱，女人也有，可就是没孩子！”

“那……那就挑一个最小的！”

“哎我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难不成非要给那狐狸精上贡不成?我偏偏不信这个邪！首领，要我说，咱就不上这个贡，看它能把咱怎的！要是真惹了咱们，老子就去灭了它！”

说出此话者，是站在首领身后的一人。

此人身高体壮，黝黑的方字面庞上一道细细的刀疤，两只耳朵少了一只，凌乱的发迹覆盖肩膀，双手随意垂于两侧，脚步扎实。

从他一身破烂的衣服上，能看出所穿的是一件武服，就是带兵打仗军官穿的，也不知他以前是个什么身份。

那长者被气的直哆嗦，说道：“方大耳，你要寻思自己去就成，可别拉着我们大伙儿跟你一起去死！”

“你个老书呆子，合着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知道狐狸精苏妲己害人，可知道那狐狸精受了报应，最后被周武王所斩。难不成周武王能杀狐狸精，咱们杀不得?”

“你……你个不知所谓的小混蛋！”

“那你就是个学而不精的老书呆子！”

“你竟然敢侮辱老夫，我跟你拼了！”

说着，这老者就要上前与方大耳拼命。

眼看着就要出了人命，首领一声怒喝：“够了！这事儿我会解决的，都散了吧！”

老者问道：“敢问首领，怎么个解决法？”

“你说这狐狸精不是要贡品吗？我去！”

众人一听大乱，七嘴八舌的劝说，不能让首领以身相饲。

首领坦然说道：“既然苏妲己挖了比干的心才熄了怒火，那我就舍了这身熄了这头狐狸精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