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灵石》——是或否

第一章

陆羽蹲坐在街头，仰头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头。

他身穿破烂的布衣，看来十岁不到，脸庞消瘦。从不清洗的发丝蓬乱不堪，脸上黑乎乎的，两颊上还带着红。

“真是可怜，他饿坏了吧？”

两位女性并肩路过，其中身穿白衣的女性看到陆羽，起了善心，她掏出两个铜币，抛向陆羽。

陆羽蹲在地上，捡起铜元，道了声:“谢谢。”

白衣女子看后，更于心不忍，蹲了下来:“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陆羽神色黯然:“我只有一个爷爷，他生病了。”

白衣女子:“你爷爷生病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陆羽坚定抬头:“我会照顾我爷爷。”

白衣女子听后，心里叹气，这个世界上不缺少可怜人，但没有人可以帮到他们太多。

女子又从身上拿出一些碎银，递给陆羽，说道:“我叫陈怡伊，初次来这个镇子，会在这附近逗留两天，你这两天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陆羽:“陆羽。”

陈怡伊:“嗯，陆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陈怡伊的微笑很美，说着便跟另一黄衣女子起身离开。在陈怡伊身后还跟着几个青年。

陆羽手握着刚得来的一些碎银，露出了笑容。

陆羽拿着钱，来到一处茶楼。

茶楼小二看到陆羽后，走了过来:“这里是我们招待客人的地方，麻烦你赶快出去，不要影响了客人。”

陆羽亮出手中的碎银:“我是来买东西，我想买一些补汤，两份白粥，一些小菜，打包走。”

陆羽熟悉的说出菜名，以前爷爷身体健康时，在陆羽生日那天，带陆羽来过这处茶楼，陆羽还记得当时点的就是这几样菜。

“怎么现在的乞丐生活这么滋润，让我好生羡慕。”

茶楼里有人故意提高声调说，顿时茶楼里的人个个看了过来。

小二慌忙向陆羽招手:“你要打包走是吗，那你随我来门口等候片刻。”

小二说着把陆羽带到门口，然后回到茶楼，大声道:“各位客观都是身份尊贵的贵客，不需要被一个小乞丐影响了雅兴，大家慢慢吃。”

陆羽皱起眉头，看了茶楼里一眼，回想起爷爷曾经跟自己说过的一些话:“这个世界上的人各自为生，每个人都希望能压别人一头，因此人常有高低之分。”

陆羽想着，握紧了拳头。

这时小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用油纸盒装好的食物，递给了陆羽:“给你给你，快拿着，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陆羽心里释然，微笑着付了钱。

陆羽拿着食物来到守望镇东门。

守望镇东门正对面有一座神山，名为盘恒山。

相传盘恒山是世间最高的山峰，顶峰平日隐于云间，无人可以知晓顶峰在哪里，在顶峰上便是传说中神明的居住地。

在守望镇以及附近村庄世代有个禁令，任何人不允许攀登盘恒山，触犯者必死无疑。

陆羽每次来到守望镇东门都要瞻仰一番盘恒山的伟岸英姿。

随后来到东门边的一处干枯的桥底下，此刻天色已黑。

陆羽站在一边，酝酿了好一会，呼了口气，钻进了桥底。

桥底下最边上，铺着很多棉布，一个干瘦的老人躺在棉布上，身上盖着便被，正熟睡着，陆羽看后心酸不忍。

“爷爷。”陆羽轻轻拍了拍棉被。

老人一下子睁开眼。

“陆羽，陆羽，陆羽。”

老人连喊了几下，声音很虚弱，并艰难的看向了陆羽。

“爷爷，是我，陆羽回来了。”陆羽柔声道，拿出了餐品:“爷爷，起来吃点东西，从我中午出去到现在您都还没吃东西，肯定饿了。”

老人看到食物后惊问:“陆羽，你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陆羽解释:“今天碰到一个好心人，她给了我一些碎银。今天运气真的很好，爷爷病了这么久，我买了些补品给爷爷补下身体。”

老人说:“陆羽，难为你了，你是一个自尊心强的孩子，是爷爷连累了你。”

陆羽摇了摇头:“没有，爷爷，只要爷爷能陪在我身边，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您先吃点东西吧。”

老人伸手推辞:“我不饿，都一副垂死之态了，不会饿，陆羽你自己吃就好。”

陆羽打开油纸盒，自己拿粥和着一些小菜吃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吃的话，老人肯定不会吃。

陆羽一边吃一边说:“爷爷您也要吃，我不能自己一个人吃。”

陆羽拿起炖品，用木勺喂老人，此刻餐品已经不太烫，但还温热。

老人也知道，自己不吃东西，陆羽也会跟自己杠上。他只能张开嘴，艰难的把汤喝白粥咽下去。

陆羽一勺又一勺，一会自己吃，一会喂老人，把大多数最有营养的都喂给了老人。

老人吃着，嘴里开始念叨:“陆羽你知道吗？其实爷爷现在的身体已经撑不久了，其实我早该去另一个世界，只是我舍不得你，你还太小了，如果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该怎么办。”

老人躺在棉布上，看着陆羽，恨不得一直看着，接着道：“其实我早该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我只是太舍不得你，留着这最后一口气，我明明知道这只是给你带来负担，却总是还想看着你，其实羽儿一个人可以过得更好的，对吧？我最清楚，你有多优秀。”

“爷爷您休息吧，您总是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陆羽打断老人的话。

为老人盖上棉被，陆羽又轻轻呢喃:“您不知道，您是我唯一的依靠，您一定要好起来。”

陆羽一边说着，感觉心酸，自己从小跟爷爷一起生活，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只有自己跟爷爷，只有两个人。

因为爷爷的爱护和抚养陆羽才得以成长，直到前三个月，陆羽快要十岁了的时候爷爷终于熬不过岁月，病倒了。

曾经陆羽和爷爷在一个小村庄有一间小木屋为家，但为了有更多获得钱财的机会，陆羽带上爷爷来到小镇。

“我该走的，不该不舍的，该走的。”老人非常虚弱，在睡梦中喃喃道。

“快休息吧，早点好起来，爷爷。”

陆羽轻轻抚摸着老人的头，就像老人曾经做过的一样，从前只要老人轻轻抚摸小陆羽的头，陆羽便会很快入睡，而如今反过来，情况也是一样。

次日清晨，阳光初升，陆羽用火煮了一些热水，找出一些存下的干粮，用热水泡软，待到温热，让老人醒来吃下。

老人吃完早餐，问陆羽:“陆羽，昨晚有没有好好练我教你的吸纳之法？”

陆羽笑着回答:“嗯，爷爷，我一直都有好好在练。”

老人继续问:“嗯，那就好，练习的进度怎么样？”

陆羽回道:“进展很好，已经右手的大拇指已经画满。”

老人听后，开心的笑起来:“那就好，陆羽做的很好，相信陆羽以后肯定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陆羽说:“嗯，我会的，爷爷，陆羽不会让您失望。”

陆羽脸上笑着，其实心里却没有任何底气，在陆羽的印象里，自己的爷爷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夫。

然而在陆羽四岁那天，这位再普通不过的农夫爷爷却拿这一本书，说要教陆羽一种吐纳之法。

那本书上画满了符号，督促陆羽每天要看，务必要全部牢牢记住。

之后便教陆羽感受灵气，接着教陆羽学内视。

从那之后，陆羽每天记背书上的符号，花了一年时间学会如何感受到灵气，又花了四年时间才学会内视。

内视主要是要清楚看到自己的骨骼，陆羽足足花了四年时间才终于能清楚看到自己手上的骨骼，也是九岁那时起，陆羽才发现自己的骨骼是黑色的，而常人的骨骼都是白色。

九岁那年，陆羽问爷爷:“爷爷，我能通过内视看到手掌的骨头了，但是是黑色的，爷爷的骨头也是黑色的吗？”

爷爷说:“嗯，你小时候有一次调皮划伤了手，爷爷那时有看到，陆羽的骨骼是黑色的。不过爷爷的骨骼不是黑色。”

陆羽问:“为什么会这样，骨头不都应该是白色的吗？”

爷爷只是安慰道:“爷爷也不知道，爷爷相信，陆羽肯定是和别人不一样。”

之后陆羽便不再继续纠结自己的骨头为什么是黑色，因为爷爷说过:“只要别人不知道，那这件事便相当于不存在。”

从能够感受到灵气后，可以看到自己的骨骼后，陆羽开始吸纳法法的最后一步。‘通过沟通灵气，让灵气进入体内，以灵气在体内的骨骼上刻录下符号。’

书本上正是完整记录着身体每个部分的相应符号。

每天陆羽都要在爷爷的督促下进行这个动作，每到晚上就要在自己的骨骼上刻录符号。

五岁掌握灵气，九岁掌握内视，而刻录符号进行了还不到一年，实际上陆羽至今紧紧是在拇指的骨骼上刻录了一个小圆圈。

即使爷爷经常说陆羽以后会是大人物，即使爷爷经常说世间很大很奇妙，但是陆羽只是一个和爷爷从小生活在村庄里的小孩，对那些东西没有任何概念。

但是陆羽不愿让爷爷失望，每次都会坚定爷爷的信念，告诉爷爷陆羽以后是个大人物。

……

陆羽离开桥底，早早出了门，来到街道上。

今天陆羽想要碰碰运气，毕竟不是每天都可以碰到陈怡伊那样的老好人，陆羽需要其他方式获得一些钱财，以支持自己和爷爷的生存，还有爷爷的医药费用。

陆羽来到镇上的时候，没有赚钱手段，三个月期间，曾有过四次偷窃行为，每次都很成功，收获也很丰盛，一次可以支撑陆羽很多天的需要。

陆羽蹲在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心里自我安慰道:“人生来各自为生，弱肉强食，我只偷取一些富有的人，没什么不可。”

陆羽蹲在靠近酒楼旁边的街道，接近中午时分，终于选定目标。

一个醉醺醺的青年摇摇晃晃独自走在街道。

陆羽紧盯着，那青年的钱包挂在腰带上，醉醺醺的样子毫无防备。

“在每个特定的时间，机会永远只有一次。”

陆羽心里念叨，站了起来，瘦小的身影钻进人群。

热闹的街头，醉醺醺的青年没有注意到一个瘦小身影从自己身边错身而过。

陆羽消失于人群中，穿过街道，走进了偏僻的小巷。

陆羽正慌张行走间，眼前小巷子却出现一青年拦住去路。

啪啪啪！

青年笑看着陆羽，并鼓起了掌。

“好身手，好身手。”青年嘲讽道：“你这小乞丐，昨日陈怡伊师妹给过你一些碎银，我还记得，没想到你今天就跑过来偷人钱包，人的贪心真是无限，你还真以为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陆羽心道:“这次闯祸了。”

眼前的青年正是刚刚在街道上醉醺醺的青年，然而他此刻却完全没有了醉意。并且听他语气，他应该是跟昨天的陈怡伊认识。

青年见陆羽不说话又问道:“怎么？是不是没想到会被我抓到？”

陆羽不敢多说，把钱包丢了过去。

青年看着陆羽，片刻后，疑问道:“然后呢？就只是这样？”

陆羽心里慌乱，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已经心虚，犹豫片刻后，转身开跑。

“无可救药。”

青年低声道，身体像箭一样弹射出去。

陆羽用尽最大的体力，跑出小巷钻进另一个小巷，头也不敢回。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摸到了自己后脑勺上。

陆羽心生不妙，情急中，右手拇指运气，拇指骨骼蓄满巨力。

陆羽扭腰，右手划出一条弧线，呈一百八十度反身，伸出拇指向身后按了过去。

青年用手去抓，手心刚接触陆羽的拇指，便感到一股力量震来，让青年的手心隐隐作痛。

青年惊道:“你懂炼气？”

青年说着，丹田处紧急蓄力，通过脉络汇聚左手，顿时挡住陆羽的拇指，并硬生生把陆羽的拇指掰了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青年同时右手发力，抵住陆羽的后脑勺处，向地上按去。

陆羽只感觉拇指被握得剧痛，紧接着便感受到脑后传来压力，陆羽抵御不住，身体失去重心，趴向了地上，脸部与地面亲密接触。

随后便感觉一下重击冲击自己的腹部，传来火辣辣的疼。

由于腹部被重踢了一脚，陆羽瘫软在地。

青年蹲了下来:“一个小毛贼，在哪里学会的炼气，不好好修行，跑来做这偷窃的勾当，连句道歉也不会说，你道个歉我也许不就原谅你了吗。”

陆羽趴在地上，强烈的好胜心让他倔强地挣扎起来。

青年站起:“嗯？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已经说了，你道个歉就没事了。”

陆羽丝毫没有理会，挣扎着站起，又举出了右手拇指。

青年气极:“无法交流。”

说着用脚狠踢了陆羽腹部。

陆羽感到腹部有力量震来，直把筋肉都震得生痛。

青年懒洋洋道:“以后别再做坏事了。”

说着便离开。

陆羽趴在地上，全是剧痛，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有多久，陆羽挣扎着抬起头，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陆羽忍住痛站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挪动脚步，陆羽要回桥底看爷爷了。

陆羽今天一无所获，用之前好不容易存下的铜板买了一些馒头。

陆羽拿着馒头，站在边上收拾外貌，尽量让自己看不出来有伤。

钻进桥底，陆羽来到爷爷身边，像往常一样，轻轻拍了拍棉被:“爷爷。”

棉被下的老人却没有反应。

“嗯？”陆羽皱起眉头，又拍了拍，轻声道:“爷爷。”

过了一会还是没反应，陆羽便急了，往常老人都很敏感，只要听到陆羽的声音便会激动着起来。

陆羽赶紧查看气息，这一动作让陆羽全身都有些颤抖，老人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要弱。

陆羽连忙抱起老人。

老人虽然很瘦，陆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轻易抱起老人的力气，他就着棉被裹着老人一路飞奔。

守望镇中有一百生药铺，药铺中的刘大夫是守望镇医术最高明，最有医者仁心的医师。

有不下数次，刘大夫若是知道个别病人特别困难，刘大夫都会进行免费诊治。

中午时分，百生药铺外传来呼喊:“刘大夫，刘大夫。”

药铺中的学童林晨枫侧耳去听，说道:“师父，外面有人喊你，好像是前两个月经常过来的陆羽。”

刘大夫听后，跑出药铺外，远远看到陆羽匆匆找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老人。

刘大夫喊道:“陆羽，快，这边。”

陆羽听后走进药铺后，急忙道:“刘大夫，您是镇上最好的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爷爷。”

刘大夫询问道:“陆羽，先把情况都跟我说说。”

陆羽不敢怠慢:“刘大夫，您知道，我爷爷病了几个月，我今天从外面刚回来，跟平常一样想叫醒爷爷，但一直没有回应。若是之前，只要爷爷听到我的声音，都会马上起来的。”

刘大夫听后，一边指示陆羽往药铺左手边小门内的内室走，一边给老人进行把脉。

刘大夫按着老人脉搏，皱起了眉头:“先进内室，快。”

陆羽见状，脸色阴沉下来:“刘大夫，我爷爷不会有事的对吧？”

刘大夫只是摇了摇头，让陆羽进内室把老人放在小病床上，随后示意陆羽出去等候。

第二章

百生药铺内室，陆羽出去后仅剩下刘大夫和老人两人。

刘大夫挥动手臂，在内室结出一道屏障，随后走到病床边:“陆羽已经出去，你可以省点演技了，老家伙。”

病床上的老人随之坐起身子:“呵呵，真是一番用心良苦。”

刘大夫:“老家伙，你这番用苦良心，可是苦了陆羽这孩子，你病倒这几个月，陆羽可没少吃苦头，多好的一份孝心。”

老人:“这也是没有办法，昨日有几个不属于守望镇的青年男女来到守望镇，我想封印已经开始松动，才会让盘恒山显化世间。”

刘大夫:“那即是一切都要开始了。”

老人:“已经开始了，陆羽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他必须离开。”

刘大夫:“你何不好好跟他道个别，何必这样，还装病，那么可怜。”

老人苦笑:“这都是当初失算，对陆羽这孩子百般呵护，以至于让陆羽对我过于依赖。我只能消失，断了他的念想，好让他学会独自成长。”

刘大夫听后，突然得意的笑了:“如果是我那徒儿晨枫，肯定已经开心死了，他巴不得离开我。”

老人苦笑，从手中拿出一块黑色石头:“好了，时间已经差不多，你把这守灵石交给陆羽。”

刘大夫伸了个懒腰后，收起懒洋洋的笑脸，转而皱起眉头，脸色阴沉地走向小门。

刘大夫打开小门，沉重的叹气。

正守候在内室门外的陆羽皱起眉头，站起身子:“刘大夫，怎么样？我爷爷醒过来没有？”

刘大夫叹气:“节哀顺变。”

陆羽犹如晴天霹雳，差点瘫坐在地，急往内室冲去。

内室里，老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体越发枯瘦，仅仅剩下皮包骨。

陆羽左手握住老人的手，右手伸到老人鼻子前，老人已然没有呼吸。

陆羽又把手放在老人胸口，却感受不到心跳。

最后陆羽双手紧握着老人的手，连脉搏也已经不在跳动，只有冰冷在刺激着陆羽的手掌。陆羽也终于强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刘大夫走了进来，低声安慰道:“陆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爷爷寿元已尽，没有留下遗憾。”

陆羽哽咽。

刘大夫又接着道:“他最后留了一口气醒了过来，他说有你陪着他，他已经很幸福了。”

陆羽哽咽着问:“刘大夫，我爷爷有醒过来，您为什么没有叫我？”

刘大夫说:“他健在的时候你一直都很好的陪着他，在最后那刻，他不想让你更难过。他委托我帮他照顾你，以后你便拜我为师。”

陆羽:“我会遵从爷爷的吩咐。”

刘大夫:“好。”

刘大夫说着，拉来一张椅子，坐在椅子上:“陆羽，即使只是短暂接触，我也很喜欢你的孝道。仪式不需要太多，心诚就好，你只要向我扣个头，我便认你这个徒弟。”

陆羽遵循，跪下扣了头，喊了声:“师父。”

“嗯！”

刘大夫满意道，又转身呼喊学童林晨枫:“晨枫，你进来。”

林晨枫开门走了进来看了看病床上的老人，苦着脸:“什么事啊师父，这里刚发生了悲剧，要是没什么事您就不要叫我进来了，我看到悲剧会难受，想哭。”

刘大夫不为所动:“刚才陆羽拜我为师，以后你们便是师兄弟了，你看你师弟的模样，你带他去梳洗一下，梳洗后再过来找我。”

林晨枫:“知道了知道了师父。好了陆羽，你快点过来，别待在这里了，多让人伤心呐。”

林晨枫说着拉起陆羽便走。

百生药铺后方有道小门，小门内是一处小院，院子里有一口用木板盖着的小井，小井边上有一张藤椅。

林晨枫走向小井，指了指藤椅:“这张椅子不要坐，这是师父的专座，他每天晚上会坐在椅子上看星星，上面全是老人味。”

林晨枫说着，打开井盖，转动转筒，满满打起一桶水，示意陆羽到院子角落清洗。

随后林晨枫又在院子转了一圈，找出一把剪刀，看着陆羽蓬乱如同爆炸狮子头般的头发，把剪刀递给了陆羽:“你自己把头发减掉吧，留那么酷那么帅的发型干嘛？太帅容易招妒忌，容易被人打。”

陆羽始终沉默着，脑海里在不停回想着自己的爷爷，伤心处已经眼睛通红。

林晨枫四处忙活，左走右走，一会又拿出一套衣服:“这是我的新衣服，我还没穿过，你放心。这件衣服只有一个缺点，就是我品味太高，选的衣服都很帅，穿的太帅可能容易招妒忌，容易被人打，不过你只能将就，我的衣服件件都很帅，没得选。不过你放心，以后我罩你。”

林晨枫半刻停不下来，忙活完这些，又百无聊赖蹲在一边，看陆羽清洗。

陆羽和林晨枫年龄相仿，应该都是十岁左右，因此陆羽自己洗自己的，一点也不别扭。

林晨枫蹲着看，手捧着脸，还看得入神:“你说你，洗了个澡怎么就变帅了，就活该你当我师弟，我们师门都长得那么帅，出去也有面子。”

林晨枫捧着脸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微笑:“啧啧，我师弟确实是变帅了，脸不黑了，看着看着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女孩子了，这样下去可就糟糕了。”

陆羽正伤心，终于忍不了:“你能不能安静点，真的很烦。”

林晨枫:“陆羽，你怎么能说我烦，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别人说我烦，师父就老是说我烦，所以我很讨厌别人说我烦，这样我会很不开心。”

林晨枫:“你说你，现在拜师真的很不是时候，拜了也没师父，以后我们师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是说我烦，那就不好相处了，搞不好师门就散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陆羽吐着闷气，匆匆梳洗完。头发已剪，穿上新衣服。急忙忙独自逃离小院子。

陆羽走出小院，刚想回内室，便被叫住。

刘大夫坐在药铺中，站起了身:“陆羽，不用回内室，只是伤心地。你爷爷我这两天会帮你安葬在盘恒山。”

刘大夫说着拉着陆羽走回小院。

林晨枫刚准备从小院出来，便看到陆羽又回来，笑着说:“你看你，走那么快，被师父抓回来了吧，师父老了，心变小了，整天就喜欢这个小院子，你一会看着，他老人家肯定往藤椅上坐。”

刘大夫呵斥:“晨枫，你少说点，一天天唠叨没完。”

刘大夫说着走近小井边上，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林晨枫得意的向陆羽打了个眼色。

刘大夫坐下后，示意陆羽和林晨枫两人过来。

刘大夫看着陆羽:“陆羽，既然你已经拜我为师，那我就不见外了。不瞒你说，这两天师父便要离开守望镇。”

陆羽皱起眉头，怎么这刚拜师就要离开。

陆羽问:“师父，您要去哪里？”

刘大夫道:“为师已经是老家伙了，在守望镇隐居些日子。如今为师将要面临一个劫数，务必离开。”

林晨枫:“师父，您老是说劫劫劫的，到底是什么劫啊？您老是不说，您要是只是想找个老太婆结婚，那可就太没劲了。”

刘大夫苦笑:“不是为师不想告诉你们，而是因为你们还不适合知道那些。你们努力成长以后便会懂的。”

刘大夫:“还有，这个劫数也是世间将要面临的劫数，开启这个劫数的钥匙必然出现在世间，你们两个这两天务必收拾好东西，后天你们就离开守望镇。”

陆羽:“师父，既然是劫数，我们躲起来不是更好吗？”

刘大夫:“到时会涉及很多东西，特别是你们，你们毕竟是我徒弟。最重要的是成长，在劫数中重生，为师给不了你们帮助的，自己要学会独立成长起来。来，我各给你们一样东西。”

刘大夫说着，手中出现一块银色令牌，刘大夫把令牌放在林晨枫手心，令牌顿时隐入晨枫手心而消失不见。

接着刘大夫有拿出一块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头，放在陆羽齐肩的脊椎处，石头隐入脊椎，消失不见。

林晨枫嘟囔:“师父，您就只给这么点东西吗？您要想想，我和陆羽都还这么幼小，您要是不好好爱护，随便给一点东西就把我们赶出去，我们要是在外面遇到坏人可是会很为难的呀。”

刘大夫:“胡说八道，世上哪有好坏之分，都是各自为战的人，人以群聚，本欲交积，便有冲突，遵从内心，对错在天，适合自己的，人就会认为是对的。事情得独自衡量，为师说了帮不了你们的，什么都得靠你们自己。”

陆羽脑海浮现爷爷常说的‘大人物’，突然露出疑问:“师父，您到底是什么人？”

林晨枫应声道:“我也很想知道，师父，您到底是什么人啊？我都问了您好多年了，您老是扭扭捏捏藏着掖着故作神秘。”

刘大夫:“你们以后有机会的话会知道的。”

林晨枫:“您看您，又来这一套，徒弟最后只想问您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惑徒弟很多年了。”

刘大夫:“什么问题困惑了你这么久？”

林晨枫:“您到底是老头还是老太婆？怎么这么扭捏作态？”

刘大夫认真回答道:“为师是老头子。”

刘大夫接着道:“为师最后再给你们一个吩咐，你们务必要遵守。等你们离开守望镇后，就忘记守望镇盘恒山，不许向人提起，不管守望镇和盘恒山发生什么，都不许理会，等你们到达这个程度，你们便会明白。”

林晨枫:“师父我最后还有个问题，您真的要赶我们走吗？哎呀！怎么办？我老是觉得您管着我，我还很不乐意来着，但现在想到要离开了，我都已经舍不得您了。哎呀！难过了，师父我舍不得您了。”

刘大夫突然露出诡异的笑:“你们务必离开，外面大好的世界可都等着你们呢！”

刘大夫吩咐完后，离开了小院子，走进内室。

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陆羽去了趟内室，里面已经没有刘大夫的身影，而爷爷也应该是被刘大夫带走了。

晚上吃过晚饭，陆羽遵循刘大夫的吩咐，留在药铺休息。

晚上刘大夫没有回来，林晨枫找出一张草席铺在小院，叫来陆羽，两人躺在草席看着夜空。

陆羽说:“我爷爷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师父带走了。”

林晨枫:“嗯，应该是，师父跟我说了声，要带你爷爷去盘恒山安葬，盘恒山可是个好地方，可是传说中的神明居住地，神明哦！你能想到什么？绝对的风水好地啊，你可就偷着乐吧，我可是很羡慕你爷爷的，我可是很想快点死，然后葬在盘恒山去。”

陆羽多愁善感起来:“盘恒山不是禁地吗，我听说上去的人都不会活下来的，因为会亵渎了神明，师父他怎么能上去？”

林晨枫傲然道:“你要知道，师父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傻老头，他能耐大了去了呢，我跟在他身边，可是有见识过的，我一直要跟他学，可惜他老是故作神秘藏着捏着，那老家伙绝对有能耐上去。”

陆羽:“为什么？师父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晨枫:“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很想知道。”

两师兄弟聊到深夜，聊天可以让陆羽不去想伤心事，直到两人都终于撑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刘大夫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回来。

陆羽和林晨枫吃过早饭。晨枫拉着陆羽收拾东西，并备了两匹马。

当天两人关上药铺的大门，在院子里等了一天，直到晚上依旧没有等到师父回来。

夜里天空下起雷雨，冲刷着夜空。

雷声不停响起，带起阵阵电光，照亮了天地。

药铺小院里有一些房间，陆羽和林晨枫两人躺在房间里，一夜无眠。

陆羽:“师父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下那么大雨，他不会有事吧？”

林晨枫:“他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应该不会的，要是被雷劈了，那可就糟糕了，不过应该不会，他都是老东西了，脑子灵活的很，不会连躲雨都不懂。”

林晨枫虽然说着，其实也有点担心，他正睡不着，陪陆羽聊了很久。

深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林晨枫和陆羽从床上跳起，大喊着:“师父。”

陆羽打开房门，果然看到刘大夫穿着黑色雨衣，正站在门口淋着雨。

林晨枫拉着师父的衣袖大喊:“哎哟哟，师父您都这么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照顾身体，站在外面淋雨干嘛？这太糟糕了，快点进来，徒弟都给您暖好被窝了，您可要好好夸夸徒弟，徒弟比乖媳妇还乖。”

刘大夫推开晨枫的手:“为师不进去了，为师要走了，只是最后看你们一眼。”

林晨枫:“这可不行呀师父，突然就走，太糟糕了，徒弟都想您了，想跟你谈谈心。”

陆羽也问到:“师父，我爷爷他怎么样了？”

刘大夫笑了笑:“你爷爷很好，他在盘恒山。”

刘大夫只回答了陆羽的话，随后看了晨枫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过小院，走进药铺。

“师父。”

林晨枫和陆羽大喊，追了过去。淋着雨穿过小院，走进药铺。

药铺大门还开着，两人从大门走出街道。

“师父。”

两人大喊，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林晨枫有些落寞:“师父他真的走了。”

两人又站在街道上看了等了很久，两人都没有打伞，淋着雨。

站了快两个小时，陆羽拉着林晨枫回房间。

因为淋了雨，晨枫拿出一些汤药，两人煮开了喝下，渐渐有了困意，回到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夜里的雨已经停了，太阳升起，天空中飘着白雾。

林晨枫和陆羽从院子里的一个空房间牵出了马。

林晨枫嘟囔着:“这老师傅，真的不送送我们，这么冷漠，这么无情，还这么酷。”

陆羽犹豫着:“我们真的不等他了吗？”

林晨枫决然道:“不等了，他当了这么久大夫，积蓄不少，我们能拿走的都拿走，给他搜刮个干净，有这么多东西我们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走就走，不然他还看不起我们，那样的话我就太难过了。”

林晨枫说着牵马走出院子，马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林晨枫准备了满满当当的干粮饮水还有钱财。另外在陆羽的马背上也还放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包裹。

两人来到街道，把药铺的大门关好。

林晨枫乐呵呵道:“希望他早点回来这里，等他发现我们把里面刮了个干干净净，他肯定要摸屁股骂我们，那可太有意思了！真可惜，我们可能看不到了。”

林晨枫始终笑着说，但还是不能完全隐藏他的失落。即使在这之前，他天天嚷着要离开，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离别熟悉的地方，总还是会让人心酸。

两人骑着马，走的很慢，沉默着看那些熟悉的街道，看着街道的人来人往。

守望镇镇并不大，很快便到了西门。

林晨枫大喊:“走，出发，不回头，世间在等着我们。”

两人背对着守望镇，背对着盘恒山，迎着浓雾，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