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落日，不如归去》： 曲靖百户

第一章 曲靖百户

“嘀嘀嘀、嘀嘀嘀”耳边传来阵阵手机闹铃的声音在小屋子内回荡，像往常一样，李曦睡眼朦胧的寻找声音的来源，许久没有找到就越发感觉这阵阵声音的吵闹了，像往常一样，翻过身来肯定就能找到了，但是这次却不是“往常”了，刚翻过身来李曦就感觉身体悬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这下倒是能好好感受到屁股一阵阵的剧痛传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完毕，李曦突然惊觉，“卧槽。。这是哪儿啊”这时李曦才开始好好打量这不算是很大的房间，作为常年看网络小说混迹各大论坛贴吧熟练使用番号的资深司机，一觉醒来却发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李曦一开始感觉满脸懵逼，但脑袋上传来丝丝疼痛还是让他渐渐明白了过来。“嗨！这都两年了。。”

作为国内某知名大学日语专业的学生，李曦其实是很得意的。刚放暑假就和基友一起去了日本旅游，回国又去当了日语家教，可谓是春风得意啊，可是不知怎的，莫名其妙便来到这大明朝，至今已经两年了。具体怎么来的都一概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一开始，李曦是很高兴的，作为常年看网络小说混迹各大论坛贴吧熟练使用番号的资深司机，他大概是知道这是穿越了，本来还是很期待的，什么修炼、升级、打怪之类的，后来渐渐发现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斗气”，难道又是废物没有修练天赋的套路？但这两年终于了解了个大概了。

现在是大明万历八年，哦不对，大明万历十年，这里是大明云南府下辖的曲靖军民府。明太祖洪武十四年改元中庆路为云南府，置云南承宣布政使司，鉴于各名族混杂，时附时叛，并没有设立提刑按察使司，刑狱由当地名望会同通判共管。下辖临安、永昌等五十五府，但因为云南不同于中原各府，这里少数民族聚居，历来和汉人之间矛盾不断。于是在洪武二十七年，又改曲靖、武定、顺宁等十三府为“军民府”，以汉人流官为主任知府，以土官为辅任同知、通判。但军民府的知府与普通知府却又不一样，军民府知府是兼任都指挥使的，也就是所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太祖洪武十五年设云南都指挥使司，下辖大理卫、景东卫、蒙化卫等二十卫和安宁千户所、宜良千户所等二十二个千户所，加之各个土司的土兵和黔国公沐家，大约十五万军队左右镇守云南。

卫所制度下，都指挥使司大抵5600名军人为一卫，1120人为一所，一般每卫设左、右、中、前、后5个千户所；120人为一个百户所，百户所设总旗2个（每总旗辖50人）、小旗10个（每小旗辖10人）。此外，还有一种单独驻扎一个地方，直接归都指挥使司管辖指挥的千户所，叫做守御千户所；还有一种称为“御”（设置数量不多）的军事机构，管2到3个千户所。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时，全国共有内、外卫547个，所2563个。

而曲靖军民府下辖曲靖卫，驻曲靖军民府、陆凉卫，驻陆凉州、平夷卫，驻沾益州、越州卫，驻越州四卫，木密、凤梧、杨林、马龙四守御所，共约两万人，各族混杂，但实际上平夷卫指挥使兼任曲靖卫指挥使，陆凉卫指挥使兼任越州卫指挥使，吃空额严重，实际上不过一万人出头而已。而李曦现在正是曲靖卫的一名百户，本来这个职位是他“父亲”李正的，李正是一个老好人，曲靖卫五十四个百户中，三十六个是少数民族，剩下的汉人也大都是土生汉人，李正他们家是成化年间从四川迁入云南的，脸上总是挂着不知是谄媚还是和煦的笑容，时不时请大家喝酒吃茶，不过大家也还吃这套，加之酒量了得，也还算混的过去。后来有一天，西门胜峰门附近又发生了纠纷，原因大抵又是交易买卖之类的，于是李正带着四五个小旗二三十人就去西门了。结果一去不复返了。

云南自古以来就是少数民族聚居，商周时期的百濮国、战国时期的古滇国、汉末的孟获、隋唐的南诏、宋的大理，直到元朝时才又一次纳入中国版图，至万历年间，虽然已经归服三四百年，但各民族相对还是比较落后，民风彪悍，各民族之间一旦起了纠纷，动辄数十人上百人，甚至数千人上万人的“大场面”，因此一旦有民族纠纷，军队就要上街，后来形成了一个惯例，通判派人来通知，而后当值的千户根据情况带人维护治安。

结果就是双方情绪激动打了起来，后来人越打越多，最后包括派去调解的李正在内死了十几个，而闹事的双方也各自死伤数十。而一般这种案件地方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都不了了之，只要一和各少数民族有关，地方官都不会太过追究，要是激起少数民族民变，那自己这个官也就当到头了。于是李曦就在两年前接手了父亲的职位，干起了百户。

李曦他们家成化年间自四川迁来，母亲早死，老家听说还有些亲戚，据说祖上还中过举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做起了世袭的军户，不过也不能堕了祖宗的名头，因此家里也还有几本书，也还懂得些之乎者也，还起了个表字叫“修廉”，李曦也继承了他父亲的风格，不温不火，为人和善，小伙子也还算白净，二十岁也蓄起了胡子，大家也还算喜欢他。

这天，李曦按例到城北兆京楼口点卯，李曦手下两个总旗，四个小旗，四十来个军兵，这就是他现在的班底，一个总旗姓肖，叫肖涧臣，是个土生汉人，世袭的军户，听说祖上以前跟着英国公打过安南，后来得了个世袭的总旗。年纪和李曦差不多大，但为人很精明，以前就帮着李正出主意；另一个姓王，叫王俊哲，是个苗族，家里找知府给补了个总旗，据他自己说是现在贵州思州思南土司田深的表亲（实际上思州土司永乐年间就断绝了，这里是剧情需要）为人很豪爽，看起来确实也是大户人家；四个小旗，都是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有两个要说一说，一个叫陈平安，也是土生汉人，前几天刚刚接替父亲，补上小旗，看起来很是忠厚老实可靠；一个叫帅靖，和当年严阁老是同乡，万历五年的时候，因为父亲上书言首辅张阁老夺情事被充军云南，但父亲路上就去世，后来到了云南后表现不错，加之近来张阁老被抄家夺官，以前反对张阁老的官员都陆续起复，上头就给他升了个小旗。

第二章 三宣六慰

点完卯，大家骂骂咧咧的各自散去，照例李曦是要去南门迎恩门上头吴千户家去汇报情况来的，其实也不怪李曦，李曦以前就是个比较懒的人，能躺着决不坐着，能乘车绝不走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年上头调来这个吴千户，为人倒是很精明干练，对大家也还不错，做事也是雷厉风行，更重要的是上头发下来的钱粮他不克扣，以前每月要交的孝敬也都不收了，这个大家自然乐意，不过这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自打他调来之后，李曦的“狗头军师”肖总旗就只是小心翼翼做事，觉得吴千户不收孝敬是要找个由头把手底下这些人都换了，换上他自己的人，老是悬着一根弦。

不过不收孝敬好是好，但吴千户却要大家按规矩每日点卯，完了还要去找他汇报，除此之外每三日一练，每五日一操，把大家折磨得够呛，大家一直以来都懒散惯了，突然这样来一下也是吃不消，但你可能会奇怪，明朝再怎么不济，身为边军，也不至于这样吧？在现在看来，云南是不折不扣的边疆地区，但其实在明朝，云南严格来说不算是边疆。

洪武年间，在云南承宣布政使司下除了正式府州，还设有南甸、干崖、麓川平缅三个宣抚司，及木邦、孟养、缅甸、八百大甸、车里、老挝六个宣慰司。后来到了永乐年间又设有底兀剌、大古刺、底马撒三个宣慰司，永乐以后，底兀剌、大古刺、底马撒三个宣慰司因路途遥远，朝廷鞭长莫及，逐渐脱离了与大明的臣属关系。麓川平缅宣抚司的故地在正统十一年改置为陇川宣抚司，这样就形成了“三宣（宣抚司）六慰（宣慰司）”及其下辖的司（长官司、御夷府等）。而这三宣六慰主要是在今天的缅甸、泰国、老挝等地，这些地区主要分布着孟人、百夷、泰那、泰泐等族，也就是今天的“傣泰民族”，“三宣六慰”都是土司，内部自治，但经济上要承担朝廷的“征役差发”和“贡赋”，土兵（地方军队）要接受朝廷或上级的调遣。因地理位置的不同，这些土司又分为沿边和外地两种，朝廷对它们的统治方式和控制程度虽不相同，但它们都是大明疆域的一部分。

“咚咚咚”敲响府门，李曦恭敬的站在门口等待，片刻后出来一个门子，看到李曦后恭敬的说道；“李把戍请跟我来，老爷在书房等候多时了。”李曦也拱拱手随后跟着他走进院内。其实李曦第一次来拜访这个吴千户是闹了笑话的，要投拜帖，结果李曦却不知所谓，找了张纸大笔一挥写了个“拜”字，被大伙笑了半年。听说这个吴千户叫姜盛，是从大理府调过来的，写得一手好字，好像以前还是在黔国公手底下做事的，一副文人气息不知怎么就来这里做了个千总，李曦怎么着在以前也算是个大学生，高中还是个文科生，不论见识还是学识在大明都算是不凡的了，不过一年相处下来李曦也确实觉得这个千总还是腹有诗书的。

“卑职李曦见过大人。”说着李曦下跪顿首之后立在一旁，“嗯，修廉你来了，”吴千户今天穿一身青色的儒袍，上首则戴一轮纶巾，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一个进士老爷呢。吴千户对他点点头道，“上次跟你说的事办得如何了？”这是说三个月前吴千户交待下来的事，要尽量补齐缺额，但是尽量不要各族青壮。这就困难了，云南不比中原，嘉靖年间云南府人口统计约一百万，这可能仅仅是指汉人和部分少数民族，当时还有大部分少数民族因为交通。习俗等问题是没有统计入册的，这里汉人本就少，愿意入户为军的更是少得可怜，还不要各族参军，三个月下来也就补了十来人的样子。

“大人，这个，卑职实在是办不了。。”李曦皱眉说道，“哦？如何办不了？”吴千户有点略微惊讶，要知道，在大明除非是政敌，不然一般下官回顶上官是很少的，这种事一般官员最多说一句“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或者解释之流，没想到李曦竟然会顶回，往大了说也可以治一个“不敬”，李曦虽然已经来大明两年之久，这些地方却还是有些不适应，即使到现在，他对下跪拜见还是有些抗拒的。

“大人，去年户房报过来的数字，我曲靖府汉人仅有二十余万，除去老幼，仅余数万青壮，其中又是良莠不齐，偷奸耍滑者有之、大奸大恶者有之、身体残疾者有之，这三个月来卑职仅募得十四人。”李曦沉声说道，“嗯。。”吴千户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确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也罢！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给本官烂在肚子里不可说与他人听，明白吗？”

李曦心中猛地一跳，说道：“卑职明白！”“这次上头派本官过来，是有要务的，前些日子莽应里大军十六万一路渡过怒江，连下耿马、孟定、湾甸等十余城，直抵车里西双版纳；一路出保山，直抵大理府，刘抚军已经调临安卫等十二卫移驻临安府，黔国公也调蒙化卫等四卫移驻大理府，不过，”说着，他盯着李曦道，“十六卫按册应为八万九千六百人，但实为五万人不到！黔国公大为震怒！言要寻尔等之罪你知道吗？！”李曦听着冷汗直流，“大人。。。”“你且听吾说完，当下当务之急是战事，上头准备再抽调曲靖府平夷卫、陆凉卫和曲靖卫一千户所往，打算独成一军，这次缺一不可！修廉，你可懂我意思？”“卑职。。”李曦话音未落，吴千户便打断道，“唉，也罢，诸蛮之中，挑些忠厚老实的造册也可，你可明白？”“卑职明白！”李曦心中已是大惊，前不久刚听说三宣六慰那边土司叛乱，没成想这么严重，需要调曲靖卫参战了。

这时管家过来在吴千户身边耳语几句，吴千户点点头又对李曦说道：“好好办事，你的功劳总是会记挂住的，去吧！”“卑职告辞！”李曦揖手，随后由一个家人领着出了吴千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