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羽》: 被诅咒者
第一章 被诅咒者
夜,漆黑的夜,在这喧闹的夏日,没有蝉鸣,没有雀叫,哪怕是一丝风声也不曾能够听到,仿佛空气不再流动,世界已经凝固,一切都被死寂藏进了他巨大的口袋,人在其中似要窒息一般,呼吸竟变成了奢侈的享受。这样的黑夜,总是预示着什么的。
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在这个深夜,仅有的那么十几家人户大都熄了油灯入了梦乡,唯有村口那间最为破烂的茅屋里依旧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这光太过渺小,在这样的黑晚里显得那般无力,它带来的不是人们渴求的光明而是像浪潮一样涌来的黑暗,希望不曾到来,死亡便已是先至。
茅屋很小,不过三方大小的厅堂一侧p便是唯一一间卧房,而那无力渺小的光线便是自那儿而来。
这只比厅堂大一点的卧房里摆着一张低矮的木床,木床之外的面积很难让人想象竟能够容下三个背贴着背的成年人和一个佝偻着背的白胡子老者。
此时,这四人都不约而同地紧盯着那木床上的即将诞生一个新生命的女人。
女人有一张姣好的面庞,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汗水,一双能看出原本极明亮的眸子此时却深陷着,黑色的眼圈彰示了其久未休息的疲倦。
她挺着的肚子在轻微的起伏着,不知是因为其呼吸,还是因为肚子里即将出世的生命。
“族长,您确定么,就在今天?”三名成年男子中位于中间的那位说道,他长着一副狭长的脸,络腮胡子乱糟糟地违未被梳理,虽然是深夜,一对大眼却仍然透着旺盛的活力。
那男子说罢,其身旁二人也是随他一起看向了被称为族长的佝偻着后背的老人。
老人看着女人,似是思索了一番后道:“天相所示,的确是今天,可……”老人原本明朗的眉头此刻却是皱在了一起。
“可是什么?”络腮胡子的男子急切地追问道。
“可,现在却连一点迹象也看不出来。”
“那,那…”络腮胡低了低头,“可如何是好啊。”
“等吧,天相是不会错的。”老人说道。
这番交谈后,屋子里便没了声音,一切又都归于沉寂,那让人不安的窒息感再次占领了这间小小的屋子,虽说它从未离去过。
时间在这枯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这黑夜仿若无穷无尽,仍由人们百般苦等却也永远也见不到黎明。
不过,这样的死寂再没有持续那么久了,而打破这死一般沉寂的,便是那将要出世的生命。
这一刻,女人突然叫嚷起来,很快,她的脸上便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她挺着的肚子开始有规律的收缩,那就是生命降生的前兆。
在女人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屋子里的四人便注意到了,老者对那三人喊到:“快!快!做好准备,要生了!要生了!”
三个成年人面露激动的神色,三人皆是一米八左右的个子,此时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络腮胡从另外二人中挤出来一些,半跪在女人的盆骨边,老者似有接生的经验,轻轻的挤按着女人的肚子,女人脸上痛苦的神色愈来愈强,她使劲了力气,想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
这间屋子里霎时热闹起来,女人的喊声,男人的抚慰声,这般过去了不知是多久,终于又停了下来。
这不是那种正常的,慢慢的停,而是戛然而止的沉寂,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让得人们甚至连开口的勇气也没有了,哪怕是呼吸声都轻微得令人惊讶。
良久,屋子里才传出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族长,这,这,这个怪…这个婴儿,便是圣子吗?”
不多时,这黏稠的黑夜突然有了动静,空气不再凝滞,寂静像一面玻璃般被打破,甚至是粉碎。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风,呼啸的飓风,从天边卷起了的狂风,狂风咆哮着,摧毁了沿途的一切,房屋、树木,就连山岳也难以在这可怕的暴风中保持它一如既往的镇定,山岳都随着这风在颤抖,接壤穹顶的风卷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行进着,其方向竟包括了这个落后的村落。
水,暴涌的河水,自那宽阔的大河里开始了如战马冲锋似的狂奔,那无可抵挡的力量淹没一切,它吞噬着陆地,甚至淹没了高山,倾盆的大雨给予着这具有毁灭性力量的大水以继续前进的动力,这大水就宛如洪荒猛兽,仅是眨眼间便不知覆灭了多少生命,它狂奔,朝着这个落后的村落狂奔。
这个村落里的人们被那巨大的声响所惊醒,他们不约而同地打开了窗户,妇孺门在窗口出观望,男子们则匆匆穿戴好走出屋子,看向漆黑的远方。
男人们开始时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能听见那可怕的声音外,只能焦急地猜测这天地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一个略带惊慌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大家看那儿!”
他身边的人们有些困难地看清他手指的方向,其他人跟着身边的人也一同看去。
在那里,在模糊的黑暗中,依稀能看见一个接连天地的巨大黑影,伴随着这黑影的靠近,人们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流开始变化,它们越来越暴躁,从开始的微风剧变为让人站力不稳的大风,然而这只是开始。
仅是数息之后,这一次不用其他人的提醒,所有人都能听到一个巨大的流水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惶恐的声音叫到:”是,是洪水的声音!”
不安的情绪宛如瘟疫,迅速传遍了整个村落。
前面是能撼动世界的狂风,后面是能淹没一切的大水,这,就是毁灭的征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破旧的茅屋并非与世隔绝,其内的四人也同样听到了那象征毁灭的声音,在这一刻,佝偻着背的老人突然大笑起来,状若疯狂,他笑着,又开始咳嗽,最后无力地坐到了地上,那三个成年男子在那个生命降生的时候就已经吓傻了,唯有络腮胡还能有一丝理智,他用颤栗的声音问道:“族长,这,到底是什么?”
老者叹息着,似是用尽了最后的一口气说道:“圣子啊,圣子,老夫到是没想到,圣子能引动的天相,恶魔也能做到,这灭世的狂风和无懈的洪水便是这天地对恶魔的惩罚,也是对我们的惩罚呐……”
女人的一侧,那个婴儿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他的母亲看着他,轻轻的说道:“孩子,他们说你是恶魔呢,但无论你是不是,如果你能活下去,便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入这世事,虽然我并不想生下你,但你毕竟还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还是祝福你吧,记住,好好活下去……”
女人的声音本就微弱,到得后来,几乎完全不能听到,只有轻微的呢喃,女人最后闭上了眼,或许此后她便没有再睁眼的机会了。
婴儿却不像是婴儿,他那对黑紫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光,似乎在思考。
这个婴儿便是那个老者口中的,络腮胡畏惧的——恶魔。
至少,他那猩紫色的右臂,其上那令人颤抖的红色纹路,的确是如同魔鬼那般可怕。
风终于来了,水终于到了,这之后,便没有这个可怜的村庄了,恶魔,也不可知了。
第二章 那个少年
这是一头成年的野猪,其滴着涎水的嘴两边生着锋利的獠牙,一身肌肉在紧绷状态下彰显着它所蕴含的巨大力量,他不断地蹬着自己的右前腿,似是在为下一次的致命冲击做着准备。
在野猪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披着用树叶做成衣服的少年,少年面容清秀,一头黑色的短发干净又富有活力,少年约莫10岁左右的样子,身高甚至还不及那头危险的野猪。他靠在一棵高大的乔木旁,看着野猪的眼神中竟是透露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仿佛他才是猎手,那野猪才是猎物。
野猪发出一声声警告意味的低吼,而少年却毫不在意,他只轻轻往前一踏,于是惊人的一幕便发生了。
少年一步踏出,野猪竟好像条件反射般掉头就跑,那巨大的身子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朝着森林深处跑去,沿途的枝干无一例外地皆是被其如摧枯拉朽般地破坏,很难想象,它其实是在逃命,而且,它所畏惧的仅仅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见野猪狂奔而去,少年嘴角微微咧了咧,轻声说着些什么,下一瞬,身形便化为一道影子,转眼间竟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几片树叶从空中缓缓的落下。
树叶飘着,轻轻地,不算快也不算慢,或许再有个几秒便落地了。树叶离地面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落地了,然而就在其落地前的一刻,它被一只手接住了。
少年拾起树叶,看了看,一滴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叶脉上,他将那片树叶握在手里,下一刻,便又不见了身影,不过在他接住落叶时确实能清晰地看见,他有着一只恶魔般的右手,宛如死神。
“海主管,这次行动咱们有几成把握?”林间,一个稚嫩的,清脆如泉水流淌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女孩,女孩着着一条青色的裙子,虽然看上去只是十岁出头,然而却以落得玲珑身材,女孩皮肤如羊脂般白皙细腻,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上却透着一抹高贵,却仍旧美得惊心动魄。
“大概只有五成把握小姐,但如果我们事先能布置好得话应该能有八成的把握。”女孩身旁那被称为海主管的中年男子说道。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面容刚毅,一看便是一个不好惹的主。
“嗯,我知道了,但是爹爹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五成把握已经够了,我想只要大家能全力以赴,这次定还是能成功的。”女孩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中有着一份由衷的担心,大概是其出于对父亲的忧切吧。
“是,请小姐放心,我们自会尽全力的。”海主管答道。
女孩一行人继续在林间穿行着,在这片名为“坎艾尔德”的山脉间他们不断地深入,坎艾尔德极为广阔,其中魔兽遍布,甚为危险,且越是深入便越是危机四伏,而女孩他们此时在的地方在坎艾尔德被称为三灵之地。
坎艾尔德太过广阔,因此被人们划分为六处,即六灵,五灵,四灵……最深处为一灵。
每一灵都极为辽阔,灵数越少越靠近中心,六灵是一般人能到的地方,五灵则是一些普通的修士常到的地方,四灵则是些修为较高的修士才有胆量去到,而从三灵开始就很少有人会去了,三灵及那之后便是强者去的地方了。
现在那女孩所在的位置已是三灵与二灵的交界处,传闻在二灵甚至有天级魔兽出没。
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有着无数修士与魔兽,所谓修士便是能接引天地之力来渡炼自身的人,他们体内有能储存元力的丹田气府,这些人较之常人要强大不少,而修士则有着自己的等级划分,最次为修元境,其后为灵元境,再后是坤境,坤境后为乾境,而天级魔兽便是相当于人类中的乾境强者。
魔兽同样有着等级划分,最低为灵,灵后为伏,伏后为地,地后即天。
而无论是人类还是魔兽,每一个大的等级中都有六个小的等级,这些小的等级被称为星。
与女孩同行的那位海主管则有坤境六星的实力,差一步便是乾境,而在女孩的队伍中其余的人也皆是坤境水准,一行人算上女孩共十三人,然而仅仅是这十三人却几乎能在坎艾尔德三灵之地横着走,唯有一灵和二灵之地有能让他们忌惮的东西。
“前面便是二灵之地了小姐,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且这处山坡也少有魔兽出没,便让大伙们在此驻扎休息,明日再继续前进如何?”山坡上,海主管站在女孩身旁说道。
女孩先是皱了皱了眉,而后又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夕阳,“时候的确是不早了,那便安营吧,明日一早就出发,我们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是。”海主管应了一声便去招呼身后的人了。
“一定还来得及的爹爹……”
夜色很快便到了,营地里唯有女孩和一位守夜之人还未入睡。
“爹爹…”女孩看着火堆,她无法像其他人一样睡去,她一直在担心着,她担心她的父亲会不会像她的母亲那样离她而去,悄无声息的,连一个说再见的机会也没有。
女孩名叫凌月,是坎艾尔城中凌家的大小姐,凌家是坎艾尔城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但在一年前,坎艾尔城中其他几股同样不弱的势力联合在一起,暗中策划了一次偷袭,重创了凌家,但凌家毕竟是最强的势力,拼死反扑之下也将那联合在一起的势力击溃,但此后的凌家元气大伤,虽然仍是坎艾尔城的霸主但却远不如之前那般强大,而女孩的母亲也在那次大战中死去,其父重伤,捡回一条命的同时也留下了致命的后遗症,其内伤极为严重,竟以至于无药可治,后来在经一位强大的修士出手吊住命后背告知有一株名为极元草的灵草可以治愈其父的内伤,那修士称其曾有幸在坎艾尔德山脉中二灵之地见过那株灵草,但因有强大的魔兽的看护,他未能夺得,而那头魔兽以有天级修为。
修士给了凌家地图,凌家也曾多次派人前去寻找,但最终都无果而终,而且大战之后的坎艾尔城并未沉寂,被击溃的那几股势力也时不时地在与凌家暗地里争斗着,凌家在急需人手的情况也难以再派人去坎艾尔德山脉寻找那极元草。
眼下女孩所带的队伍已经差不多是整个凌家的一半战力,若非其病情忽然加重凌家也不会派这么多人来坎艾尔德,这一次,凌家是下了决心要将极元草取回了。
女孩的父亲,即凌家之主,名为凌落,巅峰时期是乾境二星修为,在坎艾尔城无人能敌,然而再强的人在遭人暗算的情况下又以一人之力独战四位较之其只是弱上些许的穷凶极恶之徒也难以招架,只差一招便将丧命的他最终却仍旧胜了,凭借的便是其对女儿,对凌月的爱。
这是一对和睦的父女,因此,父亲才会为女儿死战,女儿才会只以十岁之龄闯进危机四伏的坎艾尔德山脉。
“我一定会救你的父亲……”凌月咬着嘴唇,一滴泪珠顺着她的脸庞落下。
少年将脸上的血迹用树叶擦去,他将刚刚吃完的野猪的骨架扔在地上。
少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是意犹未尽,看向地上那有近两米长的骨架,很难想象一个孩子怎么能吃下这么多,而且,还是生吃。
“咕噜咕噜咕……”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少年嘴中传出,他一跃至一旁的参天大树的树冠上,就像是一个野人一般地他发出一声长啸。
一群飞鸟被他的啸声惊起,扑朔着翅膀飞向远处。
此时夜色正浓,然而这一夜却明月高挂,月光驱散了夜的黑暗,站在树冠的顶端,周围的一切竟能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少年是一时兴起还是怎地,他像猿猴般在林间跳跃着,但其恐怖的弹跳力却远不是猿猴所能企及的,他一跃便是数十米,几息的时间竟已穿过了有近千米的距离。
终于,或许是“野人”累了,少年在一处山顶上停了下来。
少年朝山下往去,一处火光突然激起了他的兴趣,他在山顶上不断地坐着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却能很明确地感觉到那些动作中所传递的欢喜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少年便停了下来,他走到山崖处,看着那有火光的地方,一跃而下。
那个高度,有近两千米。
落地,五秒,无声无息。
行为虽然像个野人一般的少年,却在靠近那团火焰时显得蹑手蹑脚,大抵还是出于一种动物的本能吧。
少年望着那团火,又看着眼前的营帐,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显得是那般新奇,他一步一步地朝火光走去,来到火堆边。
叶洵是今晚的守夜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做事极为认真,包括像守夜这样无聊的工作。
“今晚看来是没什么了吧?”叶洵自言自语道,他一直就绕着营地在走,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就在他往回走时,却惊讶地发现,火堆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叶洵不做声地迅速靠近火堆,他要在对方没有发现他之前将其制服。
但是以有坤境四星实力的他却在要一掌扣向对方脑门时停下了。
少年似是觉得身后有什么异样,猛然一回头,便见到一只手悬停在他的头顶。
少年看向那人,眼神变了。
叶洵看着眼前那像野人一般的人,看着他那对黑紫色的眼睛,他心底里兀地出现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那双眼睛给他一种能吸取灵魂的感觉。
他向后退了一步。
少年站起了身看着叶洵,那双眼竟流露出一种在看死人一般的冷漠。
叶洵心头的恐惧更强了,甚至他连为什么他会如此害怕一个看起来约莫只有十岁的少年都不知道。
两人相互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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