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三千》免费试读_Mr光

第一回•酒剑江湖

雨，大雨，江南的大雨

这世上的雨本来有许多种，而江南的雨，似乎先天就带着许多潮湿的愁。

高仁轻轻啜着手中的茶，他是一个晴朗的人，正如他喜欢晴朗的天气，他讨厌雨。

雨下的过分，过分的大

高仁又抬眼望向窗外，雨很密集，也很嘈杂，在雨中，他似乎没有看到门前石阶上那个腰间有剑，雨中饮酒的西洋少年。

他其实已看了好久。

少年喝酒的样子很有意思。别人喝酒，大概都是把酒当做倾诉的挚友。而这少年，却是把酒当做仇人一般，每一口，都要与酒拼个你死我活。

你若听说有个不爱喝酒的人突然想醉；明明喜欢好天气却去淋雨。那么他不是有心事，就是疯了。

小楼门前的石阶上，雨中，雨中的灯光下。那少年醉的刚好，心事刚好，疯狂的也刚好。

这少年疯狂的确实刚好，没有眼泪，也无声。

那是种刚好让人心疼，却又生不出怜悯来的疯狂。或许是能从他眼底的倔强看出，他并不是一个需要怜悯的人。

高仁放下手中的盖碗，起身想招呼这少年进来。但想了想，又停在了窗前。就这么静静的的看着他。

一杯，两杯......他未醉

几杯酒灌下肚来，咳嗽声中，少年的脸已被酒气灼的火红，显是初次饮酒。

一个人要是想醉，或许就醉的更难些。这少年并未醉过，自然不懂这道理。但这道理却永远不用别人教的。

又一杯，又两杯......所以他仍未醉

高仁突然觉得好笑，因为他想不通人为何总是这样，不开心了就去淋雨，就去喝酒。去做些自己平时不爱做的，好像这样就能忽然变得开心起来。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觉可笑。

终于自他鼻端哼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笑。

少年如鹰一般回过了头，皱眉问道：“你为何笑我？”

高仁有些愣住，他不知道为何这西洋少年能将中文说的如此字正腔圆，又不知道为何他能听到自己微不可闻的笑声。

惊讶过后，高仁展颜笑道：“你怎知我不是在笑别人。”

过了半晌，少年显然答不出这问题，便又向他问道：“你为何不要我进去？”

高仁笑道：“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若是有心事，最好痛痛快快的喝一场。那么现在你要进来喝杯茶吗？”

少年冷道：“不必了。”

高仁并不在意，却是起身走向大门，因为他知道少年并不会离开。

“砰砰砰”扣门声响。门外的少年茫然道：“你怎知我有心事。”

高仁给少年开了门，少年似已被冻僵了，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来。

他们对视良久，少年终究是少年，终究沉不住气，先开口道：“你好。”

高仁笑着回礼：“你也好。”

自进门开始，他们只说过这一句话，仿佛都不想打破空气中的宁静，四下只听得到雨落房檐的嘀嗒声；恬静的月光透过雨，在窗台上留下“嘶嘶”的叫。

“这很悦耳，不是吗？”高仁笑着问道

从古至今，他一定不是第一个喜欢宁静的人。但绝对是第一个用“悦耳”来形容“宁静”的人。

“你若是喜欢，我本不该开口说话的。”少年边说，便解下了腰间的佩剑，递给高仁。

剑，一把西洋剑，很漂亮的一把西洋剑。这剑并没有剑鞘，亮银色的剑身无论是抛光还是其上的花纹，都看得出这是把不错的剑。

高仁正在欣赏这把剑，似已痴了。他仿佛没有看见剑尖上附着的鲜血，就好像他刚才并没有看到雨中的少年。

有些事若是对方不说，你就要学会拒绝知道。

少年的目光仍没离开他的剑，事实上，少年的眼光从未离开过他的剑，剑尖上的血。

他想让高仁问他

高仁偏不问

少年终究还是少年，忍不住看向高仁道：“你知不知道张二麻子的人要杀你？”

高仁笑了笑，故作不解道：“哦，那他们现在人呢？”

少年又瞧向了他的剑，剑上的血。

这次没有人说话了。就连窗外的雨，也变得喧嚣。

高仁将剑递还给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伸出那只没拿着酒壶的手，爱惜的接下佩剑，后而挂在腰间，这一切显得那么的庄重，那么的自然。做完这一切，少年才向高仁道：“我没有名字。”

高仁好奇更胜：“那你如何和别人交谈呢？人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少年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高仁敏锐的捕捉到了。少年叹道：“与我谈话的人，都死了。”

高仁并没有问他为何杀人，有些事不必问，他也曾是使剑的人，没必要听解释。

过了半晌，高仁笑了，眼角带着笑意的皱纹蔓延到眉梢，蔓延到嘴角，他确实老了。他向少年示意，让他坐下，然后问道：“你为何救我。”

高仁可不会问，“你为何没有杀我。”江湖早已使他变成了一个识趣的人。但是问完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连这一句都不必问的。张二麻子的手下杀人若是被他人撞见，定是要一同杀了灭口的。

少年没有坐下，瞥了一眼高仁，眼角那本来快要融化的冷意似乎更盛：“你若没请我进来，我本来也要杀你的。”

说话间，一声剑啸爆开，这颓废的少年突然变了一个人，手腕一抖，剑便直接自腰间弹出，剑去的比剑啸更快。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犹豫。高仁并没有闪躲，或许也来不及闪躲。

“呲”在场的三人都能清楚的听到利剑刺入喉咙的声音。

高仁，少年，以及高仁背后的死人。

第二回•祸起萧墙

高仁笑着摊开了手，摇了摇头道：“何必呢。”他好像是在对少年说话，又好像是说给背后那人听。

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少年抽回了剑，也对高仁笑道：“那你又是何必呢？如果我是你，这地方我或许一刻也待不下去。”

少年笑起来很可爱，这是高仁第一次看到他笑。高仁是一个很爱笑的人，他也喜欢爱笑的人，正如他喜欢好天气一般。

可高仁此刻却收敛了笑容，全身肌肉骤然绷紧。他不再动，也不再说话，除了衣袂在烛火下飘然，他的整个人，整条灵魂都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而下一刻，无数暗器如雨点般自窗外飞射而入，少年反应神速，刚想挥剑格挡。怎奈这暗器来的太快太快。剑只是出鞘，那丛寒光便来到了眼前。

少年无法抵挡，还没来得及绝望，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高仁还在那里，仍没动，似已被吓呆了。

“叮，叮，叮”没有人看到高仁是怎么出手的，也没有人知道少年的剑是怎么忽而到了高仁手中，总之他就是用少年的剑，就这么一带一引，空中飞来的无数铁流星便稀稀拉落了一地。

铁流星，飞火流星张二

本来铁流星是江湖中最常见的暗器，也是最不奏效的暗器，全靠一手掌力取人性命。而近几年，只要提起铁流星，却无人能不色变。飞火流星张二的恶名，早已传遍了街头巷尾。而邻里的顽童却个个都会唱对张二爷大肆赞美的童谣。是啊，谁敢不唱？

高仁对着窗外一揖，拱手道：“久闻飞火流星张二爷美名，既然来了，怎的不进来坐坐？”

“哈哈哈...”自屋外传来了一阵笑声，这笑声与其说是笑声，不如说是哭声更合适些，虽然在笑，却让人听了汗毛倒竖，反胃至极。

屋外的笑声还未停歇，屋里的人就先受不住了：“张二爷光临寒舍，必有要事，若是事情没办，先把人笑死了，驾鹤离去，那可大大不妙。”

张二讨了个没趣，咳了两声道：“神偷高机锋怎也跟小人一般见识。”

“你莫要再提高机锋的外号”高仁冷道

“你一提，我就想吐。”

少年仍在那里站着，一言不发，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只不过他早先淋了雨，他人也看不出这是雨水还是汗水。

有些泪，有些汗，流没流过，只有自己知道。

少年真的有些吓呆了。

只听张二在窗外喊到：“花云圣手高先生招子果然靓，在下技不如人，高先生大人大量，不与在下计较，那就此别过，他日相见，再畅饮不迟。”

话音未落只听窗外树叶沙沙作响，一道人影纵起，三两次腾挪便没影了去。

少年刚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些神，诧异道：“你若放他走了，不出半个时辰，必有援兵赶到。”

高仁淡然道：“他不会来了。”

“张二的狠辣人人皆知，你怎知他不会回来”少年问。

“我猜的。”高仁答到

少年正欲要说些什么，高仁却先开口道：“方才这一战，张二已经预谋了十四天，但这一招分手铁流星，他却苦练了足有二十四年。”

少年嘎声道：“可你一招就破了他的暗器。”

“所以他不会回来了。”

“他的暗器层层相扣，连绵不绝，要说一招破了他的暗器，我怕是没有这个能耐。”高仁接着道：“我攻出了一十七剑，才勉强解了围。”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这个看起来知书达礼的先生竟然出了十七剑

用别人的剑！

少年背心的冷汗又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