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研究所》： 失忆

第一章 失忆

“我好像忘记了点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林音歪着头看向窗外，有些疑惑。

黑板的左下角写着“倒计时60天”的字样，如同催命符一般督促着坐在教室里的学生努力将书本上面的内容深深印在脑海之中，而林音却丝毫不为之所动。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于即将到来的高考早就胸有成竹，更重要的是，林音发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点问题，而这似乎要比高考重要得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音愕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点问题，具体来说，就是他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而他却不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起初林音只以为自己压力太大，记性越来越差，经常会在打着电话的时候找手机、洗脚的时候忘记脱袜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症状也逐渐恶化。直到现在，林音可以确定自己忘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忘了考试用的公式？不是！”

“忘了帮老师收作业？不是！”

“忘了管同桌要前几天借给她的钱？也不是！”

林音在脑海中搜寻着自以为比较重要的事情，可是一直都毫无头绪，甚至脑袋也伴随着思考时间的延长而开始痛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模糊、扭曲、变形，形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林音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哪怕一丁点的线索。就在他忍受着这种非人的煎熬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紧接着传来了一道饱含关切的询问声：“怎么又开始头痛了？”

林音一回头就看到老王那张略显焦急的脸正对着自己，眉毛都皱到了鼻孔，看起来似乎比自己都要难受。

“最近你头痛的可是越来越频繁了，看你也不像是发烧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弄的？”王老师关切的问道，一边伸手探了探林音额头的温度，发现不比自己的热多少后继续说道，“要不然跟我去办公室歇一歇吧，正好可以在沙发上躺一会。”对于林音这种尖子班的尖子生，王老师一向都是非常重视，眼见得高考在即，而林音却得了这么一个怪病，如何能不让他也跟着着急？

林音老实不客气的点了点头，起身准备走出教室，老王临走还不忘嘱咐一下班级里其他的人照顾好身体，别在考试之前这几天掉了链子。林音苦笑一下，看来自己倒是成了反面教材，随即便跟着王老师来到了办公室。刚一进门林音便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王老师也坐到了自己位置，看着林音的模样，有些疑惑的说道：“之前你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大夫没有说你这到底是得的什么病吗？要不是有你的体检报告，我甚至会以为你是不是毒瘾烦了！”

林音只觉得天旋地转，索性闭上了眼睛，嘶哑着声音说道：“老王啊，就算我想要吸毒也总得有钱吧！你看我像是能吸得起毒的人吗？上次去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跟我说了，我这就是……就是……”

林音“就是”了半天也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每当想到在医院和医生交流的画面时，他的精神都会一阵恍惚，就好似记忆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东西的轮廓，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唉”王老师叹了口气，又开始叮嘱林音要注意休息、照顾好身体之类的话。林音心下有些烦躁，可想到老王怎么说也是一片好心，不好驳了他面子，便也没有说些什么。正迷糊着，林音突然察觉身边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睁开眼一看却见到老王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毛，便问道：“老王，你别这么看我，你可是有老婆的人……”

话还没说完，老王便打断道：“林音，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不太对劲？”林音勉强撑起身子在沙发上坐正，然后想了一下，才说道：“我不知道你的不对劲是指什么，但是就我看来，班级里最不对劲的不过是我罢了。”林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除了你自己呢？除了你的记忆出现问题之外，你就没有发现别的什么事情吗？”王老师似乎对林音的回答有些不满意，语气略微有些变化追问道。

林音被问的有些发懵，回忆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异常，便还是摇了摇头。看见林音的反应，王老师的表情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哭，嘴角裂开的弧度让林音看着有些后背发凉。良久，王老师的声音才再次传到林音的耳朵中：“我最近记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和你相比我却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看着王老师的模样，林音能够感觉到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没想到王老师恢复了常态，摆了摆手示意林音不要再问。林音只好将话头又咽回到肚子里，感觉自己身体状态恢复的差不多便起身要回到教室。就在他马上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王老师开口道：“如果你想要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可以像我一样将自己每天所做的事情都记在一个笔记本上。”

“写日记？”林音心里嘀咕了一句，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即又大步走了出去。一路上林音都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原本遗忘的感觉就已经让他几欲抓狂，而之前在办公室里王老师说的话更像是一个催化剂一般，让这种感觉更快的充满了林音整个脑海。回到教室，林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歪头看向窗外，一片祥和宁静，宁静到操场上连一个学生都没有。

“快要高考了，也没有人有心思再去玩了吧。”林音自言自语道，“可是高一高二的学生怎么也不出去活动活动？”

就在林音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响，随即便是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他急忙来到窗口，伸头看去，映照在视网膜中的景象让他觉得胃中一阵翻滚－－一个人趴在甬道上，脑袋枕在花坛边缘，一滩红色的血迹和白色不知名液体的混合物缓慢的洇开。即使距离很远，林音的鼻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子腥甜的味道。

因为被撞击得粉碎，林音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他还是从衣着上依稀辨认出，跳楼的人就是刚才找自己谈话的老王。

时空仿佛瞬间静止了一般，林音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也发生了片刻的停滞。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同学们的脸上都有着一抹化不开的悲意。

哦，对了，老王跳楼摔死了，脑浆和着血流了一地。

林音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实。当时他是亲眼看着班主任的鲜血和脑浆糊了一地，死得不能再死。正想着，林音突然对自己的反应感到丝丝的恐惧。虽然自己生性凉薄、嘴毒心恶，但是和自己朝夕相处几年的老师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自己为什么一点悲伤的感觉都没有？老王、老王……林音揉了揉太阳穴，竟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记不清老王的名字，想不起老王的样貌。自己好像又忘了些什么，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不对，自己不记得的不仅仅是这些。

林音看着黑板右下角的几个字，愣愣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倒计时55天！

林音有点不知所措，自己的时间竟然莫名其妙的少了五天？正想着，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确实已经到了五天后的早上七点半，早自习刚刚结束。

“什么情况？”林音用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用力到整张脸都开始觉得有些麻木。“我就算是记性不好，也不至于一下子忘记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吧，怎么可能突然就到五天之后？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失忆症晚期？”

林音惊恐的长大了嘴巴，呆滞了足足有几分钟，直到上课铃响起才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林音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硬着头皮问了问旁边的女生：“诶？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觉……”

没等林音问完，那个女生就说道：“怎么感觉自己忘记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

林音还没来得及惊讶女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听到对方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听了一会，林音才反应过来老王死了之后学校可能是怕影响到不久之后的测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事情硬生生给压了下去。而且据说今天会新调来一个老师，来代替老王的工作，力求减少老王死亡的事情影响到学生的情绪。虽然班里面的同学对于老王的突然离世都很悲伤，但是因为高考在即，也都无暇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只有林音一个人好像受了刺激一般，记忆始终停留在老王跳楼自杀的那一天，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要睡一觉就全都忘记了，等到醒来就会摆出一副惊讶的神色，然后四处询问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女生对于林音的反应早已经见怪不怪，还好林音长相不错，不然她也早就懒得去一一回答。临了女生还关切了林音几句，只是林音却丝毫没有听进去。

我的时间呢？我的记忆呢？

这种事情林音着实有些理解无能，每天固定时间都会睡一觉，固定时间又会醒来。醒来之后自己的记忆就像是被初始化一般回到最初的时间点，之间的记忆全部被删除。这种如同电脑宕机remake之后才会出现的事情现在竟然出现在自己这个大活人身上，无论怎么解释也说不通啊！

想到这里，林音有点慌张。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这种遗忘的感觉转瞬即逝。

还没等他慌张完，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

“上课！”

“起立！”林音下意识的喊道，随后全班同学都站起身来，齐声喊道：“老师好！”

为什么我要喊起立？这种事情不是应当由班长来做吗？我难道是班长？林音的头开始疼了起来，像是要裂开一般。

“对于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我表示很难过，但是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以便能够更好的应对即将到来的高考，这样才算是对你们王老师最好的告祭，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你们外面的世界有着一席之地。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新老师，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现在我们开始进行复习课程，这一门课的课代表是谁？”李老师简短的说了几句，随后询问道。

林音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来，却又开始回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的课代表。

“下课记得来我这里汇报一下其他人的学习情况，我要针对测试分别给予不同人特定的指导意见。”

林音应了一声，便坐了下去。此时他只觉得脑子里面像是糊了一对浆糊，头痛欲裂，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林音从课桌上艰难的爬了起来。头痛的症状显然并没有缓解，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他晃了晃头，随口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同桌女生回答道：“第一节课下课。”

林音应了一声，起身便要去收作业，可是抬起头之后又是张大了嘴巴。

倒计时50天！

卧槽？林音有点发懵，难道自己这一睡就睡了五天？同桌女生瞥了一眼惊诧莫名的林音，见怪不怪的说道：“唉，看来你又是什么的都不记得了。你这几天每天都会在上午第一节课上课的时候睡着，下课的时候醒来，准的跟闹表一样，可是每当你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发现呀，你的记忆好像就是停留在李老师刚来的那一天。不过啊，你每天醒来听我跟你解释完之后，都会拿出一个小本本记些什么。喏，就是你刚才睡觉枕着的那一本。”

林音听完，急忙翻开桌子上摆着的那本笔记本，只见笔记本的第一页用加粗的字迹写着这样的一段话：

“老王曾经说过，他发现班级里有一些反常的事情，可是并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反常，取而代之的是告诉我如果有些重要的事情记不清可以将它记在本子上面。那很有可能就意味着，他所说的反常的事情与记忆有着非常大的关系。于是我写下了这本笔记，希望能够以此来填补我记忆的空白，让我能够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从而尽快发现自己失忆的真相以及弄清楚老王所说的不对劲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第二章 日记

“老王自杀当天。

老王之所以会自杀，一定和他说的那个事情有关。他在自杀之前将我叫到了办公室，应该是想和我谈论一下那个所谓的‘不对劲’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我并没有发现反常的到底是什么。那么他为什么会认为我有可能意识到‘不对劲’呢？必然是我们两个之间有着什么相似之处，也就是所谓的‘容易忘记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他曾经提醒过我，如果要是怕自己忘记便可以把事情记录下来。既然他这样着重提醒我，则很有可能这个‘不对劲的事情’只是我身边的一件小事，可是由于我记忆经常会出现丢失而导致我无法发觉而已。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着重将身边的事情给记录下来，尤其要注意以老王的视角更容易观察到的事情。”

林音看到这里对于这个日记本上面的大致内容已经有所了解，并且对于自己之前所做出的选择深以为然。不过，既然今天自己还是出现了失忆的情况，那就说明昨天的自己并没有因为翻看了这本日记而发现问题所在，或者是已经发现了问题却无法找寻到解决的方法。这个念头一出现，这本日记的价值在林音心里便大打折扣。可是本着看了也不会吃亏的想法，林音依旧向后翻去，却发现后面几页叙述的都是老王自杀当天自己在学校里面经历的所有事情，虽然很详尽，但是却如同流水账一般，看得着实乏味。日记一直记到了当天晚上课程结束之后，可是林音看了一下仍然没有发现有哪里存在异常。

伸了伸懒腰，林音顺势翻过了一页，可是刚刚看到下面那一页的内容，林音伸懒腰的动作戛然而止。

“老王自杀后第二天。

这部分内容写于我清醒过来之后，而且我很庆幸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因为我发现我将昨天老王死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我早就知道自己可能存在失忆的情况，只是没有想到失忆的症状会这么严重。我询问了同桌……

我突然发现我忘记了什么！我忘记的不仅仅老王死后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当我刚才要下笔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居然忘记了我这个同桌的名字！老王，老王……老王的名字叫做什么？我只能记得我一直都称呼他为老王，从而推断出他应该姓王，可是他的名字我始终无法想起。只得庆幸的是，这种记录的方法确实有效，身边发生的小事有很多都会被我忽略，而当我尝试回忆并将它们记录下来的时候往往可以更加轻松的发现其中存在的漏洞。

为了达到事无巨细，我将会用一张纸记录下来班级里面所有人的名字，看看能否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看到这里，林音心下一惊，也尝试着努力去回忆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生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记起。随后他又回头扫视了一下整个教室，发现班级里面所有人的面孔自己都仿佛依稀见过，可是却怎样都回忆不起他们的名字。于是林音赶紧翻到下一页，果然在本子中间夹了一张纸，纸上面记载着许多个姓名。林音将纸拿了出来，对照着上面的名字和每个人的座位位置想要试图唤醒自己的记忆，可是刚刚对了靠着窗户那一列的座位，林音便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林音对照着纸上面的信息找到了身边女生的名字，发现她叫做李小雅，于是转过头去问道：“额，小雅，现在班级里面现在人齐吗？”

李小雅听到了林音的询问，也转过头去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回头说道：“齐啊，还有不几天就要高考了，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敢不来？”

林音听到了李小雅的回答，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因为他发现这张纸上面记录的名字比现在教室里面坐着的人数要多得多。既然小雅说教室里面的人都齐了，莫非她也失忆了？对于教室里面本应存在的人数有了错误的记忆？手哆哆嗦嗦的翻到了下一页，林音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老王自杀后第三天

看来我还是太年轻，只以为是自己忘记了身边人的姓名而已。如果这就是老王所说的‘不对劲’，那么这个‘不对劲’也太过稀松平常了些，最多也只是我们两个的精神问题。可是当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并且翻阅了日记将其与现实进行比照的时候，我才发现所谓的‘反常’指的是这些名字所代表的人，消失了！

前一天留下来的记录上面有着教室里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的名字，数了一下一共有55个，可是当我今天进行对照的时候发现，现在教室里的人数竟然只剩下了50个！我问了其他人，包括我身旁叫做李小雅的这个女生，得到的回答是教室里的人数并没有变少，那么究竟是我的记录出现了问题还是现在教室里所有人的记忆都出现了问题？如果是前者，那么可能我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步，我可能已经疯了。但是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事情也太过可怕了一些，究竟是什么力量在影响着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们忘记了平日里随口就能说出来的事情？

而且，老王真的是自杀吗？如果老王发现了‘不对劲’，会不会使得造成‘不对劲’的那个东西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从而用杀死他这种方式来避免自己的存在被别人发现？那么我现在也算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存在，它下一个动手的对象，会不会是我？

我要下去看一看老王死的地方！”

这一页的内容到了这里就已经完全结束了，可是那一天日记的内容显然没有结束，应该还有对于老王死亡地点的描述才对，而且这一张纸上面的空白处还很大，讲道理并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继续写下去，那么为什么日记到此就结束了？林音迫不及待的翻到了下一页。

“老王自杀后第四天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我写下这段文字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而且也无法用我的思维去解释甚至是理解。本来我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想要下楼，可一切就仿佛是当我看到老王死状时发生的事情一样，时空都完全凝滞，随后我便一阵神情恍惚，时间便来到了现在，而我正坐在我的座位上。

我是在阅读了这本日记之后才明白我之前做了些什么，但正是这一点让我无比恐惧。我无法去证明自己到底是将下楼之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还是我根本就不曾下过楼，而是在我走下楼梯的那一刻就被一种强大而又神秘力量给传送回了这里，然后一切静止，时间飞速流逝。直到现在，我开始记录起来这些所谓的怪事，我记不得自己在之前的几天里是否尝试着下楼，虽然我知道我的记忆和认知出现了混乱，可是即将到来的测试在我心中一直占据着极大的分量，在想要探寻‘不对劲’的同时，我也在努力的复习着高考的内容。老王死亡当天的记载我看了很多遍，可是我都没有发现我下楼这个行为曾出现过，那么这样便无法证实我是不是真正离开过这个地方。

我又询问了李小雅，我们在课程结束之后是不是要回家，她的回答是肯定的。可是这样一来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极为可怕的问题：我的家在哪里？我想到头痛也记不起来有关于我的家的任何信息，不仅如此，我想不起来有关于我的过去。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童年、我的记忆……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我记不起我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而现在，我仿佛也无法离开这里。

所以我要进行一次尝试，看看我究竟是哪一种状况，是失忆，还是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希望能够对未来的自己有着那么一丁点的帮助。我的抽屉里面有一瓶墨水，一会儿我会再次尝试看看自己是否能够下去。如果我下去了，那么我就会在楼梯口的位置泼上墨水，这样明天的我就可以通过楼梯口是否有墨迹来判断事实。如果明天的我没有看到我留下的痕迹，那么便不必尝试了，因为，我们已经无法离开了。”

“老王自杀后第五天

果然，我的记忆仅仅停留在我的脚迈下台阶的那一刻，随后我便又发现自己坐在座位上，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我已经看完了之前所有的日记，然后慌忙冲到了楼梯口向下望去，然后发现那里的墙壁洁白一片，没有任何的痕迹。而这，就意味着自己做的最坏的猜想成了现实——自己显然不是忘记了下去发生的事情，而是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也许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一个脱离了现实世界的独立空间，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已经不能用自己的常识来推断，因此才会出现之前的那些事情，比如说自己突然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突然忘记了身边人的姓名。不仅如此，教室里面的人还在不断的减少，而身边的人都毫无知觉，就算是我，如果不依靠之前的那张纸恐怕也无从判断。而且就像我想不起老班的相貌一样，我也完全完全记不得那些消失的人长得什么样子，甚至他们是男是女、之前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不只是我，就连身边的同学也都和我一样，忘记了。失忆的不只是我，而是所有人！更可怕的是，我至少能够察觉到我忘记了，而其他人还都像往常一样生活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会消失！

我和其他人之间的不同不仅在于我能够察觉到我遗忘了一些事情。其他人虽然和我一样忘记了，或者说是关于某件事情的记忆被抹去了，但是他们的记忆得到了修正，譬如时间。他们不会像我一样在记忆中存在较为明显的时间断流，而且我的同桌能够清楚的记得每一次我失忆之后还会对她提出问题。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第一，他们不记得班级当中消失了那些人，并且记忆得到了一定的修正，让他们认为当前班级里面的存在便是正常的；第二，他们都知道我有着失忆的症状，并且能够清楚的记得我每天失忆前后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这两点显然是一个矛盾，如果是因为某种科学可以解释的原因，比如疾病，是完全无法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导致当下这种情况的原因，科学无法解释。

总觉得我好像忽略了什么问题。”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而且这一次是彻底的结束了。从老王死去到现在正好是五天，而之前的日记，也是五天。盯着日记最后的那句话，林音陷入了沉思。

“我忽略了什么问题？”林音喃喃自语道，“再次梳理一下，我头痛、失忆、去办公室、老王谈话、老王跳楼、惨叫……惨叫！对啊！”林音伸头看向窗外，发现操场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不仅如此，林音放眼望去，视线越过围墙，越过校门，却发现校园之外像是笼罩了一片迷雾一般。忽然间，林音的思绪开始清晰起来，随着思绪的清晰，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仔细想想，我现在的世界不就像是一个沙盒吗？时间和空间都是有限的，当超出那个界限之后为了防止世界崩溃就会将我的存在进行初始化，就像是我要下楼却在迈下第一个台阶之后又出现在这个座位上一样……”

猛地合上笔记本，林音的神情和之前竟然有了极大的不同。原本的迷茫和无助都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无奈。看来自己真的是退步了，明明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流露出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可是自己却刚刚发现。

不过，自己最终还是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