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在深圳》： 来深

第一章 来深

东北人在深圳

春季的风沙在肆虐，刘振华的眼睛里揉满了沙子，他用钢叉吃力的挑起被风沙掩埋的秸秆。

春耕马上要开始了，必须要在第一场雨来临之前把这些秸秆堆起来焚烧掉。其实东北的农业基本上已经半机械化了，但是这些被风沙掩埋的秸秆机器拖不起来，必须用人力来操作。刘振华抬头看看灰暗的太空，太阳被沙尘暴遮蔽着，昏暗的光芒透过风沙照射下来。在看看甩了自己一大截的母亲，刘振华低头开始用力干活，他想追上母亲，可是母亲总是比他干的快。

他感觉到腰很酸痛，于是他直起身休息一下，看到还在干活的母亲。刘振华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母亲的腰不痛吗？她肯定也痛的，但是母亲比自己能坚持。可是生活就应该这样吗？风沙、秸秆、玉米。他不想让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他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让父母过几年好日子，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的膨胀。他再一次抬起头看看昏暗的天空，心里想着，这世界到底有多大，生活绝对不能是这样的。

这一年，是2011年。刘振华已经大学毕业大半年了，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努力学习的三好学生，初中毕业读的职校，2008年职校毕业，吉林省政府刚好办了一个项目，让每个村选一个年轻人去免费读大学，当然一定是读农业大学，这些年轻人毕业后就是要留在村子里做些事情的。当时父亲在村政府多少有点关系，于是拿到了名额让刘振华去读这个大学。刘振华去到大学以后也是继续混日子不学习的，整天逃课去图书馆找自己喜欢的书看，要么就是去网吧看火影忍者，看电影，打游戏。2010年夏，他大学毕业了，父亲又跟村里找了关系让他在村政府任职，民兵连长兼青年书记。都是虚衔而已，刘振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入职那天，父亲请了村里的干部们吃了顿饭，刘振华也是必须在场的。大人们聊着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话题，这顿饭下来，振华就算是入职了。之后他再也没去过村政府，村上也没有人找他，没有人给他派什么任务。父亲几次说他你去村上看看，转悠转悠。但是刘振华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去村上干什么，村上只有一个老人家在那里值班，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后来村上开始组织植树，刘振华被父亲逼着一起去跟着干活，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村里的事情。在后面村里的一个社主任骑着摩托车来到他家，跟他父亲说，村里马上要开始人口普查，让孩子跟着一起做人口普查吧！人口普查是很麻烦的事情。刘振华几乎忙了一整个秋天，家里的秋天是要扒玉米的，他几乎没有帮上什么忙，而后又参与过征兵，林业改革。忙了大半年，到了发工资的时候，村里会计给他发了一千块现金。刘振华拿着这一千块钱，心开始逐渐下沉。这绝对不是一件能养家的工作，他心里想着。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刘振华开始想着外面的世界，特别是今天，他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看着母亲辛苦的背影，他心里想着，不能让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一定要改变一些事情才行。

刘振华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把这念头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直到不久后的一天，刘振华的QQ响了，是远在深圳的堂哥~刘振宇。堂哥说朋友在深圳这边开了一个便利店，想让老弟来做店助帮忙打理。他对便利店的工作不感兴趣，但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借这个机会出去闯荡一番，说不定可以闯出个什么名堂。父亲是不同意的，但是执拗不过刘振华。为这事父亲还发过脾气，但刘振华还是执意要离开。最后家里给拿了3000块生活费，堂姐陪着刘振华去订了票，他开始憧憬着深圳是什么样子，想象着自己以后闯荡的情景，幻想自己会经历多少事情，会受多少委屈，会吃多少苦，然后如何逆袭，让爸妈过上好日子。

从双辽到深圳，需要在沈阳转一趟车。T188.刘振华经常出门，这些换乘对他来说并不难。换乘合计四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刘振华在火车上呆了两天两夜。当火车驶入深圳时，堂哥的电话准时打过来，刘振宇出了火车站，找了好久才找到堂哥电话里说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其实并不远，一抬头就能看见，但是刘振华近视眼，所以找了好久。堂哥是2008年来的深圳，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一面。刘振华老远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篮球服穿着人字拖的人站在出租车旁朝他招手，虽然近视看不清楚，但也知道那就是堂哥了。真是清凉的一身装扮，刘振华此时还穿着毛衣毛裤。他拖着行李箱走过去，兄弟俩热情的打招呼。“先去吃早餐吧！”堂哥说着指挥出租车来到东门一家肯德基。下了出租车，刘振华看到有个流浪汉躺在大街上，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睡在大街上的人。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多，快到八点了。还在睡觉已经是刘振宇惊讶的事情，居然还是睡在大街上。“深圳就是这样，好的会越来越好，差的会越来越差。”堂哥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流浪汉，于是说到。

刘振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进了肯德基，堂哥去点餐，让他找地方坐，刘振华随便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看着堂哥点餐，堂哥回过头问你吃什么？刘振华没有吃过肯德基，虽然上学的时候市里也有肯德基，但是为了省钱他从来没有去过，基本上刘振华平时消费的地方就是学校食堂，校门口的烧烤摊和网吧。“你点吧，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刘振华回答。

吃饭的过程气氛并不欢快，刘振华感觉自己很不自在，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他的话语很少，并没有说出这种感觉。他一直措自己的手，这里的天气让他的手出了很多汗，不只是手，全身都黏糊糊的，这让他很不舒服。“你要去洗手吗？”堂哥问到。

“哦不，不用！”刘振华随意的回答，兄弟两都皱着眉。刘振华皱眉是因为这里的天气和氛围全都让他不舒服，可能刚到陌生的地方还不习惯吧。堂哥皱眉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对刘振华的表现不太满意，也可能是有其他事情急着处理，刘振华不知道，也没注意到。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堂哥会问一些家里的情况，刘振华只做回答，从不发问，也不会主动寻找什么话题。吃过早饭，堂哥带着刘振华去看他要上班的地方，出租车驶入一个在刘振华看来很破败的小区，（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个在他看来很破败的地方其实房租很贵，不是后来的他能租的起的地方。）在小区门口停下，小区道路两旁有很多商贩推着小车摆地摊卖菜。小区里怎么会有人摆地摊？刘振华心里想着，这里是这小区的菜市场，刘振华从没见过这样的菜市场，在他老家，这样的事情是没有人做的。刘振华不喜欢这里的味道，还有泼满脏水的街道。他的眉头又锁了起来，堂哥带这他穿过人流，转眼来到一处刘振华心里称之为胡同的地方，来到一个关着卷帘门的店铺面前，店铺招牌上写着“潮州牛肉面”，看起来跟残破，应该有些年月了。刘振华留心看了一眼旁边的店铺，有小商店，也有卖猪肉的，卖鱼的。他们把卖肉的桌子推到店铺的最外围，铺门口大多会支起一个遮阳的帆布，刘振华没见过还可以这样卖东西的，但是他不太喜欢。

“这里就是我们的店面了，我跟同学一起合资开的便利店，还没开始装修，你不要告诉我叔和我婶！”堂哥说道。

“为啥不能说？”刘振华问到，他不能理解堂哥的意思。

“就是不要让家里觉得咱多厉害了，其实只是做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已。”堂哥解释到。

刘振华暂时接受了堂哥的这个解释，但是心里并没有释然，在刘振华看来开个小商店不是什么大事，在他的老家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必要瞒着家里，而且他也不喜欢撒谎。还有一个问题是堂哥为什么电话里没有提便利店是他跟同学一起做的，只说了朋友的店面让他来做收银，刘振华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带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堂哥笑着对他说，两人穿过菜市场，来到小区跟深入的地方，这里摆摊的人少了，里边有一个大超市，街道更宽阔，但是两边停满了车，还是显得拥挤。两边的行道树郁郁葱葱，几乎遮蔽了天空。里面的楼房都不是很高，大概六七层那样，老旧斑驳的墙壁上有的长了青苔，有的还有裂缝。到处都透着破败和潮湿。刘振华不喜欢这里，走在小区路上他突然开始怀念家里的大瓦房，大院子，干燥清爽的空气和皮肤，春季的沙尘，夏季的微风，秋季的落叶和冬季的白雪。“这里是布心花园，外面是水围村”堂哥一路介绍着这里的情况，并嘱咐他要用心记得这里的地形，哪栋楼在哪里，哪条路去哪里。

“这里有冬天吗？”刘振华没来由的问到。

“有”堂哥回答道，然后继续嘱咐一些事情。

店铺和住的地方并不远，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你的房子是你嫂子周末帮你找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主要是最合适的，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你做事也方便。”堂哥说着带着刘振华来到一栋楼的单元门前，上了三楼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大叔，也就是房东了，他用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招呼着兄弟两进门坐下，刘振华进来房子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潮湿，到处都透着潮湿。看到这是一个两房一厅的房子改造的出租房。房间子里的光线很暗，这样的房子在刘振华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存在过。房东夫妻俩和儿子睡在大厅里改造的一个房间，房东的母亲和女儿睡在房子最里面应该是阳台改造的一个小房间。客厅变的很小，另外还有三个房间是给租客的，靠这向阳面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窗户很大，那个房间租650块，另外两个小的房间一个租给一个单身女生了，另外一个就是租给刘振华的，他去看了一下这个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一个风扇，然后就满了，只有一条能容一个人开会走几步的过道，没有窗户，房间的左边是那个单身女孩的房间，用一道胶合板做的简易墙隔开，墙上面没有连到天花板，留了很宽的一个空隙，应该是为了通风吧！右边是房东的老母亲和女儿住的房间，这里居然不是用木板隔开的，只有一块布帘，透过光线可以隐约看到隔壁的事物，这房间租450块。

房东拿出了烟灰缸，先发给堂哥一支烟，堂哥婉拒了，而后发给刘振宇一支，刘振华接过点燃，接下来是一些客套的闲聊。

之后堂哥有事先走了，并留下了店铺的钥匙给刘振华。刘振华终于脱下了老家一直穿到这里的毛裤，他早就热的不行了。刘振华下午实在闲着难受，就去超市买了一些扫把铲子拖布之类的去店里收拾了一下卫生，到了下午堂哥下班打电话过来去家里吃饭。刘振华按堂哥说的地址一路找过去，路并不难找，一条之路直接到，不用转弯，他一路问着走过去。一路上都很热，本来深圳的太阳就很毒，而且他虽然脱了毛裤，但是秋裤还穿着。到了堂哥家里没有一会，堂哥的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妹妹也回来了。她们进来热情的打着招呼，刘振华来回看着两个南方女孩，一胖一瘦，不知道哪个才是堂哥的女朋友。

“老弟这个是我女朋友，不要认错了！”堂哥指着瘦的女孩开玩笑似的说到。“嫂子！”刘振华露出微笑打了个招呼，这对于少言寡语的他来说已经算是比较热情的回应。吃饭的时候嫂子的妹妹突然问了一句，“你有没有给我带雪来？”刘振华没听清楚，于是妹妹又问了一遍“你有没有给我带雪来？”刘振华居然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嫂子说了一句别理她，刘振华笑笑不说话。晚上回了家，刘振华一个人在床上抽着烟，心里空落落说不出的感觉，他把袜子洗了挂在桌子推上。

第二天醒来发现袜子过了一夜居然没干，这也是很神奇，在他老家过了一夜一定会干的。他出门洗漱，先是看到隔壁的单身女孩出门上班，随后他叫了一声“姐！”这在东北只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但那女孩愣了一下，随后应了一声“哎！早上好。”女孩露出了微笑，挺漂亮也很礼貌的一个小姐姐，但是她的神情不对，随后又看到另一个房间的租客是个中年大叔，刘振华又叫了一声“叔！”那中年大叔上下大量了一眼刘振华，随后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哎！”这个神情也不对，哪里出了错？刘振华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洗漱完他给堂哥发短信说“大哥，我今天干啥？”随后堂哥打来电话说带他去所在的公司参观，于是他先出去吃了早餐，确发现整个小区找不到吃早餐的地方，找了很久他找到一处卖切饼的地方。他买了五块钱的切饼回去吃，切饼干硬难咽，他吃了几块吃不下。等着堂哥中午来接他，中午堂哥过来了，穿着工装，还带着工牌，两人打车去了堂哥所在的公司，是很大的一个珠宝公司。数千平米的展厅琳琅满目的陈列着各种品类的珠宝产品，堂哥的办公桌在一个很大的办公室里靠边的一个作为，堂哥显示让刘振华自己随便看看，他在电脑上回复QQ的一些信息，刘振华仔细看了一个男戒，一万多块钱。“店里我一个月的工资一千八，房租450，加上吃饭开销，每个月存下1000块，十个月后就可以买下这个戒指了吧”刘振华这样算计着，此时的他还没有领略到深圳开销的厉害。在家里他基本都不怎么花钱，上大学时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才几百块。接着堂哥忙完带他在展厅逛了逛，然后带他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总经理出差没在。“进来吧！这是我们经理办公室，我们关系都很好的，进来没关系！”堂哥招呼着刘振华进去，然后堂哥先坐在了经理的椅子上，并且从经理椅子下面掏出一把大红枣。“经理出差带回来的，吃吧，没事！”堂哥招呼着刘振宇吃枣。

刘振华拒绝了，他对吃的不感冒，他不是贪嘴的人，只是不想吃。“来了两天有啥感触？”堂哥问到，刘振华想起了早上跟邻居打招呼的情形，于是回答到“感觉这里社会氛围不一样！”

“回答问题呐，就一句话呀！这又不是上学时候老师提问！”堂哥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这样说到。

兄弟俩聊了一会，堂哥说过两天要安排他去惠州培训，还有跟他合资的朋友出差回来了，改天一起吃个饭见一面，刘振华把这事记在心里。下午去买了深圳的电话卡和一些日用品。

第二章 惠州

晚上刘振华在房间里抽着烟，他背对着房东女儿和母亲的房间坐在床上，他不喜欢隐约看到隔壁房间的身影，那让他很不自在。烟雾在房间里飘荡着，刘振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思索一些东西。比如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自己在这城市要怎么混，但是他什么都想不到，一点思路都没有。他对这城市现在唯一的了解就是出租屋，还没装修的店铺，大哥和嫂子同居的单身公寓，还有大哥的公司。苦思无果，刘振华进入了梦想。第二天大哥打来电话，合伙人回来了，一起去他家吃个饭。到了大哥家里，看见合伙人是个体型精瘦，还有几分帅气的新疆人，这个人叫王晋，还有王晋的女朋友，是个个子很高，很活泼的东北女孩。吃饭的氛围还算欢快，但是并没有聊到具体开店的事项。晚上一行人一起去店铺那里看了看，简单的聊聊天就各回各家。刘振华回到家里发现自己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还有被喷了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大概是自己的烟味让房东觉得不舒服了，但是他并没有在意。一夜无梦，第二天堂哥打来电话说总部那边通知去惠州培训了，让刘振华去报到。刘振华拨通堂哥给的一个江经理的电话，问清了地址。去惠州的直营店实习需要在淡水立交转一次车，刘振华找了好久才找到车站，到了淡水立交，他想买包烟，。车站旁边有一个小店，他进去在柜台上找了半天找不到他常抽的长白山和白沙。最后指着一包好日子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16块！太贵了，这对刘振华来说。他平时抽的长白山才六块钱，这烟还有个名字叫长白六，还有另一种白盒的白沙烟才四块五，这就是刘振华常抽的两种烟，没有其他。最后他选了一包精典双喜，八块钱，这对他来说已经很贵了。刘振华出了小店，抽出一支烟点燃，难抽！真难抽！刘振华习惯不了这种味道，多年以后他也还是不喜欢精典双喜的味道，所有双喜系列的烟他都抽不惯。

转车之后刘振华来到了那个江经理电话里说的星光酒店，找到了江经理所说的福康便利店。这是这个便利店集团在惠州的直营店，店面不大，两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女孩在里面往冰柜里补货，两个女孩都穿着工装，黑色的皮质短裤。刘振华进去看了一眼，又出来，没有看起来像是老师的人。他在店门口转了一圈又进去，两个女孩这时过来问“您好需要什么？”

“我是来培训的！”刘振华简单的回答。

“培训？那您稍等一下吧！”两个女孩明显不明就里。

刘振华在外面等了一会，这时已经是中午了，他觉得肚子很饿，于是进去买了一盒碗面，跟店里要了热水泡起来吃。

这时候堂哥的电话打过来“老弟到了吗？”堂哥在电话里问。

“到了，但是没有人理我啊。”刘振华回答。

“没事！不用管他们，那些只是店里的店员。你要跟他们的领导对接！”堂哥在电话里说到，“你等一下我给他们江经理打个电话。”

堂哥说着就挂掉了电话，刘振华继续原地等着。

没过一会店里的女孩接了一个电话，“哦！哦！好的！我知道了！”女孩挂掉电话，随后出来对刘振华说，我们上面还有一个店。

“啊？”刘振华不知所以。

“我们在上面还有一个店，……”那女孩又说到，但是她下面在说什么刘振华没有听清楚，街上的车流很多，很吵。刘振华也对女孩说的东西没兴趣听，就“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然后继续傻傻的等待。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有一个跟店里两个女孩穿着同样工装的女孩骑着电瓶车过来，这女孩个子在南方女孩里算比较高的，体格也算比其他女孩强壮一点，扎着马尾，皮肤还算白皙，穿着一双跟海贼王里的娜美同款的凉鞋，黑色的皮质短裤。刘振华发现这些女孩全都穿着黑色皮质短裤。她直接走到店里跟那两个女孩交谈了两句。然后出来问刘振华：你是来培训的吗？

“是”刘振华点头！

“你是坐我的车带你过去还是你自己叫摩的过去？”那女孩说到！

“啊？”刘振华不知所以。

“你是坐我的车带你过去还是自己叫摩的过去！”那女孩放慢了语速说着，语气中透出了不耐烦。

刘振华看了看这个女孩的小电瓶车，真心不想坐上去，而且他也不喜欢跟陌生女孩靠的这么近，想了想还是觉得叫摩的好一些。于是说“我叫摩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过去，我都叫她们告诉你了！”那女孩抱怨到。

“啊？告诉我什么？没人告诉我啊！”刘振华说到。

“小茜――！”那女孩拉长了语调转过头去叫刚才接电话的那个女孩，语气中明显带着责备。

“我说了！”那个叫小茜的女孩连忙辩解，表情上全是委屈。

看来是刚才那女孩想叫自己过去另一个店实习，但是刘振华没有用心问清楚，害的人家受了委屈。他想说些什么替那小茜解释，但是来接他的女孩直接说到“你叫摩的在前面路口左转，到福康便利店，他们都知道的”说着这女孩自己骑上了电瓶车，回头又问刘振华“你要不要我带你过去！”刘振华看看这女孩的小身板，再看看她的小电瓶车，回答道“我叫摩的就行了！”

“天呐，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还要我过来找你，我正在睡觉，都打电话给她们叫你过去了，可是她们说你就不过去！”那女孩抱怨到

“啊？你还在睡觉啊！”刘振华惊讶的问到，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多，怎么还会有人在睡觉，就算是睡午觉也不会睡到这个时候。刘振华这时候还不知道有一种便利店叫24小时便利店，有的店员要上夜班所以白天睡觉。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小学初中都是在农村读，中专是在镇上读，平时几乎不去市里玩，大学是在农业科技学院的一个分院读的，分院是在一个小镇上，刘振华性格内向朋友不多，而且从来不去市里玩，来到城市工作可以说就是一张白纸。

“对啊！我还在睡觉，我想让你自己过去的，可她们说你就是不过去！”那女孩满脸的怨气。刘振华苦笑着摇摇头，然后那女孩骑着电瓶车自顾自走了，刘振华随手叫了个摩的，惠州的摩的真的很方便，这些骑摩托车的人到处都是，随手一招就来。

按照那女孩交待的，刘振华告诉了摩的师傅怎么走，师傅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刘振华自己都不确定说的对不对，师傅就说知道咯，随后摩托车启动，这是刘振华第一次坐摩的。

师傅好像认识来接他的那个女孩，那女孩骑电瓶车的速度并不快，而且看她骑车的动作好像还不太熟练，一路走走停停的小心翼翼的避让着行人和车辆，摩托车的速度其实可以更快的，但是师傅就不远不进的跟着那个女孩。

应该是认识他们的衣服吧！她们都是穿统一的工装，而且师傅看到他跟那女孩一起出来了，刘振华心里想着。

另一家分店并不远，很快转过街口就到了。女孩动作别扭的停好电瓶车，刘振华下了摩的付钱，来到店里。

“我叫周珊，这是琴姐，这是小林，还有一个上夜班的小英，她要晚上九点钟才来。”接刘振华过来的女孩把店里的几个同事一一介绍到。

刘振华微笑着跟这些女生一一打招呼，琴姐是个年纪三十岁左右的孕妇，肚子已经很显怀了，后来听说很快琴姐就要休产假。小林是个个子不高，皮肤有点健康黑色的精瘦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也是穿着黑色皮质短裤。又是黑色短裤，刘振华心里想着。从他到惠州一直到现在见到的所有女孩都穿同一款短裤，只有琴姐穿的是一条破洞牛仔裤，应该是总部有什么着装要求吧，刘振华心里想着。至于夜班才来的小英，刘振华没有多想。此时他心里想的是――怎么都是女孩！

刘振华是个跟单纯的人，他心里想着，嘴上就说出来了“好像没有男生做这个！”

这话一出口几个女生都笑了，琴姐说“怎么没有啊，我们旁边店就有的，很多男孩子做这个的。而且开便利店的老板都是男的。”

听琴姐这么说，刘振华暂时打消了心里的疑虑，接着那个叫周珊的女孩开始给刘振华介绍店里的情况，摆货的方式，补货的节奏，陈列方法和技巧，还有收银机的使用方法。这些东西在刘振华看来很简单，听一遍心里大概就记下了。接着周珊趁店里客人少的时候开始让他尝试收银，刘振华的手脚很笨，找钱的速度很慢，周珊在一旁看着很不满意“太慢了！你这样客人多的时候要排长龙，应付不过来的！”

刘振华努力的想把速度加快一点，可是怎么也快不起来，周珊在旁边越是催，他越是慌乱。

终于下午来了一部面包车，是总部送货来的货车，刘振华跟着一起搬货，这个活他倒是擅长。数他搬的最多最快。很快一车货卸完了，店员们开始忙碌的上货。刘振华也想跟着帮忙，周珊说你先不要急着跟他们上货，你看一下他们是怎么上货的，刘振华就乖乖的在一边观察。“新上来的货要摆在后面，之前的货要摆在前面，不然新到的货卖光了后面的存货还没卖掉就过期了，特别是面包，面包的保质期只有几天。有的挂面里面会有蚂蚁，你仔细看着有蚂蚁的就不要摆了，到时候你可以申请换货！”周珊一边让刘振华自己观察，一边在旁边讲解，刘振华一一点头回应。

店里的女生动作都很快，一大堆货很快就摆完了。店里又恢复了平静，周珊似乎困的受不了了，于是上楼去睡觉，上楼前周珊问刘振华“你有地方住吗？还是住我们宿舍？”

“没有，住宿舍吧！”刘振华回答。

“那你跟我上楼吧！”周珊说着转身先上楼，刘振华提着行李箱在后面跟着。

二楼很大，一上楼梯是一个走廊，走廊正对着楼梯口的是二楼一个大厅，里面简单摆着沙发和茶几，右手边就是一个空房间，这房间还算宽敞，虽然比不上家里，但是比自己在深圳租的房子要好很多。房间里面有一个上下铺，一个比较破烂的衣柜，还有一个塑料凳子。门锁有些不好用，但是这对一个男生来说无伤大雅，总体来说刘振华还是很满意的。

“你就住这里吧！”周珊说到，接着周珊发现这房间里没有风扇。然后又去大厅里拿了一台风扇过来。

“三楼是我们住的地方！”周珊说着，然后又嘱咐了一些东西就上楼睡觉了，这女孩虽然凶，但是人还是很好的，刘振华心里想着。周珊走后刘振华打开行李箱，拿出从老家带过来的褥子和一个薄被子铺好，他只有这一套行李，从老家带过来的，还有两套换洗衣服，别无其他。他铺好被子稍微躺了一下，然后去洗手间，他房间旁边就是二楼的洗手间，进去才发现这里的门是关不上的。怎么门都不好用，刘振华心里想着。随后他又跑去一楼跟琴姐和小林一起学东西，半天相处下来发现琴姐是个很随和的人，小林是个很单纯的女孩。琴姐会跟刘振华主动聊天，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会问他家里的情况，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刘振华喜欢跟琴姐聊天。但是刘振华呆在店里很不舒服，因为热！虽然店里两部空调吹着，但是刘振华还是觉得热，他身上从到了深圳就一直黏糊糊的，从来没有干爽过，不管怎么洗澡都没用。他喜欢站在便利店门口让门框上悬吊的空调风吹自己，但是不能一直这样吹，不然会感冒，而且一直站在店门口也不好。终于到了晚上，刘振华出去找饭吃。这些女生都是在二楼做饭吃的，刘振华只能自己出去找东西吃，他找了一个餐厅，看看什么都很贵，然后他点了一个最便宜的扬州炒饭，12块，这已经很贵了。等餐时刘振华开始回忆这几天的经历，没有他想象的勇闯天涯，没有他想象的任何美好和磨难，一切都那样平静，一切都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很快扬州炒饭被端上来，刘振华吃着吃着泪水忍不住开始往下流，刘振华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大老爷们哭啥，又没受啥委屈，哭个**毛啊！”刘振华在心里骂自己，他想把泪水憋回去，可是越努力就越哭的厉害，泪水啪嗒啪嗒滴到炒饭里，模糊了视线扭曲了表情。刘振华拼命的用勺子往嘴里塞饭，想用吃的方式来止住泪水，可是这样根本没用，越努力往嘴里塞饭泪水就越流的厉害。餐厅里人来人往，刘振华觉得自己好丢人，他一边流泪一边往嘴里塞炒饭，一边抬眼留意着有没有人在看他，不过好在他坐在一个比较角落的位置，没有人注意到他在流泪。刘振华吃的每一口饭里都有泪水的咸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想不通自己在哭什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他哭的是，自己心里的烈火――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