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异宇:众生》免费试读_第二位行人
十七(一)
一棵巨大的古树拔地而起,延伸到看不见的天际,头顶上的树叶遮挡住了整个天空,树叶成七色交错,仿佛发着淡淡的微光。
地面上铺满了粉红的草,从这里一直蔓延到天边。
树底下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靠在树上,似乎是微笑着,五官却是看不清楚。
十七努力想看清,但……
………………
十七睁开眼睛,一阵剧痛传来,她轻轻捂住脑袋。
这个梦,又出现了……
她已经连续做这样的梦好几个星期了,每次都梦见一样的场景,然后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头痛。
唯一不同的,就是每一次梦境的清晰程度和头痛的程度。
第一次,连那一棵树的模样都是模糊的,十七只能看见大致的颜色,那一次的头痛也只是轻轻那么一下而已,就像是被轻轻敲了一下。
但现在,她已经能够看见那个人,只是五官看不清楚而已,而头痛也是仿佛被人用锤子砸了一样,而且这种痛是由内而外的,甚至在平时也会时不时疼这么一下。
十七下床,穿好衣服,她今天还要去上学。
十七全名叫鹿十七,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父母要给她取这么一个名字,而且还不肯改。不过好在十七并不在意名字,她周围的人也一口一个十七叫的很起劲儿。
她是高中生,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中生。
……
在公交车站,十七等待着五十二路公交。
从颅骨中渗透出来的疼痛仍然有一些残留,十七轻轻揉着太阳穴。
如果再继续痛下去,可能就要去看医生了呢。她这样想着。
十七抬起头,看看远方,一辆公交车的影子渐渐在那边浮现,其上五十二的数字在太阳下很显眼。
十七于是把目光收回,投向路的对面,等待着车的来临。
蓦然间,她瞪大双眼,眼中倒映出马路对面的那个白色的影子。
是那个在梦里出现的人!
十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出来的,仿佛是她原本就知道的。
又突然,钻心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十七又一次不经意捂住脑袋。那疼痛又很快退去。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对面已经没有一点白色了。
不……不见了……
十七有点惊讶。
也许……刚刚只是幻觉吧,真的应该去看医生了呢。
车到了,十七不再乱想,上了公交车。
……
学校里并不愉快,那若有若无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专心学习,因此她又被老师批评了。
十七的成绩一向很好,只是最近由于头痛的困扰,导致做题的时候没有那么专心,所以她的表现就很不如老师的意了。
她发现,自己最近不但变得动不动就头痛,还变得经常想睡觉,她现在上课重复最多的动作,除了揉太阳穴,就是轻轻拍自己的脸了。
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呢?十七找不到原因,只好把缘由归结于自己那奇怪的梦。
那个穿着白衣的人,到底是谁呢?十七想着想着,思绪又一次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有睡意轻轻攀上十七的身躯。
于是她一惊,拍拍脸,又直起身子,尽量认真听讲。
精神点,自己还要考浙大呢。
………………
又是那棵巨树,参天蔽日,树叶毫不留情地夺走天空的地盘,抢走太阳的工作,发出微光,照亮整个世界。
只有在极远极远的地平线边缘,才带着那么一丝丝天的影子。
这一次的梦境更清楚了,那个白衣服的人依然靠在树上,一个人与树干相比就好像是一张褐色大纸上的一个小白点。
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落着,好像是树叶,落在地上便瞬间泯灭成小光点,缓缓飘散。
那些像树叶一样的东西一直飘落着,有一些似乎还落在十七的身上,她只是感觉到一点极其轻微的瘙痒,然后就看着那小光点飘飞。
远处那个人,好像是感觉到了十七,轻轻招着手。
十七想靠近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移动。
………………
痛!又是痛!
这次的疼痛是前所未有的,十七觉得自己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把整个大脑搅成一团。
鹿母担忧地看着自己捂住头的女儿,心急,却无能为力。
看来,今天必须得去看一下医生了呢。
于是鹿母帮十七请了假,带着她到了第一人民医院,这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也许这里精神科的医生能有办法。
医生皱眉,盯着因疼痛而显得面色苍白的十七。
“大致意思我懂了。”医生抿一口茶,“这个小姑娘每天会做一样的梦,而且每天会间或头痛几次,刚睡醒的时候最严重。对吧?”
“是,是。”鹿母点头。
“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医生把茶杯放在桌上,“只有这点的话我们不好确诊。”
鹿母和十七面面相觑。
十七突然想起来:“我最近有点喜欢睡觉……而且每次做的梦都会更清楚一点。”
医生露出了更疑惑的表情。
他摇摇头:“这种与梦有关的神经问题很难确诊,我们的检查设施也很有限。”
鹿母变得失望。
“也许只有那个东西可以检查了。”
鹿母突然眼睛一亮。
“只是……”医生面色有点难堪,“检查费就有点……要差不多一万多呢……”
“没关系。”鹿母想了想,“我们支付得起。”
鹿父开办了一家工厂,规模也还算过得去,画这么多钱给女儿看病是值得的。
医生于是点点头:“去交费吧,这个检查一般没什么人,我们可以马上开始。”
……
十七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她被要求躺在床上。
医生和另一个助手帮她戴上了一个像头盔一样的东西。
医生要求她入睡。
“这是新玩意儿。”助手向鹿母解释道,“通过检测病人做梦时产生的神经冲动来找到问题所在,方便我们解决。它现在正在释放低频率脉冲对病人进行催眠。”
看着鹿母脸上越来越浓厚的不安,助手赶紧加上一句话:“您放心,这种设备大量的成本被投资于解决安全问题,现在您看到的设备是绝对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影响的。”
鹿母于是安心下来。
检测花了大概半小时,十七仍在深度睡眠,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医生坐在电脑面前,试图掩饰住自己惊愕的表情。
但是很明显,这并不起效,鹿母发现了不对劲。
“我女儿怎么了?”
医生一惊,快速向十七那边望了一下,确保十七还在睡眠。
医生咽下一口唾沫:“请您不要把这些告诉您女儿……这实在太……”
“怎么了……”鹿母也跟着有点害怕起来,“她……到底怎么了……?”
“您女儿的神经元冲动……太平静了……平静的就像……”
“就像什么?”
“死人。”
十七(二)
话说出口,医生、助手和鹿母同时打了个寒战。
场面沉默。
“这是什么意思?”鹿母率先打破沉寂。
“不知道。”医生摇摇头,“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例。说实话,如果不是她的呼吸和心跳还在,我都差点以为这是一次医患事故。虽然以前这个设备从来没出过问题。”
“那她的病……治不好了?”
医生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去,看着床上的十七。
“这是一个全新的病例,我们无能为力。我现在需要向上面汇报。”
………………
还是毫无悬念的,十七又来到了那个地方。那棵树依然是那么巨大。
这一次的梦更清晰了。十七能够确定那些飘落的东西就是树叶,只是不再发出在树上挂着的时候的那种微光,也不再斑斓,甚至还有一点灰暗。
十七看向那个地方,那个一直站着白衣人的地方。这次较以前不同的是,那里并没有半点白色。
那个人不在那里。
那他会去哪了呢?
十七想着,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动自己的身体,然后她又一次惊讶——她能动了。这种移动很奇怪,十七并没有活动四肢,她整个人就好像是在飘一样,而不是走。她的身后出现了一种类似残影的东西,但那绝对不是她的速度导致的。事实上,十七并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就像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虽然速度并不快,她还是慢慢地移动到了大树的旁边。
这绝对是她离树最近的一次。
直到靠近,十七才发现,这棵树并不是从远方看到的那种褐色树干,它的树干是半透明的。之所以看成褐色是因为其中隐隐流淌的褐色液体。
十七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树干。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样。”
十七一惊,慌忙收回了手。
声音是从身后来的,于是十七转过身去。
是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人。
他的五官终于不再模糊了,十七看的很清楚。那张脸,集合了所有人种的共同特点,英气中透着温润,皮肤是象牙色,模样却是十七刚好喜欢的样子。十七一下子有点呆了。
男子温润一笑:“你好……”
………………
十七猛地睁开眼,吓了守在旁边的助手一跳。
那痛苦,又如潮水一般袭来,十七隔着“头盔”捂住脑袋。
助手急忙在一旁的电脑上按动几个键,紧张地盯着十七。
颅内,穿来一种奇特的瘙痒,虽然让十七感觉很不舒服,但起码大致盖过了之前的疼痛。
头疼的时间过去,十七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刚刚那是?”
她有些疑惑,那种感觉真的对自己的头痛很有帮助。
“是这个设备的另一种用法。”房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中年人,“通过低频脉冲刺激神经元,掩盖原本神经信息来达到止痛的效果。”
十七坐起身子,歪歪头,眼神中透着疑惑。
这时,原来的那个医生同样也走了进来,朝着十七点点头:“这是胡院长,胡冠,我们第一人民医院的名誉副院长,神经科专家。他今天刚好在我们院里,听见你的病就过来了。”
“我的病?”十七现在更疑惑了。她可不觉得自己的病能重要到惊动副院长的程度。
胡冠瞪了医生一眼。十七的特殊情况他是知道的,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把真实情况告诉病人比较好。眼前这个女孩明显很聪明,她是能够从医生的话中察觉到不对劲的。
医生被这么一瞪,很快也就意识到自己话语的问题。
“哦……”他于是开始补救,“像你这种与梦境有关的神经疾病是很缺少病例的,而且相对而言肯定是真实病例更加便于观察和总结应对方法,所以胡院长来这里观察。”
十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去想要摘下头上的那个装置。
“哎——”助手急忙出手阻止,“先别摘,我们还要继续观察你的神经元冲动规律。”
十七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胡冠温和地笑着:“请你在这里休息,想干什么都可以随便,但是请不要摘下装置,现在我们要到隔壁房间里去观察一下你的病况。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那个大哥哥。”他指了指助手。
“也可以叫我们来,谢谢你的配合。”
十七摸摸头上的大“头盔”。
“就是有点重……”
胡冠点点头,望助手一眼,带着医生退出了房间,顺带着合上了门。
十七梗着脖子坐在床上,看着助手敲击着电脑。
说实话,头上的东西真的很重。
……
医生和胡冠一起盯着电脑上的神经元冲动显示图。
那是一个由无数小点构成的大脑的模型,每个小点似乎都与周围的小点一起被一条极细的丝线链接在一起。无数的小点再一瞬间同时亮起黄色的光芒,又在一瞬间同时黯淡,紧接着又是有另一堆小点亮起、黯淡。如此反复,就构成了一道一道波浪。
二人面色是一样的沉重。一旁是心急如焚的鹿母。
“不对劲……”胡冠摇摇头,“太不对劲了……”
医生拉出了另外一个显示图,与十七的重叠放在一起,显示图上的信息之间的差别就很明显了。
医生和胡冠之前看的是十七的显示图,而刚刚拉出来的显示图则是正常人在静坐时的神经元冲动显示图。
看得很明显,普通人的波动比十七的要大上很多,如果说普通人的波动是海浪的话,那十七的波动最多只能算作是小溪。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病例……前所未有……前所未有……”胡冠喃喃着。
“是的。”医生点点头,“她的神经冲动与正常人相比,太平静……这种剧烈程度程度的冲动,我只在神经元冲动对比表中看到过。”
医生边说着,一边走到一个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来几张纸。
纸上画着的有各种剧烈程度的显示图,各图旁边标注着相对应的人群。里面有一张图和十七的显示图差不多,而其旁赫然标注的是——深度睡眠。
……
助手蓦然一愣,看向梗着脖子的十七。他摇摇头,环视一周,发现没有其他的椅子。于是他站起来,把椅子拖到墙边,椅背靠着墙。
“过来坐吧。”助手望向十七,“靠着墙,轻松一点。”
十七点点头,两只手托着“头盔”,慢慢挪到椅子上。
“那你呢?”十七并没有看见其他椅子,难道助手要站着工作?
“我……坐床上就行。”
于是十七歪歪头:“其实只要我躺下就行了啊……为什么要我坐过来呢?”
助手表情突然凝固:“我……我……我看你……看你不太想躺下的样子……”
十七眨眨眼。
……
神经元冲动较之前有了更大的波动。
胡冠看向监控,又看一眼图像:“有点波动……她正在与人交谈……看来还是没有违背正常人的规律……”
医生点点头。
……
十七很无聊,没有什么东西能玩,现在她又有点犯困。
于是她回到床上,合上双眼,助手也是在一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
“院长,她睡着了。”医生看着显示图。
胡冠一样望过来,然后整场又陷入了沉寂。
其上的显示图,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
“之前听你说……还以为你只是比喻……但现在看来……的确太平静了。”胡冠掩饰着自己的震惊。
“太平静了……根本不是活人应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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