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神医》——九拙

第1章 荒村肉香

八月，夕阳余威似火，照得大地透不过气来，田地裂出一条条缝，仿佛蜘蛛网，连粗壮的大树也枯了，四周一片荒芜，透着一股苍凉之意，虽然烈日当空，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远处小道上，方承天背着包袱缓缓行来，沉重的脚步踏碎了地上的枯叶，却踏不碎天地间的孤寂。

方承天皱着眉，眯着眼扫视着四周，他的脸上有道长长的伤口，由眼角到嘴角，伤口已经结出黑红色的血痂。

这道伤痕并没有使他变得难看，反而为他那张俊秀的脸增添了一种奇异的魅力。

他的目光落在一片枯树林中，讷讷道：“形似榆木，枝张如鬼爪......难道这些便是传说中的榆鬼树？这种树不是早已绝迹了吗？咦，这树的皮怎么全都没了......不会也被人扒下来吃了吧？！”他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惊讶。

方承天身后有个老者，须眉皆白。

老者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与古籍中记载的榆鬼树一模一样。”

方承天皱着眉头：“这种树毒性有些猛烈，居然也有人吃！”

老者捋着银须，皱着眉，没有说话。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

方承天猛地吸了两口气，面露疑色，指着前方，道：“师父，您可否闻到一股肉香？似乎从前面那个村子飘过来的。”

老者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道：“莫要多管闲事了，你脸上的伤口尚未痊愈，难道你就已经忘记了痛吗？我们还要赶路，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兖州，就得露宿野外了。”

方承天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有些痒，有些痛。

这刀伤是他在不久前医治一个受伤的山贼时，却被那山贼恩将仇报，抢他包袱偷袭所致。

方承天点了点头，又瞧了瞧不远处的村落。

破旧的茅草房，萧条的枯树，冷清的街道……

这是个死气笼罩的村落，村中却飘出了令人垂涎的肉香。

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当今天子年少，朝政被宦官把持，弄得民不聊生，加上旱灾不断，百姓们食不果腹，树皮都啃光了，哪儿来的肉呢？”

他一边行路，一边盯着那个村落。

那个村落不仅十分破旧，而且非常寂静，死一般的静。

忽然，“吱”的一声响，划破了村中的寂静。

一间紧闭的茅草房应声而开，从房中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衣着褴楼，枯瘦如柴，佝偻着身子，缓缓向前迈着脚步。

“吱……吱……吱……”此起彼伏的开门声中，一个接一个的人走了出来，他们都不一样，有高有矮，有男有女。

他们却又一样，个个衣衫褴楼，枯瘦如柴。

这些人缓缓地走着，朝着同一个方向走着，朝着不远处的一间破草房走着！

他们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们不是行尸，他们只是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

他们却又比行尸还可怕，比稻田里的蝗虫还恐怖，他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方承天远远地瞧着那些“行尸”，“行尸”每迈一步，他的眉头就收紧一分。

肉香越来越浓，那些“行尸”也越走越快。

方承天眉头越皱越紧，心道：“那些人到底怎么了？他们为何全奔着那间草房去？屋子里面又是什么人，屋里的人又在煮什么？”

一个个问题缠绕在方承天心头，令他十分疑惑。

“砰~~~”一声巨响，将方承天自思潮中唤醒，他不由寻声望去。

只见那间紧闭茅草房的院门，已被“行尸”撞倒在地，那些“行尸”纷纷闯进院子，驻足在房门前，一个个双目放光。

“滚，你们快滚！谁敢进来，老子活劈了他！”一声咆哮，犹如晴空中的响雷，自房中炸响。

声浪滚滚，方承天隔着几十丈远都被吓了一跳，可那些“行尸”却仿佛聋了一般，仍然死死地盯着房中。

听声音，屋子里面的人是个男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肉香持续刺激着这些“行尸”的神经，他们哪里还听得进去其它。

忽然，一声声“咕噜”声自“行尸”中传出，犹如擂鼓。

这是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竟让人产生一种误觉，觉得这些“行尸”仿佛可以吞噬一切似的，让人不自觉地退避三舍。

方承天怔了一怔，止住脚步，直愣愣地看着那些“行尸”，那些被肉香迷惑了的“行尸”，抢着往紧闭的破草房房门挤去。

老者回头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承天，走吧！”

方承天点了点头，脚下却动也未动，他的思绪仍在那些“行尸”身上：“原来是他们吃了那些榆鬼树的皮，难道一个个变得神志不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承天？！”老者皱了下眉，轻喝一声道，“走啦！“

方承天又瞧了瞧那些“行尸”，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洪亮的孩子啼哭声传了过来。

“小孩儿？！”方承天不由看向那破草房，惊道，“屋里还有孩子！”说着，他快步往那破草房走去。

老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承天，你干什么，那些人已丧失神志，六亲不认！”

“师父。”方承天回过头，一脸焦急地道，“我要去将那小孩儿救出来！”

“等等！”老者叫住他，皱眉道，“莫非你忘了榆鬼树之毒的毒性了吗？”

方承天道：“弟子知道呀，不就力大无穷吗？”

老者瞪了他一眼，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那些人现在不仅性情暴躁，而且还非常凶狠。”

方承天笑了笑：“有师父您这个天下第一神医，兼天下第一高手在，弟子莫非还怕了他们不成？”

话音刚落，他手上忽然用劲，一下挣脱老者，往那破草房跑过。

“哎~”老者瞧着他的背景，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一天不给为师惹事都不行吗？”

“师父……”方承天跑了几步，回头喊道，“您快来！”

老者瞪了方承天一眼，道：“罢了，罢了！为师便陪你一道去看看吧，但是等下一定要小心谨慎，一旦事态不对，你必须听为师的，立刻离开！”

方承天面色一喜，拱手一揖：“是！弟子谨遵师命！”说完，他转身便朝那破草房快步跑去。

老者看着方承天的背影，长吁了口气！罢了，终归要放手，如今天下大乱，让他多经历一些磨练也好。

老者轻轻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第2章 千钧一发

夕阳斜照，照着那座肉香四溢的茅草房，照着房前那些“行尸”，只见那些“行尸”脸色发黑，双眼充血，就像一只只来自地狱的恶鬼。

而且，他们不再像先前那般安静，一个个变得焦虑不安，相互推搡，甚至大打出手。

他们看着瘦弱不堪，力气却大得惊人，一个瘦弱的女“行尸”，竟将另一个比她还高大的“行尸”提了起来，猛地摔在了地上。

他们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痛？那个被瘦弱女“行尸”摔在地上的高大行尸，竟“蹭”的一下翻身而起，猛地向那个瘦弱女“行尸”扑了上去。

尚未进屋，他们却先打了起来！

破草房背后，方承天一脸的无奈，他与师父谋划后，放弃了正面打进去的想法，准备从房子后面悄悄潜进去，把人救走，可是到了这房子后面，才发现这房子背后竟连个窗户都没有。

前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方承天变得有些焦急，来回不停地踱步。

老者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承天，遇事莫要急躁，冷静一点，才能想到好的办法！”

若是迟了，屋里的小孩子可就危险了！方承天心中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止住脚步，深吸了几口气，瞧着面前的墙，紧皱着眉头，思考着对策。

屋中孩子的啼哭声越来越大。

“小宝乖，有爹爹在，谁也不能欺负你！”屋中男子不停地安慰着孩子，可惜收效甚微。

“砰…砰…砰……”突然，一阵急促的撞门声响了起来，没过多久，又传出轰地一声巨响。

孩子的哭声、屋中男子的怒吼声、砰砰的打斗声，顿时此起彼伏，屋中显然已乱作一团。

“不好！”方承天惊呼道，“那些人冲进去了！师父，直接从正门进去吧！”

老者皱眉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屋子正门，连门带墙都被“行尸”撞倒了，屋内的景象清晰可见。

一张陈旧的方桌，一座简陋的灶台，便是屋中的重要陈设。

灶台上，铁锅中，白气萦绕，肉香四溢。

“行尸”们进了屋，纷纷往灶台走去。

一个身躯伟岸的身影如山般矗立在灶台前，挡住了“行尸”们的去路，伟岸男子吼声如雷，出拳如风，出腿如电，一个接一个的“行尸”被他打倒在地。

被打倒的“行尸”，很快又挣扎着站了起来，继续扑向伟岸男子！

伟岸男子身后，站着一个枯瘦的小男孩，三四岁大小，正闭着眼睛，仰头大哭。

那些“行尸”虽然力大如牛，倒了又起，前仆后继，却仍冲不破伟岸男子的防线。

突然间，小男孩缓缓睁开了眼，顿时止住了哭声，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些黑脸红眼的行尸……

“哇~~~娘~~”小男孩才看了两眼，忽然面露惧色，大哭着往方桌那边跑去。

小男孩没跑多远，便有一个“行尸”向他扑了过去。

“小宝！”伟岸男子大惊，一拳打倒挡在身前的“行尸”，猛地追向小男孩。

可伟岸男子刚迈出一步，顿觉脚下一紧，低头一看，一个“行尸”紧紧抱着他的双脚，伟岸男子冲势忽减，“砰”一声便摔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小宝已被那个“行尸”抓住，一排森森白牙，直往小宝咽喉咬去。

“小宝！！啊~~~”伟岸男子目眦欲裂，大吼一声，猛地一拳击向抱着他双脚的“行尸”脑袋。

“砰”的一声巨响，那个“行尸”的脑袋竟被伟岸男子一拳打爆，登时鲜血四溅。

可那“行尸”虽死，他的双手却仍如铁箍一般，牢牢抱着伟岸男子的双腿。

伟岸男子眼看着儿子就要被那“行尸”咬断咽喉，不由脸色大变，双眼中似有火焰喷出，猛地坐起，疯狂地掰住抱他双脚的“行尸”双手。

“呀~~~”怒吼声中，伟岸男子竟将那抱他双腿的“行尸”双手生生撕下。

“小宝！！！”伟岸男子虎目含泪，仰天大叫一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无比沮丧。

伟岸男子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慧，我对不起你……小慧，我对不起你……”伟岸男子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含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伟岸男子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缓缓地转身……

朦胧中，他看到小宝正被一个少年抱在怀中，闭着双眼，仰天大哭。

“难道我悲伤过度，产生幻觉了？”伟岸男子赶紧搓了搓眼睛，拍了拍耳朵。

顿时，小宝的哭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小宝的相貌也越发清晰。

伟岸男子忍不住掐了下自己，很痛！

伟岸男子顿时脸上一喜，暗忖道：“小宝被这个少年救了！”他长呼了口气，仔细打量起救他儿子的少年。

这少年长相俊朗，脸上虽然有道伤口，却并不难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这时，伟岸男子又听得身后传来打斗之声，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将那些冲上来的“行尸”全部打了回去。

老者的招式如行云、似流水，不仅好看，而且实用，没有一只“行尸”近得了他身。

伟岸男子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还愣着干什么？”老者一掌击退一个“行尸”，瞧了伟岸男子一眼道，“赶紧上呀，这些人全都中了榆鬼树之毒，不但丧失神智，而且力大无穷，老朽这么大年纪了，可经不住折腾。”

“哦，哦~~”伟岸男子一脸尴尬地应了两声，轻喝一声，握紧拳头便冲了上去。

小宝险些被害，伟岸男子此刻又怒又气，再也不像先前一般，只是将“行尸”打倒，而是招招致命，被他打中的“行尸”，十之八九再也起不来了。

顷刻之间，仍还站着的“行尸”仅剩两个。

其中一个“行尸”被伟岸男子击飞，落在灶台边，挣扎着坐起来，正准备扑向伟岸男子时，他忽然吸了吸鼻子，血红的双眼中，突然迸出一道精芒，猛地起身，直直地盯着灶上的铁锅。

锅盖四周，白气萦绕，肉香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