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六扇门》——刘超智
第一章 下棋打赌的人
江南的五月阴雨绵绵,一到这个时节铁罗汉窦剑东的浑身骨节都酸痛难当,多年的内伤又在提醒他该金盆洗手退隐江湖过几天安生日子了,从三十岁闯出少林铜人巷还俗下山闯荡江湖一晃又是二十年,和结义的三个兄弟创立金陵镖局在东南一带也算威名赫赫了,想想今天的声名地位田庄积蓄和自己四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仿佛又觉得这些年的刀口舔血艰辛血战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金陵铁罗汉窦剑东一杆金陵红龙镖旗江南黑道的朋友都给三分薄面十来年没人去碰了。
走完最后这一趟镖不管三个结义兄弟怎么想,窦剑东都决定挂剑归隐了,最后这一趟镖非同小可价值六十余万两的红货珠宝,镖主金陵首富沈老员外要求务必铁罗汉亲自护送。
江南的天气酷似女人的心思变幻莫测,出镖这天上午还颇为清爽,过了晌午竟骄阳似火变得酷热起来,阳光射在窦剑东油亮的脑门上显得格外刺眼,油亮的脑门微微鼓起的太阳穴,一身盘根错节的肌肉,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窦总镖头看起来确实不像年过五旬的人。但毕竟岁月不饶人,窦建东自己知道自己不再是当年的铜头铁罗汉,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加上天气实在太热,他用一块青帕擦了擦头上的汗,举目眺望远方看哪里有阴凉处歇一歇再走也不迟。
走在最前面的趟子手是窦总镖头的老伙计名字叫赵亮,虽然不算记名弟子这些年也从窦剑东身上学会了几手外门硬功手艺,单手开碑的劈空掌力也算有些火候了,加上身体健壮头脑机灵颇得总镖头的赏识。中午打尖时的女儿红只喝了半坛没怎么尽兴,想着晚上到前面的客栈再陪总镖头多喝几杯,说不定总镖头一高兴就把他成名的铁头功传了,想到前面的客栈就不禁想到客栈三楼那几个专门靠伺候往来客商过夜的北方的大脚姑娘,精神都不禁为之一振,“金陵……扬威…”开始扯开嗓门喊着镖。
赵亮看见窦剑东提马赶了上来连忙抱拳“总镖头,有什么吩咐?”窦剑东刚想跟赵亮说前面找阴凉歇脚的事,忽然发现前面路不远处的正当中有两个人正在盘坐下棋。
大太阳底下两人坐在道路中央下棋,窦剑东预感情形不对,连忙挥手拦住了后面的镖车向赵亮使了个眼色,赵亮会意走近一看,下棋的两个人都是一身青布长衫绢帕罩头,最令人吃惊的是两人脸上各带着一副面具,一边的面具是黑无常范无赦一边是白无常谢必安。赵亮不禁心中一惊,但毕竟是老江湖了,轻轻咳嗽一声含笑上前搭话“两位请了,两位爷好兴致啊,在下金陵镖局开碑手赵亮,劳驾让让道路我们这百十来号弟兄急着赶路,可否行个方便?”其实这次押镖的人手加上十辆赶车的车夫总共六十二人,赵亮为了以壮声势故意说的百十来人。但下棋的两个怪人似乎没有听到赵亮说话,两人之间却是边下边聊“黑兄,我看这盘棋你是输定了。”“白贤弟,我看未必,这第一局的赌注,六十四万两的金陵红玉轩珠宝我可不能轻易让给你。”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可偏偏声音能送出好远。赵亮听完刚想发作,窦剑东已赶来飘身下马,抢过来向下棋的两人一抱拳,道:“在下金陵窦剑东,途径贵宝地,来的匆忙未曾准备这里有纹银三十两略表心意赠予两位买些水酒,改日登门造访,不知二位愿否交窦某这个朋友?”走镖的三分靠手面儿七分靠人面儿,能治一服不治一死更是窦剑东这几年走镖顺利的心得。可是下棋的两个人头也没抬,“黑兄,这盘棋你输定了,不如赌注再加大一些,除了这六十多万两红货再加上开碑手的双手和铁罗汉的一颗铜头你看怎样?”
窦剑东气往上撞,厉声道:“两位是来寻仇还是劫镖?有名姓的道个万儿吧。”随行的几个镖师里的硬手也都纵马围了过来。面带黑无常面具的青衣人举目观瞧,“白贤弟,这局让你了,赌注再加六十双眼珠子!”言罢腾身而起,没人能形容这种速度,青光一闪人已奔后面的镖车,随即后面惨号声迭起,这边的白无常也出手了,直奔窦剑东和赵亮,窦剑东大声呼喝“亮青子,一起上……”镖客们对付劫镖的绿林人是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单打独斗的,可窦剑东的叫声刚落,他的铜头就被白无常一掌击得粉碎,一声都没出就栽倒在地,好狠的出手,成名二十年的铜头铁罗汉,一身的少林外家硬气功……赵亮吓得转身想跑,可双腿竟不停的打颤,一步也挪不动,顺着裤腿湿了一片,显然尿都出来了。“哈哈,金陵镖局好大的出息。”白无常一抬手赵亮一声惨号双臂被折断,晕死了过去,白无常倒没取他性命。片刻之间随行的六十人倒了一地,这“黑白无常”倒是言出必践除了五十名镖师连赶车的十个车夫都没了双眼,出手之辣近十余年江湖罕见。
三天后的金陵镖局,铜头铁罗汉窦剑东的三位结义兄弟翻天鹞子姜殿臣,大力神鹰马天明,玉面小诸葛沈忠杰做梦也想不到等回来不是自己结义大哥,而是断了双臂神志恍惚的开碑手赵亮。“死了!死了!全死了!那不是两个人,是两个鬼,大白天的闹鬼……”请了郎中给赵亮服了镇静安神的药,他好不容易睡下了。第二天醒来,三位东家又过来问话,“你到底看清那两个人武功路数没有?带着面具看不清脸,出手总看见了吧?”玉面小诸葛沈忠杰耐心的盘问,问了一下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事情的经过倒是大概清楚了,沈忠杰看看哭红双眼的二哥姜殿臣和一筹莫展紧握双拳的马天明,想起平时那个有些胆小怕事还有些吝啬惧内的大哥,眼角也不禁湿润起来,他平时纵有千般不是可毕竟结义快二十年,他们早已和和亲生兄弟没有任何区别。
五月十五,南越王府,今天在王府内库当班带队巡察的是前年从京城调来的新任王府侍卫统领兼内库总管,江湖人称“百步神拳”张凤鑫。在京城当了七年的五品御前带刀侍卫,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两千多两银子全部用来孝敬了内廷的同乡兼同姓的张大公公,在他老人家引荐下才调到了两广地区,几经周折混到了南越王府,谋得了这侍卫统领兼内库总管的肥差。两年的优裕生活让张凤鑫看起来有点微微发福,可一身精纯的内家气功可一天也未曾放下,二五更的苦功寒暑未断,毕竟是武当四大长老之一“丹阳真人”王明阳的嫡传徒孙,江湖上流传的“宁碰阎王不碰老王”说的就是“百步神拳”张凤鑫的亲师爷疯道人王明阳老爷子,江湖流传王老爷子因为好武成痴所以看起来疯疯癫癫,也有人说是因为老爷子年轻时的一段伤心情缘导致。外人看来张凤鑫系出名门春秋鼎盛,白日里出入王府是鲜衣怒马春风得意。可张凤鑫自己却格外小心,时常想起几位武当的师傅师伯对自己的提醒“做人越到富贵极限时往往越是险象环生处”。晚上当班时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特别是这几天南越王准备给朝廷进贡的贺礼一对西汉时期的古玉九龙杯和一箱南海的稀世夜明珠就在内库,王爷多次叮嘱要小心在意。
王府的内库自然是王府的机要重地,对外面的人而言更是绝对的禁区,进入了禁区后每隔十步就有一名经过严酷训练的王府侍卫把守,他们大多是久经战阵纪律严明的大内高手,除此之外内库周围还布有八八六十四处暗哨,暗哨处安排的是天机营调来的神弩手,手持内廷造办处最新研制的十连发诸葛连弩,任何未经允许闯入的不速之客都会被射成刺猬。
张凤鑫照例在内库周围巡查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刚准备离去,忽然听到内库里面有些奇怪的声响“哒…哒……哒”,仿佛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张凤鑫不禁一惊,“来人,开门!”。左右八名佩软甲短剑的锦衣侍卫同时拿出来八支不同的钥匙,内库的八寸厚的玄铁大门上配置着名匠专门订制的八宝转心铜锁,需要用八把不同的钥匙才能打开。
大门开启的一刻冷风扑面,摇曳的灯光下赫然有两个人盘腿对面而坐,两人中间摆着一个棋盘,棋盘旁边摆着那一箱准备进贡的南海夜明珠和一对古玉九龙杯。两个人在专心致志的下棋,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鬼”在下棋,一是因为两人面上都带着“鬼差”的面具,一边是黑无常,一边是白无常。二是因为除了鬼又有谁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苍蝇蚊子都飞不进来的南越王府内库里。
张凤鑫紧握着双拳,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毕竟是武当内家的名门弟子,到这个时候还在努力用师傅教导过自己的话提醒自己“内心越澎湃的时刻越要保持镇定”。空气好像凝固了片刻,面带黑无常面具的鬼竟开口说话了“白贤弟,今天这棋你是输定了,这西汉九龙杯和夜明珠都是我的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张凤鑫愈发镇定,是人就好办。
“两位是怎么进来的?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无常首先答话“下棋打赌的好地方。”
“赌什么?”
“九龙杯和这一箱夜明珠。”
“你们来找死?”
“错,我们是来找死人的。”
百步神拳张凤鑫果真不凡,一边问话一边抢先出手,上面两句问答之间张凤鑫已打出一套八段锦武当长拳的二十余招,拳似流星快似闪电,张凤鑫不愧是武当第五代弟子中的杰出人物。可此时他却暗自心惊,二三十招打出,眼前的“白无常”却一招未发,只在这斗室之间的狭小空间里占闪腾挪,身形如同鬼魅,只见一团青影笼罩着张凤鑫打转。
“黑兄,这百步神拳也不过如此,看来王明阳这老家伙也是徒有虚名。到此为止吧!”白无常言罢身形陡然不动,反手一指戳中张凤鑫胸口的檀中穴,张凤鑫突然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像被点燃了一般灼热,随后从胸口到背心感到一阵刺骨寒凉,“玄阴指力……”从嘴角里挤出这四个字后百步神拳张凤鑫绝气身亡,并且从他的七窍之中各流出一股黑血气味腥臭难当。
随即面带黑无常面具的青衣人将满盘棋子抛洒空中,棋子竟颗颗爆裂,内库之中立刻烟雾弥漫,众侍卫一阵慌乱,等烟雾散尽那一对古玉九龙杯和一箱极品南海夜明珠随着“黑白无常”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章 峨眉金顶
六月初一,峨眉金顶群英毕至,高朋满座。可今天既不是什么武林盛会又不是有什么重大庆典,来的人只是因为峨眉派三把失窃的祖传镇山宝剑和一张字条以及这两个月来的两起武林血案。一起金陵镖局少林还俗弟子“铜头铁罗汉”窦剑东镖银被劫,本人身首异处随从六十多人丧命仅一人生还,另一起武当第五代杰出弟子“百步神拳”张凤鑫看守的九龙杯和夜明珠被盗,本人七窍流血而亡。
说起峨眉失窃的三把宝剑就要先说峨眉三大剑侠,西蜀大剑夏侯青云,一字电剑峨眉女侠马云凤,和艺压武林的佛光剑圣白宇奇。夏侯青云佩剑龙鸣长剑,现任峨眉掌门,峨眉三大剑侠的大师兄,西蜀武林领袖,人品武功威望具是一流,当代名侠。马凤云佩剑流彩虹,一字电剑运剑如风快似闪电,一代武林女侠,于四十五岁时出家为尼,又名百隐师太。白宇奇更是当代武林奇侠,手持一把佛光日月扫是打遍川蜀云贵无敌手。
可是就是这样三位当代著名剑客的佩剑在峨眉金顶的祭祖坛祭祖那天夜里一起失踪,祭祖坛上还发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面是一首小诗“泰斗少林枉人称,酒囊饭袋尽其中。今朝踏翻峨眉顶,明日再拔武当峰!”落款赫然画着一对黑白无常的笑脸。何其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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