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闻录》——西山胖爷

第一章 陈家有子名子由

“子由兄弟，您今个可真是阔气，可是有了大买卖？”小二满面堆笑，一双手藏进袖子里数九九。

“啧啧啧，阿弥玉皇大帝曰：‘不可说~’你可就劲悟吧，就你看小爷这身法，这腿功，不是日进斗金也能求个富贵万年吧！小二兄，不如再来一壶柳叶青，咱们好好絮叨絮叨？”年轻人露出大腿上下比划，嘴里倒是口花花，不落个口活下乘。

“柳叶儿青有的是，不过这一壶总得一钱银子，您要不先把以前的酒钱结算结算？我家掌柜的脾气大，不清算酒钱掌柜就想清算人命，别看我家掌柜女子身……”小二不言，凑到那年轻人耳边“腰上可别着刀子！”

“吓唬小爷你可找错人了，你家掌柜我可是见过，脸蛋儿能掐出一嘟水来，腰上别的可不是女人的画眉刀子吧？”年轻人哈哈大笑，趴在桌上笑岔了气，身上别的小铃铛铃铃作响。

“您这话可不奇怪，我当初也不信，不过上次隔壁镇的刘瘸子调戏我家掌柜，差点下了媚药，这狗日的瘸子，差点糟蹋了一朵嫩花，不过当天刘瘸子就进了医馆，你猜怎地？”小二清了清嗓子。

“刘瘸子马上风爽死了？”年轻人说罢又狂笑不止，周围人纷纷投来目光。

“那可不是，刘瘸子这狗日只是缺了一条腿，可惜以后只剩一条了……那哄女人的小小腿断成七八五六截，被掌柜的炒了猪肠子喂狗啦。”小二捂着裤裆，夸张的叫道。

“您可想想，什么样的眉刀，既能骟狗，又能骟人呢？这酒钱，我劝您还是早点结算，免得因为一壶小酒得到宫里作公公哩！”

“放你的狗屁，爷长得一副太监像吗？什么样的阉人能有爷的武功厉害？”年轻人站起来，踩在凳子上叫嚣。

“别别，您当然不是太监像，我也是为您考虑是吧，您消气，我补您一盘花生米如何？”小二见年轻人酒上了头，不敢触其锋芒，只好退让一步。

“你娘的狗屁！侮辱了爷，赔一盘花生米就够？”年轻人面露狡黠“来两盘……”

“好好好，您说几盘就几盘，不过酒钱您得记得还”小二叹了口气，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这才像……样……”年轻人趴在桌上，打起了酒鼾。

“狗日的陈子由，还想敲老子一笔！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你最好别还钱，让大爷我亲自动刀子阉了你这混包寡水！”小二看着一滩烂泥的年轻人，心里默道。

两个时辰缓缓划过，不时传来的鼾声也变得疏稀，来客桌上也从大鱼大肉换成一席狮子尖儿茶小饮，晃着二郎腿听曲儿，戏台上的花旦莺莺燕燕，唱着地方的淫词艳曲。客人们不为唱腔而喝彩，倒是听了些床上趣事时捧场捧得厉害。

小二终于坚持不住，这陈子由赊了将近一两银子，若是要不回来，怕是他小二没得做，小腿大腿也得被打个稀碎。

小二踱步试探性走到仍趴在桌上，衣服蒙头的“陈子由”身边，轻轻叩了叩桌，年轻人立即清醒过来。

“谁……谁呀……”年轻人呢喃

“陈爷，您真得起来了！”小二一狠心，将“陈子由”的蒙头布扯了下来。

“怎么不是陈子由那狗日？！你是哪家混小？”小二大惊失色，没想到在这躺了两个时辰的“陈子由”竟遭人掉了包。

“谁是陈什么子由？我在街上要口食的时候，有位阔气的爷，给了我二十文银子，让我躺在这儿睡觉哩”布下灰头土脸的小乞丐露出头咂了咂嘴。“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碰到那种阔绰爷，拿钱睡觉，我李益韬也能碰到这等好活计！”乞丐笑道。

“他奶奶的陈子由！又逃你一劫，下次再敢来，爷抡断你滴腿！”小二锤着桌子。“还有你！小乞丐，什么昧良心的银子都敢收，赶紧给我滚蛋！什么李益韬，我可认识你，你不是那被人抄了家的李狗儿吗？滚滚滚！”小二面色不善，抄起扫把，似是要打。

小乞丐惊叫一声，双腿使劲就跳出大门。

“天下狗屎千千万，条条狗屎轻功善，江湖上的大侠说得可真不错”小二怒道。

早春时节，天渐阴沉，黑云儿倒是充满善意，淅淅沥沥下起淡雨，烟云从地面上飘起，杨柳轻曳。“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点点细雨吹在脸上，甚是喜人。乡亲们倒是架了摇床，准备在大下午再睡一场。至于担心中风，乡亲们有话说。家乡的风和雨不会害人，至于别家风恶了，和自家也没甚关系。

“这点道行就想从爷袋里掏出钱来？爷向来是只进账，不出账！回房睡回笼去咯！这次干了一大票，等爷兜里有了大钱，就真去找姑娘！带着陈子舆那小雏鸡一起，让这混小子整天埋汰大爷，爷改天就找三个小妞蛋一起对付你！让你躺着求饶叫哥哥，哈哈哈哈！”雨中穿行的陈子由发出一声笑，绕着镇穿了三圈，再隐着身段匿入树丛。走到一间破烂茅屋前再停下脚步，他叩了三下门，停三息，再叩二下，口中默念“银子开门~”

小门才缓缓被推开，子由不敢马虎，走进门去，避过房上一桶污水，地上几枚细钉，甚至接住了一柄小箭才见到那清秀小童。小童敞开怀抱，但是陈子由面色大变，凝起眉头似是在思考，向后急退二步，突然后脑遭一重击，朦朦胧胧中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

“比往常晚归两个时辰，一定是出门潇洒了，背着我这神童出去浪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接着就是一阵放荡的大笑。

“陈二，我……我一定要让你……自讨……自讨……”陈子由两眼一黑躺倒在地。

“嘿，你这小厮还想威胁与我？看我不下点重彩大料是制不住你了！”

接着就是一阵毛笔的刷刷声以及一阵清凉。

第二章 陈家有子唤子舆

“嘿，你醒了啊，我饿了，我要吃猪肉炒野菜！”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陈大，别装了，你的眼皮动了三次，不想挨锅就起床做饭！”

听到这里，刚刚还憔悴如活死人般的陈子由忽的爬起，有诗为证：“垂死病中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

“你小子下的陷阱说是用来御敌，其实就是用来欺负你哥的对吧？”陈子由怒道“别藏，我看到你衣服里揣的机关了！那些烂针，烂箭，脏水的陷阱有停止的开关对吧！”

“陈大，这不是要训练你的腿功嘛，万一你下次偷进了什么武林高手，达官贵人家里的密室，你不就有经验了嘛！”

陈子由坐在寒玉床上，怔怔地盯着眼前玉塑般的童子，一席翠绿道袍，洁净的发白，小童垂髫，脸上泛着红晕，让人有种上去搓揉的冲动。五官精致的像个小女子，但心肠“歹毒”的像只小毒物，道袍中有物微微凸起，许是淬了竹叶青的毒针。

“你说的有理……咱们陈家百年大家，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潇洒儒雅的一毛，怎么在你这小砒霜手里断了根了？”陈子由又躺下，发出不耐烦的鼻息。

“看你说的，谁还不是条坏心肠了呢？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将祖传的‘守正不阿腿法’练成偷东西的丑恶跑功呢？”陈子舆嘟了嘟嘴。

“咱们读书人……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这叫……这叫……这叫取！你这小儿懂什么！”陈子由面露尴尬，躺在床间强词夺理。

“不说这些了，你先说说是什么东西把小爷打晕的？”陈子由连忙转移话题。

陈子舆嘿嘿一笑，从房中抱出一个和自己等高的木质小童造型。

“陈大傻子，你真以为见到的是我真身啊，真子舆怎么会要抱抱嘞？”陈子舆躺在地上笑个不停。

“也罢，今天竟然着了你的雕刻和机关小道。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我要吃猪肉----炒----野菜！”

“换一个呗……”陈子由面无表情“地主家都没余粮啦！”

“那我要吃野菜----炒----猪肉！”

“猪猪怎么你了？你整天吵着吃猪猪，猪猪这么可爱……”陈子由说到一半不敢再开口，因为他看到了陈子舆又提起了那口玄铁锅。

“要不今天干一票？”陈子由摸摸头。

“挣了钱买猪肉！”

“一言为定”

两只罪恶的小手一拍即合。

年轻的小童坐在摇椅上看江湖日报“陈大，江湖日报说武林盟主吕轻侯抄了衡山一座山头的家？我猜他肯定赚了个盆满钵满，要不咱们也劫富济贫一笔如何？”

“呵呵”

“那陈大，日报又说雪琼派的女帮主张雪琼走火入魔受了重伤，咱们干一票？”

“呵呵”

“最后一条消息了，金刀酒客最近入了重宝----血琉璃，将在十二日后展出拍卖，咱们干一票？”

“呵……金刀酒客李武惠？！当年抄我们陈家的人里，有他一个，血琉璃，那是我陈家修士练习忠恕刀法的至宝。不义之财，我可取之。陈二，整理好行囊，将祖宗牌位与咱二人的棺材架起来，准备出发。”

陈子由猛地站起，胸腔愤怼难平。

此间牵扯陈家恩怨甚多，先不表也……

陈子由挽起裤，将小腿上绑得三个沙袋换下，换了新的布袋，将袋中一勺一勺灌入铁砂，接连灌了十个布袋才罢休，一腿绑五个，确定了死结打好不会脱落。

子由先走入灵堂中，取了三支檀香，重鞠一躬，以手捻香，口中默念：“事亲有隐而无犯……但数位祖宗，莫怪后辈有所冒犯……您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本该是贡进庙堂里吃冷猪肉的，我也无所隐瞒，我不喜老祖们的恪守不渝，人不负我，我不负人。我陈家为皇对己都算问心无愧，最终累死累活受了个抄家灭门的罪，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唯死而已，后辈不成大气，愿祖宗在天之灵莫要责骂于我……小子去也，给祖上请安了。”陈子由插上三柱香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练功房中------

“这一腿……正气凛然！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陈子由一个翻身，朝着钢木练功架连踢七脚，深可入木，利可斩金。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连出三脚，一脚韧过一脚，腿际罡风一波汹涌过一波。三脚过后，陈子由终于脱力而倒。

“腿出断草翻木，第二境---纳正气，陈大最近有所长进！”陈子舆立在兵器架上啃着干果。

“将你鼓捣出的那些旁门左道，歹毒物件全带上，我要他李府几日后鸡犬不宁……”陈子由躺在地上吐出几个字。

“好嘞，弄不死他恶心死他，这是我们组合的风格嘛！”小砒霜先生笑的很天真，充满了孩提的纯真。但是吃过陈子舆手段的人可真不觉得这笑容有多可爱。

“我的小蜈蚣，小蛇，小蛤蟆有话跟你聊聊~”

这些年来，药店里的解毒药草倒是很畅销，医馆里也少不了医师怒骂下手的“仁兄”，千奇百怪的伤口，毒伤搞得他们整夜睡不着觉，好几家里的老中医都快当曾爷爷了，可是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想方子过久熬夜猝死的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