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途》——余生皆梦

第一章 牧羊少年

……

“却不知这三玄寒月排名第几呐？”

一位猴脸听客朗声问道，这听客声音尖细，突然发声，着实将其他听客吓得够呛。

说书先生干笑了两声，道：“三玄寒月排名第七，不过近二十余年，老城主与世无争，不曾出过手，已有许多人不记得这宝刃之锋啦。”

“我们乌海城自苍崖子与老城主之后，人才凋零，几十年来大能鲜出，能持神兵者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啊。”

台下之人多为乌海城人士，听了说书先生这一席感慨，无不唏嘘叹息。

雅座处有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皆是一身白衣，装束气质与寻常人迥然不同，那白衣女子站起来打断说书先生的话，说道。

“虽然说《神兵谱》是对兵刃的排名，但一定程度上也是对持兵之人实力的排名，慕容老爷子收手二十年，三玄寒月依然能稳定排在第七位，足见其实力之雄厚。”

这女子口中的慕容老爷子便是乌海城前任城主慕容封天。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说书先生听得这女子在夸赞慕容老城主，心中不怒反喜，乐呵呵地道：“姑娘对这《神兵谱》了解甚多嘛。”

“老爷子这书说的真是不错，赏了!”说罢，那白衣男子在包袱中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两人便健步离开了。

…………

大荒一直以魂道为尊，魂道强者，可入仕做官，也可创立门派，也有人云游四海，逍遥自在。

所以魂道为天下人所追捧，大致帝国世家，小致城镇村落，都有专门设置的魂道学习之处，各家各户也都将孩子送往魂道学习之处，期望孩子能够领悟大道，成为这世间的强者。

佗村，位于乌海城边末，此村背靠墨佗山，因此得名。佗村是典型的小山村，全村不过数百口人，但依然有专设的学院来学习魂道……

“你们这些皮娃子，都给我听好了，要想成为这片大陆上的强者，就必须……”陀村一间较大的木制房屋内，坐着一位夫子模样的老人，而老人对面，则是男男女女的娃娃们，约有三十来人。

虽然台上的夫子声色俱厉，但台下的孩子们依然嘈杂喧闹，毫不理会夫子在说什么。

“啪！”夫子将戒尺狠狠地拍在了桌板上，底下的娃娃们被这突然的虚声给吓到了，都紧闭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你，站起来，告诉我魂道分为那几大境界！”夫子用戒尺随意指着台下的一位孩子。

那孩子怯怯地站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含着手指吞吞吐吐地说到：“元魂境、聚魂境，后面好像是……，咦，是什么来着？”

“哈哈哈……”那孩子的滑稽动作引起其他孩子一阵哄笑。

“肃静！”夫子再一次拍响桌板，大声问道：“谁知道，站起来说一遍。”

下面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

“哼，这就是不好好听讲的后果！”夫子捋了捋胡须，“我再说最后一遍，你们可必须把我接下来的话牢记在心里。”

“这魂道总共分为八个大境，由低到高分别为：元魂境、聚魂境、重魂境、仓魂境、玄魂境、人魂境、圣魂境、冥魂境，每一境都有前中后三期，要想成为强者，就必须……”

那夫子又开始喋喋不休了，孩子们刚开始还能认真听两句，到后边，就又各干各的去了……

“嚯！”

在这间房屋的外边，一群较大的少年少女正在接受进入魂道最初的训练。

这群少年少女皆为元魂境，而他们的教练林虎则已步入聚气境，聚气境在这个小山村里已经是很强大的存在了，全村除了几位资历较老的老人和林虎外，还没有能步入聚气境的人呢。

在元魂境，男女有着不同的修炼方法，男子主要通过练力气，受击打来提高自身身体素质，而女子则通过打坐来吸收日月精华，但女子的这种晋升方法很依赖灵药支撑，像佗村这样的小山村哪有那么多灵药，所以一般少女的修炼进度都是极慢的。

男子则不同，他们只需要一块巨大的石头便可以进行修炼。

此时每位少年面前都有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少年们努力地想将这磨石举起，但无论怎么用力，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将这磨盘抬离地面。

“用点力！”林虎朝着少年们大喝一声，“现在不努力，你们就永远只能停留在元魂境了！”

这句话可不是林虎危言耸听，如果无法突破元魂境，大多数人还是会放弃魂道修炼，从事商农行业，毕竟人还是要谋生的嘛。

林虎的话就像鸡血一样注少年们的体内，又有几位少年将磨石抬离了地面，甚至有人将这磨石举到了胸前。

“呀喝！”

人群中有人一声发力，竟然硬生生将那磨石举过了头顶。

此人看上去也就十六七的年龄，黄铜色的皮肤，身躯凛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虽是少年，威风之气却不少。

少年青筋暴起，咬着牙关，瞪大着双眼，汗水在少年的颔处不停地汇聚，滴滴地落在地上。

“哇！”其他人都露出了惊讶与羡慕的目光，眼前这个同龄少年的能力，他们远不能及。

少年举着那巨大的磨石，没坚持太长时间，就“嘭”的一下，将那磨石摔在了地上，自己也是满脸通红，双手按着膝盖，气喘吁吁。

而硕大的磨石被刚才那么一摔，便有小半个都嵌入了土壤之中，足可见那磨石的份量。

“哈哈哈！”林虎也欣慰地大笑了几声，他走到少年面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聂城，不错，真是不错，这才十七岁，便已经步入元魂境的后期了，看来我们佗村也出了位天才般的人物啊！”

“元魂境后期！”其他的少年们听了林虎的话，全部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位名叫聂城的少年。

聂城嘴角一扬，带着几分傲气，不过嘴里还是说着客套话：“这都是教练教得好……”

“咩~”

此时，柴墙外传来一阵羊叫声，一位少年站在羊群后边，挥舞着鞭子，眼神中充满渴望却又无奈地看着那群正在修炼的少年。

这少年面目清秀，一对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一双墨眉凝在眼睛之上，不算太白的皮肤，但又显得很细腻，身板不算壮厚，但也颇为结实。

这少年穿着一身土灰色的衣服，有些破旧但却很是干净，眉宇之间却透露着一丝贵族气息。

“欸，江哥哥！”一阵清脆而又动人的少女声传来，且看这少女，秀眉如画，双目晶莹清澈，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桃腮带笑、一点灵犀，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正值豆蔻年华，但那精致的容颜，已不难猜到长大后是何等的倾国倾城了。

“瞧，那不是咱们村的牧羊少年吗？”人群中有人带着轻蔑和戏弄的语气喊道，引得身旁的人哈哈大笑。

“不要分心，认真修炼！”林虎对着孩子们冷斥一声，又对着柴墙外的江浔摆摆手，示意他赶快离去。

江浔用力一挥鞭，发出“啪”的一响，羊群受到了惊吓，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江浔也随着羊群离开了。

林虎远远地望着江浔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倒也算个好苗子，可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老子啊！”

早在江浔可以修炼魂道之时，江浔的父亲就向众人说明，不准许江浔修炼魂道。

“哼！不过是个废物。”聂城冷哼一声，他对江浔不习魂道并没有特别的看法，但听到贾淑颖那般亲近地叫唤江浔，他就火大。

江浔将羊群赶到墨佗山的山脚处，便无趣地躺在了一块大青石之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一丝青草的苦涩从他嘴里蔓延开来，江浔迷茫地望着天，眼神暗淡，这种清清淡淡、周而复始的生活已经让他变得有些麻木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让自己去修炼魂道，他也曾好几次偷偷去听夫子讲外边的大千世界，听夫子讲魂道的无所不能，这让他对魂道充满憧憬与渴望。

想着想着，江浔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倒也没有什么顾虑，放羊这种事很简单，只要把领头的羊拴住，其他的羊是不会乱跑的。

第二章 偷羊老贼

时致晌午，江浔睡意渐退，阳光刺眼，江浔眯着眼睛，看看日头，嘴里兀自喃喃道：“又该吃饭了。”

江浔旋即起身，清醒清醒头脑，拿起鞭子将羊群往一块赶，不过很快江浔就感觉到了异样，自己放的羊总共也就十一只，多一只少一只都很明显。

江浔数了一遍，接着又数了一遍，还是十只。

“嗯？少了一只？”

恰在此时，一缕青烟现入江浔的视野，江浔微皱着眉头，自问道：“这里怎会有烟？”

想都没想，江浔便走了过去。

走近些，没了树木的阻挡，江浔大概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这身影的旁边架着一火堆，这便是青烟的发出地。

再走近些，江浔心里猛地一惊，他愕然看着篝火旁那衣衫褴褛的老头，正在摆弄着自己的羊。

“偷羊贼！！”江浔爆喝一声，随手拾起一手掌大的土块，朝着那老头的方向猛砸过去，不过两人距离太远，那土块还没飞过去呢，便已经力衰落地了。

那老头看着满脸怒气的江浔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倒也不慌，依旧肢解着手里的羊。

待江浔抵达那老头身边时，那羊早已断了气，那老头用刀将羊的后腿割下来，开始处理羊毛。

看到眼前情景，江浔就更火了，自己的羊就这么被杀了，这种事，搁谁谁受得了，江浔抄起地上一段胳膊粗的木棍，直朝那老头甩去，“老贼，你还我羊来！”

江浔甩棍的力度很大，幅度也很大，一棍子下去，甩了个空，倒是自己被顺势甩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江浔稳稳步子，这连个流浪的老头都打不准，真是没面子，江浔强装淡定，指着那老头骂道：“你个老贼，有胆偷羊，没胆认事，有能耐别躲！”

“你个乳臭未干的屁娃子，爷爷根本就没动！”那老头用手中的短刀将羊腿上的皮毛整个剥下，也不正眼看下江浔，接着说到：“砸个石块你砸不住人，挥个棍子你也能挥空，你这屁娃子，怕是连元魂境初期都没有吧！”

江浔脸上一热，有些恼火，不过他又没啥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年轻人魂道低是一种耻辱，更别提不学魂道了。

“关你什么事，我只知道你偷了我的羊，现在你要么跟我去见官，要么赔我的羊钱，否则，这事没完！”

“哈哈，傻娃子，你以为官府会管你这一只羊的小事？”那老头依旧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嗨，你这老头真是不懂事理，我说的官是我们村长，我们村长可是聚魂境后期的高手，而且他可是最讨厌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贼盗，这事要是让他知道，非打你个跪地求饶！”

那老头眼珠转了转，像在掂量着什么，他将手中的羊腿支在手旁的木棍上，用块满是污泽的破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你这小子可真是烦人，区区一只羊，计较个没完没了，我拿钱还你就是了！”那老头边说边把手插进胸前的兜里开始摸索。

“那好，我这羊要搁市面上卖，怎么也得半吊钱，我实在看你是个老人，便宜些算你，今天就只收你四百文钱，怎样？很合理了吧！”江浔看眼前老头那邋遢的打扮，怕是也拿不出太多钱来，自己的羊在集市上卖，就算不卖半贯钱，卖个四百文还是绰绰有余的。

过了半晌，那老头仍在胸前不停的摸索，也没见能拿出个什么东西来。

“喂，你不会跟我在这儿打马虎吧！”江浔微俯下身子，狐疑地盯着面前这不太正经的老头。

那老头像是被说中了一样，满脸尴尬的笑，不过他脸也不红，像打发小孩子似的直道：“忘却了，忘却了。”

“我看你是诚心找茬，随我到村长那里去评理！”说罢，江浔上前拉住老头那皱皱巴巴的衣襟，就欲往村子的方向去。

“哎哎，小东西，你且别动手啊！”那老头一把拽开拉扯自己衣服的手，干枯的眼睛盯着江浔，接着道：“你也别恼，虽然没有钱，不过我可以给你别的补偿。”

“别的补偿？”

那老头又将手插进胸前的口袋，不过这次很快便拿出一物来，江浔一看，竟是本破烂不堪的书，书角有一半都是卷着的，整本书呈土黄色，书的首页上大大地写着三个字——《归藏决》。

“功法？”江浔脱口而出，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答案。要知道，功法在这片大陆上可是罕物，有些人一生也难习得一本功法，而大多数都只是加入门派，才有可能习得功法。

即便是站在这片大路巅峰的强者，终生恐怕也只学过一种功法而已。

眼前这瘦骨嶙峋的老头竟然拿出一本功法来，正常人都猜到这是一场骗局。

“你不必拿一本破书来唬人！”江浔心里有些烦了，这老头一直在这跟自己东拉西扯的，都快要误自己的饭点了。

“破书！”那老头一听，瞋目切齿，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出口成脏：“你个毛头，要不是爷爷有要事，你这辈子也没有目睹这本书的眼福！”

“跟谁稀罕一样……”江浔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呵！”那老头冷哼一声，接着说到：“我看你身上不曾有锻炼过的痕迹，你该不会对魂道之事一无所知吧，那也难怪你见了这本书会如此的冷静不惊了。”

“谁说我不懂魂道，我知道这魂道分为元魂境……冥魂境八大境界，而且我还知道达到冥魂境以后，就能成为这片大路上叱诧风云的强者，屹立在这个世界的巅峰……”江浔颇为受激，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给倒了出来。

“谁告诉你修为达到冥魂境便是这世界上巅峰的强者了？”那老头瞪了一眼江浔，眼神里不乏戏虐和嘲讽。

“嗯？”江浔所说的话句句与夫子所说的吻合，不会有什么偏差啊。

“哈哈哈！”那老头猛的狂笑一声，又将依在木棍上的羊腿架在火堆上，一本正经地说着：“看来你的视野很窄啊，穷乡僻壤的，也就这点见识了……”

“那你说，冥魂境之上还有什么！”江浔赌气似的说到。

那老头翻动了一下被火炙烤的羊腿，坐正身子，侃侃而谈道：“这冥魂境是魂道的巅峰没错，不过，这些分类不过是对魂力的等级划分，说白点就是魂气积攒的深厚，魂力虽然是魂道的基础，但若是将魂力看作是整个魂道，那便是以管窥天，一孔之见！”

那老头拾起一柴火，扔到火堆中，那火堆倏地喷出一撮火星来，溅在羊腿上，烤肉的那股香味便飘了过来。

“强者实力一看魂力，二看兵刃，三看功法，这三者任缺其一，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强者。”

…………

“还有，若是用魂力来催用法器，那便又是另一番天地，魂道之博大，怎能拘泥于小小的段位之分呢？”

江浔听得入迷，父亲可以不让他学习魂道，但却锁不住他对魂道的衷爱。

那老头用手里的短刀扎了扎那烤红的羊腿，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喜笑颜开，乐呵呵地道：“嘿嘿，熟了。”

这一句话瞬间将江浔从幻想世界中拉回到现实，“老贼，还我羊来！”

“呦哎，你这娃娃，我跟你讲了半天，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我这本书乃人间极品，现在给个便宜让你捡，你还不知好歹起来了。”那老头没成想江浔这么倔。

“我不管你的书是真是假，对我来说都没用，我父亲不准许我学魂道。”

“天下还有这般混账的老子！”那老头不假思索地低声咒骂道。

“你嘟哝什么呢？”

“我看这样吧，明天，明天你还来这儿，我把羊钱给你补上。”那老头答非所问，着急着要解决眼前这茬事，是想尽快享用那烤得红嫩的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