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影子》： 新境逢忧患，共济度艰难

第一章 新境逢忧患，共济度艰难

要我说朦胧是一首小诗

掩藏在忽明忽暗之处

只靠着一种隐约叫人

灵肉分身

任何人不愿提起的，深埋内心的，魂牵梦萦的，甚至最为曲折动人的故事，怕是那个不愿再跟任何人诉说的青春，即便是说起，那也只是揭开第一层面纱背后的样子，殊不知那面纱下面还有一层面具，是别人永远察觉不到撕扯不开的面具。

数十年后的自己，都会赋予往日经历以神秘，偶然以及命运渲染着的色彩，在回忆的时候也不乏对于记忆的雕琢和修正，修正后的模样便是自己往日期望着的模样，也许没有人能逃过这样的总结。

到此时已算秋，盛夏却没有退去之意，除了这温度一切都照旧来临。

短暂的铃声打破家里的寂静，地板上躺着的身影慢悠悠的伸手去接电话。

“你小子死哪去了，我们几个不打电话你就不知道联系的对吧”

“有话说有屁放”

“嘿，怎么说话呢，赶紧滚出来，我们几个在你家小区门口呢”

“知道了，一会就下来”说着就扣了电话。

只听电话那头，“这小子拜拜都不说就敢挂我电话，完了得好好收拾收拾”

“是得收拾收拾，保不齐这货哪天要是上天呢，我这老二的位置可不能让他给撬了”

“得，老四是什么德行咱又不是不知道，也只有咱小五能说他了”说话的是老三。

“你还别说这天气还真他姥姥的热，汗淌的跟洗澡似的”

“知道热还不买汽水去，傻杵在在这干嘛呢”老大发话了

“凭什么又是我啊，给我算算，算算，我都跑了多少次了”老二满脸的不情愿。

“不叫你去叫谁去，谁让你吃那么胖”老三搭话了

“滚滚滚，一边玩去，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说话间老三给小五使了个眼色。“二哥，我渴了，想要喝汽水了，你说咋办呢？”

“真渴了呀”

“嗯”小五点点头。

“等着，二哥给你买去，想要喝啥，给二哥说。”

......

“掏钱掏钱，没听见小五渴了吗”“找零的钱给我拿回来听见没”老大掏钱成了惯例了，老三也是偶尔掏钱，至于老二么，要是良心发现的时候才会请客，不过照以往经验来看，他的良心基本上都被狗吃了。

“记得把四哥的也买上”

“就你记得他”老大调侃道。小五背过脸去，一阵羞涩。“大哥你要是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当我没说，还害羞了你看你”

老大和老三同时笑起来。

“不理你们了......”像是世间女子都有的害羞模样，都惹人怜爱。

“四哥，四哥，在这呢”

“嘿，又不是没见过老四，至于这么激动吗”老二撇着嘴说道。

“我乐意!”小五白了他一眼。

“咳咳，要我说啊，老二纯属于妒忌，自己就没这待遇，现在看不过眼了吧”老三一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故意瞅向别处。

“死一边儿去......”

......

“老四，快点儿地，等你半天了”

穿着一套皇马七号球服，蹬着一双人字拖的人便是老四了，就算现在没风，依然觉得老四的一席长发很是拉风。

老二默默的摸了下自己的头，感觉内心受到一万点的暴击。每个人的羡慕都从眼眶里溢出来。在小五眼中，李亦墨是发着光的，即便是在其他三个人眼中，老四也是有着无法言语的魅力。

“今天去哪啊？都不用在家睡觉的吗？”

“少来这套，你小子精力好的跟狼狗似的，中午睡过觉吗你，别在这跟俺们扯犊子。”老大在小的们面前说话一直这样，从来没含糊过。

“老地方吧咱们”“得，小树洞走着”

小树洞是他们常去的一家饮品店，装饰的像是一个被掏空的树洞，所有摆设都是木质的，精巧而自然。这家店的主人是一对年过花甲的夫妻，退休前都是市里一所大学的教授，很慈祥的老人，常常有人来请教他们问题，第一次提出在这聚会的人是李亦墨，起初没人认同，可耐不过他的坚持，直到后来，每个人都喜欢上了这里，甚至把它当做一部分，融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老四，小五，你们俩快跟上，磨叽的”老三发话了。

“穿着拖鞋呢，走不快”老四冲前面喊道。话音刚落，又听得一声:“我是女孩子，步子没你们大，我也走不快”小五也喊道。

前面的三个面面相觑，突然一阵狂笑，路上的行人有鄙视的有无视的，但他们还是依旧放开嗓门笑着，肆无忌惮的笑着，在李亦墨眼中这也许才是他能够和他们荣辱与共的原因。

“奶奶，我们又来啦......”小五进门就喊道。

“老头子，老头子，孩子们来了......”

“来了来了”“又来看爷爷奶奶了哦，”老爷子在每个人头上都摸了一把。

“说吧，今天都要喝些什么，爷爷给你们做去。

“我要可乐加冰”吃喝这上面二胖子总是最积极的一个。

“我......爷爷，我要菠萝冰”老大也就只好这口，每次来都是菠萝冰。

“小北呢？”“我一样，爷爷”

“墨儿跟花儿想喝点啥？”“我要猕猴桃味的的奶昔，爷爷”

“我们花儿想喝点什么呀？”

“她肯定要喝和老四一样的”老三笑着说。

“爷爷，你看小北他欺负我，您帮我收拾他......”

“好好好，丫头不急，爷爷一会儿就收拾他阿”

你们先坐着去，一会就好了。

“没事爷爷，您慢慢来，我们不着急的。”李亦墨说道。”

......

“说正事哈，班级都划好了，都分到几班了说说”

“十一”李亦墨毫不迟疑地接话道。

“几班？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楚”话音开始有些哽咽了

“十一班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李亦墨看着小五。

“说你是榆木脑袋吧，你又不是，说你不是吧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小北暗地踢了了小墨一脚。

“我和小北都是十七，老二你呢？”“很不幸，我十六”

“不幸个屁，这时候还嬉皮笑脸的，我看你就是欠揍”老大说着抬脚在老二屁股上来了一脚。

“死鬼佬，敢踢我，不跟你一起坐了”“臭小子你再说一句，踢烂你屁股”二胖子说着就跑到对面跟小五坐一起去了。

这时候的小五呆坐那里，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瞬间失去了上一刻的活力，望着桌面出神。

“嗯......，我觉得咱们这样不行，这个团伙也不能就这么散了，得想个办法把咱们搞到一个班里去......”这时候的南宫全然没有了上一刻的戏谑，眼睛环视了每个人，陡然生出一副长者的威严，每个人都无语凝噎，包括眼中闪着泪花呆坐着的小五。

“要不然咱们几个都转学，不就到一个班了吗？”小北在静默之后接下了话茬儿。

“玩呢你，省重点啊，我费多大劲才进来的你知道不？”二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倒也能理解，在别人看来，他朱俊昊能挤进这个校门完全是上天瞎了眼的赏赐。没有人知道二胖是牺牲了多少欢乐和安逸，放弃了多少悠然与自在才挣来的这份荣誉，对于朱俊昊来说，这就是一份荣誉，无上的荣誉。

小北又沉默了。

“没必要”李亦墨说的很坚定，言语中依然是无法掩盖的自信。

“怎么个意思？”“此话怎讲？”“麻溜的的赶紧说，别捂着尿布子不放屁”“四哥，快说呀!”

话音一落，都又来了精神，蹙眉舒展，失落感顿时抖落大半。

“咱们学校有个传统，每届新生开学时先进行一次校内大考，前一百五十名可以自由选择班级，也就是说咱们只要都考进前一百五十名就可以在一个班里面。”

“我到把这茬给忘了，要是今年还是这规矩就没毛病”南宫面露喜色。

“这是要取我老命啊，能进这校门我都觉得已经折寿了都，让我靠前一百五十名，我...我还不如转学呢我”二胖说的也不无道理。

“咱们几个中间就数老二的成绩一般，其余的考进前一百五应该没什么问题，那咱都往老二的十六班考”“我看大哥说的这个办法可行。”

“可......”一旁的小五脸色又沉下去。

“这么做不行吗？”李亦墨看着右手边的小五，“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一起商量解决好吧”

“就是......就是我已经知道了我的新班主任是我家楼上的刘老师，我怕我去了别的班我爸妈会很难堪，怕是以后邻居都做不成，前天刘阿姨来我家串门还特地跟我妈说道这个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嗯...哼哼......”说着金豆顺着脸颊往下淌。

“哎呀，怎么还哭上了”李亦墨赶紧递过纸巾。他是最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的了。

“小五不哭哈，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多大点事呀，不哭不哭啊......”“再不哭了哦，小五一哭都不漂亮了”老大老二老三也都是见不得小五受委屈的人。他们都把林雨涵当做自己的妹妹，不仅仅他们在家都是独苗的缘故，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个小姑娘值得他们用心去疼爱与呵护。

“老四，赶紧哄哄，看都哭成什么样儿了，你不心疼呐你”

或许每个人在某一方面都有些木讷与呆板，至少老大老三他们认为李亦墨就像是一个没开窍的混蛋，满身都散发着欠揍的气息。

“赶紧的”南宫实在看不下去了，林雨涵的眼泪是催化着焦躁的毒药，硬生生的撕扯出他们内心每一份的怜爱。

李亦墨显得手足无措。

突然间，小五抱着他的胳膊哭了起来，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地举动惊住了，在那一分钟，没有人多说一句，眼泪是内心的凝聚，感情的外化形式，红色的球衣湿了一片，那是流淌出来的感情。

“来来来，在你四哥球衣以上把鼻涕擤了......”

这一句逗笑了失落沮丧的小五，破涕为笑说的就是如此。

“那你给不给我擦？”

“你不哭就行，擦吧。”“我...我不哭啦。”

李亦墨如释重负，毕竟在他的眼中，最为纯粹的联结和沟通只有那些万能的数学物理化学符号，而他所幻想着的，就是把每一种感情用一个具体的公式来表达，欢乐愤怒悲欢离合还有常伴左右的孤独与寂寞。

......

“黄昏至，暮鼓哭，独去归远屋......”

“谁踢我，谁踢我......”二胖子被冷不丁的一脚踢回现实。

“我踢得，怎么着啊你，不服气啊你”南宫说着又在朱俊昊的大屁股上来了一脚。

老二怒目圆睁，一副要和老大硬刚的模样。“就想问您您的脚没受伤吧”

“二哥你笑死我了，还以为你在大哥面前能硬气一回呢”

“唱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小五，那是咱度虚怀若谷，不跟这死鬼佬一般计较，要不然一屁股顶飞他”

“这倒是实话，你那大屁股能压死一大片”小北也凑上来来调侃。

李亦墨就那样呆呆的笑着，露出标准的五颗牙，眯着眼睛傻笑。

“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老二回去再加把劲，都在四班汇合，小五也就不用为难了。”

“坑爹呀，坑爹呀，爹呀，呀......”杀猪般的嚎叫。

“要是不想来跟我们汇合那你就回去再别看书”老大瞥了二胖一眼。“二哥，就委屈你一下嘛，等考完我请客还不行嘛”

“咳咳，既然小五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努力努力”

“二哥你要是考不过来小心我跟你绝交。”小五说的一点都不含糊。

“得，你们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行了，不早了，撤”南宫觉得到时间了。

“老三，小五离你家近，你把小五送回家去，免得叔叔阿姨担心。”

“得勒，小五，骑上你的扫把，咱们回家”

“哈利波特看傻了吧你”

“那我们走了哦，二哥记得要加油哦”

......

十天后。微雨，雾气溟濛，南湖畔。有人自殁于湖中，年二十四，未有人觉察，后时人扼腕。

足不出户的李亦墨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是在家里做饭的阿姨口中得知。

......

1023 14.07

总有些人不得不早早地离开这世界，该难过的是上帝还是凡人。人在往生后获得的一瞬间的怜悯，是故去者以牺牲生前本该获得的温暖与关爱为代价的最为卑微渺小的回馈。何故生怜悯？难道是为了本不应存在的不幸而生出这怜悯。......

键盘上敲击的每一个字符，都是灵魂深处最为真实的诉说。

“我努力的平复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刻崩溃，我只是在向我热爱的一切发誓，竭尽所有虔诚为往生者祷告，祈愿故去者在另一个世界获得安乐......”

这是他在结尾写下的文字，存放在电脑里命名为‘怜悯’的文件夹里，静静的，看了窗外一眼，写下“今日，微雨。”

都想让时光暂缓，可终究是光阴最为霸道。

昨天是学校新生校内大考的日子，出成绩的时间定在后天，开学的日子照旧是排在周末，考完试之后又是公休的时间。

“通知，通知。晚上七点在芷馨公园集合，完毕，完毕，收到请回复。”这是在南宫在QQ群里发的消息。

朱俊昊：天蓬收到，完毕完毕，，左右左右，BABA。

汪小北：狼穴狼穴，我是狼崽，狼崽将准时报到。

林雨涵：知道啦，我会早点去的。（可爱的表情）

半个小时后.....

李亦墨：好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疯狂的口诛笔伐，李亦墨一直盯着手机，不一会儿的时候消息通知就显示99+，尽管大家已经对他冗长的反射弧习以为常，可每次总免不了各种讨伐。不过胜利的天平似乎都倾向于他这边，林雨涵是那个一开始由征讨李亦墨却又瞬间倒戈的人，临阵易帜，南宫他们尽数的偃旗息鼓，剧情似乎老套但又显得温馨。

情节有些是该省略的，只保留着能尝出咸淡的选段，就像偶像剧总是会突出告白，求婚，离别，热吻的情节。凡是出现了的，自然有其用处，诚然不动一字笔墨，也不该把好比口水的言语铺陈在纸上。，且把笔者当成轻度的精神洁癖，做些包容。

话说李亦墨自然是该早到的。“刘叔，我要去趟芷馨公园......”

“行，五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

果真李亦墨是最早到的人，列着棋局的老人，暗下私语的情侣，嬉闹追逐的孩童，满脸憧憬的孕妇，街边叫卖的摊贩......谁料想，在这繁华都市中也能看见如此祥和的氛围，隐约间是有边城小镇的影子，可除了这刹那的光景，这都市始终被戾气所笼罩。

陆续到来......

“老二有把握没有？”南宫直截了当。

“这......”此时的朱俊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低头盯着地面看。

“问话呢，你倒是说，说话呀。”说着又给二胖的大屁股上来了一记追魂脚。

“你个死鬼佬，我能说有把握吗我，我有过把握吗我？”

“我相信二哥绝对没问题的，是吧二哥？”林雨涵是一贯的蜜糖嘴。

“看看，看看咱家小五，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不一样，听起来就是舒坦，哪像你个死鬼佬”说着翻了南宫一个白眼。

“二哥这话倒是不假，也就咱家小五的话最受听了”汪小北接话道。

“少贫嘴，再说小心我揍你。”南宫说着朝老二亮出了拳头。

“二哥感觉咋样？”李亦墨也很是在意这个。

“我是真没一点感觉，不过那二十天我可是早七晚十一的，一点儿没偷懒。”

“那就等结果吧，没什么值得着急的”李亦墨安慰道，虽然期盼着朱俊昊能说些振奋士气的言语，可没人能够改变结果，就像绽放之后的烟花只会等着冷却。

“其他人呢?”“怎么个情况？”南宫觉得对他们几个似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样的发问只不过是为了求得老二内心的平衡罢了。

出成绩的前一天晚上，所有人都失眠了，他们都在想着同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在四班汇合，能不能像往常那样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捉弄老师一起被罚站，一起翘课去给小五过生日，一起熬夜排队去买JAY的演唱会门票。

放榜的时候悄无声息，但很快榜前就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李亦墨是谁？好厉害呀，怎么听都没听过”

“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李亦墨都没听过，你也是个人才”

“何以见得？”“何以见得？傻了吧唧的，御恒的独孤求败都没听过？开玩笑呢吧你”

榜前的场地，像是挤满鸽子的广场，嘈杂不断。

“朱，朱，朱，......145，146，147，148，149”

“149，朱俊昊，朱俊昊，呀哈，进去了，考进去了。”

“让让，让让，不好意思，哦吼”

“你个死胖子，就说你能行的。”南宫在老二的胸口狠狠地来了一拳。

“噢耶，咱们几个又能在一起了”林雨涵全然忘记了自己落落大方的淑雅形象，抱着朱俊昊的胳膊一直晃着，晃着。

“老四你小子可以啊，高高在上，把我们哥几个撇的那么老远，嘿，真有你小子。”

“我也没想到”

“滚一边去，少在这儿跟我装大尾巴狼。”

“不过话说回来，年级第一要是转班的话估计你原来的班主任会对你很有看法。”

李亦墨很无奈的耸了耸肩。有时候一些事自然要为别的事情让路，现实地考量不同于理想化的两全其美，大多时候也不过是委屈求全顺其自然罢了。

“四哥，带我，带我”林雨涵撒娇道。

李亦墨傻傻的笑着，

“所以，四班再会咯！！！”

“我之前答应过二哥要请客的呢”“你们挑地方吧，咱们去哪儿”

“别介，今天这种情况我看二哥是非得请客不可了，哦，你们说是吧”小北不干了。

“小北说的对，今儿要狠宰这死胖子一顿，一天到晚抠抠吧嗦的”

“小五，这次你二哥掏钱”南宫说道。

“你看你，我说你个死鬼佬一点都不会做人，你这不是逼着咱们家小五失信于人么？”

“滚一边去，说什么也得你请，都放过你多少回了”“要不是我们大家无私的激励，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旮沓憋着屁呢”南宫在怼老二的时候从没卡过壳，旁边的人听着也觉得过瘾。

“我之前已经订好了，迎风楼，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李亦墨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愣了半晌功夫才反应过来，那可是这里最好的酒楼了，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之后的事，除了欢乐便是欢乐了，还有的，就是蒙在大家心头的那层疑惑，现在的他们，好像看不透面前的这个人，他们觉得他们似乎都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这个钟爱极简主义钟爱着七号球衣钟爱着人字拖的天才怪物，他们才意识到，这个与自己相处了很久的人，还未显现出真正的不为人知的面孔。

自己看见的，却未必是真实。

第二章 行游无羁束，众皆叹惊人

谁愿做被幽囚着的灵魂放任生死

被禁锢的时间久了到后来

笼中鸟以为

这就是全世界

“我本来不用再带班的，可是你们的原先的那位班主任调教育局去了，也就是姓刘的那位女同志，所以学校让我再辛苦辛苦带你们最后一届，不过领导说的那话我不爱听，可着的天底下当老师的那就没有轻松的，要是心里嫌苦的，压根儿也没想着当个好老师，我这老头子虽然是比其他人年纪大点，可我还干的动，也请列位放心，放宽了心，老头子没想着在临退休之前跟这混日子”

四班的班主任姓吕，要他自己说也就是跟先秦的吕不韦一个姓。鬼知道他为什么扯那么老远，挺和善的一老头，穿着件旧的白衬衣，底下是浅灰色的汗衫，一条洗的都有点褪色的裤子外加一双或许有些年头的布鞋，要不是看他出现在这教室里，还真会觉得他整一个从早到晚串游在小巷角落里打牌的大爷。

“不用记得我叫什么，只要记得我姓什么，打今儿起，老头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不会跟你讲什么这高压线那高压线这不能碰那不能碰，老头我胡渣子都白了，怎么说来着，已近花甲，也就是那什么来着，”只见他猛地一拍脑袋瓜子，“嘿，不能够呀，昨儿才看的不至于隔天儿就忘啊”说着便在讲台上掐着指头数起来，“三十而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六十而耳顺”“对，六十而耳顺，总之就是一条，干你们该干的，不仅干，而且要干的漂亮，少惦记那些歪七糟八的玩意儿，在这里我不会像别人一样整天在你们脑袋旁边念什么和尚经，不会像只苍蝇一样整天念叨你要‘你要好好学呀，学好了才能考好的大学，学好了才能有幸福的未来’瞎几把扯淡......”

“我要教给你们的，是让你们明白什么叫尊严。”

“什么叫尊严，啊，什么才算是尊严？”“没有自卑没有羞愧没有妒忌没有自私没有抱怨没有蔑视，我不是要你们成为毫无感情的躯壳，是让你们像个人一样的去争取自己的尊严，没人能给你尊严，我要告诫你们的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间教室里，既是天堂也是地狱，它会给你地狱般的锤炼和如同天堂般的充实感。之后的三年，我不会再给你们类似今天这样的讲话，我所要做的，是看着你们坚韧的争取自己的那份尊严和荣誉。”

讲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没有人会预料到第一堂课就会这样的令人深刻，这间教室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地记得这一幕，哪怕是几十年后的某一天都依然清楚地记得。

至于选班委么，我还是按我的老办法。“现在都麻溜的站起来，腰板挺直咯”

“班长，就是那个个儿最高的，报名字”

大个子呆住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葛，葛小天，老师。”

“得，小天你坐下吧，现在起你就是班长了”

“学习委员，你，就你，就数你最矮了，叫啥名”

“沈佳怡，老师。”

“行，佳怡你可以坐下了”

“生活委员，我看选谁呢，该选谁呢？”

“嘿，就你，侧什么身呐，显你横截面积小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紧接着一阵狂笑，整个一层楼都乐了。

“要我猜，这声肯定是从老爷子的四班传出来的，错不了。”八班的班主任如是说。

“老师我，我...，我恐怕不行，这，我哪当过什么班干部呀”

“嘿，又不是抢你小子饭吃，不成，就是你了，报上名来？”

“朱俊昊，这...”老二一脸的蒙圈。“得，阿俊你坐下吧”

“哈哈哈，阿俊，阿俊，笑死我了，来来来，再侧身给咱看看，哈哈哈”

南宫在哪捂着嘴一个劲的狂笑。汪小北和林雨涵也捂着嘴偷笑。李亦墨也傻傻的笑着。规律性的露出了五颗白牙，有时候也不尽然是五颗，若是不够五颗，那就笑的再放肆一点，久而久之，也就能掌握其中的精髓，嘴咧多大才能刚好露出五颗牙，用不着像刚开始那样笑的时候先拿手指头压着数数。

“最后的那个文体委员，站直喽，都给我站直喽，得，就那个最瘦的”

“黄瑜清，老师”

“四十九个人，六个人一组，八个组还多出来一人，就得委屈下了，只能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谁愿意站出来奉献下......”

“老师，我想做最后一排。”“嗯，挺好。那就这样吧，委屈下你，你叫李亦墨是吧？”

“是，老师。”

“他就是李亦墨啊......”“李亦墨在咱们班，怎么可能？”

班里一阵骚动，看来他们都还记得那个开学考高居云巅的大神，硬生生的把第二名甩开了五十分的差距，以前还从来没出现过有这种操作的人。他们都讨论着眼前这个长发飘逸的眼镜男，眼神里充斥着羡慕和震惊。

南宫他们对于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在他们眼中的李亦墨在别人眼中便有了神的光环。还好这尊大神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反倒温和的让人难以置信。

“我还有一请求，能在旁边多安排一张桌子吗？我可能书有点多”

“这个没问题，完了班长带俩人再去版三张桌子，把这儿的缺给我补齐喽，不然显得太难看”

“知道了。”

林雨涵有些失落，她本来想坐在李亦墨的旁边，像以前那样，吃着他的草莓蛋糕，听李亦墨给她讲题，但这现在这些已经不存在了，似乎已变成了奢望。汪小北南宫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小五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们没法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五失落却装作没看见的一样，也只能这样。只有每过八周，她才能坐到李亦墨的前一排，不过现在至少每天还能见到他，这样想倒还好受了些。

课本厚的惊人，清一色的黑白版。看到这些几乎所人都崩溃了，李亦墨倒显得很坦然。第一天上课，各门课的老师自然是见不齐全的，第一节课按惯例都是叨叨几句诸如上课的规矩自己的讲课方式之类的话，这样的课算是最轻松不过的，一直有人在下面打盹和拉近乎，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课了。林雨涵被分在第一组，和南宫他们三个在一组。她时不时的转过头来看看最后一排的李亦墨，一直到后来她身后的人都开始变得羞涩，每当她转身的时候便不约而同的低头趴在桌子上，所有人都发现了这诡异的气氛，除了最后一排咬着笔深思的李亦墨。

刚开始的课程还不算难懂，还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丧失原有的斗志。

连着一整周，李亦墨早上都迟到了。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衣襟也翻在里面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到课间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林雨涵她们怎么捣乱也懒得搭理，现在的李亦墨，是一只被睡意吞噬了的困兽，无精打采，不再像是之前那个眼神深邃自带扭曲立场能力的人。

既然是神级人物，一举一动自然备受关注。没有人知道他这么长时间如此懈怠的原因。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吕老头也看在眼里，不过他还没有准备去提醒这个一开学就大放光彩的小伙子，他还想再观察几天。

两周的时间里，李亦墨始终是最晚到教室最晚出教室的人，中午也没有回家，老大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有人问他的时候都只是规律性的露出五颗牙傻傻的笑着，然后就是紧接着又是沉入梦乡。

“李亦墨这孩子挺奇怪的，连着两周上课老是打盹，老爷子你知道是咋回事不？”说话的是英语是位女老师，她打心眼里喜欢李亦墨，不仅是因为成绩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内敛的性格和呆呆傻傻的笑容，她突然发现她好像还没有对某一个产生如此强烈的兴趣和关心。

“我也挺奇怪的，这孩子上课到没打盹睡觉弄啥的，就是不听课，不知道一个人在那忙活些啥，刚开始我也不好咋说，老爷子完了可以跟进调查下，要是这孩子堕落了那可真挺可惜的”

“我的语文课上没出现过你们说的这那的，那孩子听得挺认真的，表现很不错”“这孩子啊我喜欢，懂得东西忒多，含蓄没有锋芒，是个好苗子。”

“完了我找他谈谈，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后来，就没有以后了，鬼使神差的，他又回到了以前那样，再也没有过白天的瞌睡和无精打采，他还像往常一样像狼狗似的盯着黑板咬着笔杆，旁边是成堆的草稿纸，画满各种符号，班里没人懂得他的那些东西。也只有南宫他们几个才了解，李亦墨所懂得的已经超越他们太远太远，这里的人都看不见他的背影，其余所有人脚下正艰难走着的这条路，对于李亦墨来说已经隔得太久远，他或许已经忘了那种感觉。

班里所有人对他的印象还是开学考的惊人表现。半个月了，李亦墨表现得如此平常，再也没有过让众生惊愕的事迹，每个人渐渐地放下了他们的期待，没有出现他们料想的波澜壮阔可以作为谈资的话题。

“我来看看墨神咋做的，他姥姥的，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来方法”苟文东向旁边的徐娇妮抱怨着。

“嘿，我就不用愁，果断放弃，谁爱做谁做去”徐娇妮也倒是爽快。

“得，您老人家看的开，自个搁着玩吧您呐”

“说谁老呢，说谁老呢，你可以低估我的智商，但你不能轻视我的美貌”

“得，惹不起，我溜了我。”说着起身去向墨神的桌子。

“墨神，我来找找您的参考书掌掌眼，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

“谢谢墨神，哈哈。”这货半天也就是对着一张桌子瞎撩哧。

“在哪在哪在哪，快快出来，让咱家长长眼，放哪去了？”

“《微积分》、《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几何原本》、《光学》、《有机化学和无积分金属材料全论》”他呆住了，鬼知道墨神一天在看些什么。

还是不见那些参考书的身影。

“《飘》、《魂断蓝桥》、《百年孤独》......”清一色的纯洋文，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写的注解，他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这些几乎已经摧毁了他本来就不牢固的心理堤坝。可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他还是想知道那道题的答案，忍住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还是在找着，翻找每一个角落，找见的不仅是让他极度蒙羞的天书一般的专著，还有藏匿在角落的发霉的面包和腐烂的苹果。

“文东找啥呢？你到一股脑的全都给翻出来了嘿”

“找墨神的数学参考书呢，到处找不着，沈凌你知道在哪吗？”

“这我没见过，不过你脚底下不是有两个箱子呢吗，可以到里面找找看”

“得，我再找找看”

翻了半天终于在那箱子的底部翻出了各种作业，不过都褶的跟狗啃过似的，不像是刚发下来两周的新书。

整理好其他的，随手翻开物理，第十章，十一章.....而是整本书，写满了算式，没落下一道题目。他呆住了。化学，数学，英语，都一样的一道不落的做完了。只有语文的还像是狗舔的一般白净。就在这一瞬间，苟文东那仅存的一点自信都被击毁了，支离破碎。

“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没有，没有.....”他这样自言自语着，目光呆滞。旁边的几个人都凑过来看，之后又在那么一瞬间，他们也被击垮了，失落感不断在整个教室扩散弥漫，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一探究竟，也都哑口无言，当让也包括林雨涵他们，所有人都显得颓唐无比，惊讶和赞叹转眼间就消失了，只剩下那些失落的眼神和呆滞的表情。林雨涵也突然明白为什么李亦墨两周内连续的迟以及无休止的昏睡，他在两周的时间里完成了别人用一学期才能完成的所有工作。她理解同学们的绝望，简直没给别人留下任何赢的希望与幻想，按理说她是该为李亦墨高兴地，可现在却没有一丝的骄傲与兴奋，在李亦墨与她之间，是目力所不能及的距离。

那个笑的时候总露着五颗牙的李亦墨，那个发霉了的面包和腐烂的苹果也不记得收拾的李亦墨，那个一周能咬坏三四枝圆珠笔的李亦墨，那个见不得自己哭的李亦墨，那个留着长发钟爱七号球衣的李亦墨，她就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回想，抛开了身旁所有人的失落，静静地，一言不发......

笼中鸟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它不懂失落，它不懂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