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之扛鼎》：第二章 那些人

第二章 那些人

赵默上的这所学校是古城最大的初中，第十二中学。因此不算太大的校园里，伙房、宿舍楼、教学楼星罗棋布，拥挤不堪。

整个古城有三分之一的初中生都在这里上学，三千多人，而学校却只有三栋四层的教学楼，迫于无奈，十二中校领导把每个年级化成了三个部分，每个年级的各部分各占三个楼里的一层，称为三个级部。

赵默的班级是初一十二班，在第二个级部，处在学校大门口侧对面第一栋楼的位置，第四层。

当赵默气喘吁吁地爬上第四层楼，就要进班的时候，一只擦的锃亮的皮鞋从教室里漏出头来。

“坏了！”赵默心中紧张，这一刻他仿佛真的变回了十三年前的那个人，那个调皮自大，却又胆小怕事的可怜鬼。

赵默转过身想先藏起来，但穿皮鞋这人的声音，比他的行动更快，这是一句比较冷漠又包含着气愤的话，“赵默，你这是要干嘛去？”

赵默只好不情愿得扭捏捏又把身子转了过来，一句“老师，我的脚崴了”的烂借口刚要不经思索的脱口而出，在张开嘴巴的时候又被赵默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赵默满脸通红地望着这人，他久经世事的心，不能允许自己因为这点小事，而向记忆中此时对自己还分外照顾的班主任说谎。没错，这人就是他的班主任，尹康。

他只能用他自己都要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老师，我错了，请您原谅。”

尹老师皱着眉头，严厉的双眼下潜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柔软，他深深地望向赵默，看着眼前自己这个满脸通红，动作扭捏但表现一向还好的学生。

“学习的道路是短暂的，也是漫长的，要想取得一定的成绩，得坚持住好的习惯，要日日精进！”

“是，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赵默再次聆听这位曾经是自己最为敬爱的老师的教诲，不由鼻子一酸，他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初中时光，那应该是一个人最为基础最为单纯的时光了吧。

尹老师或许没有想到自己短短的一句话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眼前的这个学生以他十五年的教学经验来看，确实是真心悔过了，尹老师心中不由一软，脸上冷峻的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好了，知道错了就要改错。快点进教室去学习吧！”

“知道了，老师。”赵默弓着身子，用手轻轻地擦了擦眼眶，贴着墙角快速踱步进了教室，从后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因为人多教室少，所以每个班里都有七十多人，桌子挨着桌子，人挤着人。赵默班级的桌子，中间放了五列，两边各放了两列，共有八排。赵默在第六排，南边靠着窗户的第二列，算是在位置上比较靠后了。

早晨第一节课是晨读，没有老师在教室里盯着，班主任也只是不定时转一圈，抓两个捣乱的学生，让大家安静学习，所以同学们都没那有老师上课时那么严肃，读一会书，如果发现没有老师，就会摇头晃脑地闲聊两句，算是打发时间。

但此时，赵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一阵神情恍惚，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深夜开始，到现在竟尤为强烈了起来。

刚出生的太阳正爬上树梢，透过四楼的玻璃窗撒来一片金黄，盛夏未去，敞开的窗户迎来了股股清晨的凉爽。美好的景色伴着充满生机勃勃的气息，正是昨日的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今天，自己却是稀里糊涂因为一场车祸，葬送了昨天的自己，重回十三年前，到是实现了昨天的愿望。仔细想来，人生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嘿！”赵默前方一位戴眼镜的同学扭过身子来，把手在赵默眼前左右摆动，打断了赵默失神的思路。

“嗯？”赵默神色一怔，回过神来，望着前面的同学，双眸中不由自主地透出丝丝感伤，但脸上却是欢乐了起来，“怎么了？”

“你怎么了？”眼睛同学反过来问，话语直接快速又带着关切，“来到这里快两个月了，这是你第一迟到，我第一次比你来的早，你问我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了？”

还是那个性子！赵默心里想着，脸上的笑容更盛，“昨天睡得太舒服了，睡过头了呗。”

“我晕，你也会睡过头啊！快讲讲昨天有啥高兴的事，还能让你睡过头！”眼睛同学好奇心瞬间上升，偶尔迟到一次的小事，在他看来好像变成了一件不知有多大的欢乐事。

赵默右手指习惯性地摸了摸眉头，“我能说就因为我昨天晒了晒毯子吗？”

眼睛同学表情顿时一脸鄙视，“我擦，你两月才晒一回毯子啊？”

赵默无语地来回摸着眉头，眼睛同学只好回过头去，又和同位聊了起来。这是一位比较直爽的人，他叫刘乐，是赵默为数不多的好兄弟中比较要好的一个，前世三年时光的摩擦，让赵默太了解他的性格、为人了。

赵默不在多想，他考虑好了，既然命运把他又带回到了这里，那么，这一世他一定要牢牢把这些抓住，握在掌心，把那些不该在意的统统放下，把那些弥足珍贵的填进心口。

“别多想了，偶尔迟到一两回很正常，再说老班又没批你，快点看书吧，一会老班该来转班了！”同位以为赵默还在为迟到的事烦恼，便劝了赵默两句。

“OK！”赵默回答她，“看书！”

同位不禁脸色一呆，然后不自主地问了一句，“赵默，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没有啊！”赵默知道她这种反应很正常，因为自己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但赵默不得不说自己的同位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毕竟同位是个心思比较细腻的女孩子，虽然同位的个子比自己还高。另外加一句，她的名字叫王欣。

赵默拿起好久没有摸过的课本，翻阅一页一页既熟悉又陌生的课文，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前世好歹也是二流本科大学毕业，工作后又经历了各种优质的培训，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摸滚带爬，最后尽管结局不是很好，但怎么说也做了一家公司的老总。初中这些课程，对自己而言，实在有些简单，

赵默把所有的课本大致看了一遍，发现除了语文个别需要背诵的文言文之外，都是太简单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当然他并没有辍学的打算，他在盘算着自己哪方面不足，脑海里还缺少那些不可或缺的模板，他要补足自己的短板。

“你在那里看这看那，老师让背的你都会背了？”一个温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想起，顿时让赵默心神一震，这话语在他的脑海里牵扯出太多不愿想起的回忆，有遗憾，有不舍，有眷恋，有怨恨...各种情绪纠结于心，这声音的主人大概是赵默重生后最不愿见到的，却又最无法避开的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叫张彬，她是另一个人青梅竹马的好姐妹。在上一世中，赵默通过帮人传递情书，结果阴差阳错，给自己结下了一段令他痛苦终身的因缘。开始是美好的，结束是荒诞的，赵默只能在心中这样给这段因缘定性。因为他是这个因缘中的负罪者，是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的人。

其实说来原因很简单，它可以是一人的名字，这个人的名字，叫张彬。

赵默愣了半晌，才面带笑容地回答她，“当然，这些东西能难得倒我？”言语一如当年的年少轻狂，但是在言语的背后，赵默却暗下了决心，有些人，不能错过第二次，有些事，不能做错第二遍。

“你啊，什么时候都是这幅骄傲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谦虚一点。”张彬笑中带着熟络，她和赵默在这个班级里，和其他同学的关系是不一样的，赵默他俩在小学时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仔细算下来，他们在一起上学的日子已经有四个年头了，是名副其实的老同学。

“呵呵，”赵默也不接话，只是在干笑着...

“叮铃铃...”不一会，下课铃便响了起来，尹老师只有刚开始时来了一次，就没有再来，到是赵默嘴上说的好好学习，结果一节课下来，一点也没学心里去，不是他不愿学，而是因为这些知识都太简单了，他学无可学。

“走，出去玩会去！”铃声刚刚落下，刘乐一只手就拍在了赵默的肩上，他嘴上说着，脑袋冲着室外一扭，然后拽着赵默便跑了出去，跑出室门也没停，“腾腾腾...”下了楼。

俩人一直跑到教学楼后面的东侧，这里有两个大厕所，刘乐熟练的带着赵默挤进了男厕所，一直挤到最里面，才停了下来。从衣服里使劲抽了半天，抽出一盒烟来，拿出了两根，自己点上一根，递给赵默一根，刚想把剩下的塞到衣服里去，旁边一个瞅了半天的穷鬼硬凑了上来，舔着个脸，笑着：“伙计，给根烟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样说了，不给他刘乐觉得自己不仗义，便又抽出一根给他，这才把剩下的塞进衣服里...

第三章 重逢

不管一所学校管理的有多好，总有一群脑子里装的不是圣贤书，净是些旁门左道的学生。

十二中的坏学生，等你早晨下了第一节晨读课去厕所里面看一看，就能知道个差不多。

大约有九米长的厕所中间过道，鱼龙混杂。有的学生真是在上厕所，但更多的学生则是打着上厕所的名头，混些不入流的烟友。他们嘴里叼着烟，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置身在灰色的烟云中，嘴里哆嗦的是段子，是吹牛。

赵默嘴角带着笑意，叼着烟，双手熟练的护着刘乐手里打火机的火，自然地把头伸过去，让烟头停在火上，微微吸了一口，一股尼古丁特有的香味便开始在嘴里蔓延开。

刘乐看着赵默迷醉的表情，不由一怔，随后便调笑他，“没看出来啊，老伙计。原来你也不学好啊！你之前怎么没出来过？”

谁知话刚说完，就看见赵默伸着脖子略带痛苦的咳嗽了两声。

赵默不好意思的看了刘乐一眼，他忘记了现在不比前世，他还是有些习惯性地做着上一世的习惯，他还没有很清醒地认识到现在的自己还从没吸过烟，嗓子还受不了被香烟刺激的味道。

“哈哈。”刘乐见此却是乐了，“原来你不会啊！不过，装的确实挺像的，哈哈。”

赵默和刘乐，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了一会，便听见预备铃声响了，“叮铃铃...”

两人赶紧向教室里跑，第一节是数学，老班的课，不能迟到，否则后果很严重。

初一十二班在第一教学楼的最西侧，旁边紧挨着十三班，再往东来才是楼道，所以十三班门口的东西走廊是回到十二班的必经之路。这个走廊足够四个人并肩行走，不算宽敞，但也说不上狭小，一般下课后女生们都喜欢从教室里出来，在走廊的边上，趴在窗户旁向外眺望，舒缓舒缓心情。

赵默和刘乐，使足了力气，“砰砰...”飞快地登上了四楼，赵默因为晨读时刚给了老班一个不好地印象，想尽快地挽回自己的形象，所以跑得快了些。没想到一时没有留神，加上速度太快，就算最后时刻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也没有及时收住脚步，“咣”的一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情况紧急，赵默并没有时间去观察对方是男是女，他只看见对方被他撞得快速向后倒去。这一下撞得不轻，赵默心里有数，再加上学生们都是成长中的身体，并没有成年人那么坚韧，如果任由对方倒在地上，可能会导致对方一时失去行动能力。

电光火石间，赵默借助前世远比现在这个年纪成熟的心里素质，在对事件进行简单分析后，他迅速做出了相应的补救行动。

只见他身体向后倾倒时，后腿向后猛蹬，这让他的身体暂时得到控制，接着他右手插向对方向下坠去的身子下方，并带着身子向前下方狠狠一转，这一刹那间，他顺利地抄起了对方的身体，并把对方的身体和自己进行了调换，结果就变成了他把对方抱在自己身体上面，然后让自己成了对方的肉盾。

身体落在地面上发出了什么声音，赵默此时已经没办法去听了，他唯一的感觉就是：疼，真疼！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人扭断后，从很高的楼上摔下来，这种揪心的痛感让他快要背过气去，连动一下手指头都是疼的。

“啵！”赵默感知到有一个温暖绵软的东西从自己的嘴唇上拿开。

“你怎么样了？”一句软绵绵中带着急切的声音，有三分羞涩七分关切，骤然在赵默耳旁响起。

赵默听到声音后，身体蓦地紧绷，这时间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他双眼猛然睁开，是她。

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开始在体内蔓延，有无数的画面从他眼前浮现。

那个温柔中藏有止不住英气的身影，曾在多少个茫然无措的黑夜里，给他力量，伴他度过无尽的黑暗。

尽管他和她在前世不曾沧海桑田，但她却被他一直视为精神上的唯一。

而如今，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在他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在他还没决定好该怎么彼此对待的环境里，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

赵默如发愣般，深深地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他的眼眸变得深邃而热烈，散发出可以让人轻易感知的狂热。

周围的同学好奇地看着他们，不时有女同学聚在一起，站在远处，指着他们，嘀嘀咕咕，边说边笑，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但在此时，这些东西在赵默眼里，不重要。再没有什么能比眼前的可人儿，让他更在乎，他只想这样抱着她，一天，一年，一辈子，或者更久远的时间...

只是赵默明白，这些想法只不过是奢望罢了。赵默知道目前她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尽管此时的她心里可能已经有了对自己朦胧的情感，但是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这个样子...

赵默看着她那有点婴儿肥的脸庞，从脸颊微红到红透脖颈，如水的眸子里有涟漪在扩散，她神色已经露出紧张，扭捏的挣扎着，不时迅速地扭头看看旁边议论纷纷的同学，然后再带着二分恳求三分可怜五分懊恼地望向他。

赵默在这一瞬间，突然有种心要被融化的感觉。在前世，年少的赵默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副明明自己不愿，却又顾忌着对方，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委屈了赵默的小媳妇的模样。

“我擦，大哥！你这便宜也该占够了，老班马上就要过来了。”关键时刻，刘乐一句鸭子腔横插一剑，截断了赵默的思路。

她便趁着赵默和刘乐说话的机会，连忙逃离了赵默的怀抱，低着头飞一般得逃走了。

赵默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挂起一弯微笑，他坐在地上正想站起来，哪知刘乐突然上前拽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带着他叽里咕噜地窜回了教室，俩人刚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便听见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紧接着老班皮鞋踩在地面上特有的“咯吱”声由远及近。

赵默和刘乐互相看了一眼，不由笑着长出了一口气。

老班讲课属于那种非常有层次感的那种，虽然他教的是数学，但却不会让学习好的同学感到琐碎，也不会让学习不好的同学感到疲惫。所以，上老班的课同学们很少有不专心听讲的，一是不敢，二是因为他讲的有意思。不得不说老班作了十多年的老师，没有白作，就算以赵默此时的知识水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一节课四十分钟，一转眼就过去了。赵默刚想去走廊里喘口气，却被刘乐一只手给拽了回来。

“老实交代，十三班那个妹妹你之前是不是认识？”刘乐满脸的八卦相。

赵默皱着眉头看着刘乐，“恩，我们是小学同学，咋啦，有啥想法？”

刘乐一脸奸笑，“哥，别说没用的，我看那妹妹对你有意思，你赶紧下手吧！你要是相不中，我可就下手了。”

赵默无视刘乐的表情，他早就摸透了刘乐的性格，看他的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滚吧你。”

“哎，赵默，你上节班空怎么了？刚才张静在外面问我，你有没有事？”这时，一只手在赵默身后轻轻拍了拍，一句略带关切的温婉的声音，从张彬口中传来。

“没事，”赵默扭过头笑着说，“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好了。”

“走路慢一点，不要那么快，万一真摔伤了怎么办？”张彬不满赵默毫不在意的态度，脸色一沉，关切之意尽显。

以赵默两世的修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彬分外的亲切，最难消受美人恩，尽管这个美人现在还很小。

张彬和张静都是古城东北区张庄的人，两人年龄相仿，同时上学，两家也比较近，再加上两人心性也差不多，于是两人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了比较好的朋友，基本上无话不说，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闺蜜。

当然两个人也有不同的地方。张彬属于那种比较闷的类型，性格有点抑郁，平时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爱运动；张静呢，就属于那种开朗阳光一点的类型，虽然她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她心胸开朗，生性乐观，给人一种自然大气的感觉。

这是赵默结合上一世，给这两个与自己关系最为密切的女孩子颇为中肯的评定。

在上一世，心智不足的赵默，徘徊于这两个美丽的女子之间，难以割舍，无从选弃。毕竟她们都为赵默付与了全部的感情，赵默对于她们每个人都难舍难分，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妄想着可以脚踩两只船，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残酷地现实告诉赵默，越是难以割舍，越是牵绊，反而伤的越深。

最后张静伤心离去，张彬挥泪分手，给了赵默最沉痛的打击。也正是这次打击，才让赵默认清了自己纯真表面背后虚伪的面目，从而从新审视自己，不断地弥补不足之处，才得以让前世的自己不断地进步，以至于走到了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