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天录》免费试读_鼠虎

第一章 楔子和锦鲤

虚空。

广袤无垠，幽冷枯寂。

浓重的黑暗充斥于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只有浓稠的天地元气在缓缓的流淌。

时间好像失去了意义。

突然，一片光影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光影中是一个相貌质朴的青年，脸上充斥着欣喜若狂的神色，正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年脸上的神色渐渐由欣喜变成了疑惑和不安。

光影在逐渐变淡，点点荧光从光影中缓缓飘出，又慢慢的消融于天地元气当中……

青年脸上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开始拼命挣扎，好像身边有个无形的可怕存在，正在吞噬他的身体。

但是这一切显得那么徒劳，光影变得越来越淡，随时都会消失于这片虚空之中。

终于，青年放弃了挣扎，绝望的闭上了双目，两颗泪珠从眼眶之中缓缓滑落……

突然，虚空深处出现了一道流光。

风驰电掣般的由远及近，一头扎进了光影，随即，流光和青年同时消失了。

“轰……！”

虚空颤抖了一下，一股庞大的意志，如君临大地一般由虚空深处碾压而至！

这一刻，连虚空中的天地元气都停止了流动，就如一个受惊的孩童，只敢瑟瑟发抖。

……

良久，虚空恢复了平静，天地元气又开始缓缓的流动，就如同虚空中的黑暗，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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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大陆中部，大夏国，砚儿州。

一座绵延百里的山脉静静的坐落在这片土地上。

整座山脉连绵起伏，层峦叠嶂，山顶之上常年有云雾缭绕，难见真容，当地之人称之为伏牛山脉。

在山脉的中段，有一条小溪在山脚下缓缓的流过，宛若一条玉带，向远处蜿蜒而去。

小溪另一侧分布着大片的农田，时值初春时分，田里种满了秧苗，阵阵清风拂过，农田里绿浪翻滚，令人心旷神怡。

天刚蒙蒙亮，远处村庄上空已经升起了缕缕炊烟，不时有鸡鸣犬吠之声隐隐传出。

一个青衫少年沿着田间小径正缓缓的走来，俊美清秀的脸上挂着微笑，恬淡从容。

少年走走停停，好似漫无目的的往山脚方向行去……

终于，在小溪的岸边，少年停下了脚步，看着小溪的水面好像陷入了沉思。

小溪由山水汇流而成，清澈见底，一群鱼儿正在小溪中欢快的游动，有一条红色的锦鲤尤为活泼，迅速的穿梭于鱼群乱石之间，还不时的抬起头，对着水面吐几个泡泡。

少年盯着小溪的水面，神色很是凝重。

过了良久，少年还是维持这个姿势，丝毫不变……

“啪！”

红色锦鲤突然跳出了水面，高高的往空中跃去！

少年猛然抬头，看了锦鲤一眼。

红色锦鲤“定”在了空中！

像个栩栩如生的雕塑，嘴里含着气泡，眼神中还有些疑惑。

少年收回目光，沿着伏牛山脉往东边望去，稍远处即有云雾遮绕，而他却仿佛能看到极远处。

神情变得复杂，目光中有着许多言语无法描述的情感……

“该开始了。”

少年转身。

“扑通！”

锦鲤掉进小溪，溅起大片的水花。

沿着田间小径，慢慢的往村子方向走去，少年又变回了那个恬静自在的少年郎，礼貌的和村民们打着招呼，好像人缘还不错，村民们待他也很是亲切。

少年刚走到村口的时候，村子里走出两个人，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孩童。中年人魁梧敦实，肩上扛着扁担，腰里别着把柴刀，他身边的孩童年龄比少年略小，大概有七、八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宋城哥哥！”孩童欣喜的喊道。

少年笑着说道：“小石头，跟你阿爹去山上砍柴啊？”

“嗯！”小石头用力点头。

名叫宋城的少年伸出手，揉了揉小石头有些凌乱的头发，抬头问那个中年人：“郭叔，您的腿全好了？”

郭叔感激的笑道：“全好了，多亏你家二叔介绍了个好大夫，要不然我这腿真的可能就瘸了。”

宋城笑着说道：“郭叔，您太客气了，大家都是邻居，平时麻烦您的事情难道就少了？时间不早了，不耽搁您上山了。”

宋城正准备离去，郭叔好像又突然想到什么事，说道：“城哥儿，小石头他舅在山上逮了几只野鸡，昨天拿过来两只，晚一点我让小石头给你家送过去一只。”

“谢谢郭叔。”宋城没有推辞，道了声谢就往村里走去。

村子南边最靠外的地方，有一间屋舍，和其他的屋舍并无大的区别，茅草覆顶，院墙由大小不一的石块垒成，两扇院门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经陈旧不堪。

宋城轻轻地推开院门，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却很干净，黄泥铺成的地面非常硬实，一看就知道是特意平整过的。左边院墙下整齐码着一堆劈好的柴禾，右边的墙角，还有一个用竹篱隔成的鸡舍，两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正在泥地上觅食。

厨房的门帘掀开了，走出来一个农妇，衣着朴素，脸容有些苍老。

宋城略微欠身，恭敬的叫道：“娘亲。”

此人正是宋城的母亲，娘家姓郭，叫郭念淑。

郭念淑笑了笑，说道：“城哥儿回来了，过来，娘有事对你说。”

宋城随着母亲走进了厨房。

厨房门口放着一张老旧的木桌子，靠里的地方有个灶台。一个有点佝偻的男子坐在灶台后，正往灶洞里添加柴禾，他就是宋城的父亲宋大川。

郭念淑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针线，说道:“城哥儿，你明天去一趟县城，见一下你二叔。”

“好的。”犹豫了一下，宋城问道：“是我一个人去么？”

“明天一早村东头的张猎户去县城卖皮货，他会捎上你一起。”

“哦。”

郭念淑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放下手里的针线，说道：“刚才私塾的陈夫子来过，给你留了一本书，还让我跟你说一下，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回去。”

“知道了。”宋城平静的答道。

郭念淑轻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了，你先去吧。”

“娘亲，那孩儿先去了。”

看着宋城的背影，宋氏夫妇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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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从出生起就与其他孩童有点不同，尚在襁褓之中就极为乖巧，很少哭闹，身体也很是健壮。在夫妇俩的记忆里，宋城在两岁之前，身体好像就没有出过什么状况。

刚开始的时候，宋氏夫妇还窃窃自喜，以为是祖宗庇护，自家孩儿天生聪慧，身体健康。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把宋氏夫妇吓坏了。

在宋城两岁那年，突然陷入了昏迷，就如同熟睡了一般，呼吸心跳正常，但就是无法唤醒。

宋氏夫妇吓的魂飞魄散，到处延医问药，求神拜佛，可就是毫无起色。

最后，宋二叔请了县里最出名的柳神医，跑了一趟青牛村，亲自为宋城诊治。但这位秦县最出名的神医，同样是束手无策。

在诊脉后，柳神医断言：宋城所得为离魂之症，药石无效……只是在离去时，有些犹疑的加了一句：唯有仙家之术可期。

宋氏夫妇终于绝望了，对于柳神医最后一句似是安慰的话，则是自动忽略了。

仙家之术？对于从祖辈开始，就在青牛村扎根的宋家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大夏国有修行者存在，这一点宋氏夫妇是知道的。

传说中这些修行者隐于名山大川，从不理凡尘俗事，只是一心修行。饥餐云霞，渴饮朝露，上可至九天遨游，下可入深海擒蛟。其法力通天者，可轻易的摧城拔岳，移山倒海……

但这一切和宋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夏国人口亿万，但修行者的数量却极为稀少，十万中无一。修行者在云澜大陆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其地位之尊崇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对于凡俗之人来说，那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几年前，秦县发现了一个有修行资质的少年，被大夏国一个仙家宗门收入门下，此事轰动了整个秦县。

郡守大人派人道贺，给那个少年家里赏赐了无数的金银财物，县令官升一级，调到郡里任职……，就连地处偏僻的青牛村都雨露均沾，免了一年的赋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外乎如此。

宋家从宋城往上数十辈，在县衙任书办的宋家二叔，已经算是最出息的人物，又如何能请得动那些仙师。

宋氏夫妇万念俱灰，只知守在宋城的榻前，日日以泪洗面，短短数日之中，夫妇俩的容颜苍老了十岁不止……

也许真的是祖上积德，就在宋氏夫妇就要放弃的时候，陷入昏迷已经十日的宋城却突然醒了过来！

宋氏夫妇尤记得那天的场景，郭念淑抱着刚刚醒来的宋城嚎啕大哭，木讷的宋大川则在一旁傻笑，流泪不止……

……

宋城醒来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生活还在平淡的继续。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宋氏夫妇的心中有了一些隐忧，随之又变成了惶恐。

原因就出在宋城身上，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长大并不是坏事，但是表现在宋城身上却让人心慌，因为他长大得太快了。

一个两岁的孩童，身上衣衫穿了数日后，却不沾染一点尘土。

一个两岁的孩童，看见父母会恭恭敬敬的施礼，却从不依恋痴缠。

一个两岁的孩童，从不与其他同龄人玩耍，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对着天空发呆，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

面对宋城的怪异表现，宋氏夫妇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柳神医的那一句话，却成了夫妇俩的一块心病。

离魂之症——唯有仙家之术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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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将军梦

午后。

初春的阳光轻柔的洒下，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

微风拂过，池塘的水面泛起阵阵的涟漪，波光粼粼。

池塘边有一株垂柳，枝叶婆娑，缀满绿叶的枝条在清风中轻轻地摆动。

一个青衫少年躺在柳荫下的躺椅上，好似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本打开的书卷。

池塘，垂柳，阳光，少年，仿佛形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卷，祥和静好，见之心喜。

“宋城哥哥！”

清脆的童音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宋城起身往自家后门看去，小石头正往这边飞奔过来。

“宋城哥哥，阿爹叫我送野鸡过来，宋伯伯他们不在，我放在厨房里了！”小石头气喘吁吁的说道。

“坐。”宋城指了指躺椅前的石墩。

小石头点点头，乖巧的坐下。

“宋城哥哥，听阿娘说，你明天要去县城找仙师看病是么？”

“是的。”

“仙师真的会飞么？”

……

“仙师不用吃饭不会肚子饿么？”

……

“听说仙师能活好几百岁呢”

……

小石头对于仙师的事情好像很感兴趣，开始了连续的发问，满脸兴奋的表情。

宋城认真的回答着小石头的问题，语气极为肯定，脸上并无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宋城自两岁以后，行为就有些怪异，伏牛村那些年龄相仿的孩童也有些怕他，从不主动找他玩耍，可小石头却是个例外。

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宋城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小石头从蹒跚学步开始，就喜欢粘着宋城，而宋城待小石头也甚是亲近。

……

小石头终于问累了，满脸仰慕的看着宋城，说道：“宋城哥哥，你好像什么都懂唉。”

宋城没有说话，只是习惯性的伸出手，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发。

小石头看了看宋城手里握着的书卷，好奇的问道：“宋城哥哥，你在看什么书啊？”

宋城摊开手里的书卷，封面上写着——《山海奇谈》。

这本书是私塾的陈夫子一早给他送来的。

陈夫子是青牛村公认的最有学问之人，少年时也曾立志高远，怎奈时运不济，最后庸碌一生。晚年时心灰意冷，就回村里办了个私塾，收些束脩，以作度日之资。

像青牛村这样的偏僻地方，村民们对自家孩子并无太大希冀，送孩子上私塾，无非也就是识几个字罢了，所以陈夫子也只是敷衍，教的不甚用心，。

这种情况在宋城加入后就彻底改变了。

陈夫子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情，逢人便夸宋城是少年奇才，天生宿慧……，其言语之热切，巴不得宋城就是自己亲生的孙儿。

于是，青牛村第一个神童就这么诞生了。

这几年里，陈夫子在宋城身上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好像把一生的抱负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说之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但是宋城却让陈夫子失望了。

就在三天之前，他辍学了。

无论陈夫子怎么苦口婆心，都无法让宋城回心转意，为此，他还特地一早跑到宋城家里，希望宋氏夫妇能让宋城改变主意，并且把这本书也带了过来。

《山海奇谈》是前人写的一本游记，作者在书里记录了大陆游历期间的所见所闻，里面有大量的风俗地貌的描写，还有那些奇闻趣事，乡间怪谈，甚至连修行者也有提及。

宋城在私塾求学期间，闲暇之余最喜欢翻看这本书，陈夫子毕竟是记在了心里。

“终究是辜负了……”

宋城轻抚着书卷的封面，默默地想道。

“宋城哥哥！”

宋城从沉思中醒了过来，看着有点疑惑的小石头，笑着问道：“小石头，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我想做仙师！”

小石头毫不犹豫的答道。

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点泄气，低头嘟囔着：“仙师又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除了仙师，你还想做什么呢？”

“除了仙师？……大将军！我还想做大将军！”小石头脸上又恢复了开心，兴奋的挥舞着小拳头，高声应道。

“做大将军有什么好呢？”宋城颇感有趣。

“做了大将军，就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给阿爹阿娘买好吃的，做了大将军，就没人敢欺负我了，也没人敢欺负阿爹阿娘……”

小石头满脸憧憬，想象着当了大将军以后的“好处”。

听着这些至真至纯的童言，宋城那早已不为外物所动的心神，也忍不住有了一丝波动。

小石头犹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诉说自己的大将军梦，尽管这些都是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或者是戏文里演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把大将军当作是除了仙师以外最理想的未来。

……

小石头说着说着，突然一阵困意袭了上来，浑身懒洋洋的，眼帘就像是千钧重石，拼命的往下垂。

“我好困啊。”小石头终于忍不住睡意，一头往石墩边栽了下去。

宋城好像早有准备，伸手扶住小石头，抱起来放在了那把躺椅上。

看着小石头在睡梦之中尤带着兴奋的神情，宋城的眼神变得更是温和，就像是看着自己天真善良的弟弟。

“难得有缘相识，送你一场人间富贵也罢。”

宋城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捺在了小石头的眉心……

……

日影慢慢西斜，天色渐渐变得昏暗。

村子上空已飘起了炊烟。

躺椅上的小石头尤在酣睡……

突然，小石头的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揉着酸涩的眼睛，问道：“宋城哥哥，我怎么睡着了？”

“……”

“糟了！我还要帮阿娘煮饭呢！”

小石头有点急了，还没等宋城回答，按着躺椅的扶手就跳了起来。

这一跳，直接就跳过了宋城的头顶，往池塘中落去！

人影一闪！

宋城牵着惊魂未定的小石头又站在了躺椅的旁边。

“宋城……哥哥，我……我这是……？”小石头双腿发软，脸色苍白。

“小石头，你相信我吗？”

宋城看着小石头有些惊慌的眼神，沉声问道。

言语之中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嗯！”神情之间的那种肯定，就像只要是宋城所说的，就是用无数事实证明的铁律。

“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大将军。”宋城淡淡的说道。

小石头渐渐的有所明悟，今天发生的事情肯定与宋城有关，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感激，嗫嚅说道：“宋城哥哥，我……我……”

宋城伸出手，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柔声说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还有，你以后会发现，你不光是能跳得很高，你的力气也会比寻常人大了许多，你的眼睛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些你都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也不要主动提起，明白吗？”

“知道了！”小石头一脸明了的神色，如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好的，你回去吧，你阿娘该着急了。”

“宋城哥哥再见！”

小石头转身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跑去，步伐之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身体的变化。

走了几步，小石头突然跳了起来，跃起一丈有余的高度，扑通一声，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杨起一阵尘土。

他好像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转过头冲宋城做了个鬼脸，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复又向自家所在的方向行去，身形略显踉跄，却又无比的欢快。

宋城从小石头离去的方向收回目光，眼神扫视过眼前的一切：池塘，垂柳，躺椅，还有那居住了十年的茅舍……

“挥慧剑，斩情丝。说易行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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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

天刚微亮。

宋氏夫妇正在送别要去县里的宋城。

郭念淑对站在宋城旁边的中年大汉福了福身，略带歉意的说道：“张家大哥，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顺路，顺路。”

不善言辞的张猎户憨憨的答道。

郭念淑伸出手理了理宋城的衣襟，说道：“城哥儿，要听张叔的话，到县城将近有二十里的路，路上要小心，到了县城，见了你二叔一定要恭敬有礼……”

郭念淑满脸关切，絮絮叨叨的叮嘱着许多事情。

宋大川则在旁边不时地点头，妻子所说的，都是他心中所想。

看着眼前的宋氏夫妇，宋城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十年养育之恩，冷暖自在心头。

“情”之一字，实乃是这世间最奇妙之物，其魂牵梦萦之处，又岂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大道无情”就能遮蔽的。

在宋城两岁那年陷入昏迷的时候，其实他是“醒”着的，身边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晰的“看”在了眼里。

但是宋城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过于诡异，诡异得让他感到惊恐。

惊恐这种感觉对于宋城来说，那是极为遥远和模糊的记忆，远离他已经不知多少年了，但是那几天的经历，却让他又无比真切的体会到了这种情绪。

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在整个云澜大陆历史上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宋城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触动了一个“局”。

一个已经存在了无数年，庞大得连整个云澜大陆都包容不下的弥天大“局”！

那个“局”太高太远，根本就不是眼下的他所能够企及的，甚至连仰望都是一种奢侈。

心中过于沉重的负担，使得他对于那些人世间至真至美的情感，都不敢轻易的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毁了。

……

“张大哥，时候不早了，你们上路吧！”

郭念淑看了看天色，终于停止了说话。

“阿爹，阿娘，保重啊！”宋城深深的看了宋氏夫妇一眼，脸上有了一抹伤感。

郭念淑强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宋城离去。

……

看着慢慢远去的背影，宋氏夫妇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心里空得难受，就好像马上要失去一生中最宝贵的某种事物。

这种感觉来得极其莫名，却又无比的真实。

突然，郭念淑伸出手在空中挥动了一下，想要呼喊宋城回头，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双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颓然的垂下。

宋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村子的方向。

两个身影正伫立在村口，静静的往这边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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